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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鱼馆幽话3·梦川璃歌》(完结)中国风妖怪小说,写透了人与妖、情与欲--瞌睡鱼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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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懒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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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1-12 17:28:41 | 显示全部楼层
    沙幕与藤州的部众先是摄于冰封之术引发的巨变,继而又被这等气势镇住,均不约而同地朝后退了一步。游吟诗人早已将《璃歌》传唱遍布梦川,明昭帝姬在怀古道之战中的战绩也成了天道中的传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曾听过不同的版本,威名深入人心。而今这样战神一样的人物在这里出现,锋芒毕现,无人敢逆。

    魇桀原本想以冰封之术立威,不想魇璃却在这个时候杀了出来,不由得又是惊诧又是气结,双腿一夹金毛犼,催促它一路狂奔上了冰障,高声喝到:“沙幕、藤州两部皆不可异动!吾乃南蜉洲之主,绝不容南

    蜉洲生乱!”

    身处东面阵营中的乌伮冷笑道:“既然你是南蜉洲之主,当初祸乱开头之时就该妥善处理,主持公道,而非放任自流,平白害了我父图巴的性命!”

    魇桀大怒:“大胆!乌伮,你身为军中头领,无视军规,私自带兵出营,挑起战乱,罪该万死!”

    乌伮哈哈大笑,悲怆满胸:“我父含冤身死,我的族人丧失安身立命之本,我乌伮身为人子,身为新的沙幕首领,若是就此哑忍,便枉生为人。今儿个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梦川皇族是要打也好,要杀也罢,也须得等我收拾完叶赫这个老匹夫再说!”

    西面的叶赫听得此话也怒火中烧,高声喝道:“我那孙儿参摩死得不明不白,不须你这矬子寻我,我也定要跟你们拼个你死我活!”

    魇璃微微点头:“既然如此……都给我拿下!”话一出口,立于冰障两边的侍卫中各自闪出五个剑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乌伮与叶赫袭去。

    虽然乌伮与叶赫身边都有许多亲随,一来不提防会有人在万军之中动手,二来这两组剑士彼此搭配默契,身法极快,剑沉稳,纵然有人见机阻拦,都被一一挡开。转瞬之间,乌伮与叶赫的脖子上都被五把剑架着,周围的部众都只能让出道来,眼睁睁地看着剑士们押了各自的首领,朝冰障之上而去。

    魇桀也吃了一惊,很明显魇璃是有备而来,这时间掐得极准。然而他才是南蜉洲之主,这南蜉洲之事原本轮不到她来管,正要招呼左右,才陡然想起自己是骑金毛犼飞速赶上,自己的亲兵尚在沙幕军队后方。魇桀心中懊恼,沉声喝道:“魇璃,你今天来想干什么?”

    魇璃转眼看看魇桀:“二皇兄何出此言?魇璃不过是一路行猎到了此处,见得南蜉洲生乱,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魇桀冷哼一声:“会有如此凑巧?”

    魇璃笑笑:“那倒也不是,只因我有位至交好友想过来见见故人,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这个。”

    魇桀面色很难看:“这里是南蜉洲,并非澧都,你那是什么朋友?怎么可能在此地有故人?”

    魇璃笑着朝四面八方看了一圈:“当然有了,这里有一半人都是我那朋友的故人。你们想不想知道她是谁?”说罢收剑回鞘,拍了拍手。

    冰障之下列队的侍卫们皆齐声呼喊:“恭迎藤州帝女沅萝殿下!” 声音整齐划一,远远地传了出去。

    许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七百年前,藤州覆灭,为魔藤屠戮殆尽,皇室一脉已然断绝。况且目前寄身南蜉洲的藤州部众皆是当时远离藤州都城峦都的寻常天人,所以才有机会逃出藤州,残留性命,而今骤然听得藤州皇室尚有沧海遗珠,自然惊诧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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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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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1-12 17:28:5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片寂静之中,远处响起一串舒缓的马蹄声,一匹雪白的骏马在三十六名侍卫的护卫下施施然而来,马上端坐着一名身穿翠色藤州国服的美貌女子,正是沅萝。驼着沅萝的白马走过早已被践踏得面目全非的土地,只见无数嫩绿的纤草自泥土中蔓延而出,继而花开遍地。沅萝骑着的白马走一路,便留下一路盎然生机。

    “木灵之力……是木灵之力……”被扣押的叶赫喃喃言道,难掩狂喜之色。他躬身下拜,喜极而泣,就如其他的数万藤州部众一样。失去故土,失去藤州皇族的庇佑,在异乡颠沛流离整整七百年,而今终于再见到拥有木灵之力的故国帝女,就仿佛枯萎的植物重新长出了根一样。

    行到近处,一个侍卫将沅萝抱下了马背,送到了魇璃所在的冰障之上。魇璃伸手握住了沅萝的右手,将两人紧握的双手高高举起,对藤州部众朗声说道:“藤州的沅萝帝女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作为质子,在风郡的囚宫中长大,直到我梦川的大皇子,现在的北冥王攻破囚宫,把我们一起救出。这大半年来,沅萝帝女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她的子民们。”

    无数个声音在呼喊沅萝的名字,就像是无边的海浪。沅萝眼中含泪,对着那些欢呼的人群,这七百年来第一次拾回身为藤州帝女的荣耀,她情难自禁,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挥动着另一只手。

    魇璃依旧高举着与沅萝紧紧相握的手,高声说道:“梦川与藤州世代交好,在我们这一代也是如此,沅萝帝女是我梦川最尊贵的客人,藤州遗民也在我南蜉洲的地界上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七百个年头。这样的静好生活来之不易,难道你们真的要为了一些不明不白的嫌隙引发的祸乱,毁掉所有族人的安稳生活吗?”

