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夜话--都市新传说》，作者：骑鲸揽月

化不肥

　　我和波斯猫走出老板办公室，来到集中办公区的大厅里面。

　　办公区的程序猿们的精神状态终于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那种被深度催眠的迷茫样子，而是互相打量，面面相觑。

　　“老刘，你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老！”

　　“还说我呢，你自己照照镜子！脸色跟鬼一样！”

　　“小马晕倒了！”

　　“这……这是我今天写的代码吗？这是我之前一个月的工作量啊！”

　　办公室里的画风大变，人人都惊恐不已。

　　小陈“噌”的跳到了电脑桌上，嘴里骂了起来，“这个鬼公司不正常，大家赶紧走！”

　　他属于刚被蛊惑，还中毒比较浅的。

　　但公司里的其他程序猿，听到小陈的话后，却是没有马上行动。

　　“走？为什么要走？我还指着这份工作养家糊口呢！”

　　“是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年纪又一大把了，去别的公司都不要我，只能在这儿了。”

　　“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呢！”

　　“咦，咱们公司那个女程序员呢？怎么不见她了？”

　　“那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我感觉那女程序员走了快半年了吧！”

　　大厅里的人们议论纷纷。

　　人啊，真是种奇怪的动物。都这种状况了，还在纠结自己能不能拿到这个月的工资。

　　我缓缓走到他们中间。“工资你们是别想拿了。我劝你们还是尽快去医院检查下自己的身体，看看自己还有多长时间好活吧。”

　　“这小子哪儿来的？”

　　“这说的什么话！是咒我们死吗？”

　　“不过被他一说，我还真觉得浑身酸疼，脑袋像是被大锤捶过一样……”

　　“我也是，心慌，手抖，看东西都看不清了……”

　　我不再理会他们，走到我工位前，简单收拾了东西就离开。

　　在我走的时候，那些程序猿们还一脸懵逼的站在大厅讨论着，只有小陈好像溜了。

　　路过老板办公室的时候，我忍不住又打开门看了下。经过了几分钟了，那老板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不过他的相貌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我初见他的时候他还是40岁左右的模样，现在看起来已经70多岁了。

　　我在心里默默想了下，就这么会儿时间，老板应该已经在这间办公室里渡过了30年的时间。

　　一股漫无边际的绝望感从我心里蔓延开来。古代传说中最惨的无间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化不肥

　　又是一个大晴天。窗外的嫩叶绿得直晃人的眼睛。

　　波斯猫带着森林猫在屋里玩毛线球玩得不亦乐乎。这小子已经一岁了，也快到了发情期，和森林猫打的火热。

　　森林猫为了报恩，加上原主人也不在了，请求待在我家里。

　　我家里既然已经有了三只猫了，也不介意再多一只，就当是做善事，成全波斯猫的好事儿吧。

　　只是布偶猫趴在一旁，冷着脸不说话。

　　电视机里报道着本地新闻。

　　“本台悉，今晨8点绿地大厦有保洁员报警，说在该大厦某房间内发现一具人类骸骨。本市刑警大队接到报警后迅速出警，目前正在调查中……”

　　播音员正说着，忽然语气一变。“根据最新消息，经法医和本市文物专家联合鉴定，这具骸骨已经有超过2000年的历史……为什么这栋现代大厦里会出现一具超过2000年的骸骨呢？本台会持续跟进报道！”

　　我听在心里，无限感慨。2000年的光阴，在那间办公室里，就在一夜之间过去了啊。

　　不管怎么说，这事儿算是正式解决了。为了庆祝，我特意坐地铁去附近的商厦准备大吃一顿。

　　已经是晚上9点了，地铁里依旧拥挤不堪，现在正是那些公司的下班时期。

　　在拥挤的车厢里，我看到了昨天在公司里的那些程序员。

　　他们有的穿着新工服，有的脖子里还戴着新公司的工牌没有摘下来。个个都神情憔悴，靠在地铁的扶手上稍作歇息。有运气好抢到座位的，坐在座位上，不消一会儿就鼾声大作。

　　我扭转了头，望向地铁窗外。

　　地铁站广告牌上，刷着醒目的大字。“拼搏痛苦一阵子，不拼搏痛苦一辈子。”

