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千羽》之“传奇”——中国古代的异闻奇事-----林素微

云雾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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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寒

46凶兆
　　
　　故事还是发生在唐朝。
　　
　　清河县有一个村子，村子里有一个老妇人，信佛，而且极为虔诚。
　　
　　人活着，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烦恼，一天，她打算出门去拜见附近寺院里的禅师，请求高僧为她指点迷津。
　　
　　寺院离她家有一段距离，沿途还要经过一片荒野。
　　
　　那里风烟弥漫，杂草丛生。杂草深处，是一丘一丘的野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收了死人身上的养分，坟上的青草长得格外茂盛。
　　
　　路两边，除了荒烟衰草以外，隔很远才能看见一棵歪脖子树，很多乌鸦栖息在上面。有人经过的时候，它们便拍打着黑色的翅膀，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你。有时候，嘴里还发出瘆人的叫声。
　　
　　若不是赶庙会，放焰口什么的，这段路几乎没有什么人走过。
　　
　　老妇一个人走在荒郊野外，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暗自祈祷着，菩萨保佑，快点饶过这个鬼地方，到了寺庙就好了。
　　
　　最好能碰见个人，搭伴前行，有人壮胆儿，自己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她正想着，前方果然就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子，很年青，身着白衣，站在遍地的荆棘丛中。从纤弱的背影来看，就能猜出十有八九是个美人。
　　
　　老妇紧走了几步，想赶上前去，跟那女子搭个话。
　　
　　却见那女子垂着头，绕着一个小土丘，低低地饮泣。哭声很是压抑，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那土丘是是她亲人的墓穴吧？这女子难道是来上坟来了？老妇心想。
　　
　　她想上前安慰几句，年纪轻轻的，可别哭坏了身子。于是便挽紧了包袱，朝那女子走过去。
　　
　　那女子离她也就几十步，她走动的距离，远远超过预期，按理说早就该到了，奇怪的是，不管她走多久，那女子看上去还和以前一样远。
　　
　　似乎，她走几步，那女子便远离她几步。这样下去，她永远也不可能靠近。
　　
　　老妇心里有些发慌，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这次，她惊奇地发现，随着她的后退，那女子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到后来，她终于发现了门道：只要她前进，那女子便后退。她后退，那女子便前进。
　　这样反复多次，老妇猛然醒悟：这女子八成是鬼！
　　
　　夕阳暮色中，那女子白衣飘飘，风情万种。可是，她身上穿的，分明就是死人入土时穿的敛衣！
　　
　　这个认知令她后背直冒寒气。而且，不知道是因为精神作用还是其他原因，她忽然觉得连那女子的哭声都阴恻恻的。
　　
　　天渐渐黑下来了。老妇不敢逗留，她回到土道上，抓着包袱，快步前行。
　　
　　身后窸窸窣窣，总觉得好像跟着一个人，心里怕得要命，却又不敢回头看。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望见寺庙的灯火了。她松了一口气，全身上下大汗淋漓，好像要虚脱了一般。
　　
　　自始至终，她都没敢回头看上一眼。
　　
　　进了寺庙，拜见禅师之后，老妇将自己在路上的奇遇同禅师讲了一遍。禅师点了点头：
　　“施主还记得那女子的样貌和装束吗？”
　　
　　“记得，记得！”
　　
　　老妇记性很好，将那女子的相貌和穿着打扮叙述了一遍，禅师也觉得这件事大事古怪，于是便把那老妇所说，记在了屋子里的墙壁上。用作备忘录。
　　
　　第二天，老妇等到天亮才走。而且，是与同村的另一个前来进香的人一起走的。经历了昨晚的事以后，她再也鼓不起勇气，一个人走那段路了。
　　
　　这次倒是一切正常，什么也没有发生。
　　
　　回到家里以后，老妇仍旧柴米油盐地过她的日子，过了一阵子，就把这件事忘到脑后去了。
　　
　　却说一个月以后，禅师所在的寺院来了一个人。此人是清河县的县尉房陟，他妻子刚刚死去，想请寺庙里的和尚到家里做道场，超度夫人的亡魂往登极乐。
　　
　　来到禅师房间之后，刚刚坐定，房陟就被墙上写着的东西吸引过去。
　　
　　他嘴唇蠕动，快速地读着，越读，脸色越难看。
　　
　　“大师，这墙上的字，是什么时候写的。”
　　
　　“一个月以前。”
　　
　　“这墙上记载的女子的相貌，衣着，同我死去的妻子一般无二！”
　　
　　“哦——”
　　
　　“她的坟墓，就在老妇遇见那白衣女子的地方！”
　　
　　“啊？——”禅师也不由得露出了错愕的表情：难道老妇真的见鬼了？
　　
　　“尊夫人是什么时候离世的？”
　　
　　“昨天！”
　　
　　禅师的眼睛越瞪越大。
　　
　　“一个月之前，尊夫人在哪里？”
　　
　　“在病床上。她都卧床半年了，身体极度虚弱，吃饭的时候都得下人拿勺子喂，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不可能一个人跑到荒郊野外去！”
　　
　　禅师同房陟面面相觑，他们都已经明白此事的症结在哪里。
　　
　　一个月之前，老妇便在荒郊野外看见了房夫人的鬼魂，而房夫人，却在一月之后才死。
　　死后，恰恰埋在那白衣女子盘桓之处。
　　
　　难道，老妇此前所见，是一个凶兆。
　　
　　它预示着，房夫人病入膏肓，在劫难逃！
　　——是的，在劫难逃。
　　
　　此时，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墙上，白墙，黑字，是那么的刺眼！
　　
　　而屋子里的两个人，一动不动，目瞪口呆！
　　
　　出《通幽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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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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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寒

