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浴店女工异闻录》：记遇到的那些牛鬼蛇神，作者：佛心与凡情

black白夜

　　141.
　　既然已经被秦暮雨看穿了，我就无需再伪装坚强了。
　　“你很后悔什么呢？”我转过身来，与秦暮雨面对面侧躺在床上，看着他轻声问道。
　　“很后悔把我的这个秘密告诉你了，我感觉接下来九天的时间里，你都不会再让我碰你了……”秦暮雨紧锁眉头，黯然回道。
　　“你知道吗？如果禁欲就能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我可以一辈子不和你做一对异性兄弟……”我悲戚地看着秦暮雨哽咽道。
　　“如果禁欲就能一辈子守在你身边的话，和你做一辈子好兄弟又何妨。但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明知道时日无多，还要让人克制自己的情感，这种感觉最是折磨人……你不是我，你如何能懂我。”秦暮雨愁容满面，对我低声说道。
　　我摸着秦暮雨的脸庞，黯然神伤地感叹道：“我们都活在未知里，我们都被动地被命运的巨轮推着前行，我们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们也都有情难自禁的时候……虽然我不能完全对你感同身受，但是我能理解你，我很心疼你。我希望你接下来几天都不要触犯那所谓的禁忌，因为只要你和孩子在我身边就好，其他任何事都不重要。”
　　“不让我杀生，我觉得我可以做到。不让我敛财，我可以忍忍。不让我碰你，我感觉太难了。一旦我变成了14号房间的囚徒，我就是一个冷冰冰的魂魄，我再也不能好好爱你了，时间久了，你就会渴望血肉之躯带给你的炽热滚烫的爱恋，你就与我渐行渐远了……”秦暮雨无奈地回道。
　　“你错了，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因为你变成了鬼魂而少爱你一点，也不会因为你重获血肉之躯而多眷恋你几分。真正的爱恋可以跨越一切阻碍。”我冷静地看着秦暮雨，阐述着自己的见解。
　　“是吗？那你对我的感情其实还没有到跨越生死的地步，对不对？因为你刚才说了，你需要我陪在你身边，你不希望我变回14号房间的囚徒。如此看来，你对我的爱，也只是停留在浅层次的欲望和需求里，你说是吗？”秦暮雨目光清冷，看着我轻声问道。
　　身体上的疼已经足够让人心烦了，想不到秦暮雨还要这样拐着弯说话气我。
　　我霎时发怒，幽怨地看着秦暮雨有气无力地嗔怪道：“我原本是在安慰你，怎么变成了授人以柄了？你今天就是过不去这个坎了吗？非要纠结于我到底爱不爱你到底有多爱你这件事上吗？你非要把我逼疯了或者逼死了，你才肯罢休吗？”
　　我气得身体里的伤口越发疼了，痛得我龇牙咧嘴，双手紧紧捂着小腹。
　　“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了……”秦暮雨吓得赶紧低声认错。
　　“有你这样天天气我折磨我，我的身体只会越来越糟糕……我是看明白了，你不是来爱我来庇护我的，你是来索我命的。”我又气又疼，无力又无奈地轻声叹道。
　　“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秦暮雨低声认错道。
　　我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想着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也不知道足浴店的生意可还顺利。楼下传来了孩子回家的欢笑声……
　　我轻缓地做起身来，拿出手机给领班的王姐打电话，却发现她的电话根本打不通。
　　秦暮雨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他从衣柜里拿出衣裳，快速地穿好了衣裤和鞋袜。
　　“我得去足浴店看看情况……”秦暮雨面色凝重，轻声对我说道。
　　秦暮雨这一去就不复返了。晚饭时，刘姨给他打电话，他没有接电话。
　　到了夜深人静，也不见他回来。我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电话。于是我给领班的王姐打去了电话。
　　王姐的电话也打不通……无奈之下我试着联系足浴店里的小香睿。
　　“喂，姐姐。”小香睿那边听起来很安静。
　　“秦老板和王姐在店里吗？”我疑惑地问道。
　　“我不在店里面，我下钟出来时就没看见他们。小枫哥在店里，你要不打电话问问他？”小香睿轻声对我回道。
　　“好。”我挂掉香睿的电话。先是给小枫打电话，发现电话无人接听。
　　我越发觉得事有蹊跷，我基本上从来不打足浴店的座机号，这一次破天荒头一次试着拨通前台座机号码。
　　还是无人接听……
　　我忍着身体上的疼痛，下床换上出门的衣服和鞋子，慌慌张张匆匆忙忙下楼，走出洋楼，走进小院里时，突然胸口袭来一阵刺痛，突如其来的痛感让我一时间喘不上气。
　　我心里有一种很是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你怎么了？”刘姨站在洋楼大门口，看着由于胸口痛而跌坐在了地上的我，担心地问道。
　　我看了看院墙交那扇通往足浴店14号房间的门帘，竟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打斗声和邪恶的狂笑声。
　　“你别出来！快进去！把门关死了！保护好我的孩子！”我警觉地看着正准备走出门来扶我的刘姨严声催道。
　　刘姨站住了脚，警惕地看了看那堵院墙，顿时明白了我的意思，她退进了屋子里，快速地关上了洋楼的大门。
　　我站起身来，忍着痛跌跌撞撞来到门帘前，听着门帘里发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我试着掀开门帘的缝隙，查看里面的状况。
　　可我发现平日里薄如纸片的门帘，今天却好似铜墙铁壁一般，别说想用手掀开它了，用拳头砸它，它也纹丝不动。
　　我越发觉得足浴店里出了大事。我来到院门前，欲出门走大道从足浴店的正门进去，可我发现自己根本就打不开洋楼的院门。
　　平日里用手轻轻一推就能打开的院门，今夜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狠狠堵死了……
　　此刻我才恍然大悟，定是秦暮雨用看不见的力量堵死了院门和墙上的门帘，为的是将危险堵截在外面，他在用这种方式庇护小院里的人。
　　我又走到墙角的门帘前，因为这有在这扇门帘前，我才能听见门帘里面的动静……
　　“秦暮雨，金条被你藏在什么地方了？！你快说！”有人在恶狠狠地逼问秦暮雨。
　　可我没有听见秦暮雨的声音，我只听见了类似野兽一般狂啸的声音……
　　“老大，前两天看见他和一个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在大街上溜达，这个怪物宁愿被打死也不肯说出金条的下落。我们是不是得找到那个女人和孩子，才能撬开这个怪物的嘴……”有人在阴邪地打我和孩子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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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2.
　　“秦暮雨可不是一般的鬼怪。他一定是把那个女人和孩子藏起来了……我们把他困在这里，听说那个女人爱了他几世了，我不信那个女人不会来找他！我们等着那个女人自投罗网便是。”一个男人边邪恶地笑着，边低声说道。
　　我猜测，我之所以隔着“铜墙铁壁”一般的门帘就能听见里面各种声音和动静，也是秦暮雨有意为之，他不让我闯进去，却让听清里面的状况，用这样的方法保护我，并提醒我，千万不要试图闯进去。
　　越是猜测到了秦暮雨的意图，我的心越发慌乱，他一定是遇到了很大的危险，迫不得已才会这么做。我听着里面野兽发出的痛苦的嘶吼声，心如刀割一般，痛苦万分。
　　我站在门帘外，苦苦思虑着对策，想着自己这点能力，如果违背秦暮雨的意思，强行破门而入，只会让自己成为恶人手里的人质，让秦暮雨被迫受人控制。
