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慵懒 2024-10-12 08: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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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95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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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26 09: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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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站的小房不大,白天并没看见有别的屋子啊。走到灶台跟前,老葛挪开一捆柴火,下面露出一块儿见方的木板,上面有个铁环。拉开木板,下面是空的,边上立着架梯子。老葛让我把电筒取来,我俩一前一后顺着梯子下到里面。
下面的地室没有上面高,但也能直起腰。靠地室最里面摆着一张桌子和一些零散的工具。电筒上移,我差点坐地上。墙上挂着一张张狰狞的面具,我摸了摸,吓得缩回手。那个质感和当初我跟师父去黑龙江干活时摸到的人皮一模一样。我本能地跟老葛拉开距离,老葛指着墙上的东西说:不是真的人皮的,是处理过的麂皮。
我追了一句:麂皮?那你身上怎么会有死人味。
老葛问:你听说过缝尸匠没?
我心下一震:听说过,但没见过。老葛笑了,一抱拳:在下葛长生,鬼门老幺。
鬼门,不是一个门派,它是一个几近消失的行当。主要的工作是给支离破碎的尸体进行缝合,所以又被称为“缝尸匠”。
最早服务于古时候的皇族。皇权时代因为派系斗争,有些人或明或暗地会被处以极刑。稍微有些手段的家族会想办法把尸体弄回去,缝合好了下葬,这才有了这个行当。因为过于敏感,也是怕受牵累,这行一直都不宣于外,干活都是夜里鬼门敞开收生的时刻,所以他们管自己这行叫鬼门。
厉害的是,他们的手艺让尸体看起来根本就没有针线缝过的痕迹,这已是江湖绝技了。时代更迭,鬼门早已销声匿迹。我之所以听说还是因为前些年有个人找到师父,说师姐是干这行的料,想问问师姐有没有心思学。师姐自然不会同意。当年我还是个愣头青,听了这么一耳朵也跑开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天会遇到鬼门的人。
我赶忙上前一步,接住老葛的双手:老先生好,晚辈失礼,您多担待。
老葛摆摆手:都过去了。想当年……
老葛说到这顿了一下:唉,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我现在偶尔会接些活,都是小玉(我师姐)给我找的,也算没丢了手艺。
看了一圈,回到地上,我还挺激动的,问这问那说个不停。老葛哈哈一笑:小玉说你精神有问题,我看你挺好的,没啥病。
外面的雨停了,我睡不着,问老葛:老前辈,您那只眼睛咋整的?咋伤那么重呢?
老葛装了一袋烟点着,吧嗒两口问:想听?
我点头。
“我在二十岁的时候入鬼门学缝尸,用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叶子练手艺,十年后处理的第一具尸体是一个跳崖自尽的死者,全身被石砬子刮得没有一块儿好肉。我用了六天才把她缝合好。头七回魂夜的时候,女孩儿的魂魄来到我跟前哭着感谢我。之后我对每一位主顾都很用心。”
我好奇地问:前辈,据说鬼门老幺不是随便叫的,为啥?
老葛说:你知道的还不少。普通的鬼门手艺人就叫缝尸人。而鬼门老幺是指能听见死者魂魄说话的人,鬼门的第一代缝尸匠就是鬼门老幺,几百年间我是第二个。
“有一年一个纸扎行老板的女儿车祸过世,找到我给他女儿缝尸。因为尸体被碾压得太严重,我缝了四天还没缝完,而第五天正好是鬼节,我的眼睛就是那晚丢的。”
老葛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坐了起来,烟袋锅里又添了烟丝。我把大茶缸里蓄满了水,老葛喝了口水,声音嘶哑地说起了那件事。
“我作为鬼门老幺听了很多孤魂野鬼的声音,他们很可怜。纸扎行的老板和我原本就相熟。他闺女是个挺灵气的孩子。出事的时候是半夜。那孩子不知道为啥,睡着觉就起来跑出去了。当时家里只有孩子的奶奶,老人耳聋眼花,根本就没听见孩子大半夜出去了。第二天被人发现倒在一处盘山道上。可那条道离他家得有十里地,那孩子咋就跑那去了呢?当时左邻右舍说是跟人私奔的。那时候也没监控,也没电话,啥都证明不了。纸扎行老板觉得脸面上过不去,就把这事压下来,让我缝合好尸体好早早下葬。
鬼节那天一大早我就预备了些东西。咱们这行你知道,凡是这个节日都会有点小磕小碰的,我怕出乱子,所以都会提前准备好。那天也不知是咋了,啥啥都不顺。我的金丝线断了好几回,镇尸的玉冥尺也裂了,以前从没遇过这事。更让我担心的是,我突然听不见魂魄说话了。当时我缝合的手一直抖,压都压不住。
鬼节夜里的子时是咱们这行很谨慎的时候。我那晚提前收工,打算鸡叫之后再缝。我刚把东西收好,一股子妖风就直扑面门。我当时背对着尸体,手里的长明灯突然窜起一股蓝火,紧接着一股恶臭的腐尸气飘过来。我心里明白了,这闺女的魂魄八成是被扣住了,不然我也不会听不到。我转过身想把尸体推走,耳边突然响起了很多杂音。吵闹声,恶笑声,痛哭声。我只觉头晕恶心,嗓子眼发甜,以为是被尸气熏的。其实是一魄已经离魂。但是鬼门有规矩,缝尸时不管遇到啥事,都得先护住尸体。我推着尸体打算离开,可一迈腿却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起身一看,拦在尸体上的金丝线也都绷断了。那闺女的头歪向一边,闭上的眼睛不知啥时候已经睁开了,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当时我一觉已灭,只好拼命了。鬼门手艺人有一把代代相传的刀是不离身的,就是这把鬼破。”
说完,老葛从怀里摸出鬼破拔开,刀身扁弯,刀刃处呈锯齿状,萦绕着蓝色寒光。我伸手想拿过来看看,老葛一反手收了回去:不能动。这把刀斩灭过数不清的噬魂恶鬼,小心沾上你。
我问:那后来咋样了?
