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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梦溪诡谈》,野狼獾新作,宋朝汴京城内发生了诡谲的帽妖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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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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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6 09:11:49 | 显示全部楼层
    沈括并不多说只是微微点头。

    “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我没说的,想必你也都参透人不必说了。”

    “然而昨夜,为什么要救我?我若死了,你们的计划便可以继续下去。”

    “因为并没有什么我们的计划,我劝喻景先除掉狄青,但是喻景却我行我素,非要将谶语完成推翻大宋,这并非我所想。”

    “昨夜我若逃走,一定会带官军来抓你,这你比谁都清楚。你还是指点我活命?”

    “因为我知道,我若多杀死一人,便与那狄青更近了一步。所谓复仇,无非业报循环。这样简单道理,我空念了半世佛法,也只是昨天才悟到。所以我昨天放你也是赎罪。即便你不来,我也不会让喻景的最后一谶得验,让他诡计得逞。”

    “我想告诉大师一件事,小苹她也不是坏人。她也不想喻景的想法得逞。”

    “此事我已经不执迷了。小苹是谁,为了什么,我不想知道了。阿弥陀佛,你想依国法抓贫僧,贫僧就在这里。小乙只是伙计,他与此事全无关系。”

    沈括突然笑了起来,笑的沉稳的怀良也有些奇怪。

    “存中,你何故发笑?”

    “前几日去抓小苹,她逃脱前也嘱咐我,说她那丫鬟小苹与此案无关,不要为难她。我觉得你们二位虽然未谋面先结冤结仇,其实都是良善之人。只是因缘际会,为了各自的执念,卷到这桩案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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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8 09:18: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6章 地狱入口

    二月二十二 酉时

    和尚在佛前迟疑片刻,思忖如何回答沈括。

    “善哉善哉。你如此说,贫僧都有些惭愧了,贫僧还是跟你去包相公处投案的好。”

    “师傅可知,若投案,必然是问斩。”

    “自然知道。不过也是国家王法,我虽身在方外,却也不好抽身法外。”

    “大师,我不想你死,也不想小苹死。不过我马上就要去追查弥勒教,到时候难免有口供波及大师,所以你现在快走吧,我徇私也好、枉法也罢,我一定要保你不死。”

    场面有些僵持,以怀良的聪明和对沈括的了解,大抵应该会猜到会有这样的一场徇私枉法,却又温馨的结局,但是此刻仍然有些尴尬。

    “存中,你真让我走?你不怕担上干系?”

    “当然是真的。今夜我剿灭弥勒教,自然有功可以折过,无非不得赏赐,我原本也打算考取功名没打算据功取巧。我今天来只想听大师你的一番解答,听你纠缠其中的原委。如今我放下心了,就凭你在白矾楼上化解了一场弑君的阴谋,无论如何也抵过了。事不宜迟,快些走吧。”

    和尚起身走到一边柱子后面取出行囊来,看来也不是没做一走了之的准备,就等沈括开口放他走,他也就走了。

    他走到静思堂门口,又转回头来。

    “我这一去就回家乡,挂单在河北正定天宁寺,从此不过问俗世。你若因为私放我惹来麻烦,便带人去那里拿我,我必然在那里。阿弥陀佛。”

    “大师,不会有人来拿你。你信我就是。”

    怀良脸上露出一抹惨笑,转身离开。

    “然而大师,若今夜我不能捕到喻景,他非但逃走,还继续假借 ‘则王复生,瞾耀天下’的恶谶蛊惑人心,我又该如何应对?”

    和尚停下背对着沈括思忖片刻,然后口中诵念:“高处不胜寒,天外气自弱。”念了两遍,就径直出了静思堂远去。

    “这句话什么意思?”