　　我打通了虹姐的电话……
　　“大晚上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电话那头传来虹姐慵懒的声音。
　　我无助地对电话那头的虹姐回道：“师父遇到危险了，他把我困在了洋楼里，但我能听见14号房间里的动静，他被恶人抓起来了，那些人想跟他打听金条的下落……”
　　说着，我已经惶恐地哭了起来。
　　虹姐立即紧张地高声对我警告道：“你待在那里别乱动啊，你千万别瞎跑，你别吭声了，也别想着闯进去救人。我来想办法！”
　　说完，虹姐匆忙地挂断了我的电话。
　　我既不敢回洋楼，怕把危险带给了孩子。我也不敢离开这扇门帘，我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怕秦暮雨真有什么三长两短。
　　“老大，再这么一直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万一这怪物有救兵怎么办？再将咱这十几口人一锅端了，那咱岂不是都得死翘翘，变成了这怪物的口粮了？要不咱先把这怪物弄走，去安全的地方再想下策？”又有人在给里面的所谓的“老大”出谋划策了。
　　“把这个怪物卖给马戏团也能值不少钱吧？”
　　“马戏团能有什么钱啊？卖给一个地下实验室，他们专门研究世界级别的违禁实验课题，把秦暮雨这个怪物卖给他们，能卖上好价钱……”
　　“啊？那些人不得把他的皮肉一片片割下来，再抽干他的血拿去做实验啊？”
　　我听着他们在里面的对话，心乱如麻。虽然知道这多半是他们在故意用话刺激我现身，但是我听着这些毫无人性的想法，有那么一瞬间真觉得秦暮雨会被困在兽笼里当怪物卖掉。
　　我取下了匕首，握着匕首，用刀尖轻轻捅了捅门帘，发现匕首轻而易举就将门帘扎出了一个小孔……
　　我透过这个小孔，看清了14号房间里的状况。
　　秦暮雨被一圈雄黄粉包围了，已经变成了人头蛇身的怪物，他盘着蛇身，满眼杀光，时不时对着那十几个拿着手枪、大刀的歹人发出嘶吼声，而他身上不光有子弹打的枪伤，还有长刀砍出来的血淋淋的碗口大的伤口……
　　我注意到这帮人中间有个身材瘦削的长发老道，这个人手里虽然没有武器，可他眼神犀利无比，脸上杀气最重。
　　“老大，你说如果我们冲着他的脑袋开几枪，他会不会死啊？”一个两只手满是纹身的小矮子凑到一个光头壮汉面前，阴险地笑着问道。
　　“你这个大SB！你想打死他啊？他死了，咱上哪儿捞金条啊？！”这位光头壮汉气得朝小矮子吐了一口唾沫。
　　忽然，那位长发老道犀利的目光从门帘上的小孔处一扫而过……
　　我顿觉不妙，遂躲到了一旁，紧张地手握着匕首。
　　“她来了。就在外面，盯着我们每一个人。”果然，那长发老道好似察觉到我的存在，冷戾地高声说道。
　　这帮人遂面露凶光，一个个提高了警惕……
　　“姑娘，你就忍心看秦暮雨受苦吗？如果换作是你被这样折磨，你觉得他会像你一样躲在暗处做一个缩头乌龟吗？”长发老道阴声讥讽道。
　　我知道这是激将法……
　　我努力地保持冷静，回想着秦暮雨被雄黄粉困住的画面，我想，如果我有办法将包围住秦暮雨的那圈雄黄粉擦出一个缺口，他必然能挣脱束缚，给这行恶人以反击……
　　其实知道自己冲进去九死一生，也知道自己这辈子活得窝窝囊囊，如果为了这个男人，真把命搭进去了，也算是活该，也算是解脱。
　　我再次站在门帘的小孔前，我看见了他们有几人拿着枪瞄准了秦暮雨的脑袋……
　　“你再不出来，我们就打爆他的头！”光头壮汉拿枪对着秦暮雨的脑袋，厉声威胁道。
　　而我的心已经承受不起这样的折磨了，我抱着必死的心，用匕首划破了这道门帘，刚现身，就被这帮歹人一枪打中了我的一条腿。
　　中枪后我直接倒在了地上，手里握着匕首，朝着秦暮雨爬去，想着就算是死，也要死得离他近一点吧。
　　秦暮雨见此情景，发出了猛兽嘶吼的叫喊声，吓得这一行人纷纷后退聚集到了一起。
　　“谁开的枪？！别对她开枪啊！把她打死了，拿什么要挟这个怪物交出金条啊？！把她给我抓起来！”光头壮汉暴躁又惶恐地喊道。
　　可能是我看起来太弱了，他们只派了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来抓我，当他靠近我，并抓起我的胳膊时，我翻身过去就用手里的匕首朝他的眼睛上划了一道，趁机快速地爬向了秦暮雨。
　　又跑上来两个人，他们抓住了我的腿，试图将我拖走……
　　可就在我的双脚被他们抓住的时候，房间里一个鬼影闪过，那鬼影踩着我的血迹，竟附在了我的身体里。
　　顿时，我就感觉不到身上枪伤带来的疼痛了，我好似被战神附体，手握着精巧而锋利的匕首，腿脚功夫也是耍得出神入化，手起刀落之间，不仅躲开了子弹，还以一敌十，将这十几号歹徒全部打倒在地。
　　那长发老道被我的匕首刺伤了双眼，一手蒙着眼睛，一手摸到了门口处，开门逃命去了。
　　我能明显感觉到附身在我体内的这个鬼魂，下手还是比较克制的，明明可以让这些歹徒一刀毙命，可这鬼魂只是让他们重伤倒地，并无杀死他们的意思。
　　猛鬼下手尚有仁心，可这帮歹徒却是贪婪又暴虐。就在我来到秦暮雨身前，附身在他身下的那圈雄黄粉上，用双手和衣裙擦开雄黄粉时，竟不知是哪位倒在地上的恶徒朝着我的后背开了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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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3.
　　这个时候送子弹的人，真是弱智中的智障。
　　我中枪倒地以后，秦暮雨彻底被激怒，只见他兽性大发，连人头都变成了蛇头了，大蛇从被擦掉雄黄粉的缺口突围，对地上的十几号人张开了血盆大口，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将这些人活生生全吞进了蛇肚子里……
　　当我身体里的鬼魂离开后，我才开始感觉到身上两处枪伤带给我的剧烈痛感。
　　主要是后背上的这一枪，好像打进了我的内脏里面，感觉心和肝都在抽痛，血不停地从我嘴里涌出来，我用手捂都捂不住嘴里涌出来的鲜血……
　　但我此刻却格外平静，比方才躲在门帘外朝房间里偷看时的心情，要舒畅多了。
　　大蛇生吞了十几个歹徒。这让我意识到，秦暮雨犯了杀生的禁忌，可能很快就会变成14号房间里的囚徒了。
　　明明痛得要死不活，可我用最后的意志支撑着自己睁开双眼，保持着清醒。我想多看一眼这个其他人嘴中所说的“鬼怪”，多看一眼就好。
　　我看见大蛇吞完这些活人以后，没过多久，就吐出了十几副白骨，那些白骨堆积在房间的墙角里，可能很快就会被人送去炼制成14号房间的骨茶。
　　大蛇吐完十几副白骨以后，突然从头部爆炸裂开，变成了无数条黑色的小蛇，爬满了整个房间，那些小蛇朝着房间里阴暗的角落爬去，一点点慢慢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虹姐带着一个我曾见过的穿着黑色工服的女工走进了14号房间……
　　那黑衣女工看了看地上堆积的骨骸，转身出去，提进来两个黑色的大行李箱，快速地将骨骸以及武器全部塞进了两个大行李箱中，然后一手拖着一个行李箱，面无表情地走出了14号房间。
　　“我在电话里是怎么和你说的？叫你别乱闯，你不听，现在知道后果了吧……”虹姐走到我跟前，冷声挖苦道，“你这点小身板，能挡得住刀枪吗？”
　　“你闭嘴。”忽然，师父的鬼影闪现在眼前，他还是我初见他时的那副模样，一身灰黑色的长衫，胸前的盘扣一颗颗一直扣到了脖子上的立领上。
　　他抱起我飘至榻上，摊开了掌心，将一颗闪闪发光的药丸模样的东西塞进了我嘴里，并盯着我将“药丸”咽下。
　　我尝不出这“药丸”的味道，只是感觉这“药丸”进了我嘴里以后就化为一股热流，沿着我的喉咙，淌进了我的肚肠里。
　　“师父！你的那副好不容易求来的肉身呢？被毁完了吗？”虹姐在一旁高声问道。
　　“师父嫌弃那副肉身，不要了！你回去吧……不要再叫叫渣渣的，听了让人心烦气躁。”师父神态黯然地将我抱在臂弯里，对一旁的虹姐冷声回道。
　　“都是尘一害的！哼！”虹姐气呼呼地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了房间。
　　“身子上的伤还疼吗？”师父愁苦地看着我，温声询问道。
