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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转帖] 蔡骏作品《人间》下卷大结局《拯救者》全集连载在线阅读[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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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6 19:04:4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马上对旁边的中年夫妇说:“能不能再帮我换几个卫星频道?”

    随即,屏幕上出现不同语言的节目。换了几个之后又是财经新闻,这回是阿拉伯的半岛电视台,同样在播放天空集团董事长易主的新闻——画面里出现莫妮卡并不漂亮的脸,下面的英文字幕已证实刚才CNN新闻。

    莫妮卡死而复生重出江湖,想必已传遍了全世界——虽然我丢失了天空集团,但她又帮我夺了回来。

    想起大年初一的凌晨,她说她要去纽约,帮我夺回天空集团,当时我完全不相信她。

    现在,我错了。

    她是对的,她是我的女神,她才是人间的拯救者。

    可惜,她不在我的身边,确切地说是我不在她的身边。

    我该怎样才能偿还她对我的付出呢?该怎样才能表达我对他的爱呢?该怎样才能乘法自己的愚蠢与傲慢呢?

    莫妮卡!莫妮卡!莫妮卡!

    我在地球另一边乞求你的原谅。

    白色的月光,再度从云端钻出来,照射在垃圾场里的每个人的脸上。

    然而,莫妮卡重掌天空集团这件事,对于慕容云和Matrix来说,却是个致命打击——他们吞并天空集团的阴谋再次破产,说不定所多玛国石油项目又将变化。

    所以,慕容云才急着过来,他要找到兰陵王的面具,才可以再度扭转局势。

    而且,他还带着端木秋波。

    秋波?

    一分钟后。

    秋波出现在我面前。

    依然是垃圾场,端木老爷子的窝棚外。隔壁的中年夫妇,已把破电视和卫星接受器藏了起来,以免宝贝被邻居偷走。

    有人在身后叫了我的名字:“高能!”

    还是一个年轻女生,我猛然回头见到两个身影,一个赫然是端木老爷子,另一个却是我曾经日夜思念的秋波。

    她?

    她怎么来了?

    可惜,她来得太晚了,如果是几个月前,她的回来一定会让我疯狂,但是如今……

    她穿着件黑色大衣,头颈鼓鼓囊囊地缠绕围巾,看起来不太自然。她艰难地搀扶爷爷,老头摇摇晃晃像受了伤,我赶紧过去扶住老爷子:“发生什么了?”

    秋波着急地说:“先让爷爷让下来!”

    我们把老头抬进窝棚,煤油灯照亮这间陋室,老爷子却轻轻喊道:“小心别碰到棋盘!”

    “老爷子,你还在想着和我下棋啊?”

    我转头轻声问秋波:“他怎么了?”

    “从楼土上摔下来了,不知道伤得有多重。”

    “什么?”

    一个八旬老人,就算平时身体再好,也不能从楼梯上摔下来啊!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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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6 19:05:1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盯着秋波的眼睛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已经几个月没见过的她,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这个我曾喜欢过的女人,显得更加楚楚可怜,就像当年的盲姑娘——为什么她依然那么漂亮?我的莫妮卡却变换了模样?

    如果,现在让我在大美女秋波和仇小鸭莫妮卡之间选择,我一定会选择后者。

    无论端木全拨是否还爱着慕容云。

    记得秋天的佘山之巅,她在我和慕容云之间,选择慕容云离去时,我是那么伤心绝望,好像丢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现在,却感到自己那么天真,时间真的会抹平一切——莫妮卡却是例外。

    慕容云也不可能真正爱她,最后的牺牲品只能是可怜的秋波。

    “对不起!”她低头浑身趁都,就像做错事的小女孩,“是慕容云带我回来的,他说只有我才能帮助他——他会让我见到各个,然后见到爷爷,从他那里得到一副面具。我也很想见到哥哥和爷爷,就跟着他回到中国,很快见到哥哥。于是,我和哥哥一起来找爷爷。”

    “果然,端木良始终是慕容云的人——怪不得老爷子一直不信任他。”

    “我和哥哥一起找到了爷爷,说有件重要事情和他说——爷爷,我对不起你!”

    她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此刻再度落下眼泪。

    “你说了什么?”

