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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ach

[分享] 《郭小峰探案系列》作者:范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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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 12:30:49 | 显示全部楼层
解决之道 七(上)

第二天,对于依约准时到达的郭小峰,孙经理颇为满意,在例形的招待程序后,他坐了下来:

“喝茶,还是昨天的麦香红茶。”他热心地推了推郭小峰面前的茶杯,看看表说:“真准时,我喜欢和准时的人打交道,没有堵车?”

“还好,”郭小峰举起纸杯,低下头闻了闻茶水发出的浓郁的香气:“真香,超过了茶叶常有的香气。”

“呵!现在还不算香,茶叶倒出后那一刻才真叫香。”

“那一定添加了其他的东西,茶叶不是这种香。”

“当然,加大麦了嘛!”孙经理满足地喝了一口,“这很明显。”

郭小峰微微一笑:“确实很明显,所以反常的东西发现的反而快。”

孙经理的头脑当然一贯是聪敏的,自然马上能意识到该意识的。

“你发现什么了?”孙经理放下茶杯:“话里有话嘛,你可刚来呀。”

“但是很巧,昨天晚上——就是在‘玫瑰酒家’——我看到了重要的一幕,印证了我的一些想法。”

“你找出小偷了?这么快?”孙经理惊喜地问,看着一脸谨慎的郭小峰,他连忙又补充说;“或者说你能推测出谁是小偷了。”

“还不能这么说,但——”

“什么?”

“我推测你的最初的猜想可能是正确的。”

“还是唐大姐对不对?”孙经理一拍大腿,声音快活地追问。脸上露出了‘我早说过了吧’的表情,然后又有些先见之明被委屈的感觉,但随后对大局的关注使他惊慌地站了起来:“糟了,昨晚我按你说的让她回来了,她今天一早就来上班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郭小峰摆摆手,示意孙经理坐下;“我是说你推测的这个‘奇怪的盗窃案’可能会是一个可怕的开头,也就是说那句俗语所说‘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面’的担心,也许是非常正确的。”

“噢——”对方应了一声,不需要很聪明就能从中听出来孙经理不是很快活明白这一点,他有些没劲儿地坐了下来。

郭小峰瞟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吧嗒一下嘴:“啧,我还挺佩服你的,嗅觉这么敏锐,昨晚我们探讨时,其实我心里还不能确定这一点,而我,还是刑警呢!”

孙经理聪明的眼睛又闪亮起来,他愉快地咧了咧嘴:“别这么说,别这么说,不过,我当过兵,还是侦察兵呐!”

“果然不一样。”

“不行不行!”孙经理谦虚地挥了挥手,敛去了笑意,(这似乎很费了些他的力气),显出严肃的样子:“对了,你确定我的猜测是真的?”

“真的!”郭小峰也严肃起来:“我担心那个——哦——X,就是那个制造神秘大脚印的人——可能是个凶残的罪犯。如果不找出来,可能会有非常可怕的后果。”

“那现在怎么办?”孙经理不知不觉又站了起来:“你打算怎么解决?”

“现在还是先找出大前天夜里值班的保安吧。”郭小峰从容吩咐道:“我需要核实一些小事。”


保安小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虽然当兵出身,身材却像个弯瓣香蕉,勾着的头还有些歪。他是个轻微的结巴,为了避免缺点太明显,所以讲起话来很是抑扬顿挫。

尽管不理解为什么郭小峰嘱咐他打听这些事,孙经理还是照办了,他巧妙地东拉西扯几句后说到了正题。
“确实——是——大前天——早上——出差回来的,我还打——招呼——来着。”小黄回答。

“你怎么知道他是出差回来?”郭小峰插嘴问。

“我,问他了,他说——是呀。再说,我——也好长时间没——见他进出了,肯定是出差了。”

“噢,他常常出差吗?”

“应该——是的,我——总见——他——一个人出去,然——后隔一阵儿——就回来了,周——小姐——常常——一个人——进出。”小黄回答,他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主动发问:“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郭小峰连忙说:“你和他们熟吗?”

“不——不熟,他们——很——不——爱讲话。”小黄嗡着鼻子回答:“但——他们——人,很不错。说话很——客气,每次送信,周小姐,就——是那个女的,总是——谢谢、谢谢、不离口。”

“那,那个男的呢?”

“他——,”小黄想了想:“他人——看着也不错,而且挺能吃——苦的,好象总出差,经常见——他半夜出差回来,风尘仆仆的,怪不得——他——能——在这儿租房子住,能——吃苦,才——能——赚钱呀。”

郭小峰点了点头,然后缩回了下意识跟着伸长的脖子,问:“白天客人进出有记录吗?”

“有——有有,不过——,这里有——一百来户,很多——是——小公司,人——人来人往——的,肯定——记——不全。”小黄偷瞄一眼孙经理,又费力的解释说:“你要是——盘问狠了——,人——就该烦了,最后,租——户也不愿意,毕竟他——们都是开门——做——生意的,不能——跟——政府机关比,对——不对?”
“对!”孙经理大声肯定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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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 12:31:54 | 显示全部楼层
解决之道 七(下)

“那两口子表面看起来是很安静的人。”小黄一走,孙经理就深思着补充:“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很可疑,他们在这里住两年了,可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似乎太神秘了些。”

“这里其他的租户你都很熟吗?”

“那倒也不。”孙经理有些尴尬;“也许你不知道,这里租户绝大部分是普通的生意人,而不是什么总想出头露面的家伙,一天不造点新闻就活不下去,恰恰相反,他们最讨厌被人无端关注。”

“这倒是头次听说。”郭小峰摸着下巴轻轻一笑:“但我敢说他们的想法还是满有道理呐,在当下,无端被关注,除了明星和倒霉透顶的人,多半是——厄运的开始。”

“所以嘛——,”孙经理耸了耸肩膀:“客户就是饭碗,我必须竭尽全力满足他们的愿望。”

“我也会努力不影响你的‘饭碗们’的愉快。”郭小峰收去笑容,显出煞有介事的模样来:“尽量无声无息地搞定这一切,当然,只能是尽量。”

“那太好了。”孙经理顿时眉开眼笑:“我就知道你是个善体民意的好警察,现在要我帮你做些什么?还需要打听302的其他情况吗?我当过兵,还是侦察兵呐!”