　　“吃下师父给我的药丸以后，现在感觉不到疼了，就是浑身使不上力气……”我痴痴看着师父的脸，轻声回道。
　　“怎么又叫我师父了？我变成了鬼，你就不愿意认我是秦暮雨了吗？”师父严声问道。
　　“不是。你这样一身打扮，看着不像现代人，忍不住就想叫你一声师父，习惯了。”我轻声解释道。
　　“好吧，你愿意怎么叫我就怎么叫吧……”师父无奈地轻声叹道，转而又忽然皱着眉，看着我严声问道，“你为何要闯进来？你不知道我是有意把你拦在外面的吗？”
　　我痴痴看着师父的眉眼，淡漠地回道：“知道啊。我闯进来之前，虹姐也警告我了，让我不要吭声更不要试图进来。可是我做不到啊。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受人凌辱和伤害，要我那样苟活着，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这样的脾性，若是在战乱年间，那定是冲锋陷阵的好兵……”师父苦笑着轻声叹道。
　　“师父这是在取笑我么？”我看着师父清冷的目光，低声问道。
　　“不是，我以前征兵打仗的时候，最喜欢最心疼的就是那些能冲锋陷阵的好兵。每次打仗，都是他们冲在最前面，也是他们死伤最惨重……”师父抬手轻轻捋了捋我额前凌乱的长发，神情哀伤地对我低声回道。
　　我不安地看着师父问道：“师父，那些歹徒是被那位长发老道带进来了吗？王姐和今晚在店里上钟的人都没事吧？外面怎么听起来静悄悄的？”
　　师父脸色一沉，眼神里满是哀伤，低声回道：“今晚店里的所有人都被那十几个歹徒杀死了……我进来的时候，一个活口都没有。这些人杀人如麻，一点人性都没有。”
　　“王姐呢？小枫呢？都死了吗？”我惊愕地看着师父追问道。
　　“都被歹徒用枪爆头了……阿虹应该已经带人去收尸去了。”师父阴沉着脸，低声回道。
　　“那些歹徒真该死！”我悲愤交加，狠狠地叹道。
　　师父愤懑地回道：“他们是该死……可我杀了他们也算是触犯了杀生禁忌，所以我刚才被阴间使者夺去了那副肉身，不过我不后悔。这些恶魔跑出去还会作恶多端，杀了他们，我心里痛快多了……”
　　“怕只怕他们变成鬼魂以后，还会作恶多端。”我忧虑地看着师父叹道。
　　师父一脸冷峻，严声对我回道：“变成鬼魂以后，他们可有的是罪要受的，像他们这样生前罪恶滔天的人，死了以后是会被阴间使者抓到地府受各种酷刑的……就算一时间能侥幸逃脱阴间使者的抓捕，也会在人间被其它老鬼欺凌打骂，每天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再倒霉一点，可能会被打得魂飞魄散。”
　　“啊，这样啊。那师父这样能在人间的牢笼里体面受罚的鬼魂，是不是还算是地位很高的呢？”我傻乎乎地看着师父问道。
　　师父被我的傻劲逗得苦笑了一下，怜爱地捏了捏我的鼻头，低声对我回道：“你看我像是谁都可以来欺负一下的小鬼吗？我在人间的牢笼里受戒，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一开始本可以去地府做阴官的，但是我拒绝了这份官职。”
　　“噢，师父效仿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我傻乎乎地感叹道。
　　“你又胡扯了。我可不是陶渊明。我留守人间，只为等你。”师父先是苦笑，忽而收住苦笑，深情款款地看着我回道。
　　我眼中泛起泪光，心疼又愧疚地看着师父回道：“我不值得你这样去等去爱，有机会你还是回地府享受高官厚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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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4.
　　师父听完我的话，忧伤地皱了皱眉，又忽而勾起了嘴角，淡淡地苦笑道：“好，哪一天如果你进来再也找不到我了，就是我已经去地府了……去享受高官厚禄了。”
　　我忍着眼泪，看着师父回道：“嗯，去地府以后，好好收拾收拾那些恶鬼，不要再牵挂我了。哪一天我在人间的时辰到了，我们就能在地府重逢了，到那时候，我可要沾你的光了。”
　　“嗯，到时候，我把在地府拿到的俸禄都攒起来，等你下来了，我拿着攒下来的俸禄给你在阴间置办聘礼和嫁妆，你再风风光光嫁给我，我们在地府名正言顺地做一对鬼夫妻，可好啊？”师父眼中满是泪光，像给小孩编童话故事一般，温声对我哄道。
　　我有些憋不住泪水了，可我还是想把这天真浪漫的童话故事接着编下去，我哭着看着师父，哽咽着回道：“嗯……那师父去了地府可一定要多立功，争取多拿些奖赏俸禄，我很贪心的，我要做地府最风光最有钱的鬼新娘。”
　　“好，好，我一定在地府好好表现，好好攒钱……”师父见我哭了，一把将我搂在胸口，黯然神伤地轻声对我回道。
　　“师父，你刚刚给我吃的什么药？我现在浑身感觉不到一点疼了……”我摸了摸自己腿上和后背上的枪伤，疑惑地看着师父问道。
　　师父平静地看着我回道：“那不是药，那是大蛇的精元，我把大蛇的精元讨要来给你吃下，能让你快些好起来。”
　　“是讨要来的，还是掏来的？”我看着师父的眼睛，轻声问道。
　　师父躲闪开我的目光，低声说：“没错，大蛇被我杀了，精元被我掏了。他来自地府，但他把肉身借给我以后，我能感觉到他已经有了很重的私心和欲望，我担心他以后会成为地府的一大祸患……”
　　“师父是怕他回地府以后把你我的情事公之于众吧？”我看着师父低声问道。
　　师父继续躲闪着我的目光，严声回道：“他知道的太多了，可他品性低劣，日后必成祸患。所以我才杀蛇取精元。”
　　“哦？是这样吗？”我看着师父低眼不敢与我对视的模样，轻声叹道。
　　师父眉峰一厉，抬眼盯着我严声回道：“是。我有很大的私心。我是怕他回了地府告诉大家，我秦暮雨借用过他的肉身，和前世的妻子夜夜销魂，所以我在离开他肉身之前杀了他，还掏走了他修炼了上千年的精元来救你。这样他就死得其所了……我也安心了。”
　　“呵，师父你这么做，岂不是又要被罚多坐许多年牢了？”我苦笑着看着师父肃穆的脸，轻声问道。
　　“罚就罚吧……我认罚。”师父舒展开一对剑眉，无奈地叹道。
　　沉默片刻后，我望着师父低声问道：“师父，刚才是哪个鬼魂踩着我的血迹附在我身上的啊？若不是那个鬼魂即时出现帮我们，我俩今晚怕是要遭大难了吧……”
　　师父皱了皱眉，看着我轻声回道：“你猜猜……”
　　“是冯家两弟兄吗？”我不假思索地问道。
　　“嗯，是冯天印。”师父低声回道，并冷声说，“他下手慈悲，可那些人却辜负了他的慈悲心。都被打趴下了，竟还在你背后开枪，惹怒了我，一个个都没好下场。冯天印第一次上战场就英勇殉职了，就是在面对敌人时，心慈手软了。变成鬼魂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个本性。”
　　我安然地躺在师父冰冷的怀抱里，看着师父熟悉的脸庞，轻声感慨道：“哦，原来是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了，他很多时候看着确实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大男孩，可他为何要逗留在人世，而不去黄泉地府投胎呢？我给他上钟时，他附我身去荒郊掘坟，哪是谁的坟呢？”
　　师父眼神又开始闪闪烁烁，突然仰面长叹道：“那挖就是你的坟啊。他前世在我的军营里，与你初相识，对你暗生爱慕，但他自知你早就心有所属，因此到死，他也不曾像你表露过半分爱意。不过他曾到我的营帐里，跟我打过架，因为他觉得我对不起你。”
　　“合着我挖的是自己的坟啊？！”我震惊地看着师父叹道，“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真相呢？这样他也不用附在我身上，去挖开我的坟墓，看我是不是和谁合葬了……”
　　师父面目清冷，严声对我解释道：“我说了，可他根本就不信我。在军中，他就不服我。他觉得我心机太深，不够诚挚，恨我用美人计杀死了我们的大敌索达吉，他觉得我就是一个卑鄙小人。他认为真正的勇士就应该血溅沙场，而不是用计谋不战而屈人之兵。”
　　“原来如此。那你俩的仇怨结的挺深呐。”我幽幽地叹道，但并不为他们任何一方的立场站队。