47地里挖出一个人
　　
　　大唐开元年间，李仲通任鄢陵县县令。他家有一个婢女，年纪轻轻的，得了一场重病，医治无效，就死了。婢女死后，李家将她葬在鄢陵。
　　
　　三年以后，李仲通任期已满，上司将他调往四川郫县当县宰。四川离鄢陵很远，蜀地道路险绝，李仲通原本不愿意去。可是，他有一大家子的人需要养活，总不能就这么辞官回乡。形势逼人，不管他怎么不情愿，还是带领着一家老小，来到了郫县。
　　
　　这一路长途跋涉，其中的艰险自不必说，到达目的地之后，全家人都已经疲惫不堪。
　　
　　可不管如何疲倦，新官上任，总得先打扫一下府邸。到了县衙之后，家人和仆从们便开始忙活起来。
　　
　　家里人在扫地的时候，发现土里面有很多头发，扫一遍，没扫干净，再扫，仍然如此。那些头发好像埋得很深，根部插在泥土里，非常顽固，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清扫掉。
　　干活的人有点着急，索性俯下身子，伸手去拔，竟然没拔出来。
　　
　　“嗯？怎么这么重，难道这头发下面绑着什么？”
　　
　　这人像在菜园子里拔萝卜一样，运足了力气，猛地往上一提。那些头发终于被他拔出来了，不但头发被拔出来了，还拔出一个人！
　　
　　那些头发，是长在人的脑袋上的。经他这么一拔，那人的脑袋就从泥土里面露出来了。不仅如此，还露出半截身子来。
　　
　　自己仅仅是扫扫地而已，竟然有这么惊人的收获，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干活的人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这声惊叫，或者说叫惨叫更合乎实际，把全家人都招来了。大伙儿都很奇怪，这活儿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发出这么惨绝人寰的动静来呀。
　　
　　直到他们看清眼前的情景，才理解那个扫地的人为什么发出如此令人心惊的惨叫。
　　
　　地上的泥土里躺着一个人，半边身子已经从土里面露出来了，脸上挂着厚厚的灰尘，头发很长，藤蔓一样蔓延在地上。
　　
　　有个老成持重的家人壮着胆子走过去，低下头来，仔细地观察了一阵。只见他脸色原来越凝重，每一道皱纹里都流露出深深的疑惑。
　　
　　“咦？怎么会是她？”
　　
　　“她？她是谁？”
　　
　　“咱们家三年前死的那个婢女啊！”
　　
　　“她不是早就死了吗，葬在鄢陵，怎么会……怎么会跑到郫县呢？”
　　
　　“这我哪儿知道啊！”
　　
　　众人围拢过去，惊奇地发现，那婢女面色如生，白里透红，死了这么久，竟然一点腐烂的迹象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胸口还在微微地起伏。
　　
　　家里人也顾不得探讨这个未解之迷了，齐心合力地把她从土里抬出来。在场有个通晓医理的人给她把了把脉，发现这女子果然还有脉搏，虽然十分微弱，但是，毫无疑问，她还活着！只是现在的状态如同喝醉了酒一样，昏昏沉沉，什么也不知道。
　　
　　李家人给这死而复生的婢女灌了些稀粥，修养了几天之后，这女子竟然醒了。
　　
　　她睁开眼睛之后，听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婢女张了张嘴，半天，终于从嗓子眼里咕哝出一句话：“我一直都好像在睡梦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虽然所有的人都对这个婢女究竟是如何从千里之外的鄢陵，来到郫县的，以及她为什么能够起死回生，充满了好奇。可是，一看婢女那茫然无措的样子，大家就知道，这事是不问白不问，问了也百问。
　　
　　李仲通是这家的主心骨，根据多年以来的人生阅历，他认定，这女子根本就不是人，她是一只鬼！只是，这鬼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别的他不知道，对付鬼的法门可多得是。他吩咐家里人煮了一锅桃木汤，桃木有驱鬼的功效，桃汤也是如此。家里的女仆得了老爷的令以后，一哄而上，灌的灌，洗的洗，希望驱除眼前的邪祟。可是，灌了一肚子桃汤，并且接连用桃木煮成的水沐浴之后，再一看，婢女安然无恙。
　　
　　这鬼道行还挺高！哼，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了！李家又请来远近闻名的道士，飞符做法。折腾了好长时间，婢女仍是言笑如常，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
　　
　　到此为止，李家人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这婢女不是鬼，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尽管如此，为了以防万一，李仲通还是决定，找间屋子，将她关上一个月。禁闭期间，让家人拿些饼和水给她，一是为了维持生命，二是再行试探——谁都知道，鬼是不吃人的食物的。
　　
　　婢女饮食如常，给什么吃什么。经过一个多月的考验之后，李仲通才渐渐放下心来。
　　这女奴原本就是他们家的人，既然主人没有放遣，就仍然留在他家，象以前一样，分派给她各种活计。经过细心观察，李家人发现，无论吃饭、穿衣还是干活，这婢女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时间长了，他们也就接受了婢女死而复生，并且尸体离奇地从鄢陵转移到郫县的事实。
　　又过了几年，婢女也到了出嫁的年龄，李仲通跟夫人商议之后，将她许配给家里的一个男仆。
　　
　　这夫妻两个兢兢业业，日子过得也还不错，不久以后，便相继生下一男两女。
　　他们同别的夫妻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就这样过了十七年，十七年之后婢女得病身亡。
　　
　　这一次，是真的死去。
　　
　　再也没有活转过来。
　　
　　（出《惊听录》）
　　