　　地铁疾驶而过。黑暗迅速取代了那行鲜红的文字。

化不肥

　　第二十一夜 鬼车

　　“昨天半夜0:30分左右，在蜀都中心附近发生一起交通事故。根据现场勘查报告和事发地监控表明，受害者李某当时正在横穿马路，肇事车辆忽然出现……”

　　我在客厅码着字，同时开着电视的新闻频道。

　　码字间隙我看了眼，电视屏幕上方显示了受害者的信息，打着马赛克，不过看轮廓应该年纪不大，据报道是个上初中的小女孩儿。

　　随后的跟踪报道说，肇事车辆的车牌是套牌的，而附近的监控恰好又坏掉了几个，所以目前还没能找到肇事车辆，希望广大市民提供线索云云。

　　客厅里，波斯猫老神在在的盘腿坐着，像是道士在打坐。布偶猫在梳理自己的毛。那只新来的挪威森林猫则是蹲在蒲团上，老老实实的看着电视。

　　说来也奇怪，这只猫对线团、小鱼干之类的兴趣都不是很大，来到我家后每天雷打不动的事儿就是看时事新闻，也不知道这个爱好是怎么养成的。

　　看到那个小女孩被车撞死的监控录像后，森林猫悠悠的叹了口气。“人的生命好脆弱啊。”

　　我觉得她有点多愁善感，不知道是不是还沉浸在她主人的死亡中无法自拔。

　　波斯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入定状态醒来，亲昵的给森林猫舔着毛。“妹子，生老病死都是定数，及时享受当下才是应该做的。”

　　布偶猫则一脸鄙夷的看着波斯猫这种“舔狗”行为，不发一语。

　　森林猫忽然开口，“这段时间的交通事故好像有点多。光是我看到的新闻报道就有3起了。”


　　“噢，是嘛？”我一边码字，一边心不在焉的回复她。

　　森林猫认真的掰起指头算了下。“昨晚的车祸，大前天傍晚的车祸，还有上周三凌晨的车祸。”算到这儿，她的耳朵忽然动了动。“事儿好像差不多！都是套牌车！而且死者都是上初中和高中的小孩子！”

　　噢？她的这话终于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停下了在键盘上跳跃的手指，思考了起来。

　　我国每年死于交通意外的人数差不多有9万人。全国有近700个市，近4万个乡镇。平均下来，每个市区平均每年在交通事故中死个三五个人算是正常的。但如果真像森林猫说的，在短短一周时间内就有3个人在同一个地区死于车祸，而且死者的特征和车的特征还这么相近，那就肯定不正常！

　　我打开了本地的论坛，果然，针对这段时间的车祸事故，论坛上的议论热火朝天。

　　“我觉得肯定不是简单的车祸！同样的套牌车，同样都是在深夜、黄昏、凌晨等目击者少的时候发生的事故，要说没联系，我才不信呢！”

　　“不过根据摄像头拍下来的录像，每次撞人的车的颜色和款式都不一样啊！”

　　“这肯定是个有预谋的犯罪集团！他们手头有不少套牌车，专门对中学生下手！”

　　“这么做对他们的好处是什么呢？一般不都是绑架勒索，图财的吗？”

　　“谁知道呢！也许这就是帮亡命徒，没有目的，专门报复社会的！”

　　“好可怕！我要嘱咐我家小红，这段时间没事不要外出了。”

　　“现在社会上变态真多！”

　　……

　　关于这件事的帖子很多，连续几屏都是这样。我每次刷新都会出现新帖子。好事者越来越多，不知道是谁给最近的事儿起了个耸人听闻的名称，叫“鬼车连续杀人事件”，还给臆想中的幕后黑手起了个名字叫“鬼车党”。

　　我估计这位是《名侦探柯南》看多了。

　　不过没想到这个中二病满满的名称竟然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可，许多人瞬间侦探附体，开始讨论所谓的“鬼车党”的犯罪动机以及下一步的犯罪计划。

化不肥

　　我把网页关掉，开始闭目想这件事。等我想完睁开眼，被吓了一跳。波斯猫大大的脑袋就凑在我面前，两只眼睛瞪得像是铜铃。

　　“这事儿我有些想法哎。刚才我给丽丽说了，她表示很认同。”波斯猫有点谄媚的告诉我。

　　“丽丽是谁？”我有点懵。

　　波斯猫指了指正在旁边用舌头梳洗自己的森林猫，面带娇羞，“是我给她起的爱称。”