郭小峰沉思了一会儿。

“你如果方便,这两天帮我观察一下302的那位周小姐是否和一个男子——不是她丈夫,是一个脚——有43、44码左右——的男子——联系,未必是我们习惯的那种聊天,吃饭的联系,可能仅仅是他跟在周小姐后面或者简单的交流,或者——”

“——递个眼神儿之类,总之是特别神秘的,不是我们平常人和朋友相处的那类方式对不对?”看到郭小峰费力的措辞形容,孙经理心神领会地接上了话,同时还递过去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儿。

“差不多吧,不过千万记着,万一看到了这样一个人,一定不要——”

“——打草惊蛇,”孙经理抢先说:“并且第一时间告诉你对不对?”

“太对了!看来和你合作一定比和我现在的搭档还轻松。”

“那是,我其实差点也做了警察,以前我当过兵,转业的时候让我选单位,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郭小峰不得不耐心地听他讲述当初怎么阴差阳错地没当上警察的冗长经历,终于,找到一个话缝儿,他赶紧插进去。

“我倒觉得你现在职业更好,宁可和你换换。来,喝口茶,你的茶真不错,做警察可不能这么悠闲了,尤其我们干刑警的。”

聪明的孙经理果然没有沉醉在面前这个男人称赞里,而是很聪明地领悟了:“不闲扯了,耽误时间,办完事我们好好聊聊,现在开干,我这就去院子里溜溜。”

“好极了,不过去之前,把那个唐大姐的身份证复印件给我看看,我知道你们招聘一定会要,还有,她现在人在哪儿?不要你介绍,仅仅是看看她。”

这回孙经理略微迷惑了,但他保持了聪明的表情,一一照办了。


接下来的时间,孙经理一会儿在C座和D座之间溜达,一会儿跑到F座(唐大姐正在那里打扫),他想自己弄清这个警察意图到底是什么。

一边打电话一边慢吞吞走到F座的郭小峰似乎自然而然地停住了,然后,举着手机的他东张西望一翻,仿佛迷路的模样。(真会装,孙经理想。)然后,郭小峰大方地走到唐大姐附近——

他想干什么?孙经理有些奇怪,突然,他的心一颤,天!——那个警察在用手机对唐大姐拍照!

连拍的几个角度之后,似乎郭小峰还嫌这样不够,显然开口对低头干活的唐大姐说了句什么,(此刻的孙经理盼望能有对千里耳),茫然抬起头的唐大姐听完,伸手向院子深处指了指,这回聪明的孙经理猜出来了,——郭小峰刚才显然是装着打听某个租户,当然,他更知道,这只是幌子,因为他清楚的看到郭小峰的头随着唐大姐的手扭过去的同时,但另一只举着手机冲着唐大姐脸孔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

可以断言,那——是在拍照了。

孙经理再也无心观察C座302了,他焦灼地走到公寓门口等郭小峰出来,站在院子门口,他惊讶的看到郭小峰为了戏逼真,居然真的又到院子后面转了一圈,才晃晃悠悠走出来,仿佛真找过人似的。

一走到大门口,孙经理就迫不及待地拉过显然要出去的郭小峰,直到办公室,四下观察无人之后,他迫不及待地低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去查一些东西。”

“是那个唐大姐的?”

“对。”

“那你要我观察302周小姐是不是真的?”

“当然真的,这件事很重要。”郭小峰看着孙经理,后者正皱着眉头,似乎在经历着内心的斗争:“有什么问题吗?”他主动问道。

某种念头显然最后占了上风,孙经理终于丢下了然于胸的聪明表情,好奇地问:

“你到底在怀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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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 12:32:52 | 显示全部楼层
解决之道 八

“你到底在怀疑谁?” 爱梅发出相同的质问。

“我在试图弄清真相。”郭小峰回答。

“别王顾左右而言他。”

“我说的是事实。”

“你太狡猾了,爸爸,好,那现在我问你,为什么现在你突然又要搞清楚了?现在不需要费事了,唐婶儿干几天就回家过年了,年后再找新工作,根本不需要那个什么孙经理对她有正确的认识。”

“但孙经理却需要我给他一个答案。”

“你可以不理他!”

“我的孩子,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唐婶儿能回去不是靠我的苦苦哀求、厉声训斥或者高尚道理的讲述。”

“可昨天你还说——”

“是啊——,”郭小峰一脸无辜地摊开双手:“我本来希望能糊弄过去,但现在看,恐怕不行了!”

“你——”爱梅怒视着爸爸,气鼓鼓地噘起了嘴。

“爱梅——”郭小峰放软声调,用拿糖果诱惑小孩子的嗓音说:“你不想知道X是谁吗?”

爱梅鼓起的嘴果然慢慢收了回去。

“可是——,这和唐婶儿有什么相干?你为什么不把心思用到查302的租户身上?”

“已经有人24小时观察他们了。”

“真的?”爱梅来了精神。

“当然!”郭小封泰然说道:“所有相关的人我都要查,包括你最信任的唐婶儿。”

“我不是信任,只是,只是特别敬佩她,也有些同情她,生活对某些人实在太严峻了。爸爸,来到大学我才知道有人生活多么轻松,有人又多么艰难,差距多么大你想象不到。”爱梅的眼圈红了。

“我能想像的到,既然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猿人还要远。”

“你咕哝什么呢?爸爸。”

“没什么,一句一百多年前的名言。”

“这么老?”

“那就说句现在的:生活是不公平的,习惯接受吧!”

“这就是你的态度?”爱梅充满着要昏过去的失望表情喊道。

“不,是世界首富——比尔•盖茨先生——对学生的告诫。”

爱梅又怒视了爸爸一眼,“你真没有同情心!还有——”她傲然说道:“我讨厌你交代给我的任务,干吗不自己去查?”

“当然可以?如果你不介意伤害她的自尊心,我是出于体贴才这样要求你的。”

“体贴?哈,你可真会说,爸爸!”

“当然是体贴,如果我亮出身份找公寓里的其他保洁打听,她们就会暗自揣测:”郭小峰捏着嗓子学着“是非女人”的语气:“唐婶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不然为什么——警察——要打听她呢?是不是——?”

他恢复了惯常的声调:

“我不怀疑在此类方面这些女人的智慧可是超越常人的,而且奇妙的是,她们倾向于把事情往恶性方向联想,即使是过后辟谣也无济于事——她们乐于这么想——无风不起浪嘛!别忘了,她们可是唐婶儿最长久的生存伙伴,共同租相近的房子,介绍工作,还有——”

“别说了。”爱梅的怒视中添了几分无可奈何:“我帮你打听。”

“这就对了,我的好女儿。”郭小峰笑嘻嘻地说:“很简单嘛,只要打听出她在北京这三年来工作经历就行了,要以最快的速度告诉我,记着最快!你那么善良,喜欢扶危挤困,又是看《读者文摘》,哦,不,《读者》长大的,一定懂得如何体贴的——就是以对方不易察觉的方式——问出来的,对不对?”