    “我说——”她对我的问话非常害怕,嘴唇都发紫了,“几天前,有人给我注射了一种病毒,将会慢慢吞噬我的身体,最终置人于死命,我还给他看了看我的脖子。”

    说罢她解开脖子上的围巾,雪白粉嫩的肌肤表面,有一大块黑色印记,就像肿瘤或血块,看起来非常丑陋可怕。

    “天哪,这是什么?”

    “其实,只是别人给我化的妆而已。但我说这是病毒发作的现象,二十四小时后就会扩散到全身,那时就算上帝也救不了我的命。只有一种血清可以消灭病毒,而这种血清世界上只剩下几瓶,全都保存在一个秘密的实验室内——被控制在给我注射病毒的人手中。”

    “天哪,这种拙劣的谎言,怎能骗得了你爷爷?”

    我怀疑端木良的脑子是不是坏了,抑或是看武侠小说太多了?

    “哥哥说对方目的是兰陵王面具,只要及时注射血清就能救我的命,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我也觉得爷爷不可能相信,但没想到爷爷说只要可以救我的命,他愿意为我作出一切牺牲。于是,爷爷带着我们离开垃圾场,坐上一辆公共汽车,结果却是坐到终点站又坐了回来。”

    “这不是兜圈子吗?”

    秋波痛苦地撑着脑袋:“是啊,兜了两个钟头又回到这里,附近一栋破旧的居民楼。爷爷租了其中一间屋子,却从来没有住过,屋里对满各种垃圾。他从那些垃圾里,找出一个铁皮盒子,说兰陵王面具就在里面。但是,他不肯把面具交给哥哥,说要看到他们给我注射救命的血清,并且还要观察我超过三个月,才可以把面具交出去。”

    “既然如此,何必还把面具拿出来给端木良看呢?这不是让他明抢吗?”

    “没错,哥哥确实这么做了!他从爷爷手中抢过铁盒子,爷爷也被他的行为激怒,两个人就像仇敌打在一起!”

    我挥拳击中旁边的硬板纸:“端木晾真诗歌出生,连自己的爷爷都不放过!”

    “当时,我也被这场面吓呆了,我知道哥哥做得不对,也帮助爷爷去打她。但是,我是一个女人,爷爷一个老人,加在一起也争不过哥哥。我们围着铁盒子一路抢夺,直到外面的走廊,哥哥居然飞起一脚,把爷爷踹下了楼梯!”

    “我要杀了他!”

    秋波悲伤地抽泣:“就这样,哥哥抢走了铁盒子,把我和爷爷扔在那里。我吓地大哭起来,发现爷爷已受了重伤。我要把爷爷送去医院,可他说一定要先回这里,因为有盘没下完的棋。这附近根本叫不到出租车,垃圾场倒是非常近,我的力气也只够把爷爷扶到这里。”

    “他是在等着和我下棋呢!”我扑到端木老爷子身边,摸摸他的胳膊和腿脚,不知是骨折还是内伤,反正情况非常严重,“老爷子,你何苦如此?”

    “天数!”老头悲怆地抓着我的手,“来来来,臭小子,我们把这盘棋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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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7 19:43:17 | 显示全部楼层
“老爷子,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故意把假的铁盒子拿出来,里面根本没什么兰陵王的面具,是不是?你只是为了试探端木良,看着你的孙子究竟是不是坏人?却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丧心病狂之徒!”

    “报应!这是老天给我的报应——蓝衣社的元老们,全都生养了不肖子孙,比如常青、比如南宫……他们的父辈都是我肝胆相照的兄弟,大概我们年轻的时候,于过不少卑鄙的恶事,到老终于有了现世报!我唯一最爱的孙子,他为得到面具,竟然把我踹下楼梯。”

    我双手托着老头的后脑勺,让秋波倒杯水端过来,给老头喂下去:“你明知他不是好人,何必要这么试他?”

    “因为,他毕竟是我的孙子,我仍希望他没有背叛我出卖我,我却想不到他竟会对我这么做!人为财死,鸟为什亡,儿子可以杀劳资,孙子可以打爷爷,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眼看老头快说不动话了,我急忙扶他起来:“什么都别说了,我送你去医院。”

    “等一等!”老头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指了指棋盘方向,“我们的棋还没下完呢!”

    “老爷子,我答应你,等你到了医院,只要医生说你可以下棋,我就一定陪你把这盘棋下完!我记住了每颗棋子的位置,绝对不会耍赖的。”

    “小子,不许耍赖!”