　　我强忍住撕扯他脸的冲动。“你的想法是什么？说来听听。”

　　说到正事儿，波斯猫一瞬间摆出了张严肃脸。“首先我不认为这事儿是三起孤立的交通肇事案，不过肯定也不是网上那些人说的什么报复社会的犯罪团伙干的。”

　　“依照我的专业知识……”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才往下说，“我觉得这倒是有点像古代宗教里的献祭行为。”

　　“噢？继续说。”他的想法和我的不谋而合，让我起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趣。

　　“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了套牌车和车祸上，在我看来，车本身恰恰是最不重要的，只是送那些人上黄泉路的载体而已。说白了，用别的方式也可以。只不过伪装成交通事故是最不引人注目的。

　　我们要关注的是两点：事故发生的时间和对象。

　　时间的话，都是在黄昏、深夜、凌晨，没有发生在大白天的。这些时间段都是阴气重阳气弱的时间，也是日夜黑白交替的时间。

　　至于死者，都是中学生。按照很多宗教，特别是古代巫术的说法，这些小孩子还未经人事，魂魄是最纯正的魂魄。

　　而且每次发生交通事故的时候，附近的监控，甚至是附近店铺的监控都坏掉，这肯定也不可能是出自人为，普通人做不到这样。所以我觉得背后有超自然能力的存在。”

　　波斯猫侃侃而谈，不知道什么时候，森林猫也不再舔毛了，温柔的靠着他，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波斯猫。我觉得这才是这小子对这事儿这么热忱的真正目的。

　　听完了他的高谈阔论，我点点头。“你说的和我想的大体上差不多。不过我们现在没有任何线索，仅仅是推论。”

　　就在这时候，我手机忽然响了。

　　接通后，我咖啡厅雇员小玲的声音响了起来。“老板，在吗？有个先生说想找您聊下。”


　　半个小时后，我和这个不请自来的奇怪男人坐在了咖啡厅靠窗的桌子边。

　　这男人看起来垂头丧气的，不过倒是打扮的西装革履，只是衬衫的顶格扣子没扣，也没系领带。中国人习惯穿西装的还是少数，基本上在外面还这么打扮的，不是中介公司的就是卖保险的。

　　果然，我坐定后，那男人就递过来个名片，并自我介绍。“鄙姓赵，是保险公司的理赔员……”

　　我看了下，还是个挺有名的保险公司。

　　“赵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我有点奇怪，我也没买过保险，家里也没从事这行业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保险公司的人会来找我。

　　那个姓赵的男人勉强笑了笑，但是比哭还难看。

　　他抓了抓头发，沮丧道，“最近一周咱们市连续发生了几次交通肇事致人死亡的事儿，岳先生不知道听过没？”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他叹了口气，“按理说我不该这个表情的。不过凑巧的是，三名死者都买了我们保险公司的意外险……哎，这几天可把我愁的……”

　　我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怀疑他们故意骗保？”

　　他左右看了看，显得很是小心翼翼。“我没这么想，不过我们主管觉得这事儿有问题。你想啊，往常咱们市一年才有几起交通死亡的事儿啊？现在这一周就发生了三起。而且，他们买保险的日子都没多久……您看下……”

　　他递给我一份材料，我简单扫了下，都是些保单，生效日子大致都是在半年到几个月前。

　　我也理解了他和他背后的保险公司的顾虑。骗保的事儿可以说是屡见不鲜，不过大多数都是买的财产险，用自己生命来骗取保金的不多，大部分都是在社会上一事无成，活不下去了，想在最后给自己家庭一些金钱弥补的。

　　“不过……”我想了想开了口，还是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一般买完保险去自杀的都是些穷困潦倒的中年人，这些孩子还不至于吧？”

　　那个保险理赔员脸上的愁容更深了，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我登门一一去拜访后，发现这些孩子的家庭条件还都不错，家里人对他们都寄予了很深的期望，不太可能用孩子的一条命去换几十万的保险金。而且，那些家长也猜出了我上门的意图，还把我狠狠揍了一顿……”

　　他捋了捋袖子，露出了胳膊上青紫色的伤痕，苦笑了下。“不过我也理解他们。谁家的孩子没了，还被人当做是贼，当父母的都会想杀人的。”

　　“你现在是夹心饼，夹在受害者家人和保险公司之间不知道怎么做。”我挑明了他的困境，“不过你来找我干嘛？我只是个咖啡厅的小老板，外加写字儿的，能帮你什么忙？”