爱梅没有回答,给了爸爸第四个怒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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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 12:33:34 | 显示全部楼层
解决之道 九

怒视郭小峰的现在增加了孙经理。他发现这个自称“会努力不影响他的‘饭碗们’愉快”的警察居然在挨家挨户的敲门!他知道这个该死的警察在调查案子,但他不知道居然会做到挨家挨户的走访。
完了、完了、完了……,孙经理绝望地想:过后该怎样收拾这个烂摊子呢?告诉他们是为了抓住一个潜在的罪犯,使以后更加安全?租户大都是些胆小如鼠的小商人们,他们要的是宽松安全的居住场所,不是来配合你们抓贼!既然不过是暂时的居住地,又不是他们的家!何必管未来的事?更何况贼也不会只有一个,谁知道将来还会有没有?
讲明情况的唯一后果是提醒了他们:这里并不安全,虽然他们脸上会笑眯眯地点头说‘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同时却会暗暗盘算着搬到一个他们认为更安全的公寓里,既然北京还有那么多出租公寓,这还不算那些刚刚刨坑和正在拔地而起的!
如果他们离开, 100来户——每套年租在4万到5万之间——天!——公寓要有多大的损失!即使过后又有不知内情的新租户陆续补充进来,空置时期的损失也够肉疼的。
这念头折磨的孙经理已经失去了观察C座302的兴趣(事实证明,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的观察是一无所获),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切,他勉强站立在C、D座之间的小路上,眼睛剜着郭小峰串动的方向,盼望着这个该死的警察赶快出来。
天已经擦黑了,郭小峰终于串到了C座,孙经理恨恨地看着他,勉强用平常的语调说:“到我办公室坐坐吧。”
坐定之后。
“喝些水吧!”孙经理保持着基本的修养——谈话前先来些无意义的寒暄。
郭小峰看一眼面前纸杯中的水——白水——而不是浓郁的麦香红茶,微微一笑,举起来一饮而尽。
“谢谢,下午说了太多的话。”
孙经理哆嗦了一下,太阳穴上的青筋奔儿奔儿直跳,但还是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火,用令郭小峰暗自惊讶不已——这样生气还能保持如此客气——的口吻说:
“你真的觉得有小偷吗?说实话,我开始觉得自己是过于敏感了,其实没有丢任何东西对不对?”
这是他想了一下午阻止调查下去的——堂皇——理由,对于这些每月领税款薪水的警察,——孙经理推测:说出真实的内心,大概只会遭到嗤笑。
“啊——,不!你的感觉——当然是原来的感觉——是非常正确的,我保证,这是我一天调查告诉我的。”
调查?这个词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样激的孙经理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砰”的站了起来,吼道:“调查?不要再提你的调查了?你忘了昨天是怎么给我保证的?”
郭小峰立刻背书般的重复了昨天的话:“我也会努力不影响你的‘饭碗们’的愉快,尽量无声无息地搞定这一切,当然,只能是尽量。”
“你记得很清楚,可你是怎么做的呢?”孙经理继续咆哮:“这就是你的解决之道?你挨家挨户的打听?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他们会诚惶诚恐,会感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会过完年就离开,这对我们又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知道吗?我已经不知道如何解释,如何善后了!”
“原来你担心这个?哦,甭担心,我问的很巧妙?他们不会产生你想象中的担忧的。事实上,我不是以警察——而是另外一种身份——出现的。”
“是吗?”孙经理极尽可能地表示出自己的嘲讽。
郭小峰耸了下肩膀,这是他多年办案生涯中常常听到的两个字,唯一纳罕的是不同的人居然发出惊人一致的口气。
“啊,请相信我,我做了二十多年的刑警了,随机应变的撒谎和谨慎一样,成了我的习惯,习惯成自然对不对?还有,要不要坐下慢慢谈?”
孙经理保持傲然挺立的姿态,咄咄逼人地继续追问:“是吗?那你以什么身份?”
“我自称是老板。”郭小峰笑容满面的回答:“当然是小老板,我有自知之明的。”
“哼!老板会挨家挨户敲门?推销员差不多。”
郭小峰显得很无奈地摊开双手:“我也想装成更恰当的身份,可是年龄模样受限制。”说完,他幽默地眨眨眼。
但显然,郭小峰的希望落空了。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的。”孙经理的脸拉得更长了:“不认识的老板敲门进来乱打听人家会不起疑?恐怕明天就有人打电话来投诉,甚至已经感到这里不安全了!你真的以为这些租户是傻子?”
“当然不是!” 郭小峰不得不也把脸庄严起来:“我相信他们都是聪明人,甚至是精英,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过请你相信,在我这一行,我也是精英!”说完,他坐直了些,脸上努力堆彻出符合刚刚自我赞美标准的模样。
孙经理楞了一下,这才更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是个警察——而不是可以任由他呵斥的普通人(真该死!面前这个总是一脸温厚笑意的家伙,实在容易使人忘掉他的身份),这突然清晰出现的念头奇妙地压住了他的怒火。他迅速坐了下来,再次以令郭小峰暗自称奇的速度改换了口气:“那你以什么方式问呢?”
“你可以自己想想?”郭小峰也随即恢复了素日随和的模样,还做出了让他开动脑筋的手势,食指在太阳穴附近绕了几圈。
“我想不出。”
郭小峰哈哈大笑:
“那是你诚实可靠!我就不同了,职业要求我需要经常撒谎,这次也一样,我编了一个相当恰当的谎话,得到了需要的答案,而你的租户也许不会有感觉,至少是不会受惊的。请相信我,不要试图去解释和安抚,那只能是画蛇添足。”
孙经理开始——或者是——愿意——相信了:“真的?”
“当然,也许我常常撒谎,但在自己的阵营里,却不会大话妄言,”郭小峰自负的拍拍胸口:“以后我们更熟了你可以问问了解我的人。”
说完他斜睨着对面那个喜怒变换速度惊人的人物。
孙经理不负郭小峰的评价,聪明面孔及时聪明的表露出相信的样子。反正不信也得信!对面这个家伙也不能撵走,只能听天由命了!——聪明的孙经理现在已经痛心地意识到这一点了。
郭小峰说:“怎么,放下心了?”然后用手指弹了几下空了的纸水杯,一脸笑容地建议:“现在,大概你愿意再给我倒一杯水,说了一下午说,确实渴了,顺便说一句,我觉得茶水更解渴。”
浓郁地麦香红茶再次被冲泡上了,郭小峰顿时容光焕发;“啊,真是香。”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解渴提神。”
“再喝几杯就会上瘾的。”
“恐怕已经上瘾了。”郭小峰放下杯子。“对了,你的观察有什么收获吗?”
“还没有。”
“是吗?那你继续观察,一有特别的立刻给我打电话,这个特别包含很广,甚至包括好象跟她问路的人。”
“一定要监视他们吗?”
“对。”
孙经理终于忍不住了:“302到底有什么神秘背景?非常危险吗?”
“谨慎是我的职业要求。在一切没有解决之前,我只能告诉你,注意到有这么个人,及时通知我就可以了,不要试图靠近,了解,切记做过分的举动。”
郭小峰停了一下,然后以一种绝对信任的口吻说:“我相信,以你的沉稳老练,应该不会犯年轻人最爱犯的冒进错误。”
“当然,我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孙经理有些自负地挠挠头顶。
“那最好了。”郭小峰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告辞了,我还有很多事需要落实。”
“好吧!”孙经理也站了起来,“不过——”他吞吞吐吐地说。
“什么?”
“你到底怎么向我的租户们打听的?”
“这个嘛——”郭小峰微笑了,露出些神秘的表情。
“在完全解决之前,就先保留这个秘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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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 12:34:03 | 显示全部楼层
解决之道 十