    我掏出手机打了120急救电话,让他们赶快到垃圾场门口。

    随后,我和秋波一起把老头抬起来,给他裹上一件厚衣服,艰难地穿过黑夜的垃圾场。

    老头的情况越来越糟,嘴角冒出了血泡,秋波流着眼泪说:“爷爷,对不起!坚持住!”

    忽然,我发现老爷子一路嘟囔着什么。我把头凑到他的最边,听到气若游丝的声音:“小子……你的父亲……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老爷子,你承认我是古英雄了?”

    我有些恐惧更有些兴奋,贴着老头的耳朵轻声道,这样旁边的秋波也听不见。

    “我快死了……我要……交代后事……必须……把这个秘密……秘密……说出来……你的父亲……从这里往北走……一千米……十字路口……左转五百米……。工厂废墟……走进去……大枯树……破庙……藏着古井……下去……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快……快去……”

    老头已是弥留之际,言语含糊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些话——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

    他还活着——古英雄的父亲!

    这段密码似的凌乱语句,却已深深烙印在我心头,即便埋藏尘封一百年,我也不会忘记半个字!

    “老爷子,我记住了!”

    好不容易将老头抬出垃圾场,他闭着眼睛倒在我身上,要紧话都已交代过了,终于可以安心“上路”,等待死神将自己拖入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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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7 19:43:37 | 显示全部楼层
悄悄看了眼身边的秋波,凄凉月光照到她的脸上,两行泪珠闪着晶莹的光,依然是令人心旌摇荡的美人儿。我知道她在自责与愧疚,但也不想问她更多——恋爱中的女人,总是会降低智商。尤其遇到慕容云那样的男子,一千多年才出一个的男子,那么神秘那么漂亮那么酷,她无法抗拒他的眼神他的嘴角,这个男子令她疯狂——疯狂的爱,彻底投入的爱,不顾一切的爱,丧失自己的爱……

    可怜的秋波!她曾熬过十几年黑暗,孤独坚强的生活下去,保持一颗美丽善良的心;她也曾在电波中倾听许多人的苦闷,用自己的聪明与勇气,告诉别人如何找到生命的意义。

    但为了那个男人(可悲的是那个男人真正所爱的人,不是她,而是我)。她却彻底丧失了这一切——甚至不惜用如此拙劣的谎言,妄想欺骗世界上最爱她的爷爷。

    她已完全被慕容云控制,沦为一具为虎作伥的行尸走肉。

    对不起,是我害了她!

    当初,我不该把她交给慕容云,让她在爱情中丧失理智——可是,就算我死不放手,她自己也迟早会逃到深爱的男子身边。

    终究是她自己的选择,无论天堂还是地狱。

    救护车终于呼啸而至,我和秋波配合抢救人员,一同将老爷子送到车里。

    然而,我却吩咐秋波:“请你把老爷子送到医院,好好照顾,在他的身边,一步都不要离开,明天早上我会来看你们。”

    秋波茫然地问道:“那你呢?”

    “我还要去做另一件重要的事,保重!”

    随后,我俯身对端木老爷子耳语道:“我去找我的父亲了!坚持住!等我回来下棋!”

    当我要离开救护车之时,老头竟然抓住我的手,他这回光返照般的力量,让我惊讶地转回身来。

    老头闭着眼睛,艰难地吐字:“小子……请你……答应我……放我的孙子……一条生路……”

    哎,爷爷终究还是饶恕了孙儿,无论这个不肖之孙给了他多大伤害。

    “好吧,我答应你!”

    老头的手这才松开,秋波紧张地看着我,却得不到我的半句话。

    我目送救护车载着秋波和她的爷爷远去,消失在月光下的寒夜荒野。

    从这里往北走……一千米……十字路口……左转五百米……工厂废墟……走进去……大枯树……破庙……藏着古井……你的父亲……

    老爷子,谢谢你,我永远不会忘记!