化不肥

　　他朝吧台的方向望去，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小玲也在朝我们这边看。跟我的眼神相遇后，小玲忙转过身子，忙碌了起来。

　　“您也别怪她。小玲是我的远房亲戚。我这几天被这事儿愁的受不了，小玲说您神通广大，也许能帮我解决。”这个姓赵的男人为了显示诚恳，还站起来朝我鞠了一躬，我忙让他坐下。

　　神通广大？

　　我想了下，我这段日子做的事儿也没给小玲说过啊。唯一跟她有交集的，就是那个一度每天出现在我们咖啡厅里，被困于轮回中无法解脱的老女人那事儿了。

　　那件事可把小玲吓的不轻，以为出现了鬼。后来是我把这事儿摆平了，所以她觉得我很有本事？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答案了。我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已经决定这事儿一了就把小玲给开掉。

　　不过这个保险员倒是给了我另外一个思路。

　　我之前只认定这是某个组织弄的献祭行为，这些中学生都是被挑选中的祭品。然而现在出现了新的情况，保险员告诉我，这些出事的学生在半年前集体给自己买了意外险？这好像昭示着他们好像知道自己会出事儿似的。也难怪保险公司会有他们是不是在骗保的疑惑。

　　可是，这些学生们貌似也没有用自己生命来骗保的动机啊？

　　这时，我忽然产生了个新的想法。会不会是这些学生加入了什么邪教？被洗脑后，自愿成为祭品。得知自己要成为祭品后，自己给自己买了保险，想用自己的生命给家庭换一笔钱？

　　这个思路倒是能把目前发生的事儿都解释了。

　　我跟那个姓赵的保险员寒暄了几句，就把他打发走了，然后匆匆回到屋里，开始梳理我的逻辑。

　　这天晚上我正睡的迷迷糊糊，忽然又接到了小玲的来电。看到是她我心里就有气，不过还是接了。电话里她的声音很惊惶，“老板，第四起！又有学生被撞死了！”

　　这话让我睡意全无。我看了下手机新闻app的本地推送，并没有相关新闻，小玲是怎么知道的？

　　小玲告诉我，今晚出事的中学生最近刚买了保险，保单昨天还在父母给他收拾屋子的时候被发现了。警方接到报案后通知了这学生的父母，父母又第一时间打给了保险公司。

　　她那个赵姓亲戚听完都快哭了，央求我去现场看下。

　　我问了下，从警方接到报案到现在，也不过20分钟的时间，顿时来了精神。

　　匆匆忙忙穿好衣服，我招呼波斯猫，“走！”

　　俗话说，人死如灯灭，不过大部分人在肉体死亡后，脑波还能以粒子的形态在尸体周围留存一段时间。留存的时间长短因人而异，也因气候、环境而异。像是在这种深夜，大概可以保存一晚上。最长的时间大概能保持七七四十九天，在民间传说里，人死了超过七七四十九天，就彻底的“入地府”了，其实也就是脑波彻底消散了。

　　残存的脑波如果是在大太阳地里，被阳光照射，可能几分钟就消散了。

　　我带着波斯猫，在不到10分钟的时间就到了事发地。

　　救护车已经把尸体给拉走，事发地的十字路口被拉上了警戒线，警察们正在记录现场情况。

　　我和波斯猫隐藏在旁边的小巷子里。波斯猫闭目冥神，据他说是在感应死者的脑波情况。我没有这个能力，只能干等着。

　　过了会儿，他睁开眼，说了句，“不对！”
举

化不肥

　　“哪儿不对了？”我忙问他。

　　“脑波没了。”他给了我简单扼要的四个字。

　　“这说明什么？”我有点不太明白。

　　他白了我一眼，好像在说我少见多怪。“人死后残存的脑波强弱，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死的时候心里有没有执念。执念越深，脑波强度越大，留存的时间也会越久。

　　这也就是民间传说里含恨而死的人会变成厉鬼的原因。

　　如果是被邪教洗脑要献祭的人，残存的脑波应该很强。因为他们的执念很强。但现在我完全捕捉不到任何脑波。这种情况只发生于两种情况。”

　　“哪两种？”

　　“一种是突然死亡的，就像走路上被子弹射死一样，你根本来不及反应，也就无所谓什么死前的执念；一种是了无牵挂面对死亡的，这种比较多见于那种寿终正寝的老头子老太太。”