　　人各有志，各有立场，谈不上谁对谁错。
　　师父苦闷地看了看天花板，冷声叹道：“是呢，因此他就算看见我被那几十个歹人困住身了，他也没及时出现给我解围啊。不是因为你来了，进门就被人一枪打中了腿，他心疼了，才附你身上，将那一行人打得落花流水吗？”
　　看着师父明明又吃醋了，还要强作淡漠的模样，我轻声感叹道：“是这样啊，那他这个鬼，还是相当有个性呢。”
　　师父冷着脸望着天花板，幽怨地回道：“个性？不是我庇护着他，他早就被阴差抓到地府排队投胎去了。谁让我心软呢？当初可是他先死，变成了孤魂野鬼跟着我，后来我也死了，他更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仰仗着我背后的势力，他才躲过了阴差的抓捕。他是既怕我，又有求于我，又恨我，还不服我……”
　　我无奈地苦笑着打趣道：“我看他是对你爱恨交加吧，兴许是等着你一起去投胎，下辈子再跟你做兄弟……”
　　师父苦恼地闭了闭眼，低声叹道：“我下辈子可不想再遇见他这个冤家。”
　　“不是说好了一起保守秘密吗？我从前一世第一眼看见她，到死后逗留人间上百年，到此刻，都不曾向她表露过一丝心迹。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你这样，我们以后还怎么做兄弟？”冯天印的鬼魂突然倒挂在了天花板上，他气恼地看着师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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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还偷听我们讲话呢？”师父看着天花板上倒挂着的冯天印，冷声反问道。
　　“我没有偷听。我是正大光明地听。你这样出卖我，我真生气了！”冯天印气愤地瞪着师父回道。
　　师父低眼看了看我沉静的脸，转而仰面与天花板上的冯天印对视，怒声回道：“就尘一这小脑瓜子，灵光着呢，她能猜不到我们的关系吗？她能看不出你那点花花肠子吗？你当大家伙儿都和你一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吗？”
　　“你！你不光出卖我！你还骂我！你侮辱我！气死我了！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跟她表白呢！现在好了，我要我以后怎么面对她？我不会尴尬吗？”冯天印气得在天花板上来回踱步，郁闷至极。
　　“听你在这里叫叫喳喳的，我真头疼。你赶紧走吧，出去找小孩儿玩儿去吧。算我求你了，让我清静一会儿。”师父用手扶着额头，苦恼地摇头叹道。
　　突然一下，冯天印从天花板上直直垂落到地面上，他笔直地立在我身前，神色冷峻，目光如火，盯着我严肃地说：“我和秦暮雨不同，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占有你。我对你的爱，已经超越了世间普通的男女之情，我希望你大胆地去爱你想爱的人，我更希望你被良人深爱和珍惜，哪怕我永远都只能在暗处默默守候着你。”
　　这是我第一次直面冯天印的真心，与他的眼睛对视时，我有那么一瞬间，被他眼底某种明亮的东西晃到了眼睛。
　　我看着冯天印，想到自己曾几次拿匕首刺他，他竟也没有记仇，才恍然大悟。
　　我诚恳地对他说道：“谢谢你的守护。有机会就去投胎吧，走过黄泉路，喝一碗孟婆汤，把我忘了，来世做一个温暖的人，一个有所爱且被爱的人。”
　　冯天印哈哈笑道：“哈哈，看你的样子，是心疼我了吗？第一次见你这么温柔地和我说话，前世秦暮雨看你看得紧着呢，都没有机会和你说上话。今生与你重逢时，你都不记得我们了，对付我这样的小鬼，你手段那是相当泼辣，想不到你温柔起来，还是挺有沈月吟的韵味啊。”
　　“你给我出去。”师父忍无可忍，对冯天印的鬼魂凶道，说完他就掌心朝上，亮出了手心里的一簇鬼火。
　　“冥火烧魂身，一不小心会魂飞破灭的，哥你对我好狠啊，哈哈哈……”冯天印看着师父手心里的鬼火，凄然大笑道，转身消失了。
　　“以后不要搭理他，你不知道，他可难缠着呢。”师父收住手心里的鬼火，低眼看着我，温声说道。
　　“有多难缠，比南桥还难缠吗？”我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你怎么又提南桥了？你心里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南桥是不是？”师父眼冒醋火，又要开始发作了。
　　“店里那些被歹徒杀死的员工，后事怎么处理呢？”我赶紧转移话题，看着师父紧张地问道。
　　“阿虹不是过来了吗？她处理这些事有经验，让她去处理吧……你没她精明也没她懂世故，你慢慢学着吧。”师父压制住火气，低声对我回道，“你这两天先别着急去上钟，等阿虹把人手都安排齐了，你再去。”
　　“我明天身体如果恢复好了就去看看能不能帮上虹姐的忙……”我低声对师父说道。
　　师父苦恼地对我训诫道：“你虹姐看见你就来脾气，你可长点心吧，别没事找事去招惹她。你要么在小洋楼待着养养身子，要么来我这里陪我聊聊天，别去找阿虹，她嘴太毒，别再气伤了你的身子。”
　　“那……我先回去了。”我感觉自己吞下大蛇精元以后，身体奇迹般地快速恢复过来，我挣脱开师父的怀抱，试着下地走路。
　　刚站稳时，身上掉出两颗子弹，想不到这精元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将我体内的子弹给排斥了出来……
　　我弯腰捡起地上的两颗子弹。
　　“把子弹放下，别把这些东西带回小洋楼。”师父冷声对我制止道。
　　我遂又将子弹放回地上。
　　师父捡起了角落里的匕首，收起匕首的刀尖，亲自给我戴上匕首，一副总是对我很不放心的样子，看着我轻声说：“不是告诉过你，要时刻戴着它吗？”
　　“我回去了，师父有事给我打电话。”我走到门帘处，看着被我从中间用匕首划破成两片的帘布，此刻他们正在在夜风的拂动下，轻轻摇曳……
　　我走进了小院里，站在墙角的大树下，回头望时，看见师父的鬼影就立在门帘处，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眸里有星河在流转。
　　来到洋楼门口时，我轻轻敲门喊了声刘姨，刘姨便很快就给我开门了，见我满是血迹，她不安地问道：“你需要去医院吗？秦先生呢？他还好吗？”
　　“我没事，秦先生留在14号房间了。你早点休息吧。”我轻声对刘姨回道。
　　刘姨点了点头，引我进门以后，便将大门闩上了。
　　我上楼来到孩子的卧室门口，悄悄看了看孩子酣睡的小模样，心安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洗头洗澡……
　　洗澡时，我发现腿上的枪伤已经诡异地愈合了，连一丝疤痕都不留，我又站在浴室里的镜子前，通过镜子看了看背上的枪伤，发现我的背上已然找不到受伤的痕迹。
　　我立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停留在自己胸口那日渐扩散的血色根络上，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还是不是真正的凡胎肉体了。
　　吹干头发以后，我钻进了被窝，倦乏地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时，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竟到了上午十点钟。
　　我发现，卧室里，洋楼里，小院里，都不再有秦暮雨的身影，此刻我才恍然意识到，那个有血有肉，体贴温情，又霸道专权的秦暮雨，已经不在了。
　　我匆匆吃了几口早餐，怅然若失地站在小院中的春光里……
　　我看见墙角的那棵大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悄悄发芽了，看来，万物复苏的季节是真的到来了。
　　只可惜，秦暮雨还未来得及细细观赏春天的鸟语花香，就又变成了14号房间的囚徒。
　　那扇被我一刀劈成了两片的门帘，在春风里轻轻荡漾着，好似在撩拨着我的心，在问我，为何不快些去将它撩起……