    城市边缘的垃圾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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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8 19:13:29 | 显示全部楼层
寒夜的风如涨潮的大海,骚动地涌上发烧,要将整个人吞没,沉入另一个世界的井底——那里有我的父亲,我真正的父亲,我生命的源泉,我的上一辈子。

    我的手机有指南针功能,先找到垃圾场的最北端,有条正北方向的偏僻小路,几乎中能容一辆汽车通过。小路两边堆着金属垃圾,从旧汽车外壳到丢弃的建筑材料。手机的GPS导航功能,告诉我脚下经过的距离。一路景象触目惊心,模糊的月色下,这些沉睡的金属,像史前动物的巨大尸骨。似乎漫漫无边的长路,走向遥远的白垩纪,直到地球诞生的岁月。

    一千米——GPS定位显示极其准确,当我走得后背全是热汗,果然见到十字路口。横向的马路宽阔一些,两边都是被铲平的废墟和工地,以及满目凄凉的野草与灌木,夜里不见半个车辆和行人,寂静得如帝王陵墓的神道。

    按照端木老爷子的指示,我在十字路口向左转。沿着布满杂草与石子的道路,仔细观察四周东经。走到这已气喘吁吁,强迫自己挪动双腿,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距离。

    300米……400米……450米……490米……495米……499米……

    到了,工厂废墟,月光下倒塌了大半的围墙,几乎看不出大门的样子,唯有残垣断壁的厂房。

    深吸了几口气,小心翼翼地跨过砖墙缺口,寻找老爷子说的那棵“大枯树”。

    月光,渐渐隐藏到寒云后,我用手机权作手电筒,照着脚下的路,以免被不时裸露的钢筋绊倒。往里走了许久,才看到垃圾堆似的土丘边,矗立着一棵高大诡异的枯树剪影,无数扭曲的枯枝伸向夜空,宛若显微镜下看到毛细血管。

    快步跑到枯树下,摸着班驳的树干,才发现里面早就空了,不是因为冬天而枯萎,而是很多年前就枯死了——确切地说,这是一座低矮的破屋子。

    黑夜里看不清,屋门紧闭,我不敢贸然进去——这就是老爷子说的破庙吗?

    手脚并用地爬上土丘,用手机光束照向破庙背后,才发现隐隐有个什么东西。几乎连滚带爬地下来,看到一个砖砌的井圈。

    古井!

    激动地将上手扒住井圈,用手机屏幕往下照了照,但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到。

    父亲就在井下?

    浑身肌肉剧烈颤抖,心脏已如玻璃粉碎,跨越千山万水历尽各种艰险,无数次差点葬送小命,最终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终于,我忍不住对井底大喊:“爸爸!爸爸!”

    但喊了两声就止住了,井下如果有人的话,无论是谁,恐怕都会被吓到。

    想必端木老爷子平日神出鬼没,即便有人日夜盯梢,他也能悄悄摆脱跟踪。何况垃圾场本身就很乱,那么多垃圾每天不停变化,成为非常好的隐蔽体,老头可以半夜潜伏而出,丝毫不为监视者察觉。

    手机屏幕照着井圈内壁,有一排凹陷通下去,这样人就可以往下爬了。

    父亲,我来了。

    先把手机往兜里塞好,小心地将脚跨过井圈。就像当初在美国越狱,我已精于此道身手矫健。脚底总算踩进凹陷,才把整个身体钻下去,但双手仍紧紧抓着井圈。直到确定脚下已站稳,我才把手往下撑住井壁,艰难地扒住上头的凹陷。

    此刻,整个人都已在井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像一只笨重的壁虎。

    我挪动着四肢,缓慢而扎实地往下爬,如果老爷子真的经常来此,那他的身体确实够棒,但愿也能熬过此次难关。

    不知往下爬了多少米,忽然感到脚下什么都没了,半个身子悬在空中,才发现井壁上挖了个大洞。

    原来是人工开凿的地道,身后仍是深深的古井,大概也是给排水系统。这里的温度高于地面,恐是冬暖夏凉四季如春,还有完整的通风设备,墙上亮着昏暗的灯,仿佛原始版本的“狼穴”——说不定就是与希特勒的“狼穴”同一年代的产物?