三天后,他们三个又坐在孙经理的办公室了。
孙经理充满探询地看着郭小峰,爱梅则嘟嘟囔囔地冷笑着。
他没有理会哼哼唧唧的女儿,而是同样急切地追问孙经理。
“你确定那个高个男人耳朵后面有个黑痣吗?大概有半个指甲盖?”
“是,因为我是从侧面来看的,他好象跟周小姐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离开了。我没敢跟过去看,怕惊动,你是反复交代我的。”
“你做的太对了,近乎完美。”
孙经理克制着咧嘴微笑的冲动,保持着严肃的神情。
郭小峰低头从手机上调出一张照片,然后递过去:“仔细看看,是这个人吗?”
对面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
“像,挺像的!不过如果是侧面就更有把握了,他的脸型很独特,下巴向前钩。“
又一张侧面照片被调了出来。
“是他,就是他。”这次是很肯定的声调。
“妙极了!”郭小峰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活似一个发现猎物的老虎,带着跃跃欲试的冲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回对面的男人是真的不想笑了,他略有紧张地追问:“他,是你们找了很久的罪犯吗?”
“是的,一个凶残的盗窃杀人犯,姓铁,外号人称‘铁扣’。”郭小峰略微得意地介绍道:“你应该庆幸我恰巧在这里,否则——,你的公寓将遭到洗劫,而且,很可能还有血案。”
“真,真的?”
“当然,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
“那,那你们,还,还不赶快抓他。” 孙经理结结巴巴地说:“或者先抓出302那两口子,噢,她老公好象还没有回来。你们抓捕的时候如果能,如果能——”
“能不惊动其他租户是吗?”
“哦!不,我并不是不识大体,无所谓的,当然少惊动更好。”
郭小峰深深地看了孙经理一眼,然后微微眯起一只眼睛有些促狭地说:“看在你那么多杯美味红茶的份上,也许我可以做的更多一些。”
“那太好了,其实我一直打算送你两斤带回去喝的。”
“这倒不用,” 郭小峰哈哈一笑:“不过,抓捕没你想的那么快,我还有些需要落实的事情。”
“落实什么?”
“关于唐大姐的事情。”
孙经理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兴奋的警察,刚想发问,他的问题已经被另一个人提前说出来了。
“你到底在怀疑谁?” 一直听的眼睛都直了的爱梅诧异地开口了:“现在案情不是已经比较清楚了吗?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你还揪着唐婶儿不放?”
“小心没有过分的,小心没有过分的。”
“得了,别东拉西扯了,哼!我昨儿听到你和小秦哥联络了,他怎么说?”
“他说在老家时唐大姐是个安分守己的公民。”
“哈!在老家时?现在你大概正等着北京的调查结果吧?”
郭小峰没有理会女儿嘲讽的语气,身体向后一靠,开始闭目养神了。
“哼!”一种“又来这一套的”不满声音。

“哼”之后大约一个小时,郭小峰的手机响了。
“……啊,啊,你是说虽然干活不太认真,她没有任何不良记录。好吧,谢谢你这两天辛苦打听,现在听我说,大鱼确实有——”郭小峰一边说一边走出办公室,屋里的人只能听到含糊的声音了。
“哈!”郭小峰一进屋,爱梅就发出胜利的声音。
“你爸爸也许有自己的用意,事情很复杂,需要全面考虑。”孙经理善意地捍卫郭小峰的名誉。
“听到了吗?”郭小峰瞪了女儿一眼:“得理不让人,真不知道尊重大人。”
“这是现代精神。”孙经理又转过来劝解郭小峰;“就是父母子女平等相待,根据我家的经验就是我儿子可以没完没了的指责我。而我则不能对他有太多的非议,因为他是未成年人——需要保护!”
“唉,我童年的时代精神可是父母打孩子打断皮带也不会有人非议一句的。”
“我也一样,大家想开些吧,生逢何时,身不由己。”孙经理安慰道,但他聪明的头脑立刻又回到了目前的恐怖状态:“我们还是说说怎么尽快解决眼前的大问题吧。”
“这个我已经安排好了。”郭小峰胸有成竹地说:“需要你配合一点儿,把那个空着的C座202给我用两个——或者一个——晚上。”

冬天的深夜是最适合睡眠的时分,不过广进公寓里却有三处无眠的人们,值夜班的孙经理、C座202里的郭小峰父女和其他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再有就是楼上302了。
孙经理衣着齐整的躺在沙发上,瞪着天花板琢磨,声响会很大吗?惊动其他租户吗?还有,那个警察今天对302的周小姐说了句什么?他为什么说?难道不怕打草惊蛇吗?
爱梅也奇怪着同样的问题,唯一的不同是她很兴奋,她并不介意声响会不会大。
周小姐也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那些奇怪的警告。
吭、嚓、砰,门外突然发出奇怪的声响,她把被窝儿裹的更紧了,门的保险链已经上好了,窗户也划上了,不会有问题的,她这么自我安慰着,但心里还是忍不住紧张地抽动起来,接着她听到了略嫌嘈杂的声音
“按着他的头,”
“好勒!铐上!”
……
“得,齐活了。”
再接下去,随着拖拉的脚步声的远去,广进公寓的C座恢复了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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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 19:18:4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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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 23:51:33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 jach 分享,辛苦了,+14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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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2 18:01:40 | 显示全部楼层
解决之道 十一

从窗户里看到几个身强力壮男人——包括被押着的一个身强力壮的家伙——走到公寓大门时,不等保安来报,孙经理就兔子般地蹦了出来。

他迎着从后面向这边走来的郭小峰,眼巴巴地看着,嘴巴却很聪明的闭着。

郭小峰看着他急切的脸,笑了。

“如果你不困,”他主动说:“我去你办公室谈谈?”