    沈括一时也想不明白,转身跪倒向那观音像拜了几拜,再起身直出大相国寺,一路也没看到怀丙去向。出了寺庙上得马去,直接驱马向那座塔。

    二月二十二日 酉时

    日头在地平线上的最后一缕光芒,映衬着那座诡异的古塔。

    徐冲与老包已然在这里等候多时,塔四周已经有两百禁军围住,并且徐冲已经带人数次进了佛塔,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老包则没有进去,他还在等沈括亲自来给他一个答案。

    早有人搬了把太师椅放在塔的斜影里,他就坐在那里等。

    包拯已经从徐冲那里得知,沈括去相国寺找怀良的事情,当然也知道,昨天夜里沈括的失踪是因为跟踪了怀良。徐冲没有提供更多的信息,但还是老包有了一种隐隐的坏预感。大师怀良必然牵涉其中。他没有多派一队人去大相国寺看看和尚还在不在,这件事上,老包必须尊重沈括的选择。尤其沈括也没有向徐冲隐瞒他的去的是相国寺,这是对自己的信任,而信任必须是双向的。

    案件至此,他已经很清楚内中牵连之广,远在自己当初想象之外。纵观历史,凡是借童谣谶语作乱,绝不是单单那几个在前台乱舞的神棍和草寇可以做到的。

    沈括终于赶到让老包松了一口气,他对这个年轻人的信任还是有回报的。沈括下了马径直到老包前面,先深施一礼。

    “包相公,我来迟了,万望恕罪。”

    “你想找的,就是那怀良?”老包含混问道。

    “是啊。”沈括回答道。

    “大师他没来?”

    “大师他走了,我让他走的,以后他也不会来了。”

    “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你这么做自有你的道理。”

    “谢相公成全。”

    “我已经派兵围死了这座寺,徐冲也带人上了塔,却没有发现藏着什么弥勒教巢穴啊?”

    不远处徐冲从塔下大门里出来,正一脸疑惑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相公,徐节级只是不得其法,所以找不到敌巢,我自有办法让这这巢穴显形。”

    “沈兄,我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徐冲在远处囔囔起来,“生怕查的不细,这塔上去了不下七八遍,却还是那样。你这是哪里出错了吧?”

    “此事还得从当年怀良大师,当年正塔说起。”他扶起包拯向黑黢黢的塔走去。

    “我也听闻过此事,据说当时有万人围观,还留下了抽梁换柱的佳话。可惜那时我不在京城,未得见盛况。”老包点头道。

    “所谓抽梁换柱,就是打开塔上宝顶,将原来已经歪斜的柱子抽走,然而事情却并不是那么简单。”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若是抽走柱子,那原本已经倾斜的塔不是立时就倒了?”

    “正是如此,所以大师当年为了不毁此塔而正塔换柱,颇有些巧思。”

    “如何巧思?”老包饶有兴致问。

    “先在塔下挖了一初深穴,其深与塔高相仿。又利用临近五丈河河堤恶与开宝寺地面平行,又在那里开了一条地道。这样便可借助水运来送那根沉重的裹铜柱子到地道里,通过地道将运到塔下。再将柱子在挖好的深穴里竖起。所以从上面抽掉歪柱同时,便可抵换上新柱子,不会让着危悬倾斜危悬的塔,有倒下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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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8 09:19:07 | 显示全部楼层
    “所以,你觉得那地道和竖穴,就是现成的可以藏人的巢穴?”包拯说。

    “正是如此。”

    “然而,我进过几次塔,没见到有什么竖穴啊?”徐冲说。

    “走吧,我们一起进去看看。”老包起身。

    一群人簇拥着老包到了塔外,此时夕阳已经落下。塔上塔下禁军都点起了火把。老包围着塔走了一圈然后进塔,徐冲早就开始四下寻找地道入口,他已然从刚才沈括的只言片语中获得信息,这塔下面是有名堂的,大概就和在城外喻景庄园里的地道差不多,触发什么机关就打开了。

    老包也不管他,只顾着自己仰望螺旋向上的梯子,却见旋梯围绕裹铜的中柱,层层向上直到顶层。今天之前,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旋梯,怀良大师的设计确实周严而有巧思,让人叹为观止。他不由得叹息一声。

    “存中,可否告诉我,大师他……去了哪里?”他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大师不再回来,我也不知他去向。”

    “好。好。然而我还是有一个问题,即便用下面竖起的柱子,替换歪柱,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换上的柱子不还是歪的?”

