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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4 23:0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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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霸年代(17)
刘牢之早就不想给王恭卖命了,倒不是他忠于晋室,而是对王恭的为人颇为不爽。
孝武帝令王恭掌兖州大权,谢玄亲手所建的北府兵,自此归了王恭,北府兵第一名将刘牢之,也位列王恭之下。对这一点,刘牢之是非常不服气的。
刘牢之出身北方流民,他的地位身份,是纯凭性命拼出来的,往日勇武多谋的谢玄在时,尚且能听谢玄将令,今日来了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士族王恭为上司,刘牢之便不爽。但不爽又不能说,天生地位就低着一等,又有何法?刘牢之只好暗气暗憋,打算忍了,所以王恭第一次起事,他也没反对,打王廞时,他也挺卖力。
可王恭偏就是个心里没数的,他对刘牢之,与对其他一切将领没什么区别,从未多看过一眼,刘牢之堂堂北府兵第一人,淝水之战的无敌猛将,心气本就高,这一下,本来压下去的火儿,又逐步升腾。正因如此,他对王恭帮着庾楷共抗司马道子父子一事,一百八十个不感冒,又要我打仗,又不拿我当回事儿,谁要给你卖命?于是这一路上,他别别扭扭的走不快,给王恭找找难受。
司马元显对局势比较明了,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在用兵打仗上,一点也不白给。他盘算了一下,庾楷一路已败,桓玄一路,来得甚急,非要武力解决不可,王恭一路,尚未到,眼下要做的,就是打败桓玄,迟缓王恭,绝不能让他两家合兵一处,因此他做了两手工作,一个是让建康各部分军队加强把守,蓄势待发;一个,是派细作混入王恭军内,看看有没有机会可挖。
司马元显的细作动作很快,眨眼混入王恭军中,一打听,知道刘牢之对王恭暗怀不满,便把情况通知了司马元显,司马元显大喜,立刻派部下善辩之辈去游说刘牢之,许诺:如杀王恭,王恭之位,为你所有。
王恭手握北方军镇大权,谁不羡慕?刘牢之泥腿子出身,如何甘心做一辈子庶族?一看这个买卖,心里猴抓似的,马上将儿子刘敬宣叫来一同商议,父子二人计议已定,便打算投靠司马元显,灭了王恭。
没想到,隔墙有耳,父子二人的计谋让王恭的一位参军叫何澹之的给听了去了,何澹之吓了一跳,他可不是北府兵出身,本就是王恭嫡系,赶紧跑去告状,就通知了王恭。
没想到,王恭不信。
敢情这何澹之与刘牢之,往日就有宿怨,俩人互相打小报告,不是一天两天了,王恭都听烦了,所以这次,王大人以为又和往常似的狗咬狗呢,所以他不在意,非但不在意,他还觉着这是个拉拢刘牢之的好机会,于是他摆起宴席,将刘牢之请来饮酒,说牢之,吾之大将也,今日我发兵灭司马氏,全仗尔等,有人打你小报告,我全不信。说着,亲自把盏,还与刘牢之结为兄弟,又拨出大量精良武器、甲胄与北府兵做装备,这真是倾心以待。
晚了。
事到如今,什么也比不得司马元显的许诺值钱,你王恭对刘牢之再好,能给他士族的地位么?谁轻谁重,刘牢之是有数的。
王恭虽不信何澹之的话,却对刘牢之多少有些提防,酒宴散后,他派自己的嫡系将领颜延随刘牢之入北府兵,担任先锋官,以监视刘牢之的动静。
到这时候才监视,黄花菜都凉了。
刘牢之与颜延一路说笑着回到了北府兵大营,营内刘敬宣等人早已动员好了士卒,准备反水,刘牢之一看这架势,脸色一变,刚才还笑容满面呢,忽然间抽刀在手,就劈了毫无准备的颜延,之后一挥手:反了!
王恭刚喝完这顿磕头酒,宴席余香犹存,北府兵就杀来了,王恭的嫡系部队毫无准备,立时溃败,王恭骑马逃走,跑着跑着,大腿被马鞍子给磨破了。原来这位大士族素来娇生惯养,油瓶子倒了都不扶,浑身嫩肉,娇气得很,往日里很少骑马。大腿破了,疼啊,便弃了马,坐船。那位船夫本是王恭以前的旧部,今日欲舍身救主,便将他往桓玄处送,谁料这位王大士族形象十分灿烂,无人不识,走在河道中,便被人认出,告了司马元显,司马元显派兵急追,半路上拿了王恭,送往建康斩首。
王恭一死,刘牢之鸡变凤凰,竟被受命连督兖、冀、幽、并、徐、扬六州加晋陵之军事,一时间北方诸州大权,尽在手中,好不威风。
知恩要图报,刘牢之立刻率军驰援建康,打算与桓玄干一场,看看谁行谁不行。
桓玄意气风发,督军往建康猛赶,突然晴空一个霹雳:王恭死了,刘牢之率北府兵守卫建康!