“那感情好!”孙经理发出了由衷的如释重负的声音。

郭小峰对那几个人中较为年长的一位低声交代了几句,那些人点点头按着那个家伙进了公寓外的一辆汽车,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

“哎——”孙经理向院子深处努努嘴。

爱梅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你怎么出来了?”郭小峰向女儿喝道。

“我,我出来看看。”爱梅辩解:“我没有马上跟出来,就是怕影响你们工作,我可是站在走廊上看到一切搞定才跑过来的。”

“唉!随我一起进来吧。”


孙经理依惯例殷勤地泡上了茶水。

“请喝茶!”

“谢谢。”郭小峰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不错。”他身体向后靠了靠,又抿了一口,似乎要慢慢品一会儿。

孙经理眼巴巴地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有些倦的警察,希望他快点解释,自己一肚子疑团呐!——但这会儿对面似乎有种想歇息的模样,那可不行,他暗想,干脆率先出击。

“解决完了吗?”

“是呀,一切搞定,”郭小峰小心放下杯子,带着一脸掩饰不住的自负说:“应该说对你的租户影响不大吧?”

“啊,可以说完全没有影响。”孙经理恭维地复述了一句标准的新闻语:“真是见识了公安干警的神勇。”

“可是——。”满腹疑团的爱梅不等爸爸露出受用的表情,就迫不及待地问:“那个302的女的呢?我没见你们抓她呀?”

四只疑问的眼睛盯向郭小峰,这也是孙经理第一个问题。

“抓她?为什么?”郭小峰卖关子的摊开双手:“警察并不敢抓一个守法的好公民的。”

“你明明让孙叔叔盯着她的。”

“对呀?不盯着她,怎么能找到那条大鱼呢?”

“你说她是饵儿?”孙经理立刻意会到了。

“对!”

“可为什么选中她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郭小峰喝了口茶,转头问女儿:“爱梅,还记得那天晚饭时的争吵吗?”

“当然。”

“这就是选她做饵儿的契机。”郭小峰回过头对孙经理说道:“她激怒了凶残的罪犯,我猜测那些人可能会有报复心,反正要干一大票逃亡——偷谁不是偷,杀谁又不是杀呢?一般人都会首选侮辱过自己的人,所以让你注意观察,果然如我所料。”

看着对方更加迷惑的眼睛,他不紧不慢地把那晚的争吵详细地对孙经理讲述了一遍,最后他说:“这你应该明白了吧?”

一向聪明的孙经理内心不得不又开始做挣扎,自己还有很多问题要问,那现在到底应该是显得明白还是不明白好呢?

还好,爱梅替他解了围。

“明白什么?我一直觉得这恰巧证明她可疑,你想,无缘无故人家服务员会冤枉她吗?”

“对呀,无缘无故,她会冤枉那个服务员吗?”郭小峰提示地眨眨眼。

“噢——,”孙经理恍然大悟:“你是说是那个服务员?”

“对,正是那次争吵让我开始怀疑这里面有文章,决定一边在这里做调查,一边找到我的北京同行去监视那个服务员,果然看到了那个同伙,居然就是我们去年就通缉的入室抢劫的杀人犯。”

“你是说在我看到他之前就知道了?”孙经理失声叫道:“为什么不在外面抓他?”

“因为他非常狡猾,很难一举擒获。”

物业经理的感激之情飞速地滑到了零度以下——原来不是光为他着想,大家是互助!——他又有些愤愤地想到:在他这里擒获罪犯终究还是存在影响其他租户的可能的,尽管实际上是干脆利索的解决了。

仿佛看到了他心里话,郭小峰拍拍孙经理的肩膀:“也并非只是因为我们抓获方便的原因,现在是讲证据的法制时期,我是希望连那个服务员——,你明白吗?”他含糊地说到这里,然后响亮地提醒:“否则你这里还是埋着一个定时炸弹。”

这含糊的表达显然令孙经理茅塞顿开,他迅速恢复一脸晴朗的说。

“对,对!我知道,我知道,除恶务尽嘛!你们警察做事都是很周详的。”接着,他难得谦虚地说道:“虽然我当过兵,还是侦察兵呐!可还是不会从那么简单的对白就能判断出有猫腻。”

“也是多年的经验。”一贯谦虚模样的郭小峰终于不自觉地露出些得意自负的笑容:“当然更因为先听到你刚刚告诉我的‘301入室疑云’,又加上年前是盗窃抢劫案的高峰,几下相加,不能不慎重行事。”

“你从头讲讲。”

“你看,本来听完你的讲述后,我也考虑到302盗窃的可能的,因为这次盗窃就如同你分析的,很奇怪,有人入室却没有丢失东西。那么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想有两种可能。”

“一是临时起意的‘非专业小偷’,平时看来还是个体面人呢!谁可能性最大呢?除了你推测的那些保洁保安之类,就是302了,事实上他们的可能性还更大,因为只有他们最可能听到隔壁的交谈。但那场争吵使我打消了对她的怀疑,因为正常情况下,如果是她干的,应该不言不语才对,毕竟找不到碗,饭店也不会讹着她非要她交出来,何必来大吵大闹?”

“如果她是无辜的,反过来看那个服务员,为什么会错呢?因为饭菜往哪里送是有记录的,走错楼栋是有可能的,但她似乎错的有些离谱,更关键的是,似乎错的也太多了。”

“噢——,我想起来了,”爱梅喊道;“旁边两个人也说她走错过。”

“对,这使我的疑心倾向于她了,可是,如果是她,问题就不那么简单了,她为什么不偷呢?偷了一时也怀疑不到她身上,不下手——这就存在放长线钓大鱼的可能了,如同孙经理最初担心的那样——”

孙经理不自觉地傲然一笑。

郭小峰说:“——为以后大偷一番——而不得不先放弃。这种事并不少,我给你们讲述的去年的由保姆勾结外人的‘入室盗窃杀人案’就是这样的。无巧不成书,今天抓获的那个家伙就是去年那个做下血案,我们至今还悬赏通缉的逃犯。——事实上,他今年的打算也和去年差不多,人都有惯性,干惯什么,就老干什么,罪犯也一样,习惯抢劫的,就一般不会去偷。”

孙经理后怕地直拍胸脯,“幸亏遇到了你,幸亏遇到了你。”他喃喃地说:“真吓人,他怎么会选中了我们这里?”