云雾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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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寒

48、艳影
　　
　　 南唐江南军使王建封，到了地方上以后，骄横放纵，奢侈无度。他在淮河以南修筑了一座大宅，这宅子占地极广，金碧辉煌，屋宇壮丽。远远看去，恍若帝王的宫殿一般。
　　
　　 王建封久居江南，这里山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无论什么事情，都是他说了算。这日子过的，简直塞过活神仙。
　　　　
　　　　一天， 闲来无事，他信步走到临街的窗前坐下。
　　　　
　　　　
　　　　窗外碧意盎然，莺飞日暖，正值仲夏时分。
　　　　
　　　　王建封坐在花厅里，手捧酒杯，自斟自饮，不知不觉中，就有些微醺。半分薄醉里，只见街边杨柳依依，而青石板上无数贩夫走卒，匆匆来去。滚滚尘嚣中，每个人都在为浮生而忙碌。
　　　　
　　　　他是这里的主宰，所有人的主宰。他们的生死存亡，皆在他的一念之间。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微微浮起了笑意。
　　　　
　　　　那笑意还没在脸上扩散开来，他就怔住了。放下手中的琉璃盏，不由自主地自桌边站了起来。
　　　　
　　　　此时已是正午，阳光盛烈，街上行人渐渐稀少。只见长街对面，走过来两个人。
　　　　
　　　　是一个微微弓着背的老妪，还有一位身姿纤弱的少女。两人皆衣衫褴褛，但是气度很是从容。
　　　　
　　　　尤其是那少女，明明只是盈盈静静地走过，却犹如晴天中闪过一道霹雳，声色都令人惊心。恍然间，只觉得眼前艳影浮离，长街左右，所有的一切尽皆隐退，淡化成朦胧的背景。而那女子的绝世姿容，则无比清晰地凸显出来。
　　　　
　　　　她走过这一路，身上恍若笼罩着离合的神光，令人无端觉得，花不成花，叶已非叶，秋虽未至，而万物凋残，不复成形。
　　　　
　　　　这女子的出现，如同惊天一剑，直插入王建封的心口。不知怎么的，他觉得有些痛楚，却又是说不出的欢乐。
　　　　
　　　　眼见那女子就要拐过街口，渐渐消失。王建封才如梦方醒，叫下人赶快出去，把这一老一少叫进来。
　　　　
　　　　等待的时候，王建封觉得这一刻好像被无端地拉长，有些焦躁，又无端地烦乱。
　　　　
　　　　那女子和老妪终于被领了进来，老妪走在前面，少女尾随其后。有意无意地，躲着王建封的目光。
　　　　
　　　　他的手搁在桌上，轻叩杯盏，沉声问道：
　　　　
　　　　“老人家这是从什么地方来呀？”
　　　　
　　　　“回大人，老身与小女孤贫无依，乞食至此！”
　　　　
　　　　一丝笑意浮上了王建封的唇角，一听这话，他的心笃定了不少。
　　　　