    那边徐冲还在找入口,包拯继续问他感兴趣的事情。

    “此事,我却还记得。十四年前,相公未在京城,我却在京城里。我也到过这塔下,虽然未能入塔中观看,却和大师一起沿着塔歪的脚架爬到塔顶。见识了怀良大师的鬼斧之工。”

    他说着想起年幼时抱着一个铁球爬上塔顶的情形。当时还环顾四周,看到塔上连接的几根粗绳子连接到西面的巨大绞盘上。

    “我说沈兄,找了半天没找到入口啊……”徐冲一语惊醒沉浸在回忆中的沈括。

    “地上没有入口,或者说整个地板都是入口。”

    老包和徐冲一起一起呆呆看着沈括。这围绕中柱盘旋而上的梯子里,就藏着当年正塔的道理和入口的秘密。我需要几名军汉到梯子后面,推动它旋转。

    徐冲赶紧找来几名健壮禁军到梯子后面双手顶住楼梯板。

    “不须太多人,也不要踩到塔中间这圈地板,只踩到边上最外面的木板就行。”

    沈括修改了徐冲的方法,这样只有两人能并排推到楼梯板。后面又派两人推前面两人肩膀。沈括眼看差不多了,就让四名壮汉一起推。

    怪异的事情发生了,梯子竟然沿着中心柱子转动起来,而且随着楼梯转动,中间一圈木板渐渐凹陷下去,也成为了一道螺旋向下的梯子。

    众人都惊异不已。

    “这就是当年正塔的方法?也是藏人的方法?”老包失声赞叹道。

    “不错。当年外面绞盘牵动绳索将塔拉到正位,下面柱子便带着旋梯,寸寸向上,同时顶住四壁。外面绳索矫枉,内部旋梯守正,所以抽梁换柱,也是矫枉趋正。两厢一起使劲,塔便正了,也换掉了那根倾斜柱子,怀良大师何等的睿智和务实?”

    徐冲到了蜿蜒向下的楼梯处探头向下看,黑漆漆的。赶紧招呼人带着火把下去。

    老包抚着胡须连连点头。

    “存中你是如何想到这螺旋向上的柱子可以寸进趋正的?”

    “我在家乡见过有人在山中开矿,用的便是一种叫做转槽子的工具。头上就有螺旋纹路,有了这个东西,就不须要重锤在后敲打,只需耐心转动,槽子先端就能寸进入岩石,且路径笔直。”

    “所以,你昨夜你失踪,就是猜到了入口然后闯到下面去了?”

    “并非如此,昨夜学生跟踪怀良到这里。其实也不知他到了下面去,只是摸黑贸然进塔。也没看到下去的路径,就与徐节级一般想法,觉得那怀良只能去上面,就摸了上去。到了楼顶也没察觉其实只到了六层,未及楼顶,其时旋梯下转已然没有去楼顶的那截旋梯了。学生正在六楼上纳闷,就被突然冒出的帽妖一惊吓,奔下楼时,也未发现走过了,直接奔到了下面。当时还以为穿过浮屠,直接到了地府,也是一场虚惊。”

    “嗯,嗯。”包拯连连点头,事情终于从全无头绪,渐渐说得通了。

    那边徐冲还在楼梯口候着,始终没听到下面打斗的声音,也不知道下去的兄弟们安危如何?

    徐冲终于按捺不住,亲自带着几个人下去了。下去了许久,也一样没动静。

    老包又想起一些事要问。

    “早上,徐冲报我,说夜里你和他到这塔边分头躲藏。他也没见到什么可疑人靠近,只听到你大喊了一声,赶来时只看到又帽妖越墙而走,再到塔下就找不到你了,说你被那帽妖掳走了。我也是不信,却又十分担心。现在想来,大抵那时候你已经深入地下了?”

    “想来,弥勒教也是利用这地界有晦月鬼的传说,无人敢靠近,专门在此演练帽妖。”

    “帽妖还需演练?”

    “这件事我还没想清楚,怀良师傅也没提,大抵他也不知道。但是想来不外戏法,只是想不明白才觉得诡谲,若想通了,自然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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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8 09:20:04 | 显示全部楼层
    “其实我也听出,大师他与弥勒教有染,他为何如此?”老包小心翼翼问道。

    “只因为一桩旧恨。”

    “什么样旧恨。”

    “是那枢密使狄青当年在扈州时,由大师作保才让贼军出降,然而狄将军出尔反尔,竟然屠城,从此让大师生出恨意。”

    “我也知道此事,听说此事过后,狄帅背后就生出了痈疮。”

    “相公,我知道自己已经枉法,然而昨夜我陷在下面,却是大师他放我走脱。我只能徇私。”