“因为这里有他相熟并愿意配合的那个饭店服务员呀。”郭小峰提醒说:“你没发现这里饭店服务员可以每天任意出入吗?人们是不会拒绝一个来送菜或者收碗的服务员的进门,而且她们是非常容易打听出哪套房子有人住,哪套没有人住等等他们需要的信息。”

“天哪!”孙经理顿时紧张起来:“这确实是个漏洞!我们以后一定想办法提醒租户,这可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郭小峰微微一笑:

“不,至少有一利,我也利用了它,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怎么向你租户打听的吗?就是冒充以生意忙为名来亲自收碗的一个饭店老板,没有人怀疑我。我也顺利地打听出想知道的信息——那个服务员在短短的一两周内几乎去家家收了一回根本不存在的碗儿。”

说到这儿,郭小峰转向张大嘴巴的孙经理:“现在你可以相信我没有惊动你的租户了吧?”

孙经理顿时像吃了“点头丸”一样。

“希望这结果让你们还满意?”郭小峰斜睨着咬着嘴唇发呆的女儿问。

“满意!满意!”孙经理抢着回答,这正是他期待的结果——他可不想自己的模范租户是小偷——宁愿是那个服务员,——还等着挣他们的租金呢!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吞吐地问:“傍晚,你——好象——和周小姐说——了些什么?”

“这个你不用担心。”郭小峰呵呵一笑;“我告诉她我是警察,晚上可能有一个危险的罪犯过来,记着睡觉前一定把保险链和窗户划好,并且有任何声响都不要出来看。”

“天——”孙经理立刻又失声叫道:“那她会认为我们这里不安全的,也许还会告诉其他租户。”

“不会的,我告诉她罪犯是那个服务员,要报复她那天对人家的责骂——这几乎是事实,我猜她不会迁怒于你们,保不齐还会自责把坏人引到公寓呢?”

“啊——”刚才还惊慌的孙经理擦把着急出来的汗,换成满脸由衷的赞美;“我对你真是佩服的五体——”

“得了。”郭小峰连忙挥了挥手:“我可不是能正确对待恭维的人,已经觉得自己的解决之道很不赖呢,你再这么夸,说实话,现在有喝了八量酒的感觉了,所以此刻希望你慷慨地允许我和女儿在C座202休息到天明。”

“当然、当然、当然,”孙经理一叠声地说,接着,他带着豁出去的表情慨然承诺:“你可以的休息到——那套房间被租出去前的每一天。”

“呵呵,谢谢你给了我这么诚实的回答,如果在一起,我们准能成朋友的。”郭小峰站了起来:“爱梅,我们去休息吧。”

“爸爸,”一直沉默不语的爱梅带着点儿迷惑抬起头问:“难道302周小姐的怒火不奇怪吗?你为什么不追究?”

“这个我可以替你爸爸解释。”孙经理又露出了一贯的聪明表情:“如果我出差回来,有陌生人——还是看起来很淳朴的那种——说我老婆和我不知道——事实是不存在的——某个陌生男人一起吃饭,由于我长期出差,我也许会特别起疑,男人的醋坛子打翻也是不得了的,然后责问一番,甚至是老婆怎么解释我还是不相信,——而我老婆也可能委屈不过,跑过去大吵一场呐!”

看着爱梅恍然的模样,两个中年男人同时微笑着点头。

一个想:到底我还是比较聪明的!

另一个想:幸亏他只是适当的聪明,没有意识到我的讲述——其实——漏掉了某些——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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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2 18:03:39 | 显示全部楼层
解决之道 十二

202因为没有租户,所以房间空荡荡的,家具只有客厅的L型沙发可以将就躺下,略微冲洗一下,他们头顶头分别和衣躺到沙发成直角的两个边上凑合休息。

“爸爸,”爱梅小声叫道,她还沉浸在对案子的回味中,睁着大眼睛兴奋地望着天花板。

“哦?”

“‘姜还是老的辣’是不是?”

“为什么突然谦虚起来了?”

“我本来想笑话你做的大部分都是无用功的。”

“哦!”

“你看你又追踪302,又追踪唐婶儿,结果凶犯是那个服务员。当然,现在知道你追踪302是另有打算,不能算无用功。”

“你真是——,真是——,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你,我的女儿呀,你把做事看的太简单了,爱迪生发明电灯还要实验了几千次呢?做排除怎么能说无用功?”

“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任何科学发明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可明显不相干的也专门排除,岂不是浪费太多精力,不是显得太笨了吗?”

“你指什么?唐婶儿吗?”郭小峰反问,声音里突然多了一点点儿意味深长的味道:“那么——,爱梅,你说说,凭什么我能保证今晚抓到那个罪犯?那个逃犯一定会来302?今晚我对孙经理的解释你没发现其实漏洞很多吗?逃犯可能会顺便报复,但怎么会放弃原来的计划,像伍子胥似的专为报仇而来——而且仅为一次略嫌过分的训斥?”

停了片刻,爱梅“呼啦”坐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爸爸!”

“已经猜出来了,是吗?”郭小峰依然懒洋洋地躺着:“这是个盗窃三人组,一个负责动手,就是那个逃犯;一个负责调查全院各屋的租户的租住情况,晚上是否有人等等事情吧,这就是那个饭店服务员的工作。——这两个人勾结的更早,后来为了把握更大,最后又找到另一个帮手,就是你我和他们的共同老乡——唐婶儿。她可以做到把很多租户的窗扣打开,方便那人晚上的进出,还可以利用打扫卫生的机会偷听屋子里人的谈话。”

“你是说,你是说,301的入室盗窃案——”

“不错,就是唐婶儿通告的。”郭小峰的声音里突然添了一点点得意:“还好我也利用了这一点,你知道,我最喜欢将计就计,因为人的习惯和本性难以违背。我让唐婶儿去骗那个急于弄到钱的贪心家伙,说302因急事取了二十万的现金,明天就要送走。果然——”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寂——

“怎么低着头不说话,爱梅?”郭小峰终于也坐了起来:“受到伤害了?”

片刻之后,屋子里响起爱梅充满迷惑的声音: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唐婶儿?可你为什么怀疑她?爸爸,你开始都没见过她,也没交谈过,你委托调查的结果也证明唐婶儿没有前科或者其他可疑的,难道这不是真的?”

“不,不,不,唐婶儿以前确实是清白的,这也是我愿意给她一次将功补过机会的原因,我希望她保持清白的历史,至于怀疑——,”郭小峰淡淡一笑:“那是一开始就有了,到了孙经理这里就强化了,到了你回答我说唐婶儿决定干到过年就坚定了。”

“一开始?为什么?”

