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奋斗 3 天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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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96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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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1-14 09:5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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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如海一身藏,哪里不是安身处?或许,我已经见过他了。他提醒我,是时候有个交代了。不过,我是不相信长生不死这回事的,杜环的事迹,多是传说。”赵敬亭道,“我留下不少说书的底本,还有些手稿,放在茶馆的一只竹箱里,万一我出了事,你自己去拿。”阿难疑惑道:“师父能出什么事?”赵敬亭没言语。
英娥端上早饭来,师徒二人正吃着,何姑一头大汗地跑进来:“二叔叔也在这呢,出事了!你大哥被官差抓走了!”赵敬亭和阿难齐呼:“怎么回事?”何姑哭道:“昨晚的事,肯定被人告发了!”
何姑说,昨晚夜深,有人在外面急急敲门,一开,是娄禹民和四五个不认识的,一个个提着刀剑,面黄肌瘦的。陶铭心赶紧让他们进来,娄禹民等见七娘和素云的神位前有些糕点,抓起来就吃。何姑端来一锅冷饭,他们也狼吞虎咽地吃光了,这才有力气说话。
乾隆六十大寿,八卦教在京城造反时,娄禹民在通州领着一些教徒等待接应,事败后,立即解散。娄禹民日夜兼程回到苏州,收拾了细软,书店也不要了,领着全家躲入藏鼎山。果不其然,很快他就遭到官府通缉。在藏鼎山避祸的八卦教教徒足有四五十人,如今已经断粮好些天,天天抓老鼠吃。他的两个哥哥尧民和舜民,要学伯夷叔齐,在山上找野菜吃,中了毒,都死了。娄禹民走投无路,只好冒险下山,来陶家求粮。
陶铭心虽憎恨娄禹民算计自己,但看他穷途末路的样子,心有不忍,让何姑将家中的米面都送给他,娄禹民不敢久留,正要离开时,扈老三却堵住了大门。原来,他夜巡时发现了娄禹民一行,心生怀疑,尾随来到陶家,隔墙听了几句,得知是娄禹民——全国通缉的逆党,心里狂喜,来不及叫人,幸亏身上带了刀,便守在陶家门口。
狭路相逢,陶铭心拿出所有的银子贿赂老三,老三不稀罕,一心要拿住反贼去官府请功。不消多话,两边动了手。娄禹民带来的人身体虚弱,打不过立功心切的扈老三,个个重伤。娄禹民情急之下,从怀中掏出一柄西洋手铳,朝着老三就是一枪,老三胸口中弹,狂叫一声倒地,挣扎几下便死了。
何姑在屋里抱着莲香躲在窗户后面,吓得直哆嗦。陶铭心慌了:“杀了保正,这可怎么好……”娄禹民道:“这狗杂碎早该死了,尸体我来处理,你们咬定不知道就行了。”和几个手下抬起老三的尸体还有粮食,匆匆消失在夜幕中。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邻里也听到了,老三又嚷嚷反贼逆党的话,隔壁的李婆为求赏金,一大早便去报了官。长洲知县病重着,宋好问如今兼管长洲和元和两县的事务,立刻派周巡检抓走了陶铭心。
赵敬亭冷静地想了想,问何姑:“打斗时,邻居在墙头看到了?”何姑道:“昨晚没月亮,院子里黑灯瞎火的,我也没敢瞧,但邻家肯定是听到了。”赵敬亭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管保把大哥救回来。”何姑问他有什么办法,赵敬亭神秘一笑。阿难缠着要一起去衙门,赵敬亭拗不过他,只叮嘱:“一会儿我说话时,你千万别插嘴。”阿难点头答应了。
来到县衙门口,赵敬亭和阿难轮流抡起鼓槌,砸得鸣冤鼓震天响。公差把他俩带进公堂,宋好问正在审问陶铭心,李婆在旁作证,见赵敬亭和阿难进来,宋好问脸上很是不快,命他俩跪下言事。阿难冷笑道:“姓宋的,当年是谁要认我做爹,求我指点来着?”宋好问涨红了面皮,命皂隶打阿难板子。
赵敬亭喊了声“慢着”,上前拱了拱手:“贤侄,还认得二伯伯么?”宋好问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别攀亲戚!赵敬亭,这不关你的事,你来做什么?别以为仗着你和先父有点交情,本官就会徇私枉法。”他指指陶铭心,“想和本官攀关系,看看这位!”
赵敬亭笑道:“我不是来求情的,我是来认罪的。”宋好问皱起眉头:“你认什么罪?”赵敬亭道:“我认陶铭心的罪,扈老三,是我杀的。”陶铭心大惊:“老二,你瞎说什么?这不关你的事!”宋好问笑了:“有趣,原来是你杀的,那倒省事了,你交代吧,把扈老三的尸体藏在哪儿了?”
赵敬亭不答,扭头先问跪在地上的李婆:“你这婆子,昨晚陶家发生的事,你是看到了,还是听到了?”李婆仰着个脖子:“打打杀杀的,我哪敢看?但听得一清二楚!又是刀剑,又是放炮,一大堆人嚷嚷,扈老三还骂反贼——老三的声音我熟得很,能有假么!”赵敬亭仰头大笑:“你这婆娘,凭着一双耳朵就告人吗?”
宋好问又一拍惊堂木:“赵敬亭!你不要在这里打岔,不光她听得清楚,其他邻家也听见了,你刚才都认罪了,现在还不老实招供!要本官上刑么?”赵敬亭笑道:“大人误会了,我刚才说是我杀了扈老三,意思是我用嘴杀的他,可没真杀他。”
所有人都糊涂了,陶铭心盯着他:“老二,你在说什么?”宋好问也烦躁道:“你再胡言乱语,本官就不客气了!”赵敬亭示意陶铭心不要说话,昂首道:“大人,昨晚没什么反贼来我大哥家,也没打架,更没开枪——昨晚,是我在我大哥家说书耍呢!”宋好问呸了一声:“放屁!你说书,和杀扈老三有什么关系?”
赵敬亭冷笑道:“我说书,就是杀扈老三呢!”说完,他从腰里拔出折扇,啪嗒打开,遮住嘴巴,咳一咳嗓子,开始施展口技的绝技。一时间,喧闹沸腾,刀剑碰撞的乒乓声,老三怒骂声,陶铭心和阿难私语声,中间还夹杂了一声枪响,众声交错,惟妙惟肖,硬是凭着一张嘴巴,把昨晚陶家的情形演绎了出来。大堂上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干瞪眼,仿若置身在昨晚的陶家,听得入了神。
赵敬亭合上折扇,指着李婆叱问:“婆子,跟你昨晚听到的可有一丝不对?”李婆不知是恐惧还是惊奇,颤抖着说:“啊……是……”陶铭心惊愕地望着赵敬亭,阿难眼睛里溢满钦敬的神采:“师父,师父!”怔了好一会儿,宋好问呵斥那婆子:“你到底看没看见!”李婆带着哭腔道:“大人,都放炮了,我哪里敢看?都是听到的呀!”
宋好问又问公差:“找到扈老三的尸体没有?”公差回道:“家里说他一晚上没回,找遍了村子,也没发现尸体。”阿难叫道:“断命案,死要见尸。没有尸体,不能诬赖人!我师父解释了,只是说书玩耍,把老三编进了书里,说了场反贼大案,让邻家误以为真——要怪只能怪我师父技艺太高超了。”
宋好问气得嗓子眼儿里咕噜咕噜响,当下无凭无据,只得释放了陶铭心,命他和赵敬亭不准离开苏州,等找到了扈老三的尸体,再行处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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