black白夜

　　146.
　　我问自己的心，我只是想去看一个老鬼，这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呢。
　　于是，我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踩着高跟鞋，摇摇曳曳走到了那两瓣门帘前……
　　透过门帘的缝隙，我看见师父正坐在茶几旁与虹姐商议着什么事情。
　　“站在那里作甚？你进来啊。”师父瞪着我嗔怪地说道。
　　穿一身宝蓝色滚边的鹅黄色旗袍的虹姐，盯着我的一身白裙，冷笑着讥讽道：“哟，你这一身白色，是在为昨夜死在这里的那些人披麻戴孝吗？”
　　果然是虹姐，一张嘴就见刀光剑影……
　　看着虹姐眼神里的鄙夷，以及语气里满满的敌意，想起我熟识的小枫和王姐已经一命归西，心情顿时跌落到了谷底，也没有心气与虹姐斗嘴了。
　　“你们聊吧，我有事，先去忙了。”我淡漠地扫了一眼师父和虹姐，朝着14号房间的门口走去，想开门去看看足浴店现在的状况。
　　“诶！你别过去！店里这两日在弄装修呢。里面又脏又乱的。你想出去的话，从后墙的门帘走吧，今日天气好，我出去散散心也挺好。”师父飘到了门口处，挡住了我。
　　“师父真是知道心疼自己的心上人，店里最乱最忙的时候，让我来主事，然后却是叫尘一趁天气好出去散心。这心眼儿都要偏到脑瓜顶上去了……”虹姐愤懑不平地高声说道。
　　“瞧你这话说的，这些活儿，不是你抢着要来做的吗？谁逼你来了？你怕是这个店没了你，就转不起来了吗？你这张嘴，总是不饶人。”师父看着虹姐冷声回道。
　　我竟一句话不想说，只淡漠地深吸一口气，默默转身，朝通往小院的门帘走去，三两步便离开了14号房间。
　　我回到洋楼，取了手机，将手机放进了包里，斜挎着小包，离开了小院，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边走边随意闲逛着，竟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孩子的幼儿园门外……
　　这个时间点，恰巧是幼儿园老师带着孩子们在户外晒太阳和跳舞的时间，我幼儿园的栅栏外，看见自己的女儿站在一群孩子里面，跟着幼儿园的老师，听着音乐，手舞足蹈。
　　阳光下，这些孩子们充满了生机和活力，我被这样美好的画面瞬间治愈了。
　　等孩子们都进了教室里，我才又转身离开了，继续在街上晃荡。
　　忽然迎面走来一位穿着黑衣带着黑帽，但脸色却惨白的，身材高大瘦削的男子，他手里捏着一个A4纸大小的黑色文件夹，径直走向了我。
　　眼看着他就要撞到我怀里来了，我赶紧横着走两步，给他让路。
　　可这人好似就是故意要来撞我的，我横着走，他也跟着我横着走。
　　我躲……
　　我再躲……
　　妈呀，大白天的，在人行道上还兴“碰瓷儿”了？
　　我躲不起，我跑还不行吗？见这人怕是来者不善，我转身就跑了起来。
　　可谁让我爱臭美，平日里上钟穿够了平底鞋，趁清闲时，非要穿上高跟鞋来到人间的烟火里摇曳生姿，这会儿是后悔了，跑不快啊，还崴了脚。
　　崴脚以后，我勉强地站住脚，回头就看见那位黑衣黑帽的白脸男子已经安安静静地站在了我身后。
　　他的脸大部分都藏在了帽檐底下，但是他个子高，我抬眼就能看见他帽檐底下藏着的那张没有活人气息的“死人脸”。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的“死人脸”，冷声问道：“干嘛追着我跑？大白天这样追着我跑，还是很吓人的，你知道吗？”
　　“按照生死簿的时间，你阳寿已尽，你知道吗？”这位黑衣白脸的男子冷眼看着我，张开灰白色的薄唇，对我阴声回道。
　　我恍然大悟，心里虽是有些慌了，但是却硬撑着胆量，直视着这位男子的眼睛，理直气壮地回道：“可我现在还喘着气儿呢，还活着呢，你追着我跑是什么意思？你想把一个活人抓到地府里面去吗？这符合规矩吗？”
　　见我如此凶悍，这位男子竟怔怔地眨了眨眼，转而又即刻回复一脸冷戾，对我阴声说道：“我会一直跟着你的，一旦你再次死掉，我一定会把你的魂魄抓到阴间去受训。”
　　我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厚厚的黑色文件夹，苦恼地劝道：“我一时半会儿还不想死呢，你要不也去跟一跟别的单儿，别老跟着我，行不行？不然，你这业务什么时候能跑完？”
　　“别人见到阴间使者，都会害怕。为什么你一点也不怕我？你不但不心虚不害怕，你竟然在教我做事？”这位阴间使者，一脸惊诧，疑惑地看着我问道。
　　我暗自给自己壮胆，并试着劝退这位来索我命的阴间使者，我继续强作一副刚强勇毅模样，振振有词地回道：“哈，我见的阴魂多的去了，你还算是看起来比较好看的鬼。我为什么要怕你呢？杀人魔是人，却比你这样的阴魂要恐怖多了，我连人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怕鬼呢？你抓我干嘛？我又不作恶，你怎么不去抓那些四处作恶的坏人和恶鬼呢？”
　　这阴间使者对我怼得是一脸懵圈。
　　“我只抓阳寿已尽却游荡在人间的鬼魂，活人的事，我没有权责去过问。”阴间使者面无表情，严声对我回道。
　　我对着阴间使者巧言辩驳道：“那我现在就是个活人啊，你看清楚了，我还活着呢。所以你现在追赶我，是不是已经超越了你的职责范围了？你犯规了，你知道吗？”
　　阴间使者听完我这番辩驳，直接愣住了。
　　我强撑着一股气势，冷脸瞪着这位阴间使者回道：“我走了啊，你别再跟着我了啊。看你把我吓的，一路慌跑，脚都崴了，你再追我，把我吓出个好歹来，小心我讹上你，小心你那点俸禄都不够赔偿我的！”
　　说完，我直接脱了脚上的高跟鞋，一手提着一只鞋，拔腿就跑。
　　跑出一段路以后，再回头，发现那位阴间使者真就没有再追上来了，我终于是长舒一口气，拎着高跟鞋，打着赤脚，忐忑不安地走回了家。
　　刚走进小院，就看见坐在洋楼门口处摘菜的刘姨。
　　“尘一，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刘姨见我打着赤脚进了门，遂忧虑地看着我关心道。
　　“遇见阴间使者来索我命了，吓死我了。”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惊魂未定地唏嘘道，“还好我硬着脖子把他骂走了……”
　　“是黑衣黑帽的白脸男子吗？个子高高瘦瘦的……”刘姨一脸肃穆，站起身来望着我问道。

black白夜

147.

“怎么，你也见过他吗？”我惊愕地看着刘姨问道，“你前几天所说的，有人在你接孩子放学的路上跟踪你们，难道那个人就是他吗？

“是的。”刘姨脸色阴沉，对着我点了点头。

“那他？”我心慌不已，看着刘姨欲言又止。

“他有可能是跟踪我，而不是孩子，所以你别害怕。”刘姨轻声对我安抚道，“毕竟我岁数不小了，可能是时间快到了。”

我后怕地低声叹道：“下次再让我碰见他，我一定要问清楚，并警告他不许再靠近你和孩子。不然有他好果子吃。”

刘姨面色沉静，对我轻声说：“下次你再遇见他，就把他请到秦先生那里去喝茶，秦先生能摆平阴间使者，这次这位阴间使者应该是新上任不久，所以做事有些莽撞。你不要和他正面较量，不然吃亏了不划算。”

“嗯，我听你的。”我点了点头，上楼进浴室洗脚换上平底鞋。

午饭过后，闲来无事，我拿着沈月吟之前留下的旧日记，来到了书房里，坐在临窗的书桌前开始继续翻阅日记的最后几页。

我发现，日记后面的几页，只有一小节是沈月吟的旧笔记，剩下的几页是百岁老郎中前不久临终前写的感怀。

沈月吟在最后的遗言中写道：

秦郎，近日吾时常陷入迷蒙之境，分不清虚与实，吾于梦中游走于忘川河畔，见一故人跪于三生石前，此故人执刀于石碑上刻字，此君欲刻来世姻缘，却恍惚不得知来世人之名，于是迷惘于石前，悲苦万分。