郭小峰听到更加迷惑的口气。

“这个——,”郭小峰摩挲着下巴,思考着如何恰当的表达,片刻——:

“哦——,真是一个难答的问题,多年的经验吧,开始你对我形容的她似乎太犟了。”

“犟?这有什么怪?农民不都是这样?大水冲过来还不肯搬迁,死守旧思想非要生男孩儿等等吧。”

郭小峰断然摇了摇头:

“偏见!爱梅,这是偏见!你说的情况当然有,但那是他们视线被——长久的被迫被固定在土地上的时期,——因为要保留最切实的命根子——才会有你说的举动。从某种意义上说,又有谁不固执己见?那些整天指责民工破坏市容的小市民个个都能给城市增光?我看邋里邋遢,当众骂人,随地吐痰的一点儿都不少,无非是想保持原有的户籍制度造成的高人一等感觉。——还有那些所谓的‘精英’,到现在还试图用曾让中国人吃足苦头的儒家思想成为所有中国人唯一的精神归宿行为准则,好象现代人已经蠢的在精神领域再也造不出什么了,非得往回找才行!——难道这些人不更保守?——我看还就属农民最不保守,这么庞大的民工流就说明他们一点儿也不保守。”

“所以你就怀疑唐婶儿?”

“不是怀疑,而是觉得有些怪,还有你说的那些什么伤自尊的话,在我看来就更奇怪了。”

“为什么?”

“因为,因为——”郭小峰又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因为失去工作根本扯不到伤自尊,倒不如说伤元气。也许你会说无缘无故失去工作是不可忍受的,我的宝贝女儿呀,——这样高层次的痛苦只有那些为印尼海啸流泪,为拯救热带雨林着急,为流浪的猫狗能善终而奋斗,业余休闲是烧烤、登山、攀岩、滑雪等幸福的人们才会感受到的。——唐婶儿的人生是怎样的?让我们来想一想:她这个年纪,小时侯一定长时间挨过饿;恋爱多半不自由;婚后愿不愿意也必须马上生了好几个孩子,如果没男孩可能要无穷尽的生下去;还保不齐会忍受家庭暴力;——等到了城里,不说数十年被那些小市民们看不起的情况——因为你可以不理他们;——就说打工,一定是脏和累的那种,而且很可能被拖欠工资;——做小生意,准被城管驱逐呵骂甚至殴打过;住——基本上是最差的地方,而且前些年一定有被警察以查暂住证等借口驱赶、罚款、受气的经历。——所以说,在中国心理素质最稳定的应该就是民工了,——那么,爱梅,你说说这个出来打工十几年还没有疯掉的女人,既不牵扯欠钱、又不担心找到新工作的她,自称伤自尊而坚持非要回广进公寓工作,我能不感到奇怪吗?”

“所以你怀疑了她?”爱梅小声问。

“所以我想知道真实原因是什么?结果并没有我善意猜测的原因——比如她被严重羞辱和冤枉了!或者被扣留了抵押金等等情况,——事实是没有人说出侮辱她的话,顶多是撵她没有事先通知,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背地里骂几句,咒咒孙经理和广进公寓也就够了,她却如此固执坚持回去?我不得不更倾向孙经理的直觉。”

“可我原来还一直认为这是他的偏见呢。”爱梅沮丧地小声说。

“偏见?”郭小峰笑了:“如果你是指习惯的观点和看法,那几乎是人人都难免的,尤其是像我们这种老家伙,——但那些讨厌常规,万事喜欢出新的人就没有偏见了吗?我敢说,那同样是偏见!而且我们这种人也许观点僵化,听来不新颖,但不缺常识,有时候结果证明还是对的,事实上孙经理最初的朴素直感几乎都不错。”

“现在看确实如此。”

承认的语调,只是声音闷闷的,有些不甘心的味道。

郭小峰又笑了笑:

“所以,为了稳妥,我先告诉孙经理我认为他的怀疑有道理,但嫌疑人未必属于唐婶儿,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还是先让唐婶儿回来,并且郑重交代孙经理不要让唐婶儿知道我们来的事儿,免得‘打草惊蛇’,我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如果是脓包,就一定想办法挤出来。”

“哦——,”爱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你那么反复交代我,还假装让我打听唐婶儿到底还回不回广进公寓,为什么不给我透透底?”

“因为你还没学会心和脸不一致,我的女儿!”郭小峰怜爱的看一眼爱梅:“到了你第二天告诉我说,唐婶儿说干到年前就不干了,回家过年,来年再找新的。我算了一下,无非再多干一周多而已,而工资还拿不到一周的,因为撵她走时多给她算了几天,现在回来还要折算回去,不是太奇怪了吗?再加上饭店争吵那一幕,我几乎可以断言可能会发生什么?”

“我却什么也没意识到,而你推测的完全正确。”爱梅声音里又充满了沮丧。

“那是因为你常常忽略常识。”郭小峰干脆地回答:“你喜欢戏剧性结果——愿意相信什么捡破烂的是富豪、一本正经的是坏人,满脸笑容的其实是变态——等等表里相反的事情。”

说完,他又躺到了沙发上:“好了,你都明白了,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他们同时又躺了下来。

……

“爸爸。”过了好长时间,爱梅突然轻声喊。

“晤?”

“唐婶儿能免于起诉吗?不是将功补过了吗?”

“我愿意是这么个结果,但明天必须先和她谈一谈。”

“谈什么?”

“争取打消她以后犯罪的欲望。”

“你是说她以后还会——?”爱梅轻呼。

郭小峰沉默着……

“怎么不说话,爸爸?”

“爱梅,”郭小峰的声音中添了些沉重:“你应该知道,即使是最符合世道人心的法律,也只能震慑住绝大多数安居乐业的人,——安居乐业,孩子,没有这一项,人是很容易铤而走险的。”

“可再有几年她儿子一毕业可能就好了。”

“过几年?——爱梅,你应该知道,对于无计可施的人,一天也很难挨。”

“可如果现实这样,你又能怎样劝她?”

