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温馨派：新作与精选《毒蜂作品集之怪事集》11至12年度--作者：sinwavq

云雾飞舞

　　“我梦见我在飞，我经常梦到这种事。只要一抬头，一挺胸，身体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我经常从窗户飞出去，回过头的时候，能看到躺在床上的我。就好像灵魂出窍了一般。然后我就会四处游荡，我不敢走太远，都是在家门口活动。家门口的景色，变得与白天完全不同了。虽然我还认得出来。”
　　“有什么不同？”
　　“原本停汽车的地方，变成了牛栏。原本是电线杆子，变成了长着脸的大树。原本是窗户，变成了一排排的眼睛。还有人，都是刚才镜子里的那种。”
　　电视慢慢地映出了影像。那是我与李雅，身处于一个血红色的房间。我们在电视里的姿势，与现实中的姿势一样。只是我们所坐的床变成了一条蠕动的舌头。床头柜变成了黄色的牙齿。而整间屋子，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
　　李雅看到了电视里面的影像，立即紧紧地抱住我的脖子，将头埋到了我的胸前。我轻抚着她的长发，慢慢地说道：“然后呢？”
　　“然后突然有一天，我想要远行。正在飞行的途中，天黑了。我抬头一看，是一个黑影遮住了太阳。我就飞上去，发现是几座漂浮在空中的岛屿。”
　　“你见过岛屿上的那两个人？”
　　“远远地见过。然后就离开了。他们也见到了我。他们看着我，眼睛不是后来咱们见到的那样。而是看上去像是一个空洞，里面闪着幽蓝色的光。很是恐怖。”

云雾飞舞

　　“我跳下浮岛之后，你那边发生了什么？”
　　“我那天见到你跳下去了，被那个长了翅膀的女鬼抓去了，我让他们救你。结果他们不但不救，还商量着要把我杀掉。他们的眼睛又变回了幽蓝色。”
　　听到这里，事情的真相开始在我的脑海里慢慢浮现了出来。如果我没有理解错，那两个人应该不是她幻想出来的。
　　“他们为什么要杀掉你，你知道吗？”
　　李雅疑惑地摇头。
　　“因为他们见过你飞！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岛上的时候，他们很惊异我开始会飞。后来他们还提到，想要操纵浮岛的运行方向，就要去人间勾魂？也许他们是出于类似的理由，也许他们是想勾你的魂，杀掉你之后，借助你的能力飞起来。”
　　李雅圆睁着眼睛看着我，眼睛空洞得吓人。
　　“你怎么了？”我忙问道。
　　我隐约听到身后的关节声。
　　她顿时尖叫着向后退，我顺着她的目光，转过身一看，赫然发现我的身后吊着一个满脸皱褶的女鬼。她像蜘蛛一样从房顶上倒垂下来，突然她呲牙咧嘴地向我扑来，张着血盆大口，嘴里的牙竟然都是甲虫的螯。
　　“李雅，快帮我！把她从你的脑子里抹掉！”
　　李雅被吓坏了，对我的话毫无反应，只是丧失理智地尖叫。

云雾飞舞

　　女鬼按住我的胳膊，俯身就要撕咬我的脖子。我急忙抬起腿踹向她的身体。女鬼吼叫着向后倒去，但很快她就又爬了起来，像蜘蛛一样轻松地爬到了房顶上，倒着脸看着我。相貌极其可怖。
　　“抹掉她！快！”
　　李雅这才醒过神，急忙闭上了眼睛。她变出了一个牢笼，将这女鬼扣在了房顶上。随后这牢笼越变越小，女鬼被勒成了南瓜壮，她拼命地尖叫挣扎，但最终还是被笼子挤成了碎片，尸体如桔瓣般散落在地上。
　　我整理了一下头发，笑着对李雅说：“看来你掌握一些窍门了。”
　　李雅说：“我好怕，但是现在我困了，万一一会儿睡着了，咱们可怎么办？”
　　我说：“我也困了，平时这点儿我就吃药睡觉了。以前不吃药睡不着，现在不吃药却困得要死。”
　　“你平时都几点睡？”她问。
　　“10点，你呢？”
　　“我也是10点。”说完她苦着脸笑了笑。
　　我们重新又坐回了床上，搂在了一起。
　　“真没想到，咱们居然会这样搂在一起。”李雅笑着说。
　　我的心思却还都在刚才那句话上，突然我问：“等等，你刚刚说你也十点睡？”
　　“是啊！”
　　“你准时十点睡？”
　　“对。”
　　“我明白了，是不是那天，你睡觉晚了？所以你才没有出现？”
　　“那天我看电影，电影稍微有点长，所以我坚持着看完才睡的。”
　　“这就可以解释你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出现了。但是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没睡，为什么我会进入到你的梦里？按说我先睡，你应该进入我的梦才对。”

