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慵懒 2024-10-12 08: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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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95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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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4 09:0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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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我们要让每个人变漂亮,威斯特贝先生。”她说。
“拿我试试看吧,伙计。”
“喜欢我的香水吗,威斯特贝先生?”
“香得不得了。”杰里说。
“这叫做葡藤液,威斯特贝先生,一小瓶要卖一百港币,不过今晚福楼拜之家免费赠送给所有客人。孟堤费理夫人……噢,当然,欢迎光临福楼拜之家。喜欢我的香水吗,孟堤费理夫人?”
一名身穿旗袍的欧亚混血女孩端着盘子,低声说:“福楼拜预祝您今晚享受异国情趣。”
“拜托老天爷。”杰里说。
走进双扉门,另有一道三名美男子的接待行列,特别由巴黎飞来迷死人。另外还有一群保安人员,阵势直可比拟总统护卫。一时之间,他以为保安可能会搜身,他知道如果保安硬上,他准备玉石俱焚。他们以欠缺友善的眼光打量杰里,认定他是下人,但因他头发不是黑色所以放行。
“记者席在伸展台后第三排。”一名金发双性人说。这人身穿皮革牛仔套装,交给他一叠新闻稿。“您没带相机吗,先生?”
“我只负责图说,”杰里说着以拇指朝肩膀后面指,“拍照的史拜克在那边。”说完走进接待室,四处观望,龇牙咧嘴笑得铺张,对任何接触到他视线的人挥手。
香槟酒杯叠成的金字塔有六英尺高,旁边有绸缎阶梯,让服务生能从最上面取用。在凹陷的冰棺里躺着几个大酒瓶,等待下葬。有一台独轮车装满了煮好的龙虾与一个鹅肝酱结婚蛋糕,上面以花色肉冻排出福楼拜之家的字样。现场播放着空灵音乐,甚至隐约听得见对话的声音,说穿了不过是极富级人士无聊之余的应酬语。伸展台从长窗底部延伸到房间中央。窗户正对港口,但雾气将美景切割成块状。冷气开得很强,好让身穿貂皮大衣的女士不至于流汗。多数男客穿了晚礼服,但年轻的华人花花公子则穿纽约风格的长裤、黑衬衫,戴金项链。英国大班与女眷自成一圈,气氛低迷,犹如闷得发慌的驻防部队军官聚餐。
杰里察觉有手搭在他肩膀上,迅速转身,只见眼前一位矮小的同性恋华人,名叫戈兰牡,服务于香港一家八卦小报。他曾想向主任推销一篇文章,杰里帮过他忙。一排排扶手椅面对伸展台,大致排成马蹄形,丽姬坐在前座,两旁是阿沛戈先生与夫人或情妇。杰里在跑马地看过这一对。看起来他们好像是丽姬今晚的伴游。阿沛戈夫妇对她说话,但她似乎听进去的不多。她坐得直挺,外表美丽,已经脱掉斗篷,从杰里的座位看,她仿佛全身精光,只佩戴珍珠项圈以及珍珠耳环。至少她毫发未损,他心想。至少她没有腐烂,没有染上霍乱,没有被子弹轰破脑袋。他记得第一晚在电梯里,站在她背后,由上而下看见她脊背那一道金毛。同性恋戈兰牡坐在杰里旁边。杰里与菲比·崴费尔中间隔了两人。他只对她有些许印象,却仍盛情对她招手。
“哇。太棒了。菲比。你真好看。应该走走伸展台才对,朋友,秀一点大腿嘛。”
他觉得菲比稍显放不开,也许她对杰里也有同感,只不过杰里下飞机后就滴酒不沾。他取出笔记本写字,假装专业,尽量克制自己。慢慢来。别吓到了猎物。他看看自己写的东西,只见“丽姬·伍辛顿”几个大字。华人戈兰牡也看到了,大笑起来。