　　我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的话，倒是有点符合网上流传的什么“鬼车连续杀人事件”，就是说这些学生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要死，是被冲出来的车瞬间撞死的。但这和他们在死前都买了人身意外险这件事有冲突；

　　如果是第二种了无牵挂坦然面对死亡的话，又把我们之前推论的“邪教洗脑献祭”说给推翻了。

　　事情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我想了想，决定去医院的停尸间看下。

　　我披上火鼠皮，把自己变成了只大耗子，波斯猫则是给自己施加了个隐身术，我们都很轻易的进入了太平间。

　　费了番周折，我们找到了今晚被撞死的学生。

　　他的死状看起来挺惨的，身子被车拦腰撞成了两截。难怪在停尸间外，他父母哭的快晕过去。

　　不过这不算什么，让我觉得比较渗人的，是他的表情。

　　他在笑。

　　如果是正常人，面对突发的交通意外，脸上的表情肯定是惊慌失措的。即使是车太快，他来不及反应，表情应该是淡然的才对。

　　然而眼下，他却是开怀大笑的表情。整个面部表情非常的满足，像是得到了大解脱，连眉梢都带着笑意。

　　一副被撞成两断的尸体带着这样的笑意，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不舒服。

　　这时，两个警察带着法医进来了。我和波斯猫钻在角落里，听他们聊天。在警察和法医的对话里，我们得知了个惊悚的事实，就是连同今晚的死者，最近发生车祸的四个死者，他们最后的表情都是笑容满面，按照那个法医的说法，“就像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一样”。

　　最终，我决定去这个死者的家里看看。

　　费了一番事后，我们到了这个死去的男生的卧室里。

　　乍一看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屋里就是很典型的男生的摆设。扔的乱七八糟的袜子内裤，墙上贴着的各种身材爆好的男星的海报，以及一台书桌，一个电脑。书桌上还摊放着没有做完的作业。

　　谢天谢地，在这个年代，这个男生还有着记日记的习惯。在书柜角落里找到他的日记本后，我如获至宝，翻看了起来。不过快速看完后多少有点失望，里面都是些属于中二期特有的小心思小烦恼之类的，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我不甘心，又把日记本看了一遍，重点看了近一个月的。终于在两周前的一篇日记里看到了一段简短的文字。

　　“为什么要让我跟别人不一样呢？世界上是不是只有我这样？我好怕。”

　　这段话让我有点迷糊。那个男生的尸体我在停尸间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甚至还有点俊秀。看他日记记载的事儿，也没发生什么与众不同的。

　　到底是什么事儿，让这个青春期的男生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呢？甚至于因为这种不一样产生了恐惧的心理？

　　我的目光忽然落到了贴满房间的海报上。刚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略有些奇怪，现在终于知道这些奇怪的感觉来源于哪儿了。

化不肥

　　这些海报，清一色的都是肌肉型男。

　　这个时期的孩子，追个星之类的也无可厚非。不过根据我对追星族的了解，一段时期内他们只会追一个明星。像是男孩子一般都是贴的某某球星的海报之类的，而这个男生屋里贴着的海报，每张的主角都不一样，有欧美的，有日韩的，也有大陆的。

　　不过，清一色的都是肌肉型男，裸露着上半身，有的甚至只穿着个内裤。肉体相当诱人。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打开那个电脑，还好浏览记录没有清空，我打开看了半个小时，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男生是个Gay，并且并没有跟同类交流和接触过，使得他以为世界上只有他这么一个Gay。

　　这也是中二期少年的通病，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或者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人能理解自己。

　　我心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孤独的少年……觉得世界上没人能理解自己的少年……觉得自己是怪物的少年……

　　死的时候脸上面带笑容的解脱感……

　　这么说，他是自杀的？

　　我问了下波斯猫，他告诉我，确实，大部分主动自杀的人（蒙冤含恨自杀的不算），如果是马上就死了，心里的执念会消失，脑波也会同时消失。但如果死的过程很长，比如溺水而亡的，这种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死掉的死法，自杀者可能在中途会后悔，一旦产生了后悔的执念，死后也和含恨而死的人差不多，脑波久久不散。