云雾飞舞

　　李雅若有所思，突然她说：“因为之前连续几天在梦里受伤，所以我决定不再使用那种东西。停药恰好就是从那天开始的，我怕晚上遇到危险，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害怕。”
　　我这才明白，原来她之所以掌握了梦境的主导权，是因为她恰好在那天停了药。但这依旧不能解释，为什么明明是我先入睡，而我却进入了她的梦境。
　　“唯一的解释是，那根本就不是她的梦境。”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了。
　　这时候，浮岛上出现的那两个人站到了我的客厅里。他们的眼睛果然如李雅所说，闪着幽蓝色的光芒。那眼睛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会激起全身的鸡皮疙瘩。
　　黑影男人对我说：“能在别人的梦境里飞翔的灵魂，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们制造梦境，将梦境的浓雾笼罩了整个城市。几个月都一无所获。就在我们失望得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她突然进入了我制造的梦境，她在我们的头顶一次次地飞过。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想引诱她落地。但是她一直很小心。最后还是多亏了你出现，使得她落在了我们的岛上。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那天你们吃了我的摄魂果，是不可能逃脱了。”
　　“可你别忘了，那是在你梦中的规则，而现在你是在李雅的梦里，由我们说了算！”
　　“我没忘，但是你也别忘了，你们早晚要入睡。只要你们一进入睡眠，就会被拉到我制造的梦境里。到那时，我们想做什么，你们也管不了了！”说完他就阴险地笑了起来。
　　李雅瞬间变出了一把手枪，指向了他们。可他们刚说完话，就退出了我的客厅，隐入了墙中，消失不见了。就算是恐怖片，当最后的怪物现身时，主人公也要跟他有个搏斗的环节，可是他们却走了，完全避开了我们的锋芒。
　　“他们为什么要走？”李雅显然与我有着同样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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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思考片刻，对她分析道：“他们是想等我们睡觉，他们越是与咱们搏斗，咱们就越是清醒。可他们走了，一切都回归平静，咱们就会越来越懈怠，一旦睡着了就会落到他们的梦境里。”
　　“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现在是我的梦境，我说了算，所以他们却要等咱们睡着。但如果这真是我的梦境，那就说明我已经睡着了。这是矛盾的。”李雅问我。
　　我突然意识到，李雅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事实上，只要细心寻找这些事情中蕴含的逻辑错误，还是可以分析出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现实的。
　　“你还记得咱们最后一次清醒吗？”
　　李雅摇头。
　　“那咱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咱们下班，就回到这里了。”
　　“下班之前呢？”
　　“你求我跟你一起回家。”
　　“那是下午四点钟的事情。然后咱们突然就跳跃到这里了？中间少了一个多小时。还有你怎么过来的？你开自己的车，还是与我一起坐公交？或者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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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雅听罢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咱们现在是在实验室！你和我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公司！”
　　“不，这不合逻辑！咱们不可能在公司就睡觉，下午四点是公司最忙的时候，如果你睡着了，你难道不会觉得你的上级会来找你谈话吗？所以咱们睡着的时间应该更早。是在上班之前。”
　　“那你的意思是，我早晨给你打了电话。那时候你接了电话，但是咱们又都睡着了。现在你在你的家里，我在我的家里。现在的时间，还应该是12月10日的早晨。”
　　“甚至可能更早。比如还有一个可能，也许咱们压根儿就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事实上，这根本就是我的梦。我只吃了一次药，这是我服药后的第一次睡眠。我从来就没有醒过。现在的日期，应该是12月2日的凌晨。在我的这个梦境中，我幻想着自己进入了你的梦境，而在你的梦境中，你幻想自己进入了他的梦。这就好像是一个箱子，里面套着一层又一层的小箱子。而咱们现在所在的世界，根本就不是真实的世界。”
　　李雅问：“那你有把握吗？一旦你在梦中死去，或者被他抓为奴隶，你就肯定你会醒来？而不是发生别的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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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确问到要害了。我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既然有进入别人梦境的方法，就应该也有个退出的方法。而退出的最好方法，显然就是杀死那个黑影人。他是李雅幻想出来的，他死了，我们就不会再进入他的梦境。但与此同时，我也可以做出这样的推论：如果这个人是李雅幻想出来的，那李雅死了，这个人也就会跟着死去。假如李雅不死，我们即使杀死这个人，我也不会从梦中醒来，因为我还在李雅的梦中。所以归根到底，我想要从这个梦中解脱，李雅必须死。当我想到这个问题时，李雅正依偎在我的怀里。我看着她洁白的脸颊，浓密的睫毛，感觉她的样子分外甜美可爱。
　　假如我现在选择杀死她，那将易如反掌。但是我不忍心这样做，而且万一我的推论是错误的呢？我就会背上杀人犯的恶名。不是经常有人服用了迷幻剂后，在幻觉中杀人的吗？他们杀人的时候，都认为自己是很有逻辑的。但等到真正清醒了之后，才发现自己铸下了大错。
　　李雅眨眼的速度越来越慢了，我的眼皮也越来越沉。我们分享者彼此的体温，呼吸着对方的气息。我们搂在一起，在困意中等待着决战时刻的到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们的神智开始不清醒，我试着给她讲笑话，开始她还能笑两声，但慢慢地我的笑话讲光了，她也不再笑了。终于我们闭上了眼睛，进入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云雾飞舞