    摸着墙壁往前走去,直到前方灯光更加明亮,闯入一间宽阔的石室。

    刹那间,后脑勺一阵剧痛传来,似回到史陶芬伯格的爆炸现场,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脑浆都要给震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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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8 19:13:45 | 显示全部楼层
当我重重地摔倒在地,即将失去意识之时,心底拼命地大喊:站起来……你要活着……站起来……

    然而,第二记闷棍又挟风而至。

    枯树……破庙……古井……地底……

    第二记闷棍。

    直对脑门的太阳穴,在它将我砸烂之前,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冰凉的石板地上打了个滚。身边响起金属碰撞之声,闪烁耀眼的火星,若这下砸中非送命不可。

    尽管脑子依然疼得要爆炸,但求生欲望使我跳起来,躲过了第三记砸到地上的棍子。本能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看到袭击者的真容——五六十岁的男子,蓬松的长法半黑半白,一身黑色中式棉袄,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我,手中舞着一根铁棍,颇似金庸笔下的世外高人。

    我痛苦地捂着后脑勺,幸好没流血只是肿了个大包。对方也警惕地举起双手,铁棍直指我的眉心,却不再冲上来进攻,仔细端详我的容貌——四目相对瞬间,仿佛有电流穿过我的身体,那是某根无法割断的丝,紧紧缠绕心头,随着血管散布到每一粒细胞。

    “父……”仅仅一个字却说了那么久,我的牙齿和舌头都在颤抖,声带紧张得要绷断,终于跳出了两个完整的字,“父亲?”

    “你是谁?”

    这个被我怀疑是父亲的男人,嗓音嘶哑地缓缓问道,目光微微闪烁无比复杂。

    短短的一秒钟,我已用读心术看到了:“这就是端木明智说的那个小子?”

    原来,端木老头早就对他说过我了——他应该是我的父亲,隐居在此足不出洞不见天日,只有老爷子定期给来给养,所以上次老头急着离开“狼穴”,以免地下断了炊烟。

    “是!就是我——我是你儿子,古英雄!”

    我大胆直接地说出来,眼眶立即湿润,胸中激动的热流奔涌,真想抱住父亲大哭一场。

    然而,他却举起棍子喝道:“别过来!你是我儿子?对不起,他长得可与你不一样。”

    啊!他承认了!虽然没承认我是他的儿子,却承认他是我的父亲——古英雄的父亲!

    就连我眼眶中的泪水都在颤抖:“父亲,端木老爷子一定说过我被人换了面孔——你的儿子并没有死,只是长了一张陌生的脸,那张脸的主人已代替我死去,我也代替了那个人的身份。但是,我一直在寻找你,当我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后。尽管我一直没告诉妈妈,但我每时每刻都想和你们在一起。父亲,孩儿不孝被人换了一张脸,但不会改变孩儿的心!你快看看孩儿的耳朵后面,看看这块我们家族的胎记。”

    说罢转身背对父亲,撩起左耳展示给他看,一定可以看到那块胎记——红色新月如钩。

    身后沉默片刻,不知他会是什么表情。开心?激动?兴奋?害怕?怀疑?愤怒?或者认定我是个冒牌货,认定高能冒充古英雄而非相反的事实,然后一棍子将我砸死?

    但是,无论他是否相信,我都将坦然接受他的判断。因为可以看到父亲,看到他仍然好好地活着,已是我最大的满足。

    缓缓回过头来,却看到父亲紧锁的双眉。他放下铁棍紧盯我的脸,想要看出高能的面具底下,那张自己儿子的脸庞——他一定期望我还活着,那将是他后半生最大的幸福。

    然而,我却听到他冷漠的回答:“不,你是个骗子。”

    他不相信。

    端木老爷子都相信我了,我的父亲却不相信我。

    他不相信我是他的儿子,不相信他的儿子还没死,不相信我左耳后的胎记是真的,不相信世界上有我这样的传奇。

    当我那颗脆弱的心,要被他的这句话撕碎时,我突然找到原因所在——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有一群不速之客来访。

    他早已发现了,并且非常自然地认定,是我将那群豺狼引入了秘道。

    所以,他说我是个骗子。

    没错,我确实是个骗子。我戴着高能的脸欺骗了全世界,当我戴着这张脸对父亲说出真相时,我依然被认为是个骗子。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还可以分辨出是三个人!

    我飞快地闪身转头一看,却发现一袭白色汉服,如幽灵穿过坟墓般的地道,直到那张漂亮迷人的脸蛋,还有飘逸乌黑的长发,深深刺痛我流泪的眼泪。

    慕容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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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8 19:14:11 | 显示全部楼层
慕容云。

    几小时前,我在城市另一端与他辞别,如今再度相逢于地底,他却已换上一身汉服行头,甚至连假长发都贴上去了。

    他看着我的父亲淡淡地说:“你们父子见面却不相认,可惜啊!”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却看到慕容云身后的两个人。一个正是卑鄙的端木良,他不敢正眼看我,想必已晓得我救了他的爷爷,同时也知道了他的丑行。他先看了我的父亲一眼,只有他认得我的父亲,随后轻声向慕容云报告:“他就是古平——古英雄的父亲。”

    父亲疑惑地打量着他,好久才辨认出来:“你——端木明智的孙子?”