　　如果这个男生真的是因为自己的性取向而自杀，并且瞬间就被撞死的话，这事儿就能说得通了。

　　不过刚才看他电脑浏览器里面并没有搜索自杀相关的内容。我又有了个想法，按照日本拍过的某些电视剧或者电影来看，有些自杀者们在萌生了自杀的念头后，会寻找同好，在组织里抱团寻找温暖，甚至有些人会约好一起“上路”。

　　我在他电脑里找到了QQ，费了些事获取了他的密码，登录进去后，果然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化不肥

　　除了属于正常学生的班级群、交友群之外，我在这个男生的QQ上发现了一个特殊的群。

　　群名叫“世界尽头”。

　　再看群成员的头像和昵称，可以判断出来他们年龄都不大。他们的昵称和头像，透着浓浓的丧气和颓废之气。

　　我随手点开了几个人的头像，不是骷髅，就是人的背影，要么就是空无一物的黑白风景图。按照心理学上来说，这些都属于让人看了很压抑，丧失活力的图画。

　　再翻看了这个群之前的聊天记录，我已经确定了，这是一个有自杀倾向的人们的交流群。群里聊的，尽是些自杀的方法，以及各种自杀成功的案例。

　　当然，由于群里的人大部分是学生，碍于眼界和思想深度，在他们看来是值得为之去死的事儿，在我看来多半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父母长期吵架，比如自己总被班里的同学们孤立，比如自己和女朋友（男朋友）分手了之类。

　　但人和人之间的情绪是会传染的。比如你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看超级英雄片，就远没有在电影院里和众多人一起看来的带感。

　　正面的情绪是这样，负面的情绪也是这样。或许这些学生的愁绪只在自己心里的时候还不足以完全充斥他们的心灵，但当一群同样悲观厌世的人聚在一起，这种厌世情绪会无限放大。

　　我甚至看到一个让我啼笑皆非的小女孩发的言。据她所说，她是个初中生，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自己的胸脯变得特别大，甚至还往下垂，而她的同龄人胸脯还是平平的。为此她没少受班里女生们的嘲笑，还有人说她不正常。

　　除此之外，她发现自己“尿尿”的地方会开始流血，这把她吓的不轻，觉得自己得了绝症。

　　为此，她惶惶不可终日，觉得自己确实不正常，因而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其实，这都是家长和学校的教育缺失所致。这个小女孩只不过青春期比同龄人来的稍微早了点，过不了多久，她的同龄人乳房都会发育，都会来月经。

　　可惜，这个小女孩是不会知道这一点了。

　　因为我看到她的昵称前面，加了个“R.I.P”的前缀，应该是群主给改的。R.I.P是“RestinPeace”的缩写，中文意思就是愿死者安息吧！

　　我看了下我登陆的这个男生的QQ，他的群昵称前面也被加了个“R.I.P”的前缀。

　　这个小女孩最后一次发言是在一周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可以被车接走了。谢谢各位。”

　　群成员对她的发言，清一色的回复：

　　“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

　　……

　　此后，这个小女孩再也没有在群里发过言。

　　综合以上种种，她现在已经去世的可能性很大。

　　等等……一周前……上初中的小女孩……

化不肥

　　我忽然想到了一周前看的新闻。那个在蜀都中心半夜横穿马路，被车撞死的初中小女孩。这也是所谓的“鬼车连环杀人事件”的开端。

　　电视新闻和媒体上，那个小女孩的脸都被打了马赛克处理。不过这难不倒我。我用了没多久，就黑进了本市公安局的内网里，轻而易举的调取出了那个遇难小女孩的照片。

　　略显婴儿肥的脸颊，狭长的丹凤眼，稍有些带着少数民族风情的眼窝和鼻梁……这些特征倒是很好认。

　　我把遇难小女孩的外貌牢牢记在心里后，又去翻看在群里发言的那个小女孩的QQ空间相册。

　　没错了。

　　看到群里小女孩相册的第一眼，我就确认了，这两个人是同一人。

　　这么说，她是知道自己要死的。

　　我把目光停在了她发的最后那句话上。“我可以被车接走了。谢谢各位。”

　　这么说，她连死法也知道？知道自己是要被车撞死的？

　　我又特意查看了下我登陆的这个男生的号的发言。记录显示，就在两个小时前，这个男生也在群里发了句，“各位，我要去乘车离开了。咱们再会！”

　　没错，他们都知道自己会被车撞死，而且是坦然赴死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我又有了新的想法。