    “此事我本该追究,然而……”老包苦笑一声,“然而此刻却不能深究大师了,你也放宽心,却也不是因为你。”

    “为何?”轮到沈括吃惊。他原本已经准备坦然面对各种可能,没想到老包这种回答。

    “……我曾经也以为,国法既是国本,执法刚正则国本坚牢,然而想浅了,想浅了啊。你私赦怀良,此刻我也只能装不知,留下些王法周旋的余地吧。太过刚正,只怕是要动摇国本了。何止是怀良,太多人自以为是,以为秉持公心便可任意妄为。可叹、可恨啊”老包说了句意义不明的话。

    沈括正在犹豫要不要追问老包这句话的深意。地道口下面有了动静,不一会儿火光摇曳,徐冲带着几个兵上来了。

    “相公,下面却是弥勒教巢穴,不过已经没人了。只留下不少灰烬,想来已经烧掉罪证,作鸟兽散了。”

    “果然,我回来晚了,被他们逃走了。”沈括叹息道。

    “然而还是是留下些东西。我看他们逃的很仓皇。”

    徐冲大概是暗示老包可以下去看看,但是没敢说太直白,下去毕竟有风险,还是让包龙图自己决断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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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8 09:20: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7章 纸龙

    二月二十二日 戌时

    老包对于是否要下黑洞洞的地道也有些犹豫,他毕竟是朝廷大员,毕竟要体面和安全,然而此刻的好奇心却也撺掇他下去看看。最终还是下了决心,沈括搀着包拯拾级而下,徐冲举着一根火把在前面探路。

    果然下面仍然是一层佛塔,四周塔壁上雕刻着佛像,稍一大意就分不清第一层还是负一层。所以这座七层宝塔实际上远不止七层。到了这里的塔门处向外面看,星星点点都是火光,是刚才下来的禁军们正举着火把,守住了各个地方。

    沈括走到这地道地上,感觉硌脚。显然与上面草地不同,他昨夜下来时也是因为地面太硬,才感觉到不对头。

    “昨天我下来时,见到前面有一丈几尺高,舞动钢叉的牛头狱卒,吓的有些站立不稳,原本可以原路逃回,回身时这塔门却被一丈挂零的马面阿婆拎着一柄长戟挡住。我还以为真闯到了阎罗殿,碰到了勾魂的鬼使夫妻。”他向老包介绍。

    “一丈余高阴差?”

    “必不是真的阴司鬼差,是人扮无疑。”

    “可否在城里搜拿身高过丈的人?想来这样的人不多,必可找到,然后顺藤摸瓜,找到那弥勒教的藏身处?”

    “相公,我看不必。只知道那马面阿婆说话时声音分明是女子声音。天下或有身高过丈的男子,哪儿如此高大的女子?必然这高大的身形也是假扮。”

    “存中此言有理。”

    “相公,前面还有这伙匪人留下的东西,却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徐冲说。

    “走,过去看看。”

    一行人跟着前面火把走,那火把也是微微飘摇,显得不甚旺盛。只一会儿就闻到了一股焦臭气味。沈括心里明白,必然弥勒教贼人逃走前还是烧毁了一些证物。不过据他所知,这里深入地下,火烧不至于太旺。上一回他也是通过堵住烟囱,阻止了喻景在地道里毁证,这个地方甚至没有烟囱。所以,想要焚毁证物,恐怕不那么容易,多半还能剩下什么。

    很快,一行人走到那堆还在冒烟的残骸前面。残骸其实是一堆堆的灰烬,显得很长,显然不是什么焚毁的书籍。更像是很多竹木和纸张做的东西,但是烧的不太彻底,留下一些焦黑的木头。

    沈括沿着灰烬走,走到最前方灰烬消失的地方。他蹲下用手扒开那里的灰烬,徐冲站在他身后,用火把给他照亮。老包则焦急地等他说话。他不开口谁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只见沈括从那堆灰里,刨出一个竹子做的轮子,轮轴还在里面,轮子犹可以转动。

    “我知道,是那条龙。”

    “什么龙?”

    “昨夜我在这里撞见的那条龙,也是他们带不走只能烧毁的那条龙。”

    黑暗中沈括露出一丝得意,可惜没人察觉到。

    “存中,是他们做的假龙?”