“我的新笔名。”杰里说,两人笑成一团,笑得太大声了,前排的人因此转头看,这时灯光渐渐暗下。丽姬却未回头,只不过他认为她可能已经认出他的嗓音。
他们身后的门一一关上,灯光也变暗,杰里有意在这张又软又舒服的椅子上睡一觉。空灵音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丛林节奏声,以铙钹声带出,最后只剩一盏吊灯在黑色伸展台上闪烁,呼应后窗外港口紊乱的块状灯光。鼓声从各处喇叭传来,缓缓升高,持续了很久,只有鼓声,敲击得很有技巧,声声迫切,最后丑陋不堪的人影渐次出现在港口窗户前。鼓声停止。在折腾人的安静中,两名黑人女孩大步走向伸展台,肩并肩,身上只穿戴珠宝。她们剃了大光头,戴着圆形象牙耳环,钻石项圈,有如女奴戴的铁环。油光的四肢与丛聚的钻石、珍珠、红宝石相互辉映。两人身材高挑美丽,体态轻盈,完全出人意料,一时之间对全体观众撒下绝对性感的魔咒。鼓声恢复,飘扬,聚光灯在珠宝与肢体速窜。她们扭着身体走出冒着蒸汽的港口,朝观众走去,带着奴役肉欲的怒气。她们转身,慢慢走开,以臀部挑逗、蔑视。灯光亮起,爆出一阵紧张的掌声,接着是欢笑、畅饮。人人同时开口,杰里则嗓门最大:敬丽姬·伍辛顿小姐,上流社会名媛,母亲连鸡蛋都不会煮;敬阿沛戈夫妇,他们拥有全马尼拉以及一两座外岛,这是香港赛马会的葛兰特上尉曾向他保证的。杰里有如服务生总管似的捧着笔记本。
“丽姬·伍辛顿,哇,容我说一句话,全香港拜倒在你脚下呢。本报想对今晚作个独家报道,伍芝或伍辛顿小姐,我们希望能采访到你,报道你的穿着,令人神往的生活方式,更加令人神往的朋友。摄影记者随后就来。”他向阿沛戈夫妇鞠躬。“晚安,夫人。先生。很荣幸能与两位共聚一堂。这是您首度来港吗?”
他表演的是拿手的小可爱戏码,是宴会中专门逗人笑的大男孩。服务生端来香槟,他坚持要为大家端到手上,不愿大家自己来。阿沛戈夫妇对他的表演觉得很有意思。库洛说他们是骗徒。丽姬盯着他看,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含义,感觉真实而胆战,仿佛打开门看见陆克的人是她而非杰里。
“威斯特贝先生已经专访过我一次,据我了解,”她说,“好像没有见报嘛,是不是啊,威斯特贝先生?”
“你帮哪家写报道?”阿沛戈先生忽然质问。他已经收起笑容。他面貌狰狞丑陋,显然丽姬一席话让他想起某件他听过而不喜欢的事。例如是老刁曾警告过他的事。
杰里告诉他。
“那就乖乖去写啊。少来烦这位女士了。她不愿接受访问。你有任务在身,去别的地方执行任务,不是来这里耍宝。去赚你自己的钱。”
“要我走就走,不过,阿沛戈先生,我走之前,有两个问题想请教您。您希望我怎么描写您呢?是没礼貌的菲律宾百万富翁?还是半百万富翁?”
“拜托。”丽姬喘气,幸好这时灯光又暗下,鼓声再响,大家心平气和下来,一位带法文口音的女士开始以麦克风柔声解说。伸展台后方,两名黑人女孩正表演修长而妩媚的影子舞。第一位模特儿出现时,杰里看见丽姬在黑暗中起身,站在他前方,披上斗篷,轻轻快步走向走道,走过他身边,低头朝门口走去。杰里跟在她身后。来到大厅,她半转身,仿佛在看他,他不禁想到,她是有意引他过来。她的表情一样,反映出他自己的心情。她看来备受惊吓,面露疲态,全然不知所措。
“丽姬!”他呼喊,仿佛刚撞见老友,然后尽快跑到她身边,赶在她走进补妆室之前。“丽姬!天啊!好几年没见了!太棒了!”
两名保安警卫静静旁观,他则振臂拥吻,表现历久弥新的友谊。他已将左手伸进斗篷下,笑脸向下凑近她的脸时,将小左轮手枪顶住她背部肌肤,枪管抵住颈背正下方,如此表现老友情意之下,他带着她走上街头,一路上有说有笑,招来出租车。他原本不想动枪,但是不动枪的话,恐怕必须动手制伏她。真讽刺啊,他心想。回来是想对她说我爱你,结果却以枪押走她。她全身颤抖,怒发冲冠,然而他不认为她在害怕,他甚至不认为她被迫离开那场低俗的宴会时感觉很失望。
“正是我想要的。”她说,这时出租车开往山上,穿透雾气,“太好了,好得不得了。”
她的香水很陌生,不过他认为总比葡藤液好上百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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