君见石上有秦郎与吾之名，遂悲愤执刀将郎之侧之吾名刻碎磨平，并痛哭道：吾等尔于忘川河畔，见卿入轮回，得尔来世姓名，吾再于石上刻下卿与吾之来世姻缘。

此君却忽略一事，即是，君何知其来世姓名乎？

此情此景，令吾数日之意难平顷刻间消散。你我此时缘尽，原是此君于三生石前，凿去吾与汝之名。

秦郎，此生与来世，怕是再难续姻缘。但吾近日竟魂游于远古时代，见汝与吾于古战场狭路相逢，兵戈相见，吾大惊，竟不知吾与秦郎尚有此等缘劫。

更令吾之大惊之事是，此故人亦与吾等数百年前亦复有纠葛与缘劫……

看到这个地方时，接下来的扉页里再也找不到沈月吟的笔记了，只有一些已经类似于斑斑血迹的印迹，看来是沈月吟吐血了，再也写不动字了。

接下来的扉页里是大约一个月以前，百岁老郎中临终前写的感言了，与其说是感言，不如说是对沈月吟这个他心里的白月光的一段，深情表白吧……

百岁老郎中在遗言中写道：

月吟，这辈子你命短，而我命太长，竟比你多活了一百来岁，若是将我的阳寿匀给你一半儿，那该多好啊。没想到啊，我竟活着等到你的来世，只可惜啊，一个垂垂老矣的老翁，对你这一世竟不能出一点援助之手，家中孩儿，枕边老伴儿，都说我是老糊涂了，是被声色场所里的小妖精灌了迷魂汤了……

哈哈，月吟啊，少年穷时遇见你，散尽家财为你熬一盅汤药，却未能给你续上命来。老来家财万贯，见你陷入烟花之地，却无能再拽你出苦海，我要变卖家产救你，可家人笑我疯癫，差点将我送进精神病院，自此我的财务便完全被子女控制，我连迈出家门的自由都没有了……

哎，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啊，可他们已经不关心我是念谁想谁了，他们都以为我是活够了，也活糊涂了啊，你的旧日记，被我藏了许多年了，近日感觉自己大限已至，又翻箱倒柜，找出了你的笔记，再细细反复读来，我也信了你笔下所言，信了这人世有来世，我日日冥思祷告，祈求来生，在一个对的时间里，遇见你，爱护你，与你相携一生……

可我一想到我很快就要驾鹤西去了，你却正是芳华正茂，若是我再入轮回，来世等到你时，岂不是岁数上又相差悬殊了？忽然之间，我又怕死了，又想再多活几年了，哈哈，家人们见我惶恐的模样，竟笑我是个老不死的……

月吟啊，我也想通了，若是来世能遇见你，哪怕不能与你相爱，我只求做你一生的亲友就好，默默爱护着你，守护着你，永远给你依靠，如此也甚好啊。

读到此处，我已经泪眼婆娑了，我没有被沈月吟临终遗言感动哭，却是被这一位今生与我只有一面之缘的百岁老郎中的临终感慨，感动得满脸是泪……

我仿佛看见了他最后被困在家中，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亲人的理解，还被当成是精神病的无尽痛苦，他那被藏在心底数十年的爱意，对于其他人而言，好像是一种罪恶，是一种耻辱。

他该多无助，该多绝望啊，而我们，到老了，临死的时候，大多数人会不会也和他一样，任何的情绪都只会被亲友认定为：老糊涂了……

人这一生活着，到底何所求呢？

念及尔尔，心中忽而悲不自胜。

我关上这本旧日记，双手捂了捂自己哭疼了的双眼，再睁开眼睛时，竟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站在书房里的立柜前。

她穿着一身棕黄色的旗袍，梳着低低的发髻，发髻上斜插着一根木簪子，身材清瘦，我明白自己这是看见女鬼了，可我并未慌张，大抵是因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吧。

“你是谁？”我端坐在书桌前，看着女鬼的背影，轻声问道。

她缓缓转身，看向我时，我才认出她来，原来是之前在14号房间见过的，秦暮雨的妹妹。

想不到，变成鬼魂了，她也挺爱美的，还会换着花样的打扮自己，今天这是换了件新旗袍，来见我了。

不过，与第一次见面比起来，这一次这个秦家妹妹的鬼脸又多了许多的幽怨之气，想必是秦暮雨之前给她上钟时，把她想救出来的那位古井底下的活死人的脑袋砸碎了，她一直耿耿于怀……

念及此处，我便自知，这来者多半不善。

“想起我来了吗？”她眼眸里闪着幽光，语气阴柔，看着我轻声问道。

“嗯，你是秦暮雨的妹妹吧？”我强作淡漠，继续端坐着，低声回道。

black白夜

148.

这女鬼幽怨阴柔的气质，颇有几分林黛玉的韵味，她眼神犀利，看着我轻声说道：“看来我兄长已经向你介绍过我了。我叫秦暮荷，暮色的暮，荷叶的荷，是秦家的老四，暮雨哥哥习惯叫我四妹。你虽到死也不曾走入过秦府的大门，但你在这秦府的洋楼别苑里，是与我兄长私定过终生的，而我兄长他，也因你，一生未娶。所以吧，你勉强算是我有实无名的兄嫂了。”

嘿，这秦暮荷说话拿人的犀利劲儿，还真有点像那位看谁都不太服气的林妹妹。

我淡漠地勾起一抹笑，端坐在书桌前，看着立在柜前的秦暮荷轻声叹道：“前尘往事，我早都忘了。有名无实也罢，有实无名也罢，在今朝这个世道看来，都只不过是一段太平常不过的缘分罢了。四妹妹，你今日现身来找我，应该不是只为了叙旧吧？”

小四妹看着我幽幽地回道：“哥哥生我气了，不愿见我，我只能来找嫂嫂你了。”

她叫得这么亲热，那定是有事相求了。可秦暮雨早就提醒过我了，他这个妹妹不是善茬。

我看着秦暮荷淡笑着婉言回道：“嫂嫂这称呼，我可不敢当。就像你刚才说的，前世我都不曾踏入过你们秦府的大门，今生我与你哥哥也不过还是有实无名，我担当不起四妹妹的这一声嫂嫂啊。”

秦暮荷一脸委屈模样，轻蹙柳叶弯眉，幽怨地看着我轻声说：“嫂嫂这是不愿意领我兄长的深情厚意了，是么？你虽是没能嫁入秦府，但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们大家都知道你是我兄长的唯一挚爱。今天四妹妹特意来找你，是有事相求，好嫂嫂该不会是想拒绝我的请求吧？”

我不愿再继续绕弯子，直接坦然看着秦暮荷淡漠地回道：“你有什么事想要我帮忙，你就直说。但我实话告诉你，我能力有限，未必能帮到你。而且，很多事情我要同你大哥秦暮雨商量，需要他点头同意了，我才能去做。你自己亲哥哥的脾性，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我可是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哥哥不疼我了，嫂嫂也不疼我吗？”秦暮荷眼眸含泪，凄婉地看着我问道。

谁能受得住鬼魅版的“林妹妹”撒娇呢？

“你可别哭啊，你先说吧，要我帮什么忙。”我一下子就心软了，看着秦暮荷问道，“不会是要我去14号房间给你上钟吧？”

秦暮荷温声细语地对我回道：“我大哥就在14号房间，就算你同意给我上钟，我大哥也不可能答应的。所以我们不用去14号房间了，去了也无用。你帮我跑一趟吧，我把古井的位置告诉你，你自己去。我给你一箱金条，你出点工钱，找几个力气大的工人，帮我把那口古井上的大石头挪开。好不好？”