    沅萝与魇璃对望一眼,开口对藤州遗民说道:“明昭帝姬是沅萝最好的朋友,她的话,就是我想要说的话。万事以和为贵,请你们放下手里的武器,回到你们安稳的生活中。”

    藤州遗民纷纷扔下兵器,齐齐整整地拜服于地,齐声说道:“一切听从帝女吩咐。”

    魇桀没想到沅萝的出现居然帮魇璃压制了数万藤州部众,这次的事件魇璃处理得即是巧妙,一开始就声先夺人,牢牢地把控着这件事的话语和节奏,就好像预先排演过一样。而今开战两部的领头人都在她手里,还有个藤州帝女帮她劝服作乱的藤州遗民……

    他虽咬碎钢牙,却无可奈何,转眼看看并肩而立高举紧握双手的魇璃与沅萝,一个念头浮入脑海,沅萝这个亡国帝女并非只是一个罕有的绝世美人,也是掌控藤州遗民的关键,若是真让魇暝娶了她,只怕魇暝的手还会伸到南蜉洲来,此消彼长之下,境况就更堪忧了。

    魇璃见得眼前的情景,松了一口气,事情很顺利,接下来便是解决沙幕的问题了。她看了看被押下的乌伮,开口言道:“又见面了。” 乌伮失手被擒,心头懊恼,听得魇璃言语冷笑道:“怎么?难道明

    昭帝姬还能再给我沙幕也找出颗沧海遗珠不成?”

    魇璃笑道:“那也太强人所难了。我只想问问你,今天算上以前帮过你那两次,一共是三次,这次我要讨点回报,公道不公道?”

    乌伮冷冷言道:“你要我还命给你,动手就是,想要我偃旗息鼓,恕难从命。”

    魇璃摇摇头:“你现在既然是沙幕的首领,所思所虑怎么还是匹夫之思之虑?你为报父仇死磕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拉上所有族人一起?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少人差点死于冰封之术之下?这么多的人命给一条人命陪葬值不值当,你不是不会算吧?”

    乌伮沉默不语,许久才恨声道:“藤州派人烧毁我沙幕粮仓,已断我沙幕生路。就算不开战,我沙幕部族也无法在南蜉洲立足了!”

    魇璃微微点头:“好像理由很充分,不过沙幕的生路只在南蜉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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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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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2 17:29:29 | 显示全部楼层
    乌伮怅然一笑:“我沙幕部族寄居此地已有一千七百年,除了南蜉洲,哪里还有我这数万族人容身之所?”

    魇璃笑道:“世事无绝对,人总是要存些希望的。倘若我能帮你解决这个难题,是否沙幕与藤州的恩怨就到此为止?” 乌伮默不作声,他根本想不出魇璃提议的可行性。

    这时候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乌伮带兵离营起事作乱,干犯律法军规,明昭帝姬岂能私相授受,视律法军规如无物?”璐王跨骑骏马已然到了当前,身后跟随着黑压压的军队,却是南川大营滞后的军队终于赶到,将战场层层包围。

    魇桀见得璐王带兵出现,心中窃喜,扬声道:“皇妹,这到底是我南蜉洲的事务,这里也并非你所执掌的琉璃城,杀伐决断之权不在你,切勿越俎代庖!” 魇璃见得璐王出现,眉头微沉,继而莞尔一笑:“原来是璐皇叔,皇叔也别动不动就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魇璃可受不起。而今大乱已起,还是尽快息事宁人,以免多生杀伐罪孽的好。”

    魇桀冷笑道:“本座已经说过,这是南蜉洲的事务,烦请皇妹将叶赫与乌伮交出来,免得伤了和气,日后父皇面前不好相见!”

    魇璃笑道:“二皇兄何必着急?既然叶赫与乌伮是我的人擒下的,总得把事情说清楚再办移交,不然别人会说皇妹我有始无终。二皇兄您是知道的,我可是个爱惜名声的人。” 魇桀不耐烦地说道:“你想说清楚什么?”

    魇璃叹了口气:“沙幕与藤州两族人能在这南蜉洲相安无事七百年,这突然兵戎相见,不是很蹊跷吗?图巴死于失足堕亡,这个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叶赫的孙子参摩烧了沙幕的粮仓,这人蹊跷,时间蹊跷,地点也蹊跷。”她这话一出口,沙幕与藤州的部众都专注地看着她,四周静得一根针掉地上也能听见。

    魇璃抄手在冰障之上踱了几步,方才慢条斯理地说道:“第一,参摩年纪尚幼,这么一个小小顽童,靠他自个儿怎么能潜入沙幕粮仓?光是粮仓的那两扇百斤重的大木门他就不可能推得开。第二,参摩是白日失踪的,整个南蜉洲的人找了他一天,直到夜里粮仓起火才发现他的尸体,一个淘气小子,怎么可能沉得下心在粮仓里待那么久?第三,就算沙幕部族当真谋杀这么个小儿?这么干有什么好处?就算要杀,干吗非得搭进去自己的粮仓?第四,假设藤州真的派了参摩去烧沙幕的粮仓,用火镰打火而无引火之物,光靠点燃装满粮食的麻包袋,而无引火助燃之物,譬如油等,得点到什么时候去?咱们就从这第四点开始试试。” 说罢拍拍手,一个侍卫从马背上卸下一个大麻包,送到冰障之上,让所有人看到。

    魇璃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咱们就试试,这火怎么点得起来。”言语之间,那侍卫已经蹲下身,摸出火镰啪嗒啪嗒地开始打火。他孔武有力,撞击之下火星四溅,落在麻包袋上,偶尔有烟起,但小小火头难以为继,很快就熄灭了。

    “继续啊,大家今天就看看一个小孩有没有可能比我这位勇士还会点火。”魇璃挥手让侍卫继续。

    啪嗒啪嗒啪嗒……

    一炷香时间过去,两炷香时间过去,这火依旧没能点得起来,但魇桀已然忍不住了:“够了!所有人在这里可不是为了看他玩火镰的。” 魇璃笑道:“二皇兄,急什么,咱们不是得一样样印证吗?继续……”

    璐王看出魇璃是在拖时间,于是开口道:“明昭帝姬尽可直接说出你的推测。”