　　　　“这样吧，我纳您的女儿为妾，终身供养你，你看可好？”说罢，他朝那少女瞄了一眼。那少女低着头，听了这话，一丝红晕爬上脸颊……
　　　　
　　　　“这……这……老身当然是求之不得！”
　　　　
　　　　王建封笑了笑。那女孩儿的头垂得更低了。 “既然是一家人了，我怎么能让你们还穿着这样的衣服，来人啊，带两位女眷去换装。”
　　　　
　　　　“谢大人！”那女子终于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王建封一眼。然后，再次垂下头去。
　　
　　　　那声音是如此的好听，王建封觉得自己好像在空中飘浮起来，四肢都已轻得不复存在。
　　
　　　　下人应声而至，带着二人朝更衣间走去。那女子的语声渐渐稀薄渺远，在他耳边，如烟一般散尽。
　　　　
　　　　更衣室离花厅很近，仆人指点二人如何换衣之后，便悄悄退了出来。门是虚掩着的，王建封听见一阵柔和轻响，悉悉簌簌，如同江南微风细雨中的点点落花，明明该是极轻的，却又能够听见它们堕地的声音。
　　　　
　　　　恍惚之间，他的似乎自门隙中瞥见一片柔白的薄光，是那女子的身体吗？他这样想。
　　
　　　　虽是正午，他却不由自主地盼望夜晚快些到来了。
　　　　
　　　　一盏茶已尽，却不见那母女出来。
　　　　
　　　　侧耳细听，屋子里如斯寂静，一点声息也没有。
　　　　
　　　　他觉得奇怪，走了过去，轻轻推开房门。
　　　　
　　　　房门敞开，几榻萧条，她不在房内。
　　　　
　　　　地上是两堆破烂的衣服，如同蝉蜕一般，遗弃在那里。王建封认出，这正是那母女身上穿的衣物。
　　　　
　　　　衣服旁边，是两摊厚重的凝血，正缓缓地朝四周蔓延开去。仔细看去，竟然是人的形状。
　　　　
　　　　一个是弯着腰的，谦恭的老妇，另一个，是身姿纤弱的，垂髫的少女。
　　　　怎么会这样？他问自己。
　　　　
　　　　地上的血越淌越快，就要沾到他的脚底了。王建封连连后退，惊恐得想要嘶声喊叫。
　　　　正在此时，他看见地上的那摊凝血，轻启红唇，一笑。
　　　　
　　　　王建封终于无法控制自己，大叫一声，夺门而出。
　　　　
　　　　乍起的梦境终究破灭，而且，竟然是以如此诡异的方式，王建封心胆俱裂。
　　　　
　　　　原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起诡异的事件终究会慢慢淡忘。没想到，一个月之后，朝廷便颁下圣旨，将其诛灭。
　　　　
　　　　也许，此前发生的怪事，就是命运的暗示！
　　　　
　　　　出《玉堂闲话》
　　

云雾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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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linchao