    “我昨夜闯进来时,被吓的魂飞魄散,然而那时候还在想,为什么地府里会有龙?现在想来,地府自然没龙只是弥勒教要用它。”

    “这条龙也是一样工具?”

    “不错,这条龙应该就是那日,我和徐节级西出京城去找,而没有找到的东西。。”

    “你说过,那是一个藏在空中,比飞天的傀儡更高的物件,它被雷击中,可能随风坠下,多半掉在黄河里了?”

    “不错,当时确是这么想,现在想来,我们没找到,但还是被他们找到又带回来了。可能拆散了带进城门,也可能利用漕门上行船将这个东西带进来。”

    “到底有什么样作用?”

    “是一个我们前所未见的巨大的纸鹞。然而这个鹞子也是用纸和竹子做,只是不是鸟形、虫形而是龙形罢了。这种长条形状风筝两边装上枢轮,如同一根天上的桁架,虽然也随风动,但是有四个人操纵还是可以将其控制在大致地方,这样就方便他们牵引细线操纵傀儡。当时我就想,要驾风带起那些傀儡,得是多大的风筝?”

    “所以,他们在地上也可以摆布天上的木偶?”老包猛醒道。

    “是的相公,却是如此。我一直觉得应该有此物,然而却只觉得是一只极大的风筝,然而风筝边缘不够长,不好牵引四五个傀儡。今天见了,还是见识浅了。竟然有这样十丈长的风筝。”

    “所以,需要五人才能驾驭?”

    “正是。”

    “那么,圣姑与其余人被雷劈死,这个东西完成使命,坠下云来,只要找到了在野外毁掉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冒险带回来?”老包问道,他的问题渐渐触及到了关键。

    “相公,依我看必然还能有用,才带回来的。”

    “那句复活王则的谶语?”

    “是的,我也是这么推想。若非如此,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带到这地洞里来?它在这里,自然不是为了吓唬我的。若是要吓死我,那牛头马面双煞也足够了。我未被吓死也是因为这条龙,因为当时隐约感觉,地府里不该有龙,所以我误闯到这里时,他们必然正在准备什么东西,我莫名进来,也是吓了他们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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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8 09:20:3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倒是说得通。我想你跟踪怀良大师至此,应该并不在他们预料之中,但是为什么会撞见那牛头和马面?”老包说。

    “所以,那牛头和马面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只是被我碰巧窥破,他们将计就计想要用这些演戏用的道具吓住我,想先捆住我,然后除掉。好在怀良大师及时救我。”

    “复则王,瞾耀天空?”老包念叨着第九句谶语。“也就是说,他们躲在地下排演的,正是这句?则王从九地之下复活,或许需要牛头马面,但是瞾耀天空,显然是天上的事端,如何实现?若能实现,为什么不早些展示?日子拖久了,对他们何益?”

    这句话确实问到沈括了,他也一直在思忖此事,然而没有完整的逻辑链条。按说,前面的谶语几乎都应验了,就差这么一句。若是再应,如果没有外力加持,多半也不会发生什么,但是大宋在子民心中的法统便悄然消失了,也就是所谓的天命不在,这时候再有强敌冒出推一把,事情就很难说了。

    “我觉得,弥勒教的拖延,其实是在等待一个时机。相公,最近各处的反叛如何?”

    “最近京城禁军四出,各路叛军盗匪大多遁入山中,那些被占据的县衙治所也都重归朝廷管辖了。”

    “就是说,天下并没有大变?这或许是他们不敢躁动的原因?”

    “然而,昨天有进奏院邸报送来。辽邦正在大笔购入粮食,使得河北粮价翻番。榷场也不再售卖高过五尺五尺的马匹。以往辽邦欲动刀兵南侵,都有这样的迹象。”

    “已知弥勒教在贝州城破后,已然是穷途末路。这从缴到的账册可以一窥究竟,正是喻景带着金条加入使得弥勒教重新振作,而他的黄金,现在想来大抵来自辽邦。”

    “我与文相公也是这么看的。然而辽邦那里也有我们的坐探,虽然停止售卖马匹,大笔购入粮食,却还没有从北院调集兵马南下。似乎也在等这里民情变化。”

    “看来,辽邦对弥勒教现下的行动也并非十分满意?”

    “大抵如此吧。这京城里一定遍布辽邦细作。等着最后这一出的成败。还是回到刚才老夫的问题,地府的戏他们在做了,天上的戏该怎么演?”