    魇璃心想你这个老杂毛倒是精乖,转眼看看那个侍卫:“麻袋中的乃是刚收获的粮食,湿气颇重,看来没有助燃之物,这事不好做。” 那侍卫从马背上取下一个酒壶和一个竹筒,先打开酒壶把酒倒在麻包之上,然后又把竹筒里的油倒在麻包的另一头,然后再次击打火镰,火星蹦射之中麻袋两头都燃了起来。

    魇璃继续说道,“现在大家看到了,有引火助燃之物就不一样了。可新的问题来了,在火场中可有看到这样的装酒或油的容器?没有吧,难道这东西能自己长脚走吗?所以说,这放火的方式挺蹊跷。”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像开了锅的水,人人都在议论,事实在眼前,的确是个疑点。

    魇璃继续说道,“咱们再说说这时间,为什么参摩白天就失踪了,火却入夜燃起来,因为……”她指指燃烧的麻袋上的烟雾,“这么大的烟,火却不大,若是在白天,早就被发现了,损失不会那么大。”

    璐王脸色铁青,他几乎已经确定这是魇璃的缓兵之计,于是虎着脸道:“帝姬请勿再浪费时间,耽误我南蜉洲处理叛军。”

    魇璃笑道:“这回又轮到璐皇叔赶时间了,咱们何必急呢,时间多的是,能弄清楚的,最好弄清楚,现在最大的蹊跷还是人。这里有不少人看过参摩的尸体,情况相信大家都还记得。参摩没有一丝挣扎的痕迹,手指不曾弯曲收紧,一个活着的人被火烧死不会这么不痛不痒。除非……早就是个死人了。”她抬眼对着魇桀,“试问一个死了的人还怎么放火,顺便带走装油或酒的容器?如果二皇兄还不明白,我可以让人把参摩的尸体带过来,咱们当着所有人的面验一验……”说罢拍拍手,远处一辆牛车缓缓而来,牛车还是她当初带出关的牛车,但那牛车的车厢不见了,平板之上放着个薄皮棺材。

    “够了!”魇桀怒道,“你究竟想闹到什么时候?立刻把那两人交出来!”

    魇璃笑道:“二皇兄何必动怒,这里是南蜉洲,二皇兄说了算,就算二皇兄非要坐实是参摩烧了粮仓,拒绝公开真相,我想沙幕、藤州两部的民众也不会说什么的是吧?”

    无数的声音响了起来,喊的都是:“我们要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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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1-12 17:29:51 | 显示全部楼层
    .民心所向

    璐王心知魇璃是在煽动流民问责,若是如她所愿,这场闹剧再拖下去迟早生变,于是扬声道:“既然有疑点,可以容后再审。而今乌伮作乱,理当法办,请帝姬将他交出来。”

    魇璃道:“乌伮之罪只是私自带兵出营,而这仗可没真的打起来。不知道他犯的事该怎么罚呢?” 璐王言道:“就算不是死罪,私自带兵闯出兵营,按律当鞭三百。” “三百?这是要打成肉酱还是如何?”魇璃叹了口气,“事有从权,沙幕已经死了一个首领图巴,现在再搭进去一个,外面的人说起来,怕是要污了我梦川的声名。我梦川军中律法也有明文规定,擅自离营者若有军功在身,可以功抵过,罪罚减半。乌伮在怀古道一役牵制敌军,功不可没,不如把记功牌拿出来抵这一百五十鞭吧。”

    乌伮闻言,抬眼看着魇璃,心想她大费周章只为保我性命,看来这位明昭帝姬果然和其他的梦川皇室成员不太一样。

    璐王心想,一百五十鞭照样能打死人,而今南蜉洲之变若不能拿人立威,只怕日后不好管束这些流民。于是开口道:“如此,帝姬可以交人了吗?”

    魇璃做出一个努力思考的表情:“好像还不行,依我梦川法度,军中将士犯事者若有重孝在身,又无子女后继的,可刑罚减半,分次受刑。乌伮,你刚死了父亲,这重孝条件是满足了,你可有子女?” 乌伮垂首道:“乌伮尚未有妻室,并无子女。”

    魇璃恍然大悟一般一拍手:“这就对了,璐皇叔,只能先打他七十五鞭,待日后再补剩下的七十五鞭。” 魇桀早已怒不可遏:“你这般开脱于他,究竟是何道理?”

    魇璃笑笑:“这都是梦川律法中的明文条款,何须我帮他开脱?倒是二皇兄非得杀他立威,这做法似乎……”

    璐王道:“既然帝姬认可,那就先施刑罚,其他的以后再说。”说罢一挥手,数个军士已经上前拿人,魇璃手下的侍卫未得魇璃许可,一步不让,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魇桀怒道:“你一心想插手我南蜉洲的事,想来这七十五鞭也是要给他开脱的。”

    魇璃摇头道:“那倒不是,而今大祸未平,沙幕尚未答应退兵解散,就先重惩了他们的头领,就不怕群情激愤,再出乱子吗?” 话音未平,沙幕阵营之中果然鼓噪起来。

    魇璃叹了口气:“看吧,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二皇兄。虽说这事的确是乌伮一时鲁莽,按律当罚,可他手底下的人也是基于义愤和压力,才会参加此事,若是当初二皇兄早日出面解决,哪里会有今日之事?” 这话一出,民怨沸腾,窃窃私语之声汇聚成巨大的嗡嗡声,响彻天际。的确,南蜉洲之变原本不用演变到如今地步,身为南蜉洲之主的魇桀难辞其咎。

    魇桀见得这个情状,再也难以压制心中的怒火,心想好你个魇璃,这是一把火烧到我身上来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你欺上门来,我岂能容你?随之冷声道:“看来今日皇妹势必要干涉我南蜉洲之事了?”