　　我把群聊天记录从头看到尾，并没有发现有人在里面传教，也没有所谓的“精神领袖”之类的人物。看起来这就是个很单纯的想自杀的人自发组织的聊天群。

　　脑波消失的事儿倒是得到解释了，这些人确实是自愿赴死的，把死亡当做解脱，所以没什么执念，临死时脸上还带着微笑。

　　现在问题的重点是，带走他们生命的车是什么来头？

　　我是绝对不相信有人为了帮助这些痛苦的孩子解脱，专门不辞辛苦的每次换辆车，来送这些孩子“上路”。

　　退一步，姑且认为现实中真有这样“好心”的疯子存在，想帮这些孩子解脱，他也不会是这次事故的凶手。因为我刚才黑进公安局内网的时候顺便把这几次事故的监控也弄了来。仔细看完这些警方没有对外公布的监控，让我大吃一惊的是，这几辆车的驾驶室里都没有人！

　　我仔细研究了下监控视频，没有被人为修改过的痕迹。这些车在全速开动，撞死那些受害者的时候，驾驶座上确实是空荡荡的，没有人。

　　难道说，网上那些中二病讨论者们还误打误撞的说对了，这真是一辆“鬼车”？

　　我觉得有点头疼。绕来绕去好像又回到原点了。波斯猫说这辆车不重要，只是送众人上黄泉路的工具罢了，但现在看来，还是得找出这辆车身上的猫腻。

　　这车为什么会自己行驶？而且那些小孩子好像都知道自己要被这车带走。

　　到底是怎么回事？

化不肥

　　我把目光重新投向了那个QQ群。这是目前唯一有调查价值的东西。第六感也仿佛在召唤我，QQ聊天记录里应该还有些没有被我发现的东西。

　　我耐着性子，把那些“童言童语”重新一句句的看了遍。这次果然有了新收获。

　　那些人在群里除了倾诉自己的遭遇外，研究的最多的就是怎么死。

　　上吊？听说要几分钟才能吊死，而且死状太惨了，舌头伸着，搞不好还会大小便失禁，不要不要；

　　跳楼？脑浆子都崩出来了，还没法留个全尸，比上吊还难看，不要不要；

　　跳河？也得好久才死，而且溺水的感觉非常难受，有过在游泳池喝水经验的就知道了。不要不要；

　　喝农药？听说会肝肠寸断，疼的死去活来，而且都是农村老太太们的死法，不要不要；

　　割腕？虽然听起来很凄美，但是太疼了……不要不要！

　　这就是这些小孩子们的想法。我当初看的时候觉得非常幼稚，所以一目十行的略了过去。这次再看，从他们零零碎碎的对话里面倒是总结出来了些结论。

　　这帮人讨论来讨去，觉得最舒服的离世方式是烧炭。特别是女生们，是“烧炭自杀说”的坚定拥趸。据说没有痛苦，而且死后的样子会比生前还好看（因为一氧化碳会和血液里的血红蛋白结合，让整个人的皮肤呈现樱桃红色）。

　　本来这个话题已经盖棺定论了，不过又有人提出了新的疑问：如果让别人知道自己是自杀的，他们会不会认为我们是胆小鬼？

　　这个话题一抛出，着实让群里的人们又纠结不已。在他们看来，自杀当然是懦夫才选择的行为。自己死亡没关系，但是如果被人知道是自杀，少不得又是风言风语。

　　还有小女孩提出，如果父母知道自己是自杀，肯定会自责自己没有做好尽父母的义务。自己死了没关系，但不想让父母也终身陷入内疚自责的泥潭中。

　　看到这些，我简直有些哑口无言的感觉。这些小屁孩，在该用脑子的时候脑子不清楚，在不需要纠结的时候又纠结这么多细节，该说他们什么好呢？

　　不过，讨论最终还是有了结果，那就是——死还是要死的，不过最好是出意外死。这样的话，家人不必太自责，朋友们也不会说三道四，自己也能走的安心了。

　　也就是说，把一切伪装成意外的样子。

　　但具体怎么实施呢？群里没有相关的文字。但是我发现，商量出“把一切伪装成意外的样子”这个结论后，群里曾经有过多次长时间的语音聊天。也许，秘密就在那些语音聊天里面。但是语音记录是没法保存的。

　　线索到了这儿又断了吗？我有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