    “我闯进来后,除了看到那牛头马面和这条龙,还看到空中飘着一双寒光。”

    “一双寒光?”

    “是的,就悬在盘龙后面。我当时觉得是地藏菩萨俯瞰着我,若不是怀良再暗处喊我,我当时就认命了。”

    “其实,那东西并不是地藏菩萨的造像?”

    “我仔细回忆,那东西两侧有白练状物飘动,有些像我在宫中禁军武库所见王则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当时见那人头,两侧太阳穴穿入锁链,甚是可怖。现在联想到在此见到的那古怪物件,是否其中是否有关联?”

    “这个东西能够在人前飞升?”

    “恐怕可以,据我所见,当时它已然飘在空中了。”

    “那这条龙形风筝还有什么用处?”

    “这一点我还没有参透。”

    “若这条龙形风筝其实有大用,此时丢弃,是否是他们放弃了计划。帽妖引发的谶语之事,也算不了了之。然而现在又不能确定啊。”

    “相公,凡事料敌从宽。我想还是得小心从事。”

    “你见那如头颅的物件,到底有多大?”

    “大约三四丈宽,四五丈高。”

    “这样大的东西,若想要在人前显示,必然得先搬到地上。我们可以在城内遍布眼线,只要这样可疑的巨物一出,就能抓到他们。可以在各城楼,望火塔、酒店至高之处布下人马,居高临下盯着各种异动。”徐冲说。

    “嗯,就这么办吧。”老包将徐冲召唤道跟前,“你把能动的人手派出去,凡京城里高处,都派下几人盯着。如今酒店关张歇业极多,向店家借个高处地方,应该不难。不过切不可仗着皇城司的腰牌胡为。”

    “相公您有所不知,这腰牌出了皇城也没甚用处。”

    “少要聒噪讨巧,快去办。”

    “是相公,不如我们一起从前面五丈河河道上出口出去?”

    “好,我们一走。”

    前面有几人打着火把,他们一起向前面出去,很快就到了沈括前天夜里,仓皇跑进的那条河。不过此时已经有人从外面河道拖了一条船来。几个人上了船,有差人在后面用竹篙一点,小船就缓缓向前。

    “当时得怀良相救,逃进在河里仍然未清醒,只以为是逆着黄泉逃出地府。真是好笑。”沈括道。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这样感受。我等也算逆黄泉而行,也算是以死向生。”老包直挺挺站立在船头。

    “是啊相公,我看他们失去了这处巢穴,必然是穷途末路了。”徐冲道。

    “你们看这处河道,笔直而又不深。”老包没有理会徐冲的乐观,而是继续自己的感慨,“想来当年,那塔中柱子外裹铜皮,重量必然不轻。怀良开这河道,借助船只将那柱子运送到塔底而不必徒费人力,可谓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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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8 09:20:45 | 显示全部楼层
    说着话,前面一点亮光,显然到了河口。

    不一会儿船出了河口,河口已然布满了禁军和老百姓,大家站立堤岸上看着这位紫袍大人出来。想来这些人里可能也有弥勒教的探子,老包也不愿意久留,乘着一顶轿子远去了。

    徐冲领受了任务也要走。却突然想起一些事情要问沈括。

    “你觉得,弥勒教真的笨到,会把一个几丈见方的大家伙,搬到地上来?”他一转刚才在老包面前的乐观,可见也有点小心机。

    “然而除此,并无办法。我想必然会有些掩饰吧?”

    “如何掩饰?譬如这城里某处,原本地上没有这样几丈大的东西,突然就有了。岂不惹人怀疑?”

    “确实如此,还要细琢磨一番。”

    “你没细问那和尚,到底是什么东西?”

    “其实,那东西可能的作用,我也是刚才才想到的,所以没有问怀良师傅。”

    “帽妖呢?也没问?”

    “我想不必问。怀良师傅他一定不知道。”

    “为何?”

    “我只是这么觉得。”

    “我这就去布置眼线。但愿他们懂事,能够知难而退就此散伙儿,也少给我等添麻烦。”

    “这世上的事情,你若怕它,盼着它不要发生,那它一定会如影随形。”

    徐冲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他是没料到沈括说了这样一句不吉利的话,虽然也确实是这样一个道理。

    沈括回去找到了马,然后返回了老鸦巷。刚到门口,就看到大门外蹲着一个人,边上还有一辆车套着一头瘦骨嶙峋的骡子,只是夜间昏暗看不清是谁。走近再看,分明是小乙。

    “小乙哥,你为何在此?”