这个凝血的好恐怖

宝宝寒

49/幽冥之眼
　　
　　复州有个医生，名叫王超，医术非常高明，最擅长用针，凡是经过他治疗的病人，没有治不好的。
　　
　　王超在当地是个闻名遐迩的神医，病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每天都应接不暇。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有起死回生之能的医生，自己却曾经“死”过一回。
　　
　　唐文宗太和五年的一天，躺在榻上休息的王神医，突然失去了心跳和呼吸，连脉搏也摸不到了。家里人怎么叫他，他也不醒。
　　
　　王超的身体一向很好，自己平时又很注意保养，突然出现这种状况，简直是飞来横祸，是所有的人都始料不及的。
　　
　　家里人又是灌药，又是掐人中，又是扎穴位，折腾了半天，也不见好转。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踏上了鬼门关，这是谁都无法接受的事。
　　
　　家里老人、孩子，尤其是女眷，便开始哭天抹泪，都开始商量着给他准备后事了。
　　
　　没想到，第二天早晨，王神医忽然又活过来了。
　　
　　醒来之后，他告诉病榻旁边的人，就在大伙儿都以为他已经死去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非常离奇，在梦中，他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那地方有高大的城池，森严的宫殿，精美的亭台楼阁，看上去好像是王者的居所。
　　
　　冥冥中，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穿过重楼，来到一间装饰华美的屋子里。
　　
　　屋子里摆放着一张极大的床榻，榻上躺着一个人，正痛苦地呻吟着，那个人见了王超以后，就招呼王超上前给他治病。
　　
　　王超走上前去，发现那人右臂上肿起来老高，掀起衣袖一看，只见胳膊上面有一个杯子那么大的肿瘤，已经肿胀得发亮了。
　　
　　病人面色惨白，即便是掀起衣襟的动作，也令他吃了痛，口中不禁闷哼出声。
　　
　　王超摸了摸自己的怀里，发现针灸的那套银针还在，便从中取出一枚来，向那人的伤口刺去。脓血沿着针尖从那人胳膊上的肿块里慢慢排出来，用器皿接了有一升左右，那人身上鼓起的肿块才算完全消下去。
　　
　　脓血排出以后，那人的神情也变得畅快起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对身边伺候的黄衣小吏吩咐道：
　　
　　“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王先生的，这样，你带他去看看‘毕’吧！”
　　
　　“毕”是什么东西？以前可从来都没听说过啊。王超心内狐疑。
　　
　　 黄衣人领了命，领着王超走出房门，沿着一条曲折的小路往前走，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来到一座建筑物前面。王超抬头一看，只见那座建筑的门口悬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面书有“毕院”二字。
　　
　　院门被打开了，王超随着那黄衣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进了院门之后，朝四周一看，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脏也开始剧烈地跳起来。
　　
　　院子里有成千上万个大大小小的眼睛，聚集在一起，堆积得如同小山一般。
　　
　　那些眼睛虽然脱离了人体，却仿佛有生命一样，仍然在不停地眨动，褐色的瞳仁一闪一闪，好像正在盯着人看似的，有的热切，有的漠然，有的哀伤，有的欣喜，有的不怀好意……
　　
　　看得王超后心发寒，脊背上直冒冷汗。
　　
　　“这就是‘毕’了。”黄衣人在旁边解释道。
　　
　　“哦……”王超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应声道。
　　
　　王超呆得是度日如年，就盼着黄衣人赶紧把他带走，正在此时，有两个身材壮硕的男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这两个人来到院子里，手持着两把巨大的扇子，分列左右。站好之后，就开始用扇子扇那些堆在一起的眼睛。
　　
　　扇子一扇，原来聚集成堆的眼睛就动了起来，或者在空中飞翔，或者象人类那样飞跑，或者在地上爬行，转眼之间，就全都消失了。
　　
　　王超看着眼前这令人惊骇的一幕，终于鼓起勇气，问那黄衣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黄衣人道：“凡是有生命的东西，先死就变成‘毕’。”
　　
　　王超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正想进一步细问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悲切的哭声，心头一震，悠悠醒转，见家人正围着自己的床榻哀哀哭泣呢。
　　
　　王超死而复生，一家人当然是喜不自胜。而王超本人，仍然沉浸在昨夜的梦境中。
　　
　　“有生之类，先死为毕。”这是黄衣人所说的话。
　　
　　那么，自己死后，也会成为“毕”吗？
　　
　　那个躺在榻上的病人，为什么叫人带自己去“毕院”呢，仅仅是让自己见见世面吗？
　　那个地方，究竟是一处什么所在呢？
　　
　　假如人死之后，才能到达那里，那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地狱？
　　
　　进入地狱之后，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幽冥之眼。
　　
　　（出《酉阳杂俎》）
　　
　　我在上一个帖子里讲过一个“眼睛”的故事，现在大家知道那些眼睛是从哪里来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