    魇璃笑笑:“不敢,不敢,只是希望代这两族人向二皇兄请命,息事宁人的好。”

    “我若是不肯呢?”魇桀瞳孔微缩,脸上戾气横生,手指戟张,隐隐有寒气围绕指尖。

    “二殿下不可!”璐王看出情形不对,魇璃到底只是个天族凡裔,虽然也通冰封之术,但真打起来必然不是魇桀的对手,若是魇桀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了魇璃,必然难逃同室操戈,残暴之名。

    魇璃早留意到魇桀的举动,只是笑笑,反而转过身,把整个背部都露了出来:“二皇兄若是不肯,我也无可奈何,毕竟这南蜉洲是你的封地,在场的都是你治下之民,你若是以仁爱之心善待他们,那便是他们的运气,你若是薄凉冷漠视他们如草芥,他们也唯有叹自己命途多舛,另寻安身之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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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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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1-12 17:30:16 | 显示全部楼层
    魇桀一呆,魇璃故意在众人面前作任何防御,那便是故意要逼得他不好动手,从背后出手等同偷袭,她这是想向所有人证明他这个梦川二殿下人品卑劣,凉薄冷漠,就连自己的亲妹也不放过。此举果真是毒得很。

    璐王扬声道:“二殿下一向以仁德治理南蜉洲,贤名在外。而今乌伮犯事,如不明正典刑,军威何在?帝姬百般阻挠,莫不是另有所图?”

    魇璃转头看看璐王,忽然露出一副笑脸来:“不错,乌伮犯事,明正典刑就好,今日这七十五鞭是必受的,但行刑之人若是下手过重要了他的命,这里的数万沙幕部众必然是不依的,就是我,也不知道给父皇的折子上该怎么写了。你们要施鞭刑,就动手吧,我会一下不漏地数着,少一下不行,多一下也不行,打完不会喘气了,更不行!”说罢挥手示意手下的侍卫撤回兵器,将乌伮交给了璐王手下的兵卒。

    璐王心头一紧,这人是交出来了,但这局势也让她给钳得死死的,若是乌伮死于当场受刑,这沙幕部族势必无法善罢甘休。这里的五万梦川士兵虽可镇压动乱,但事情闹大了,势必影响圣上对魇桀治下能力的判断。而今这乌伮当真是杀不得了。他挥手示意兵卒将乌伮绑上祭海台,对负责行刑的士兵吩咐道:“七分力尚可,莫伤性命。”

    皮鞭一下接一下,有条不紊地落在乌伮身上,每一鞭都皮开肉绽,痛彻心扉。但乌伮生性顽强,极是硬气,即使痛得浑身颤抖,汗流浃背也一声不吭。所有人都在数着鞭挞的数量,十鞭、二十鞭……七十鞭,乌伮的头耷拉下去,人已经昏厥。

    七十一、七十二、七十三,七十四,七十五!

    “打完了!打完了!”所有人都在喊。

    行刑的士兵前去探了探乌伮的鼻息,于是向魇桀复命道:“七十五鞭已毕,人犯一息尚存。”

    魇璃松了一口气,转眼见沙幕部众无不庆幸,于是开口道:“现在鞭刑也受了,可以放他与族人团聚了吧。”

    璐王不情愿地点点头,而魇桀却抬手阻止道:“且慢,私自出营之罪虽罚,但此人放不得。他聚众闹事,导致南蜉洲多处耕地挖空损毁,不少灌溉水系也被破坏,修缮恢复须得大量人力物力。按我梦川律法,破坏耕地者,当受三日曝晒示众之刑。” 魇璃怒火中烧:“他已身受重伤,怎么可能挺过三日?”

    魇桀笑道:“本座也是依照梦川律法,田地宝贵,岂能如此毁损?当然,皇妹若是能有这个本事三日内修缮田园灌溉沟渠,这三日曝晒之刑也并非不可减免,什么时候沟渠水系恢复运作,什么时候放他下海祭台。”

    璐王暗自摇头,心想这二殿下非要找回场子无可厚非,但给机会让魇璃对沙幕部众施恩,实在不智,而今她名头已经够响了,若是再让她做成这件事,不是更灭自己威风吗?

    魇璃已经扬声道:“好!就此一言为定!”她转头对沙幕部众说道:“你们都听见了,要救乌伮,就先得修复田地沟渠,你们可愿意退回相安河以东,听我的调度?”

    沙幕部众也看清眼前的形势,纷纷高声应道:“仰仗明昭帝姬做主,吾等愿听号令!”而后阵营掉转,朝东面家园而去。

    魇璃见能劝退沙幕部众,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于是示意侍卫放开叶赫:“藤州虽是被迫应战,但最初是你与图巴发生抓扯,间接造成图巴失足堕亡,才有这一场骚乱。若是我二皇兄也要治你的罪,我也不能说什么。” 叶赫拜伏于地,不敢言语。

    璐王言道:“叶赫乃无心之失,并非他直接造成图巴之死。按律以财帛赎罪,赔偿图巴家人损失即可,日后当吸取教训,谨言慎行。” 叶赫叩首道:“叶赫知罪,以后不敢再犯。”

    魇桀挥挥手:“那就让你的人都退回去,各自安稳度日。”

    藤州部众开始有序地撤退,但叶赫仍然拜伏于地不肯起来。魇璃握住沅萝的手道:“阿萝,你难得重见你的子民,且随他去住地与你的子民们聚一聚吧。这三日我都在这附近,助沙幕部众修复南蜉洲的沟渠田地。”

    沅萝点点头,随叶赫而去,那三十六名负责保护她的侍卫也一道随行。

    魇桀见得双方部众都各自退走,虽说松了一口气,但南蜉洲之变也使得他的权威大受打击,对魇璃的恨意自然又深了几层。眼见魇璃吩咐手下的侍卫在海祭台下就地扎营,心知她是铁了心要在此地守着乌伮,避免又有异变。他拿她没有办法,也只好就地扎营,静观其变。于大帐之中远远眺见魇璃展开偌大一张地图,用及目镜一看,正是南蜉洲的耕地水利分布图,这心里也不由得犯嘀咕,对璐王言道:“这女人来得蹊跷,就连准备的物事也蹊跷。”