    “我有一封信正要交给公子”

    “师傅他有信给我。”

    “正是。师傅早上给我,说若无其他事,就送来给你,若大相国寺里狄青狄大人夜里突然有变故,这信烧了就行。我在此等候时久了,就怕公子再不回来。”

    小乙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给沈括。沈括接过,不由感慨大师仔细,其实也防着自己一手,若自己不念旧情执意抓他,他固然自愿伏法,但是他这封信也就不必给自己。那边小乙告辞,向那骡子甩一鞭子,一人一车就向城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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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8 09:21: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8章 福祸相依

    二月二十二日 亥正

    沈括揣着信,赶紧进大门。有几名探子嘟嘟囔囔,一脸不忿也正出门,说明明案子了结,却又临时多出许多公干,要去西门外巡逻。沈括追问什么样临时公干,为何这么晚还去城外?刚才听小乙说要连夜出城他也觉得奇怪,按说这个时间,城门早关了。

    两名差人诉说,沈括失踪了一日,有些新发生的事情不知道。

    沈括急问什么事情。那差人道,就是那六日前摇着铃铛,将宫里晦气带走的大傩师明日就要回来,要在玉清宫埋祟。

    本来也只是例行法事,每几年就会埋祟一次。但是今番朝廷要加戏,准备在傩师回朝时,在玉清宫外烧掉王则人头,再将傩师带来的邪祟与这贼人骨灰一起埋到玉清昭应宫石板下永世镇压。既然弥勒教自王则妖法作乱兴起,也要以他的挫骨扬灰终止,算是给闹了一月余的帽妖事件做一个了结。

    他们现在去,就是怕人多生乱。沈括也是好奇,现在京城这样风声鹤唳的时节,哪儿有人敢夜里出城去看热闹?

    差人道,想去看这一场法事的人其实不少。只因为一桩事,因为那玉清昭应宫主殿上,悬挂着的那本《天书》。

    差人又说,那《天书》挂在房梁上,下面有一面石板,每几年大傩师入宫除祟,或者周游天下驱煞,都会将那铜铃勾来的妖孽带回玉清昭应宫,镇在石板下面。

    所以,只要《天书》还在,当年包裹《天书》绸缎上所写的:“赵受命、兴于宋、世七百、九九定”这十二个字,就始终能稳住人心。

    《天书》都说了大宋国祚七百代,还早的很呢。实则帽妖早三十年也不是没闹过,弥勒教在河北起兵也被剿灭过,王则也最终也是被斩伏诛,人头都在武库里。所以天命面前,这些妖孽,也许也只是一时的小患而已。正是为了加深这种想法,重新扶正人心,所以朝廷准备大肆操办一场,最好全天下都知道只要《天书》还在,大宋便无忧。

    听到这样荒诞的解释,沈括也是一肚子好笑。官家这是又想靠这一套神神叨叨的操作来拆东墙补西墙。然而弥勒教并未瓦解,你想用魔法打败魔法,却未问过他们是否同意。这本大抵是先帝伪造的《天书》已经成为维系大宋天命的最后一张牌,要是胡乱打出却被弥勒教反制,大宋最后的信用可就败光了,后果就不好说了。

    他感叹一声便上楼去,也不洗漱吃晚饭,赶紧打开怀良留给自己的信看。

    信里只有几张纸,每张纸上各画着图样,配了很少几个字。

    第一张纸上画的是一摞圆形,它们大圈套着小圈,小圈套住更小的圆。圈之间有细线连接。边上有蝇头小楷注释:喻皓所制巧物,谓之:“纤笼飘灯”,略知概要:天圆地扁,线经竹纬,放之似匾,提之成筐。

    显然这是怀良想要提醒自己的什么东西。

    看上去,就是些圆用竹子编织的大大小小的圆圈形框架,大小各不相同却套在一起。

    既然是“线经竹纬,提之成筐。”大抵可以猜到,只要提起最里面的那个小圈,那么这个放在地上如同竹匾的东西,就会成为一个立时呈现为一个筐状物。平放的竹圈就是经线,也是这个筐的框架结构,而向上拉直的细绳则成为连接这些框架的纬线。这倒是个节省空间的精巧设计,但是有什么用?