　　第11梦
　　日期不详。
　　喘息声，剧烈的喘息声。我与李雅并肩奔跑。追在我们身后的，是一只漆黑的巨熊。它的四肢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有力的撞击声。
　　“快，快跑！”我入戏很快。
　　李雅说：“咱们跑不过它！”
　　一群黑色的鬼魂，驮着一个漂浮的岛屿。黑影男人与那个女孩站在岛上，紧紧地尾随在我们的身后。
　　“你跑得过我就行了！”说完我就停了下来。
　　李雅见我停下了脚步，急忙转过身，我冲她挥手吼道：“你快跑！你回来干什么！”
　　“洞！洞！”她指着我的身边吼。
　　我转过身一看，地面上刚好有一个深邃的洞穴。我与急忙钻了进去，李雅紧随其后，大头冲下扑了进来。我拉着她的胳膊，向洞穴的深处拖拽，完全钻进来之后，她与我相视一笑说：“他的梦太多漏洞了，居然还给咱们准备了藏身的地方。”
　　刚说完这句话，她就尖叫起来。紧接着身体就悬空而起。我越过她的身子往洞口一看，原来是黑熊，他将洞口的土刨开了。伸进了一直胳膊，抓住了李雅的鞋子。
　　“快，脱掉鞋子！”我喊道。
　　李雅一顿乱踹，鞋子从她脚上掉了下去，黑熊抓了个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们抓紧时机急忙向洞穴的更深处爬去。


　　洞穴很干净，四壁像是被夯实过，光滑而又整齐。里面越来越宽，开始还需要收腹爬行，后面就可以四肢着地爬行了。到了洞穴的底部，我们就可以直立行走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李雅问。
　　“如果是他的梦境，那咱们一定是在某个更危险的地方。你想啊，梦境的规则是他制定的，他想造出什么来，就可以造出什么来。他既然可以放熊来捉咱们，就可以在洞穴的底部……”
　　我说到一半的时候，李雅突然抓紧了我的手，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好像看着鬼一样。这时我感觉头顶上有些冰冷。似乎是一些柔软的虫子，它们正慢慢地在我的头顶蠕动。由于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我不敢乱动，只敢抬起眼皮慢慢地向上看。只见洞穴的顶部就像是挂满了繁星，一片星星点点的光点，似乎是灿烂的银河。
　　我拿出手机，借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明，雪白的灯光打在那些光点上，我这才看清它们都竟然是长了人脸的蜘蛛。它们拉着长丝，倒垂在洞穴壁上，慢慢向我们靠近。李雅突然尖叫起来，一边用力拍打肩膀，一边用力跺脚，我听到了一连串虫体的碎裂与浆液喷溅而出的声音。
　　“快跑！”我一边拍打着自己的头，一边拉着李雅跑，洪水般的发光蜘蛛跟在我们的身后，犹如流动的钢水一般。我们夺路狂奔，前面是一个水潭。我们完全没有思考，就直接跳进了水中，蜘蛛没有跟上来，而是留在了岸边。前排的蜘蛛在后面大军的推挤下，纷纷落入了水潭里，它们顿时燃烧起来，发出了嘶嘶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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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踩着水，从后面抱着李雅，不让她的嘴没入水面。我安慰她说：“别怕，它们怕水。咱们在这里没事的。梦是非理性的东西，就算是白天思考，也会有漏洞。就更不要说在梦里了。只要是人创造的规则，就一定会有漏洞的。而且人的想象力不可能是无边的，所以咱们只要探索的地方足够多，让他来不及创造规则，他的梦境就会破碎。而且我发现，他创造出来的东西都有着各种弱点。他之所以把这些怪物制造成有弱点的样子，是因为他害怕这些怪物反过头来吃掉他自己。咱们刚好可以利用这些弱点来击溃他。”