    端木良却低下头闷声道:“恩。”

    另一个人却带着腐尸的气味,长着一张印第安人的脸,秃鹰似的眼睛放射精光,直视着我的父亲。

    阿帕奇——这张面孔着实让人意外,今天就是最后的日子吗?怎么了秒年 他也来了?

    慕容云、端木良、阿帕奇。

    这三个人出现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意味着什么?

    父亲冷冷地看着三个闯入者,又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平静地说:“我早就知道,你们终究有一天会来的。”

    美剧里总有阿帕奇这样的叫色,依然像肖申克州立监狱的狱警那样,用沉闷的英语对我说:“我就知道老头拿出来的铁盒是假的!不过,有时候看起来很白痴的事,其实确实最高明的手段——慕容把一切都算清楚了,算清楚老头的反应,也算清楚他的孙子的反应,更算清楚老头会对你说什么话。”

    而我像发疯的小狗低沉嘶吼:“慕容云,我的贤弟,这是哪来的诡计!是地狱恶魔教非你的吗?还是你那精神病色情狂杀人狂的祖父与父亲呢?”

    慕容云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兰陵王高长恭的祖父、父亲与叔叔——高欢、高澄与高洋。

    他微微耸动迷人的眉毛,略带忧伤道:“大哥,何必出口上人!还要伤到我家的父祖,让人情何以堪?对不起,我并非故意骗你,只是为了找到原本属于我的面具,必须用这些特别手段。”

    “可你利用了可怜的秋波!利用她对你的盲目的疯狂的爱情,让她去欺骗世界上最爱她的人,让她一辈子都背上这样的罪恶,你好卑鄙!你还让端木良如此对待他的爷爷,不就是把面具作为天大的诱惑吗?该死的面具?该死的兰陵王!你把一切都算计到了,你不是人,你是魔,你是兽,你是妖,你是怪,你是鬼,你是魅……”

    说到最后,我自己都没力气了,只能低头痛苦喘息。

    “大哥,非常抱歉,今晚我一直都跟踪着你,从你离开我们谈话的荒野,回到垃圾场等待端木老头,直到秋波带老头回来——我知道他快死了,但我也知道老头身体很好,没那么容易死。但老头并不这么想,他想自己风烛残年,说不定哪分哪秒命归西天,还是尽快把秘密告诉你吧——你真的很棒,大哥,如此警觉狡猾的老头,竟相信了你说的话。”

    “因为本来就是事实!”

    我愤怒地摇头,想冲过去痛打他一顿,却被阿帕奇横身拦住。

    “所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于是,我们悄悄跟着你,像影子一样尾随而来,找到这个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慕容云带着钦佩也带着得意,“真好啊!命运给了我这一天!命运让你我结拜为兄弟!命运让我们共同发现了兰陵王面具!”

    “住嘴!”我紧紧捏起双拳,转头看着父亲,“我不是来找什么面具的,我只想见到我的父亲!我的父亲!”

    “可怜的大哥,他却丝毫不认得你啊!”慕容云推开保护他的阿帕奇,缓缓靠近我的后背,“这世上没人会比我要认得你,也没人会比我更喜欢你了。”

    “真的吗?”

    这句话让美少年兴奋起来:“千真万确!”

    我咬着尊春狠狠地说:“那你先帮我做两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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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9 17:57:39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大哥尽管提!”

    “先把这个人杀了!”

    我伸手指向了端木良。

    端木良。

    他看着我对准他的手指,大惊失色地后退:“你……你……古英雄……你居然是这种人?”

    “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当年就是你背叛了蓝衣社,为常青和华金山卖命,欺骗了我和高能,害得高能送了性命,而我也被换上高能的脸,丢失了全部记忆!我永远不会饶恕你对我犯下的罪行!后来,你甘心做慕容云的走狗,成为了双料叛徒。今晚,你竟丧心病狂地把你爷爷从楼梯踢下去,这样的人渣留在世上还有何用?”