轰隆一下,桓玄就给雷倒了。
你说桓玄自谓高手,目中无人,那是不假,但要说他连北府兵都不怕,可就高抬他了。北府兵天下无敌,谁人不怕?!桓玄也是人,他深知北府兵的厉害,马上传令停止进军,就在建康外围扎营。
不敢走了。
荆楚大军中,还有一位猛人,叫杨佺期,此人在以往的战争中表现十分勇猛,曾屡破前秦军,他与桓玄,在西南军中并称猛士,此时桓玄被北府兵吓到了,这位杨将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不敢继续进兵,也停下了。
荆楚人马停在建康城外围,城里的司马道子和司马元显也很紧张,虽说北府兵厉害,但能不打,还是不打,有没有其他的解决方式呢?
桓温的弟弟,是桓冲,桓冲有个儿子,叫桓修,此时正在朝中。桓修与桓玄不同,桓玄是桓温的儿子,自认为接班人,非常跋扈,桓修对这位堂兄弟非常不满,便索性在朝中任职,与桓玄唱反调。桓修很了解桓玄的脾气,便出了个主意,说桓玄、杨佺期,无非就是想要好处,特别是桓玄,对朝廷一直没给他官,非常恼火,此次撺掇殷仲堪帮王恭起哄,就是这个原因,你给他官,他就消停,他一消停,杨佺期也消停,这两个一消停,殷仲堪想不消停都不可能。
乍一听,是个好主意,可就有一点,太小看了这位殷仲堪。
司马道子立刻封桓修为荆州刺史,桓玄为江州刺史,杨佺期为雍州刺史,这招可谓高,桓玄镇江州,他今后要想威胁朝廷,必经过荆州,而荆州这里,是桓修在阻挡,也就是说,以后桓玄要反,必要和桓修先战,无形中,造成了桓氏内部的分化对立。只可怜那位傀儡殷仲堪,被贬为广州刺史,什么也没得到,赶去岭南受苦。
诏书拟好,派人去荆楚军中宣读。
桓玄、杨佺期听了诏书,喜得抓耳挠腮,殷仲堪立时便疯了,他是个老实人,本不愿随着王恭闹事,桓玄左右撺掇,他才铤而走险,如今一听说什么?!你们造反都得了官儿了,唯独我被贬去广州?哦,挑头的反倒升官发财,跟着干的倒要受苦受难,行了,咱这老实人,算是当到头儿了。
殷仲堪往日里虽然怕桓玄,可那是自保之术,如今性命堪忧,他便豁出去了,自领一军率先西返,一下子便将桓玄、杨佺期的家人全部软禁,随后派人通知桓、杨,赶紧给我回来,朝廷给的官,不许做!谁敢不听,我杀尽他全家老小!
所以别欺负老实人,一给惹毛了就变成了疯子。
桓玄平素不将殷仲堪放在眼里,如今一看老实人变成了拼命三郎,要杀他家人,任他胆大如斗,也怕了,赶紧撤军西归,见到殷仲堪好话说尽,务求不要杀自己的家小,杨佺期也一样,把拜年的话都说了,殷仲堪这才消点气儿,说这样吧,咱们几个,还是继续和司马道子斗,他给你们的官儿,都不许做,我也不欺负你们,我将你们的家小,返还给你们,但,要留下你们的某个儿子当人质!同样,我的儿子,也挑出两个送给你们当人质,咱们三人各拿儿子作人质,再结联盟!