    璐王捻须眯眼道:“并非蹊跷,而是她一早就有插手南蜉洲之心,早有准备。这女人当真是本王所见过的最厉害的人物……有她在北冥王身边,只怕二殿下的壮志难成,须得尽早把她弄走才行。还有那个藤州帝女沅萝,今日一见,藤州遗民依旧归心,若是让她与北冥王、魇璃三人连成一气,这日后的局面可就更难掌控了。”

    魇桀不由气结:“她们早就连成一气了,沅萝与魇暝有情,与魇璃有旧,魇暝和魇璃更是兄妹情深,牢不可破。” 璐王喃喃道:“这倒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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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2 17:30:49 | 显示全部楼层
    .北冥新政

    农田水利的重建在紧锣密鼓进行,沙幕男女老少数万之众,一起动手开渠运土,连夜劳作。在第二天黎明,藤州部众在首领叶赫的带领下也加入了修缮,却是沅萝劝服了族人,主动修合。

    两部人在南蜉洲共存了七百年,昨日差点火并酿出大祸,而今携手合作,各自念起对方的好来,也就将嫌隙抛下,皆庆幸明昭帝姬来得及时,阻止了这场大乱。沙幕、藤州两部人数合起来超过十万,人多好办事,在第二天的下午,所有被毁坏的田地沟渠都恢复了使用。人群再一次聚在海祭台下,等待魇桀释放受刑的乌伮。

    经过一日的曝晒,乌伮身上的伤口已经流脓溃烂,无数的苍蝇在他四周绕飞。他口唇干裂,虽然神智尚且清醒,但肿胀的眼皮却似有千金重,耳边除了嗡嗡的苍蝇拍打翅膀的声音,就只能听见魇璃在与魇桀交涉,要求立即释放他云云,言辞激烈,寸步不让。而魇桀则以水系尚未恢复澄清为由,拒绝放人。

    乌伮心中感念,用力睁开肿成桃子似的眼睛,看到台下正在据理力争的魇璃,他不明白为什么高高在上的明昭帝姬会为贱民纡尊降贵,就像当初怀古道中,她以自身灵血为他续命;就像赋府前她为了个无亲无故的异族贱民,惩戒有军功在身的梦川将军。以往他听到那首广为流传的《璃歌》的时候,总是嗤之以鼻,认为是阿谀奉承的邀宠小调,要不就是苦难深重的无知妇孺用以寄托渺茫希望,而塑造的神祇。而今眼前的一切却在告诉他,她兴许真是个胸怀天下的善人,也可能是一个善于驾驭人心的争权夺利之徒,但是她所做的事的的确确是以梦川安宁为归依,也真真正正对梦川的诸部遗民一视同仁。只要能在这个大是大非,事关无数人生命福祉的问题上持肯定态度,那么她是善是恶,没有分别。

    魇璃与魇桀的争执已经到了一个不可调和的地步,然而一阵沉重的蹄声惊破了海祭台前的喧嚣,一队数百人的军队出现在赤梦关方向的地平线上,一头雪白的麒麟在队伍的最前方,背上端坐着丰神俊朗的北冥王魇暝,十九辆巨大的牛车摇晃着无数铃铛,紧紧地跟随在军队之后。魇璃面露喜色,心想虽有一日之差,瞑哥哥到底是赶上了。扬声喝道:“列队恭迎北冥王!”她带来的侍卫们已经快速奔走,于人群中很快清理出三丈宽的空道来,随后一个个站姿稳如泰山,齐声高呼:“恭迎北冥王大驾!”声震九霄,军威慑人。

    魇桀与璐王皆是心头一沉,从昨日开始,就觉察魇璃在故意拖延时间,果然是在等他。原本昨日劝退两族流民而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完全猜不到这兄妹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魇璃已然一展大麾,昂首阔步迎了上去:“暝哥哥终于到了。” 魇暝伸臂抱抱魇璃笑道:“听闻璃儿昨日一番斡旋,将一场兵祸消于无形,机智果敢,为兄心中甚是宽慰。”

    魇璃笑着摇摇头:“璃儿只是幼承兄长之训,时刻不忘我梦川皇族当以梦川安宁为己任,不愿战火纷飞,毁我梦川乐土而已。而今尚有未了之事,请瞑哥哥以沙幕、藤州两部遗民为念,主持大局。”

    魇桀见得魇暝到来,只得没好气地上前见礼,而后言道:“今儿个不知是什么风,把大皇兄也吹来了。”

    魇暝微微一笑:“我本要回澧都述职,中途接到消息,说南蜉洲生变,故先来看个究竟。二皇弟与璐皇叔一切可好?”

    璐王一面虚与委蛇,一面却把目光投向魇暝带来的十九辆牛车,他没忘记之前曾见过探子传回的信息,说魇璃要猎满二十车兽皮送去北冥城,而今魇暝到此,反倒把车带到了这里,只怕另有古怪。

    魇暝抬眼看看海祭台上的乌伮,开口问道:“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魇璃道:“绑在上面的是沙幕部族首领乌伮,因为损坏南蜉洲的耕地水利被判曝晒三日,昨日二皇兄与我有言在先,若是沙幕部族能够尽快修复耕地水利设施,就可以提前释放乌伮。而今得藤州部众相助,已然将耕地水利设施修复,二皇兄正要依照承诺放人,暝哥哥就到了。是吧,二皇兄?” 魇桀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璐王寻思魇暝毕竟是北冥王,品阶已经高魇桀一级,若再与魇璃起争执,魇暝不会袖手旁观。而今大部分南蜉洲的人都在此地,大乱初定,人心不稳,若是被魇璃挑拨几句闹将起来,反而是要吃大亏。于是他上前一步笑道:“的确如此,二殿下正要依约释放乌伮。”说罢摆摆手,已然有两名士兵上去海祭台,将乌伮解绑架了下来,早有沙幕部众围了过去,检视乌伮的伤口,正要将乌伮抬走,却听得一声:

    “且慢!” 魇桀冷笑一声:“你们将他抬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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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2 17:31:02 | 显示全部楼层
    魇璃心知他不甘心就此折了面子,于是微微一笑:“二皇兄,打也打了,罚也罚了,一切都严守我梦川律法。而今尘埃落定,当然是让他的族人带他回住地养伤。”

    魇桀冷冷言道:“皇妹大概忘记了谁才是南蜉洲之主。乌伮虽已受罚,但他所犯之事非同小可,已经不能再留在南川大营。”他走到乌伮面前,自乌伮脖子上扯下那条悬着红色贝壳的绳子,下一刻,那枚象征军户的贝壳,已经被他捏得粉碎,“非但是南川大营,这南蜉洲从此也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地,本座宣布,自今日起放逐乌伮,有生之年不得再踏足南蜉洲!”