    我毫无畏惧地指着端木良的鼻子,把他说得几乎软瘫在地,想要还嘴,却一句都说不出。

    忽然,慕容云拍起手来:“说得好!大哥,他这种背信弃义为钱卖命的人,会出卖以前的主子,迟早也会出卖现在的主子!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无义之人!”

    “你!”端木良恐惧地大叫起来:“你疯了吗?听古英雄的话?”

    美少年的目光变得无比冷酷,冒出一句英语:“把他杀了!”

    就在端木良要往外逃跑的刹那,忠实的阿帕奇掏出手枪,无情地扣动扳机。

    枪声……

    回荡在地下坟墓的深处。

    我蒙起自己的眼睛,随后看见端木良倒在地上,后脑勺多了只弹孔,鲜血汩汩地往外流淌,尸体在地上抽搐几下,就再也不会动弹了。

    这场景令我目瞪口呆,我的父亲也躲到一边,没想到他们杀人如此轻松。

    我说要他杀了端木良,不过是要恶心一下他,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想到慕容云竟对我言听计从,似乎我才是他的老板,干脆利落地让阿帕奇杀了端木良,像踩死一只蟑螂。

    美少年厌恶地看着端木良的尸体,轻蔑地咒骂:“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忤逆子孙,留在地球上实在是污染我的眼睛!”

    不能让他发现我的恐惧,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我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多谢,贤弟!”

    “大哥,你要办的第二件事?”

    我壮起胆子大声道:“再杀一个人。”

    “谁?”

    慕容云缓缓说出这个字,扫视了地下每一个人的眼睛。

    “他!”

    我将手指向阿帕奇——就算他不再杀人,迟早也会被别人杀的。

    “对不起,恕难从命!”

    慕容云的脑子非常清楚——端木良已完成使命,留下来也没什么用,不如一枪干掉免生后患,正应了“兔死狗烹”之古谚。至于罪无可恕的阿帕奇,是帮助慕容云杀人的人,如果他继续要杀人的话,就必须把阿帕奇留下来。

    阿帕奇瞪了我一眼,大笑着用英语说:“虽然,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也能猜到大概的意思,朋友,你实在太小看慕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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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9 17:58:0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摇着头闪到父亲身前,用自己的胸膛挡住枪口。

    父亲在我耳边轻声道:“你是什么人?干吗要冒充我的儿子?你还年轻,不要在这里等死!快点离开吧!”

    我痛苦地摇头:“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是你的儿子吗?”

    没等父亲回答,慕容云大声问道:“古社长,现在请把面具还给我吧?”

    “你的面具?”

    “我就是兰陵王。”

    父亲不屑地冷笑一声:“别以为扮成古人就能装神弄鬼。”

    “杀了我吧——”他坦然面对阿帕奇手中黑洞洞的枪扣,“我像老鼠似的在地下住了七年,抛弃自己的妻儿,远离阳光与人群,就连儿子的葬礼也不能参加!只为那副该死的面具!对不起我受够了,受够了那副早该腐烂的面具,受够了它带给我的不幸!你杀了我吧!”

    “不!”我转头紧紧抓住他的双手,“请不要!”

    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四年前,我失去了唯一的儿子,生命对我已没有意义,只能每天坐井观天,等待死亡降临。今晚,我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请你们给我一枪!让我再也不用忍受时间的折磨,再也不用回忆漫长无聊的往事。”

    “你的儿子还活着!他就站在你的面前!”

    我激动地摇着他的身体,他却无动于衷地看着我,就像一个陌生的路人,心灰意冷地说:“蓝衣社的事业,在流失多前前,就已彻底灭亡了!剩余的那些人们,只是为了我的祖父古子龙,只是为了一个共同的梦想——兰陵王面具,如果没有这副传说中的面具,所谓蓝衣社早就分崩离析了。这里就是蓝衣社的坟墓,我不过是个可怜的守陵人!”