　　李雅说：“可是咱们不能永远在水里呆着，我不会游泳。”

　　“他要抓你，就是为了获得你的飞行能力。但是这件事本身是有漏洞的，既然你在他的梦里，又是他来制定规则，他完全可以让自己飞。可是现在他却要抓你来获得飞行的能力，说明你虽然在他的梦中，但是实际上，他是你幻想出来的产物。所以他制定的梦境规则，实际上还是受你的限制。”

　　“你说的乱七八糟我听不懂，咱们要赶紧找一块陆地，我喘不上气来了。”

　　我拖着她，将她拽到了水潭另一侧的岸边。我看了看水潭上方的洞壁，上面都是钟乳石，滴滴答答地淌着水，几只蜘蛛试图越过这片钟乳林，结果都燃烧成了焦炭。我才知道因为有这些水的阻隔，所以蜘蛛们过不来。我在岸边找到了一块石头，让李雅坐在了上面。我警惕地看着对岸，不一会儿，蜘蛛的光芒逐渐降低，最后都消失了。显然他们放弃了追杀。

　　我一边拧干自己的衣服，一边对李雅说：

　　“打个比方，梦这就好像是咱们公司的电脑系统。老总的权限比你高，他可以随时进入你的电脑，查看你的工作进度。如果他想要来越级查看我的试验数据，凭借他的超级权限，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咱们却不能进入他的电脑，或者别人的电脑。除非我能破解他的密码。”

　　“嗯！”李雅拧着衣角，心不在焉地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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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世界里，安全的地方就只有浮岛而已。但是因为人不能飞，所以尽管浮岛看上去很美好，而实际上却是寸步难行。咱们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可以飞翔的。用电脑来打比方，飞行就是一种超级权限。在这个世界里，会飞的人是没有天敌的。”

　　“嗯。”李雅开始拧长发里的水。

　　“他现在想要在这个世界变得无敌，就必须要学会飞。换句话说，如果公司的老总进入了我的电脑，而我趁机在他与我连接的时候，利用黑客手段反向进入他的系统，获取他的超级权限，那么我就可以进入公司里任何人的电脑，查阅任何资料。”

　　“嗯。”她站起身，脱掉了已经破碎的丝袜。


　　“现在我在梦境中创造了你，你在梦中创造了他。我的权限比你高，你的权限比他高，但是咱们两个现在在他的梦境里，被他的梦境困住了。他制造的这些怪物，实际上就是黑客手段，他在逼迫咱们交出最高管理权限，也就是飞行能力。”
　　李雅终于整理干净了身体，她默默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你听懂没有？”我有点恼火地问她。
　　李雅摇头道：“没有。”
　　“一句都没听懂？”
　　李雅想了想说：“半句都没听懂。”
　　“总而言之，咱们两个都希望逃避现实世界，我吃美梦药，你吃迷幻剂，为的就是躲到一个风景优美的世外桃源去生活。他的梦境就是应咱们的要求，而构建出来的。但是他却偷着搞起了一些坏事，想要喧宾夺主，就好像公司雇佣我研制新药，而我却偷着在实验室里，利用各种条件搞出了梦幻药物一样。公司即使对我进行调查也没有用，在他们搞清楚事实之前，我就会离开公司，卖掉专利。那时候我就不怕公司开除我了。”
　　李雅不耐烦地说：“你的结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