    魇暝眉头微皱:“二皇弟有权将他逐出军营,他不为军户,也可依律以耕养赋。”

    魇桀笑道:“按我梦川律法,凡滞留我梦川境内的流民,需得先以一户一丁制,甄选一人入伍,这乌伮为图巴独子,家中并无兄弟入伍服役,既然他已被逐出南川大营,那也就不再有资格转为耕户留在南蜉洲。大皇兄,我这也是依法办事,不针对任何人。而且时至纳赋之季,沙幕粮仓被毁,但凡不能满额缴纳赋税的沙幕流民,都没资格再留在南蜉洲。而今既然人都在,索性先行商议好去留,也免得再费力气。” 我们在这里一千七百年了,你让我们去哪里?

    粮仓被毁非我等所愿,怎么可以就此放逐我们?

    我们一家老小十数口人,生生死死都在一处,你让我们谁走谁留?

    ……

    沙幕遗民的不忿呼喊之声交杂在一起,却无法撼动魇桀的铁石心肠,他挥挥手,南川大营的士兵已然列队剑指正在呼喊的沙幕部众。他做这么多事,也就是想以藤州代沙幕,提高田赋所得,而今大乱已定,藤州不会生事了,只需要按律法筛除不符合滞留条件的那部分遗民,就算做成此事。

    魇暝双眼注视魇桀,沉声道:“二皇弟的意思是,今天无论如何都必然要驱逐一批沙幕遗民出南蜉洲了,是也不是?”

    璐王言道:“这事……其实也不必操之过急。”他深知魇桀是为了在所有遗民面前维持身为南蜉洲之主的权威,但很明显今日魇暝来者不善,完全没有必要把这件棘手的事情摆到魇暝面前,如此势必节外生枝。

    魇桀摆摆手:“皇叔不必多言,这事早晚要解决,与其拖拖拉拉,还不如早些办了,也不误了下一季的耕种。”

    魇暝叹了口气:“既然二皇弟执意如此,我们也不好插手南蜉洲事务。不过……”他缓缓走上海祭台,提气高声喝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但凡无法在南蜉洲立足的遗民,可以举家迁往六部戮原之上新建的北冥城!只要严守我梦川律法,为我北冥城开荒辟土者,所开之耕地可终身耕种,直至其人身死方才半数收回,余下半数可由其子女后人继续耕种。无论之前为何等部族,皆可为我北冥城子民,从军,从商,务农或各色手艺皆可,诸行各业一切赋税缴纳规定与我梦川国民无异!即入北冥者,永世为梦川国民!”

    魇暝的声音高扬,远远地传播出去,台下的十万遗民皆是惊诧,继而议论纷纷。北冥城是六部戮原上刚刚兴起的所在,需要人口充裕,这里很多人都知道,但是眼前这北冥王许下的承诺却是迁往北冥城者,可以终身耕种自己垦出的耕地,一切赋税缴纳与梦川国民无异,那也就是免除了每一季都很繁重的田赋和补役赋,从而获取了梦川国民的资格。

    魇桀脸色一变,终于恍然大悟,魇暝与魇璃此行,乃是趁他驱逐沙幕遗民,过来抢人了。他将身一纵上了海祭台,咬牙对魇暝道:“皇兄明目张胆来我南蜉洲抢人,未免也太目中无人!”

    魇暝微微一笑:“适才是二皇弟你自己要赶人的,为兄不过只是不忍见流民流离失所,身无所依,所以才给他们一个选择。若是他们愿意来,愿意繁荣我北冥城,我魇暝可指这梦川大洋为誓,绝不待薄、辜负于他们。”他转身冲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高声呼喊,“入北冥者,永世为梦川国民!”他一连喊了三遍,声音雄浑有力,直入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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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2 17:31:18 | 显示全部楼层
    台下的十万遗民听得分明,也各有思量,长久以来寄人篱下,虽得安身之所,但赋税沉重,生活艰辛,而今北冥王开出的条件比之滞留于南蜉洲,那可谓宽厚许多。但是又有各样顾虑冒了出来。

    叶赫是早已得过沅萝的授意,于是提声问道:“北冥王在上,叶赫尚有顾虑。我等藤州遗民信奉木灵,沙幕信奉土灵,梦川信奉水灵,彼此信仰不同,岂可于一城共居?”

    魇暝微笑言道:“我北冥城海纳百川,以律法治下,无论城民为何等信仰,只需严守律法,不越雷池一步,那便与他人无关。我听闻今日你们藤州部众不念旧恶,主动与沙幕修好,一起修缮耕地水利,万众一心,这说明大家都是以道义与和平为贵,这便是天道部众所共有之信仰,无论是木灵、土灵、水灵还是火灵,都是导人向善的神祇。只要彼此尊重,求同存异,自然能安享太平。”

    璐王见眼前的情形不妙,开口言道:“北冥王虽有海纳百川之量,但世人皆知六部戮原之上土质贫瘠,并不适合耕种。就算无法留在南蜉洲的流民去了北冥城,也无法糊口,又何必给他们一个假希望呢?”