    “不要!不要!我们还可以出去,可以和妈妈在一起,告诉她这个家庭没有破碎。”

    在我短暂的记忆生命中,曾体会过一次失去父亲的滋味——尽管并非亲生父亲,但回想起来仍旧肝肠寸断,我绝不愿再承受第二次了!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家庭,不是为了我的儿子,恐怕许多年前我就死了。当初,常青用金钱控制蓝衣社的后代,只有端木明智忠诚与我。我知道自己非常危险,从美国回来的华金山,据说有种技术可以从大脑中分析记忆——只要他们将我绑架,用那些仪器钻入我的大脑,就能找到兰陵王面具的藏身之所。我必须躲藏起来,保守这个秘密,也为保护我的儿子,不要让他再卷入这些可怕的旋涡——古英雄,我都想改成‘古平凡’!我不要他做英雄,只要是一个平庸但健康的人,平平安安走过人生长路,这就足够了!至于英雄,就让愿意牺牲的人去做吧。”

    终于,我明白了父亲的用心良苦,也明白了我从前那种人生道路的原因——但我不会怨恨任何人,更不会怨恨我的父亲,因为塌实如此爱我!

    慕容云也被我的父亲感动,用宽大的衣袖轻轻抹了抹眼角:“古社长,我尊敬你是一个好父亲,我也相信你不会告诉我面具的秘密。”

    “是。”

    “但我相信兰陵王的面具一定在这个地方!”

    父亲不置可否地低下头,美少年自信地颔首道:“你不愿意说出来——没关系,因为我自己可以找到,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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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19 17:58:35 | 显示全部楼层
蓝衣社的“狼穴”。

    就在我们疑惑之时,慕容云已在石室转了一圈。这里有张简单的大床,厨房和卫生间,看起来都很老旧,仅能勉强使用。开关按钮上是繁体字,想必是30年代蓝衣社的遗迹,当年是非常浩大的秘密工程吧。

    阿帕奇随身背了个大包,他的手枪始终对准我和父亲。美少年打开阿帕奇身上的包,取出一个沉重而古怪的仪器。他用仪器对准石室墙壁,摄像似的缓缓扫过,像机场安检的设备。

    我明白了,他正扫描石室中有没有暗藏的夹层!

    父亲烦躁地大叫起来:“住手!”

    “别动!”阿帕奇马上挡在我们面前,用枪指着父亲的头说,“站到后面去!”

    我拼命拽住父亲的胳膊,不让他冲上去拼命,拖着他退后几步,顶住石室的墙根。

    慕容云用仪器扫过整个石室,屏幕跳出一块红色区域,正对厨房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就是这里!”

    他放射出兴奋的目光,就像服了五石散的魏晋古人,手忙脚乱地放下仪器,用力拍打石室角落——我注意到父亲的神情更加紧张,只能用力按着他的肩膀,以免再出现什么意外。

    慕容云的汉服袒露衣襟,额头冒出许多汗水,不再像以往从容镇定。他跑回阿帕奇身边,从大包里取出几个塑料盒,小心地固定在墙壁上。每个盒子都拖出一根电线,汇总到一个遥控板上。

    他紧紧握着遥控板,却没忘记吩咐阿帕奇:“你们全都后退一点。”父亲想要往前面冲,被我竭尽全力拉了下来,他给了我重重的一拳。但我强人着脸上的疼痛,依然拽着他不让过去——我已猜到会发生什么。

    就在我们父亲扭打时,耳边响起轰隆巨响,一阵碎石烟尘弥漫在地下,眼前宛如迷雾模糊视线,一阵冲击波将我和父亲推倒。

    在地上挣扎几秒钟,确定自己并未受伤,烟尘才渐渐平息下来,却看到满脸挥土的阿帕奇,依旧举枪对准我们,父亲也我大碍,只是激动绝望地看着石室角落——慕容云放的竟是炸药,半堵墙被炸开一个大洞,果然还有一间秘室!

    慕容云的长发全是灰尘,再也顾不得美少年形象,径直撩起长袍跨进秘室。

    父亲突然挣脱了我的手,飞快地往秘室跑去,就当阿帕奇要向他开枪时,慕容云却冷静地喊道:“别开枪!”他回头看着我的父亲说:“古社长,我们可以共同见证这个时刻!”

    我也冲过去拦住父亲,慕容云微微一笑:“大哥,我们都可以进来,看看我的面具真容!”

    阿帕奇也紧张地过来,四个人都进入密室,如一群老老少少的盗墓贼。

    秘室亮起一盏明亮的灯,竟没被爆炸摧毁,照亮了地上的一具棺材!

    果然是坟墓!

    我们都屏住一口气,就连父亲也揉了揉眼睛,读心术看出一句话来:“啊!居然真的有棺材!”

    原来,连父亲也从未进过这间秘室!

    真相大白的时刻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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