“我也不知道,”郭小峰嘟囔道。

爱梅看到爸爸在沙发上很不舒服地翻了个身,最后咕哝一句:“现在,还是让你爸爸我赶快睡一会儿吧。”


她只好也躺下了,不知道该怎么劝爸爸放唐婶儿一马,也许应该告诉爸爸自己的同学中有生活的多么艰苦的;还有,如果因为交不齐学费而被扣留学位证,对于学生的打击有多大,包括对于指望孩子读书出头的家长们也同样如此。也许正因为此,他们为了钱是什么都肯做的——包括犯罪——无奈之下的解决之道。但这是可以原谅的,如果没有真的犯下罪过,爱梅想的身上一阵发热,她又坐了起来,冲动地叫道:“爸爸——”

回答她的是均匀沉重的呼吸。

爸爸是真的睡着了,爱梅无奈的发现,——看着爸爸熟睡的脸,她又颓然又倒了下去。

如果唐婶儿的回答不能令爸爸满意,他会放过她吗?爸爸最终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爱梅不知道,她这才发现对于工作中的爸爸,她还非常非常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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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2 18:05:09 | 显示全部楼层
解决之道 十三

唐婶儿更不了解。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坐在桌子后面,一言不发静静注视着自己,表面看来还是很和气的警察是否是个“笑面虎”——说了不算,算了不说。

他会兑现自己的承诺吗?唐婶儿心里打着鼓,她还清楚地记得,当自己沉浸在将要获取一大笔钱的美好遐想中的时候,这个前两天还跟她问过路的男人再次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并且告诉自己,他是个警察。

当时她震惊地抹布都掉到地上了,天哪!自己从未做过坏事,怎么什么还没干,警察就来了?

她勉强镇定一下:“什么事儿?”

“你自己很清楚。”那个警察冷冷地回答。她这才发现,任何和善的面容都可以瞬间变得冷酷。

“我是想给你一次机会才来的。”对方盯着她的眼睛补充。

她吓坏了,虽然自己还是飞快地做出了自我保护的表情——装傻,她无辜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沉默是金!她提醒自己。

但这次似乎没用,眼前自称警察的男子给自己一个轻蔑地冷笑:“不要以为不说话就可以蒙混过关,你已经被跟踪了,和你接洽的那个男人就是1月29日夜里进入C座302准备盗窃的那个人。”

她依然无辜的看着他,她知道那天什么也没拿,自己不用怕。

可那个警察看着自己的眼睛显然变得很失望。

她有些想笑,原来警察诈不成也会生气!

但很快她就明白是自己想错了。

“想装糊涂是吗?”对方又开口了:“那好,我告诉你,他是个在逃杀人犯,犯不犯新罪都会被缉捕,一旦审讯,你认为他会包庇你吗?”

只在睁大眼睛的瞬间,她就决定妥协了,自己不惜犯罪是要搞到钱,儿子的学费钱,可不想一无所获就当了冤死鬼。

她低下了头,小声说:“你要我做什么?”

她明白,警察不会白给自己机会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默默地听着,心里却暗自盘算如何尽快溜掉或者也通知“铁扣”,她不想和警察合作,希望大家都跑掉,自己需要搭档,能犯罪的搭档,只要能跑掉重新开始就行了。——她打定了主意,同时还谦卑地点着头,说:“我一定照做,一定照做。”

但面前的警察又无声地注视了自己一会儿,脸上浮现出阴险的笑容,她感到脊背一阵发凉,果然——,那警察又开口了。

“你应该感到很庆幸,在你站在犯罪边缘的时刻遇到了我,知道我怎么得知这件事吗?巧的不能再巧了,因为我女儿和你儿子是同学。”

儿子!同学!——这两个词犹如晴天霹雳一样砸了过来,她感到头一晕,有些站立不稳,一只手下意识地扶住了墙,但她心里却很明白,看来自己必须和这个阴险、该死、破坏她计划的警察合作了。

她恢复了理智,显然眼前这个警察非常阴险,还是不要耍滑头的好,逃过眼前这一劫为上策。她终于死心了,乞求地问:“我能不能不被抓起来?”

“我会尽量使你免于起诉的。”警察很快的回答。


“我现在悔的很,不过现在我觉得特别庆幸,在我犯糊涂的时候遇到了您。”唐婶儿终于熬不住,一脸恭敬地开口了,她希望尽快结束这一切。

撒谎!郭小峰心里说道,女儿能听出这是言不由衷的忏悔吗?就如同自己刚才请她坐下却被她拒绝,坚持站在椅子边,摆出虚心听训的姿态那样——仅仅是认错的姿态而已!

他想起早上女儿像尾巴似的追着自己说:“爸爸,你会放过她的,对不对?她很可怜。”

“可怜?如果不是这次赶得巧,我及时地制止了这一切,她可能就是制造出血案的帮凶,如同去年那个保姆那样!”他边走边回答。

“但没有发生不是吗?你不能根据推测定罪。”女儿反驳说。

他讨厌女儿的这类强辩,所以回答了一句外交辞令:“我不会给她定罪的,那是法院的事。”

“可你提供的证据也很重要不是吗?”女儿口气软了,但随后就有些激动地说:“爸爸,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唐婶儿活了五十多年艰苦生活都没有犯罪,现在却起了邪念?”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承认,很多人之所以还是好人那只是他们的品格未受考验。”

“所以嘛——”爱梅紧上前两步:“那是实在没办法,不是吗?你昨天还说不能安居乐业的人就容易铤而走险,你能说她的行为就毫无理由吗?”

理由?他站住了,回身看着女儿充满善良和热情的面孔,叹了口气,真是太天真和危险的想法,怎么才能使女儿明白,不能做护身符的理由——多说无益!

“如果她犯了罪法院会因为这个理由而原谅她吗?这个理由足够到让你觉得那个‘铁扣’应该去偷钱并杀了周小姐吗?”

“这——”女儿噎住了,楞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更重要的事实:“她,她不是还没犯罪吗?”

他转身继续走,淡淡地回答:“从不严格的意义上。”

“这么说不是还是可以从宽的?”女儿一溜小跑的到了他前面,机灵地偏过头。

“是的,我可以从宽。但如果她以后再出问题,谁从宽。”

“不是还没有问题?”

“还没问题我才要和她谈,要是有问题了,谈话的就是律师和法官了。”

女儿站住了,他没有回头,继续走着,他知道女儿很快就会跟上来的,果然——

“爸爸,我现在明白了。”女儿喘着气跑上来说:“你不会伤害她的。。”

“我不会故意伤害她的。”

女儿似乎没有听出两句话语的不同,已经转换心思好奇地问。

“爸,我知道你想劝她改过自新,你打算怎么劝她?对了,你好象还很擅长这个。”

“因人而异。”

“因人而异?哦——,就是我们老师说的,也就是因材施教。”

“NO,那只有水平相差极大的人之间才可以用这个词,我还不配。”

“这么谦虚?谦虚使人进步,老师总这么说,看来你把握很大,爸爸?”

“不!”他谨慎地回答:“人都比你想象的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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