    魇璃笑道:“璐皇叔有所不知,北冥城幅员辽阔,地虽贫瘠,但并非无法耕种,只需移赤邺之土,浮土一尺,便可耕种收获,比之惊涛城的耕地产出更为丰裕。”她拍拍手,那十九辆牛车周围的士兵已然宝剑出鞘,只听得一片整齐划一的木器碎裂之声,笼罩在牛车之上的华美轿厢已然化为碎片,露出牛车车板子上一尺红土,和红土之上三尺高的稻谷,长叶蓬勃翠绿,沉甸甸地挂着稻穗,随风沙沙作响。

    无数的惊叹之声响起,好些急性的遗民已然朝着那十九辆牛车围了过去,伸出手指撸下稻粒,一切都是真实的,饱满的稻谷,回甘的谷粒,这是上好的庄稼,甚至比南蜉洲的更好。

    璐王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摔着。他虽然早派人注意着北冥城的动静,知道魇暝在北冥城以浮土造田,之前和魇桀说起此事时,还曾笑过魇暝异想天开,这等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的事,委实是吃力不讨好,不可能让军队长时间支撑。直到刚才魇暝喊出“入北冥者,永世为梦川国民”这句话,他才惊觉大事不好。若是北冥城吸引到大量的流民,那么改荒原为桑田则并非难事。何况他还直接带来了以浮土种出的庄稼来,这对那些被赋税所苦的流民而言,就等于大开方便之门。难怪之前魇暝、魇璃两兄妹多番维护流民,收揽人心,传下贤名,目的就是为的今天……

    魇桀面如死灰,今日之势他看得分明,那帮子贱民的心已然向着北冥城,他心有不甘,开口对魇暝言道:“大皇兄今日当真要拆我南蜉洲的立业之基吗?”言语之间寒气大盛。

    魇暝负手道:“为兄只是多给了他们一个选择,若是二皇弟善待他们,他们自然不舍得抛弃千百年来在南蜉洲存下的基业。何况为兄邀的只是被你驱逐的流民,你既不要他们,难道还能连一条生路都不给他们吗?” 魇桀气结,盛怒之下大喝一声:“少在这里惺惺作态,真以为我魇桀蠢钝可欺不成?”话音未定,双臂一振,一道十丈高的水墙自海中骤然升起,继而化为一条巨大的水龙,朝着远处那十九车浮土培植的稻谷而去,完全不曾顾及周围的人群。

    魇暝见机极快,双臂一收,那半空的水龙陡然被凌空倒拽回去,重重地掼入海中:“北冥城外已有田园十里,就算你毁了这十九车庄稼也是徒劳。切勿迁怒于这些遗民,多造杀孽,否则,就别怪为兄代父皇教子,半点不留情面!”

    魇桀狞笑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不留情面!”说罢拔出腰间佩剑,朝着魇暝刺去。魇暝闪身避过,飞身而起,朝着海面飘去,“你我相争,切勿殃及池鱼,有胆随我来!”

    魇桀黑着一张脸,提气追了出去,两人在海面上一场激斗,只见人影翻飞,波浪滔天。惊涛拍岸,岸上的人群纷纷退走,人人皆道如非北冥王顾惜,这一场恶斗也不知道要毁伤多少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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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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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2 17:31:54 | 显示全部楼层
    .骨肉相残

    魇璃飞身跃上海祭台,于高处观战,只见魇桀出手狠辣,而魇暝则颇为留手,有好几次魇桀露出破绽,魇暝都不曾下死手,心中不由得焦急万分,心想这临阵对敌,并非比试高下,暝哥哥心怀仁慈,念及兄弟之情可是大大的不利。

    璐王心中惶然,跟着上了海祭台急道:“帝姬切莫袖手旁观,兄弟阋墙,有什么事的话,圣上面前不好交代,也会致使我梦川沦为天道笑柄。”

    魇璃没好气地言道:“是二皇兄挑衅在前,暝哥哥才不得已应战,皇叔怎么不去劝二皇兄,反而来劝我?”

    魇桀久战不下,早已失了分寸,负剑跃上高空,空出的左手一招,寒气森森,那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陡然升起无数明晃晃的冰锥,朝着魇暝顶了上去。魇暝觉察到下方的汪洋中暗藏杀机,只是将身一侧,避过冰锥的突刺,倒转身躯,单掌撑于冰锥之上,大喝一声“融”!那一片交叠参差的尖锐冰锥顿时化为一片海浪,随之“轰隆”一声,一条水龙骤现,自魇暝手中上拔,朝着上空的魇桀飞腾而去。魇桀也驱了一股水龙,两条水龙于半空中相撞,顿时水花四溅,冰凌四射。魇暝、魇桀人在半空对了一掌,各自朝后漂移了十丈,同时变掌为抓,朝着海面一收,两道数十丈高的巨浪陡然而起,相互飞速相撞散入水中!只一瞬间,这片海域化为一片起伏的冻丘!

    他二人本就在伯仲之间,短时间内无法分出高下,斗法不成,魇桀手里的佩剑已然飞快地朝着魇暝绞了过来。魇暝只好拔出佩剑相迎,两柄剑器相交,火星四溅。两人动作都很快,转眼间已经拆了数十招。

    魇暝不欲再多做纠缠,遂卖了一个破绽,魇桀果然中计,挥剑便刺,却被魇暝旋身一脚踢中右腕,那把剑已然脱手而出,在半空转了几圈,锵一声倒插进了数丈之外的一条冰沟之中,仅露出两尺长的剑锋斜斜露在外面。

    魇暝挥剑逼开魇桀道:“剑都没了,还打什么?不如就此收手吧。” 魇桀怒目圆睁:“你赶上门来欺辱于我,我岂能容你?”