桓、杨二人全家老幼都为殷仲堪所控制,哪敢不应?这么着,三人把儿子一交换,联盟再次结成。
西部联盟表面看来牢不可破,司马道子一时无法解决,便将一切大事委托给司马元显,又过起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司马元显甚为不服,他就看着他爹冒火,心说你这老玩意。整日里除了酒还是酒,凭什么当那么大的官?干脆,你的官,给我当吧。
一日,他趁着他老爹喝醉,向朝廷上书,要求免去司马道子的职位,让你给自己当,晋安帝是个大傻,立时准奏,司马元显就这么夺了他爹的权,成了当朝一品,司马道子酒醒后冲冲大怒,大骂不孝子,骂够了,却没办法。
司马元显大权在握,奋起精神,开始折腾。
别看他二十岁不到,折腾起来这股劲儿,还大过他老爹,他竟将吴地佃户尽数发往建康充军,以对抗殷仲堪、桓玄等。
吴地的佃户,相当一部分人,原本是奴隶,他们好不容易替自己赎了身,成了农民,本想自种自吃,一辈子过过自己的日子,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一回,孰料刚脱虎口,又入狼窝,竟被发配京师,怎能忍得下这口气?登时反了。
老百姓这一反,闹出一个人来——天师道孙恩。
这孙恩,乃天师道道士,其叔父孙泰,乃是南渡的士族,王恭反司马道子,孙泰认为,王恭必胜,便纠集数千人起事拥护王恭,却以帮司马氏抵御王恭为掩护,倒打司马道子,不料刘牢之反水,王恭被杀,孙泰的把戏也被司马道子窥破,派兵将其杀害,只跑了侄子孙恩。
孙恩虽为道士,实则也是士族子弟,叔叔被杀,家族被毁,令他深恨司马道子和司马元显,只是苦于势单力薄,无法报仇,如今一看吴地佃户尽反,大喜,马上打出天师道的旗帜,如东汉末黄巾起义的张角一般,就闹开来。
佃户均为农民,听说有神相助,欢呼雀跃,纷纷加入孙恩的队伍,孙恩队伍急剧扩大,攻向会稽郡,会稽郡长官叫王凝之,闻听孙恩来,并不做武备,只知跳神,说我已请大仙助阵,借鬼兵数万守住要塞,孙恩不足惧也。没过几日,孙恩兵至会稽,一鼓作气攻入郡中,活捉王凝之,斩首。王凝之之妻,便是谢安的侄女谢道韫,有名的女诗人,才气过人,粗懂武艺,见孙恩来,手持利刃连杀数人,也被活捉,孙恩有感谢道韫德才甚高,加上对谢氏很崇敬,竟未杀此女,任其去留。
会稽一破,旬日之间,孙恩大军增至数十万,攻城破寨,势如破竹,所过之处,无论男女,皆要从军,不从者杀之,妇女有婴儿者,溺死婴儿而迫其母从军,还说其子已登仙堂,杀掉官员,其徒众立刻食死者之肉,不从者立杀。
如此恐怖,晋廷震撼,马上派刘牢之引北府兵讨伐孙恩。
刘牢之出动了。
北府兵开往江浙一带,刘牢之对一个部将道:“你带几十个弟兄,先去探探路。”
那人领命而去,正是刘裕。
刘裕带着几十个北府兵,先入江浙,以观虚实,侦察了几日,倒还安全,刘裕便打算回去交令,把侦察到的情况一一禀明。
他做梦也没想到,一路上没出事儿,就这个时候出了事儿,就在他带着数十人往回走的时候,迎面遇到了几千个天师道道徒。
一边是正规军,一边是农民军,冤家路窄,不容多想,打吧。
北府兵厉害不假,可再厉害几十个也打不了几千个,一通厮杀,北府兵死伤殆尽,天师道道徒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天师道自起事以来,从未遇到如此悍勇的对手,一时间人人胆寒,此刻只有刘裕尚存,手持长刀一口,犹自奋战不已,突然脚下一滑,刘裕落入一道堤岸之下,那堤岸有一人多高,刘裕躺在下面,天师道道徒纷纷扒到岸边,准备跳下去看看此人生死,谁知刘裕突然跳起,一使劲,纵到半空,长刀挥舞,竟连杀岸边几人,天师道道徒见状大惊,以为此人通神,刘裕趁机长身一跃,跃上岸头,舞刀又杀,天师道众人本是农民,一顿厮杀早已心惊胆裂,此时见刘裕浑身是血,厉鬼相仿,人人为之气夺,惊呼一声,扭头就跑。
这刘裕一人,独退数千。
刘裕此刻心神已狂,见数千人退,他倒去追,照这般下去,饶是他勇悍过人,也非死不可,不想刘牢之见刘裕等数十人迟迟不回,等得心焦,便派刘敬宣来找,却正遇刘裕一人力敌数千道徒,刘敬宣赶忙率军助战,斩首千余级,大胜而返,回去后,赶紧向刘牢之陈述刘裕之勇,刘牢之一听,甚是惊奇,自此视此人为大将。
老兵刘裕,混到今日,终于出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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