一箱金条，我记得秦暮雨说过，他妹妹家的金条，一箱有二十斤，折合人民币，不得好几百万……

这从天而降的横财啊！

如果一开始不认识这些人也不曾接触过这些鬼魂，有这么大的财运砸到我跟前，我必然会听秦暮荷的话去花点钱雇人帮她挪走古井上的巨石……

但是，现在……我早就不是当初的我了。

我一副惶恐不安模样，看着秦暮荷高声回道：“我不敢去啊，四妹妹。你哥都告诉我了，那古井地下的活死人掏人心窝，还吃人肉呢！我若是为了一箱金条，把他给放出来了，那岂不是要害死很多人？！我怕遭报应啊，现世报，来世报，迟早的事。”

“嫂嫂这是在教育我莫作恶，不然小心报应吗？”秦暮荷犀利地瞟着我冷声问道。

我尴尬地苦笑道：“哈哈，四妹妹真是伶牙俐齿。我怎么敢教育你呢？我只是在训诫自己，千万不要一时间财迷心窍，酿成大祸啊。”

秦暮荷飘至我身前，低眼冷戾地看着我问：“四妹想问问嫂嫂，若是被关押在古井中的人是我兄长，你会不顾他的死活吗？”

看来，这小娘子是要拿话激我呢……

我一脸冷峻，直视着她灵动的眉眼，严声回道：“你兄长胸中有大仁大义，生前是平复战乱保家卫国的大将军，他若是哪天被邪祟控制，被关押在古井中，他最大的心愿应该不是求得自由，而是，邪魔不除，誓不出古井。你不能拿你兄长与那枯井里的活死人相比较，他们一正一邪，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秦暮荷勾起嘴角，诡异地轻笑了一声，直勾勾盯着我阴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兄长是如何死的？他死后葬在了何处？你问过他吗？”

“嗯？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忽觉浑身一阵寒意袭来，狐疑地看着秦暮荷问道。

秦暮荷悲戚地看着我低声回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大哥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古井底下的活死人是他的尸首所化，他死后，我们一直都没有找到他的尸首，后来才发现有恶鬼附在了他的尸身上，把他变成活死人，四处作恶。”

“不可能。秦暮雨可不是像你这么说的。你想蛊惑我去替你把井中的老相好放出来吧？”我慌张站起身来，警觉地看着秦暮荷回道。

秦暮荷幽愤而激动地对我回道：“那活死人的尸身是我大哥的，那魂魄是我的夫君……你不信我，你可以去问问冯天印的哥哥冯天辙，他们兄弟二人是知道此事的。我大哥不认那是他的尸首，是因为他接受不了自己孤傲一世，死后竟被恶鬼附身，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怪物。这也是我大哥埋藏在心底的一块心病，他不愿意把这些告诉你，因为他认为这是他的耻辱。”

“他是一直都知道这件事，还是最近才知道的？”我疑惑地看着秦暮荷问道。

“是我附身在他借来的肉身身上，把他带到了那口古井底下，他才认出自己的尸身来，才知道自己的尸身已经被恶鬼借用了近百年，模样早已变得狰狞不堪。他受不了此等侮辱，与那活死人搏斗过程中，竟抄起石头将自己本真的尸身的头颅砸碎了……”秦暮荷哀怨地看着我，激动地解释道。

“这倒是像他自己的作风，狠起来连自己都打。我得亲自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想不到他独自承受了这么多。”我黯然神伤地感叹道，说完，朝着书房的门口走去，欲找秦暮雨问个明白。

black白夜

　　149.
　　“你不要去找他，他一定不会同意你去靠近那口古井的！”秦暮荷的鬼魂嗖地一下飘到了书房门口处，挡住了我的去路。
　　这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急躁地看着秦暮荷的魂魄说：“他同不同意那是他的事。我一定要去问清楚。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秦暮荷挡在门前，对我阴声说道：“你去那口古井底下看看就知道了，那活死人的头虽然已经被砸碎了，但是他的身体你应该能认出来的。”
　　此时我才发觉到这个女鬼找我好像不是来求我帮忙的，是来逼我帮忙的，哪有求人的时候还拦人去路限制人自由的？
　　为了试探她到底是不是要困住我，我立即同意道：“你把那口古井的具体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就过去，趁现在天色尚早。”
　　“等天黑了，我亲自带你去吧……我不是特别厉害的鬼魂，我白天不敢出去。”秦暮荷阴声对我回道，继续挡在门前不给我让路。
　　“那你让一下行不行？我该出去接孩子放学了。”我强作平静，看着秦暮荷客气地问道。
　　“刘姨能接孩子放学。”秦暮荷冷声回道。
　　“人有三急，我想出去上洗手间……”我皱了皱眉看着她低声回道，并开始动念用“武力”博取自由。
　　她如果再不给我让路，我这个“好嫂嫂”就要拿匕首扎她了……
　　“你忍忍吧，天快黑了……”果然，她再次拒绝了我。
　　“那好吧……”我转身走了两步，背对着女鬼启动匕首，猛然转身拿着刀尖顶着她的胸口，狠声说道，“你可对我这个嫂嫂真是好啊，洗手间都不让我去！给我让开！”
　　“你竟敢拿匕首对着我？！我可是秦暮雨的亲妹妹！”秦暮荷惊愕地看着我厉声回道。
　　“就算是秦暮雨的亲妈来了，也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快点给我让开！”我拿匕首对着女鬼狠狠命道。
　　女鬼未料到这一世的“嫂嫂”性格竟如此狠辣，她恐慌地盯着我手里的匕首，躲闪到了一旁，我一手拿稳了匕首，在身体周围划出一个“安全区”，一手快速开门，跑出了书房，并一路跑到了楼下。
　　“慌慌张张的，怎么了这是？”楼下客厅里的刘姨看着我轻声询问道。
　　“秦暮荷的鬼魂在书房里，她不让我出来，我用这匕首威胁她，才跑出来的。”我举着手里的匕首给刘姨看，对她低声解释道。
　　刘姨面露凶光，轻声骂道：“这小蹄子居然敢跑到这里来找你，她说什么你都不要信。下次看见她了，直接拿匕首问候她就行，让她长长记性。”
　　“刘姨也讨厌她吗？”我好奇地看着刘姨问道。
　　刘姨神色冷峻，对我轻声回道：“你上辈子的死和他们母女俩都脱不了干系。秦先生是严令禁止她的魂魄踏入小院的。一会儿我让阿烈上楼巡视一圈，她指定不敢再来。”
　　“哦，阿烈能现身吗？看不着它，我没有安全感啊？我怕鬼魂吓着孩子了……”我看了看客厅地上那两只已经长大了不少的猫，惴惴不安地对刘姨问道。
　　“阿烈，你进来。”刘姨打开了洋楼的大门，对着小院里叫了一声。
　　眨眼间一只巨型黑毛犬便在小院的门现身，快步地朝我们奔来……
　　“阿烈，楼上有小鬼儿，你去给她撵走。”刘姨温柔地摸了摸阿烈的背部，轻声对他说道。
　　随即阿烈便奔跑着上了楼梯，在楼上的走廊里，狂奔着咆哮着，挨个房间里转悠了一圈，然后又跑下了楼，来到了刘姨和我身前，昂着头，用一双似鹿一般的眼眸，盯着我看。
　　“之所以没让他现身，是担心孩子见到这样的巨型犬，会害怕。”刘姨看着我温声解释道。
　　我看了看阿烈黑色的眼睛，对刘姨轻声回道：“以后就让他现身吧，我觉得我女儿不会怕他，以前我带女儿去动物园，她看见大型的动物也并不会害怕，她很喜欢。像阿烈这么有灵性的犬类，我女儿一定会喜欢他的。”
　　“好，今天先让孩子远远地看看阿烈，试探一下孩子的反应。”刘姨颇为谨慎地对我提议道。
　　“好，我去幼儿园接孩子放学。”我轻声回道，说完，我摸了摸阿烈的头，便走出了门。
　　将孩子接回家的路上，我便开始给孩子做心理建设，我告诉她，家里来了一个新朋友，是一只体型很大的黑色长毛犬，很忠心护主，对敌人凶悍，但是对主人却很温顺。
　　孩子听完，迫不及待地想要快些回家去见这位“新朋友”。
　　果然，站在院门口，远远看见洋楼门内的阿烈时，我女儿先是愣了愣，可能是没见过体型这般大的黑毛犬，可她只是稍微愣了愣神，遂一路欢跑着奔向了阿烈。
　　让我意外的是，阿烈竟也热情地跑出来迎上了我女儿，他们站在院子中央，先是保持着半步路的距离，四目相对地观察了彼此一番，又不约而同地上前碰了碰头。
　　“你好啊，阿烈，妈妈说你叫阿烈，这个名字好好特别啊。”我女儿用额头碰了碰阿烈的额头，奶声奶气地笑着对阿烈说道。
　　阿烈低着头用额头蹭了蹭我女儿的脸蛋，发出温柔的低鸣声。
　　这下我又安心许多了，以后有阿烈帮我守护着我女儿，一般的人和鬼，怕是都不敢靠近我女儿了。
　　晚饭后，我注意到家里的那两只小猫很是忌惮阿烈，基本上阿烈稍微离他们近一点，他们就会躲到远处去，这让我女儿很是操心，总是抱着两只猫咪去跟阿烈“认亲”。
　　我女儿热情地介绍道：“呐，小菲菲，小叮当，这是你们的阿烈哥哥。”
　　但是，两只小猫都害怕地从我女儿的臂弯里使劲挣脱，这画面，倒也挺逗人。
　　夜里哄孩子睡觉以后，我回到自己的卧室，拿起手机便看见一通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我估摸多半是师父给我打来的电话，遂即刻接通了电话。
　　“你过来。”果然是师父的声音，语气温柔却也带着几分威严，他这是在命令我呢。
　　“秦将军，我不是你能随叫随到的将士，我们现在是平等的关系。”我对着手机严肃地回道。
　　“有位老朋友在我这里，等着见你，你给我赶紧过来吧，行么？”师父严声对我回道，最后的语气里终于带了一丝讨好和妥协。