    魇暝言道:“没人欺辱于你,只是历来你顺风顺水,仗着紫金帝嗣的身份作威作福,稍不合心意便觉着受辱人前,可见是受的教训少了,今日我便让你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说罢还剑入鞘,身形如电,迎上了魇桀的拳脚。

    魇暝正当盛年,且在军中历练的时间远比魇桀要长许多,这拳脚功夫自然老道。魇桀年轻气盛,且此时气急败坏,脚步不免虚浮,身形微微迟疑,就已经挨了好几下,他想要飞身旋踢,却被魇暝拿住腰腿给重重地掼了出去,顿时摔得头晕脑胀,面目无光,正要爬起来,就见得先前被魇暝踢飞的剑就在前方一丈开外,于是将心一横,假做站立不稳,朝前扑倒,一手抓住剑锋,指尖运力将剑尖给硬掰了下来,六寸长的一段锋利的剑尖藏于袖中。

    由于角度的关系,魇暝并不曾看到魇桀这一举动,只是停在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道:“还打吗?”

    魇桀满脸狞笑:“打啊!为什么不打?你不是要端出大皇兄的架子,来教训我吗?”他大喝一声,合身扑出,再一次与魇暝纠缠在一处,偷得一个破绽,那明晃晃的剑尖朝着魇暝的胸膛捅了过去!

    魇暝吃痛,即时架住了魇桀的手臂,使得那剑尖不能再继续捅下去,但是魇桀已然大吼一声,弹跳而起撞向魇暝,两人同时摔倒在地,那六寸长的短剑顿时没入魇暝胸膛!

    魇暝闷哼一声,双掌拍在魇桀胸前,魇桀的身体顿时倒飞出去,撞在冻丘之上。魇暝胸口剧痛,只能暂时捂住创口,半跪于地,抬眼看去,只见魇桀已然一个鲤鱼打挺,又跃了起来,朝自己冲了过来。

    魇暝一手捂胸,一手和魇桀拆了几招,身形已然很明显迟钝许多,魇桀心中狂喜,招招狠辣无比,心想反正也动手了,就趁此机会结果了魇暝,往后也就无人再来与他相争……

    就在魇桀杀意弥漫之时,忽而脚下一沉,那原本被冰封之术完全凝固的一片汪洋已然霎时间解冻消融,而后两条人腰粗的水龙自海中呼啸而起,正飞速地朝着他席卷而来!魇桀见机极快,双手一招,两道水墙自海面骤然升起,瞬间冰封,刚好挡住了两条水龙的袭击,这一瞬间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心想魇暝已伤,就算是他完好无损,也从来只能招出一条水龙来,而今同时攻击他的是两条,虽然攻势不算霸道至极,但这是两条啊!然而魇桀抬眼看去,不由得失声喊道:“这不可能!”他看到不止两条,四周的海域之中升起了无数条水龙,虽然不过儿臂粗细,但全都同时朝着他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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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2 17:32:07 | 显示全部楼层
    魇桀来不及思考,只能将手一合,那两面冰墙已然闭合成一只巨大的冰盾,将他围合其中。只听得一阵铿铿连响,无数长刺一样的冰刺出现在“冰盾”之上,却是那些小小的水龙瞬间化为冰刺,打破了“冰盾”的围合!其中几根尖锐粗长的,就近在咫尺,再近得半分,就得在他身上开几个窟窿!

    魇桀面容惨变,他一生之中很少会陷于这样的局面,仿佛面对着从未见过的洪荒猛兽,似曾相识的恐惧在心头弥漫。然而很快,那道巨大的“冰盾”再无法保护他,一片明晃晃的剑光彻底摧毁了那片早被冰刺所破坏的冰墙,无数冰块分崩离析,掉入波涛汹涌的汪洋之中。

    魇桀看到魇璃持剑出现在面前,满面怒容,却是魇璃远远地见得魇桀偷藏断剑伤了魇暝,人早已飞纵而出扑了过来。

    只这对望的一眼,魇桀骤然想起刚才那种似曾相识的恐惧来源于什么,就在一千年前,烈焰熊熊的暖香池中,是眼前这个两眼紫红的怪胎,用手掰断了他头上象征紫金帝嗣尊崇的紫金灵角!

    “你……你想干什么?……”魇桀满脸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流淌下来,这话问得心虚又多余。

    魇璃也不答话,挥剑便斩,于波涛汹涌的大洋之上一路追砍魇桀。

    呲呲数声,魇桀的袖子被卷下半幅来,裸露的右臂上数道长长的血口,又很快愈合。

    “帝姬不可!”随后赶来的璐王拔剑拦截魇璃。魇璃双手持剑低叱一声,璐王手里的宝剑已被金翎剑齐柄斩断,干净利落!璐王的一张老脸惊得瞬时间变了颜色。

    魇桀倒抽一口凉气,朝着岸边飞纵过去。心想好利的一把剑,落在这邪性的女人手里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必须得弄一样称手的兵器,不然赤手空拳非吃大亏不可。刚跑出数十丈远,就听得后面衣衲破风之声,一转头,魇璃已然一跃而起,金翎剑朝着他的面门劈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铿”一声,火星四溅,一把寒光凛冽的剑锋闪了出来,架住了魇璃的剑,两把剑锋清冷幽寒,犹如两道秋水相互映照。

    魇璃将脸微侧,却见一张雪亮的鹰面面具划入眼帘。

    拦她的剑,是无佞剑。

    拦她的人,是鹰隼。

    “让开!”

    “不可。”鹰隼撤剑,人反而挪到了魇桀前面,将他挡在身后。

    “他暗算了暝哥哥!”

    鹰隼沉声道:“事情不能再闹大了。”

    “璃儿,够了……”魇暝面色苍白,捂着胸口出现在魇璃身边。他拔出了嵌在胸口的断剑,竟然血流不止,无奈之下只好以冰封术暂时封住了创口。他看到魇璃出手追击魇桀的情景,深知真让魇璃伤了魇桀,只怕父皇面前难以交代,所以才带伤赶过来。幸好鹰隼来得及时,总算还未到最坏的情况。

    魇璃怒目,以剑指着魇桀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方才收剑还鞘,伸手扶住了魇暝:“暝哥哥,你怎样?” 魇暝勉力笑笑:“没大碍……”

    鹰隼也收回无佞剑,将剑归鞘举起扬声道:“圣上急召,请北冥王、二皇子、明昭帝姬、璐王即刻随微臣回澧都见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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