老葛叹了口气:后来,我拔出刀向着一团血雾劈去,血雾散尽,却出现了那闺女的脸,一条长长的血口从头皮到下巴向外翻着,血肉模糊。我吓傻了,心血上涌,魂魄不定。你也知道,干活的时候一旦魂魄不定,那就离死不远了。我强撑着回到尸车跟前,那闺女居然在那,不过整个人已经坐了起来,我不忍心用鬼破劈她,只好用笨办法把她狠狠地往下摁。我手刚一搭上她,就见那闺女的脸上瞬间多了一抹血色。我心下害怕,想撤手已经不可能了。尸体的两只手像两把钳子,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没办法,我咬破了舌尖淬到尸体脸上,这才有机会撤出手。当时周围起了浓雾,能感到水汽很大。我脑子里那些杂乱的声音还在叫唤,头疼得好像要炸开。紧接着,一口心血呛出,我便不省人事了。再醒来是在纸扎行老板家里,我的脸上缠着药布,左眼剧痛。纸扎行老板说发现我的时候,我左眼已经是个血窟窿,眼球没了。而他闺女爆掉的那只眼睛里却有了颗黑眼珠子。
我赶忙问:是不是纸扎行老板陷害你?
老葛摇头:这是附鬼咒。早年间有很多类似的状况,也是没办法。那闺女被恶鬼附体了,才生出那么多事。
我问:啥是附鬼咒?
老葛说:这是远古时候就有的一种诅咒。最早出现在一些部落的图腾崇拜里。一般只有通灵的大祭司才能读懂。
老葛把烟袋锅在炕沿上磕了磕:咱俩刚才遇到的那个东西你说看着不像鬼,对不?
我点头。
老葛说:那确实不是鬼,那是“魊”(yù)。是怨气最重的恶鬼,最擅长用这种恶咒。这种东西其实已经超出了鬼的范围,它的怨念足以迷惑人的神智,然而它可怕的地方是能驾驭亡灵,特别是一些横死的亡灵。让它们吸食活人的阳气和魂魄,甚至驱使人做出一些可怕的事。那天我魂魄不稳,一觉已灭之时,虽然意识昏迷,但我知道,是我自己把自己的眼睛抠下来放到那闺女眼眶里的,其实就是受了魊的驱使。相传,古时候的伍子胥死后就化成了魊,怨气冲天,永不轮回。年轻人,你刚才的符并不足以制服它,想来你身上应该还有别的东西。
我想了想,从领子里掏出师父给我的玉佛:那只有这个了。
老葛眯着眼睛看了会儿,点点头:好东西。此玉应该来自昆仑,至阴至阳都占了,难得。
我问老葛,以后有什么打算?老葛叹气:我得找下一代的缝尸匠,这行不能断。
我问:还有必要吗?毕竟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老葛说:放心,不会。你看到的只是这世上的大多数,在一些你看不到的角落仍然群魔乱舞,那里需要这些古老行当的手艺人。这世界,人所能感知的东西,太少太少了。
师姐说我离开水站之后,老葛也走了,说是奔了苗疆方向,去找接班人。也不知道余生还能不能再见。
江湖路远,愿老葛一切安好吧。
得嘞各位,咱们今晚就先到这吧。有个事,我已经忍了好久了,要先去报个警。咱们下期不见不散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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