black白夜

　　150.
　　我冷傲地对师父回道：“我都准备休息了，这大晚上的。我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么？你告诉我，那位老朋友是谁，找我有何贵干？”
　　师父苦笑着威逼道：“嘿，你还真跟我拿捏上了，你过来不？再不过来，信不信我让阿烈去把你拽过来？”
　　我惊讶地叹道：“让你的狗来拽我？亏你想得出来这种损招。我过来便是了。”
　　说完，我穿着一身睡裙，简单地将长发扎成一个蓬松的低马尾，匆匆下楼，来到了小院，掀开院墙的门帘，走进了14号房间。
　　一进去，就看着一白发白胡子的老爷爷与师父面对面坐在茶几旁。
　　老爷爷目光矍铄，穿一身浅灰色的棉麻唐装，估摸着应该至少有八九十岁吧……
　　“您好。”我缓步走到白胡子老爷爷跟前，看着他轻声问候道。
　　白胡子爷爷看着我激动地站起身来，对一旁神情淡漠的秦暮雨轻声叹道：“还真是她啊，你终于没在人间空等一场……”
　　我疑惑地看了看这位白胡子爷爷的脸，想起刚才师父在电话里说的，有故人想见我，可我却一点也记不起这位白胡子的故人是谁。
　　我懵然看了看端坐在茶几旁喝着骨茶的师父……
　　“都坐下说话吧……”师父放下手中的黑色茶盏，平静地看了看我和白发爷爷，轻声说道。
　　我与白胡子爷爷落座在茶几旁……
　　“尘一，他是你表哥，前世的表哥。是我特意给你寻来的亲人，也是你前世唯一在世的亲人了。”师父温声对我介绍道。
　　“哦。”我低声应道，可内心却毫无波澜，一时间对着这位白发白胡子的老爷爷叫不出一声哥哥来。
　　“我想把你前世的坟冢迁回老家。”白胡子爷爷看着我轻声说道。
　　“不用了，别折腾了，入土为安就好。”我赶紧拒绝道。
　　“既然她不愿意，那就算了吧……”师父面无表情地叹道，并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根金光闪闪的金条，将金条放在了白胡子爷爷的手里。
　　“这……这怎么好意思？”白胡子爷爷看着手里的金条笑着看着师父回道。
　　“表哥来一趟不容易，这是一点见面礼，希望你能喜欢。”师父自顾自斟茶喝茶，漠然对白胡子爷爷说道，“有什么话想告诉她，就快说吧，我这个位置，以后你未必能再找进来。”
　　白胡子老爷爷郑重地看着我说道：“你和暮雨情深意重，如今你未嫁，他未娶，要不老哥替你们做主，你们选一个黄道吉日成亲吧？将这房间好好布置一番，就在此地喜结连理，可好啊？”
　　我看了看师父闲淡镇静的神态，心里猜测这多半是他的意思，因此他才替我找来这位前世的亲人，来主张结婚的事宜……
　　“大晚上的，把我叫下来，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么？”我诧异又无奈地看了看师父淡漠的脸，转而望着白胡子老表哥问道，“人鬼殊途，如何结亲呢？眼下时局，都说鬼神论是封建迷信，难不成上头能给颁发结婚证吗？”
　　“这……”白胡子老表哥被我怼得面露尴尬，只能去看师父的脸色。
　　这让师父瞬间就心虚了，因为他已经看出来我察觉到了这就是师父的主意。
　　师父见我一直盯着他看，遂干咳一声，正襟危坐，严声对我回道：“阳间也许不会承认我们的婚事，但是地府会给你我送来婚书。前提是你得愿意在这间房间里与我举行阴间的婚礼仪式。”
　　“师父你的心可真大，足浴店最近发生了什么晦气的事情，你心里没数么？这个时候却要提结阴婚的事情。结阴婚大小也是件喜事吧？不能在这足浴店里就潦草举行仪式了吧？”我盯着师父的脸，犀利地回道，“要不这样吧，等我们都到了黄泉碧落，再名正言顺地举办一场冥婚，可好啊？”
　　师父阴郁地躲开了我的眼神，自然已经是听明白了我这是在拒绝他。
　　师父给白胡子老表哥使了使了使眼色……
　　“行。既然你没有结阴婚的意愿，那此事以后再议吧。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家里人该担心我了……”白胡子老表哥攥着金条，站起身来，轻声对我和师父说道。
　　“回去吧。”师父阴沉着脸，漠然回道。我一声不吭目送着这位陌生的“老表哥”离开。
　　等白胡子老表哥走后，我才注意到师父的脸色已经彻底变了。
　　眼看着“大怨种”又要“上线”了，我站起身就快步朝门帘处走去，边走边匆忙与师父道别：“好困呐，我要回家睡觉去了……”
　　师父嗖地飘到了我身前，一把将我猛力按进怀里，一边狼吻着我，一边愤懑地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了？你是不是心里藏着别的男人？”
　　我知道师父这一问下来，又得没完没了了……
　　我赶紧想办法转移师父的注意力。
　　“秦暮荷！秦暮荷，是你四妹妹的名字吗？”我灵机一动，在师父的狼吻里夹缝求生，对他严声问道。
　　“她？！她找你了？”果然，师父顷刻间就没有了狼欲，只是轻轻抱住我，看着我紧张地问道。
　　“是啊，今天在书房看见她了，她还叫我嫂嫂呢……不过她告诉了我一个秘密，一个你隐瞒了我的秘密。”我故作玄虚，盯着师父深邃的眼眸，阴声回道。
　　“什么秘密？”师父慌乱地看着我问道。
　　“你先放我回家，一会儿我躺在床上，跟你在电话里慢慢聊，可行啊？”我狡猾地看着师父回道。
　　师父一眼看穿了我的意图，忽地一下，将我拦腰抱起来，抱着我走向榻边，将我轻放在榻上，并欺身而上，压着我，一副耍赖模样，对我说：“你告诉我四妹妹都跟你说什么了，我再考虑要不要放你回家。你若不说，今晚你就留在这里给我暖被窝吧……”
　　“老话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师父是鬼，这份赖皮劲儿，真是夺冠天下。”我放弃挣扎，平躺在榻上，无奈地看着师父叹道。
　　“呵，天上地下，也只有你敢这么骂我了。你快说，四妹妹到底告诉你什么秘密了？她该不会是在设圈套骗你去救她的死夫君吧？她除了这点心思，也没别的事了。”师父一脸幽怨，勾着一抹淡淡的苦笑，望着我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