    第二张纸上刚才的竹筐已经糊上了纸张。似乎是一个人头,因为眼口处了缺口,然而鼻子却在还有鼻孔。两侧太阳穴处也各留了一个怪异开口,连接着“鼓风排扇”,沈括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迫不及待看最后一页,却见这个人头已然成型,不但有了口,眼,甚至有了能开合的眼皮和嘴唇。可以看到嘴里还含着一颗火球。

    边上标注小字:“口中置燃物,一则生火,使灯飘浮,二来坠重,不使翻滚。”

    沈括一下子领会了这可能是个什么东西,也知道那条纸龙到底起什么作用,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不止是一具放大的孔明灯,它也是一个悬空的傀儡。这样东西飘在夜空中,有眼有口,便如同王则的人头,还能眨眼张口。届时一定能引发恐慌,确实足够让人联想到复则往,瞾耀当空这句。谁能想到复则王,就是在空中复制一个则王人头?虽然不知道这个东西大小,但是既然得靠鼓风排扇来煽风点火,自然小不了。

    他赶紧翻看、检查信纸,发现第三张信纸后面还有一处草图。画的是一个细长状物件,装在假头颅的后脑处。小头向里,大头向外。就像在人头上插了一个漏斗,最细处还有可开合的盖子。

    这个物件到底有什么用?没有注解。

    他一直深知“如无实要,勿增机关”的道理,就是说,凡复杂机械,都贵在简单可靠,所以这个东西必然是有用的。但是到底有什么用处?

    他突然回想起和尚念离开时,曾头不会地叨过的两句:“高处不胜寒,天外气自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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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8 09:22: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他猛然醒悟,必然是这两句,那两句说的,应该就是一个调节天外气强气弱的装置,大抵是为了不让这个人头如同一般孔明灯一般一直向天上飞去,直到看不见。

    所谓高处不胜寒,是形容高空越冷的气;天外气自弱,大抵是指越到高处气越薄弱,正好也可以通过这个装置稀释内部热气。这样热气多时它便飞升,然而到高处,外面气弱了它外面塞子便开启,释放热气,使得这个东西下降,然而随着装置关闭,再次积聚热气,它便又上升。循环往复,使得这个人头不同于“孔明灯”会一路飞到天外不见,而在理论上很可能缓缓平飞过整个汴梁,如同一个居高临下挥之不去的魔影一般。

    这样的结论不由得让他后怕,然而如果这个东西很大,怕是没机会施展了。

    “妙倒是很妙啊。”喻皓前辈的机巧,还是值得赞叹,随即他也不得不感慨怀良大师还是很有些心机,这样的说明文件,他原本也并没打算给自己看。只要自己一念之间抓了他,小乙就会烧毁这封信,那样大师人头落地前,也就只能成全自己破了一桩大案,而不会传授最后的本事。看来大师把这些本事看的比命还要紧,不想轻易教给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现在回想,那条龙其实也并非可有可无。若这作假人头的眼皮想要开合,嘴能张开,漏出其中火光,还需要这条纸龙藏在更高处,以枢轮牵线完成那样的牵引动作。现在没有那只巨型风筝。人头就会呆板很多,至于效果如何,恐怕弥勒教的人自己也不能确定。但是只要这个纸糊的人头还在,威胁就并未完全解除。虽然理性的看,这种可能确实微乎其微了。

    “他们到底会把人头藏在何处?还是就此逃走了?”

    他带着一肚子疑问入睡,不知道睡了多久,才被一阵轻微的嗡嗡声唤醒。

    如今他的的睡眠格外警觉,不管醒着还是在梦中。

    他猛然从床上坐起,发现自己床头挂着的铜铃在微微震动,发出非常柔的颤音。他意识到,小苹未必需要琴弦和纸人了,这个铃现在也不再是召唤驴用的。

    他兴冲冲翻身下床,赶紧穿上鞋,套上外衣就往下走,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也没有去喊徐冲。他打算再次偷偷从后墙柴门出去,然而到了后院桃树下,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外面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动静可以引导自己。倒是一边马厩里,那头驴有些躁动,甚至吵醒了边上一匹马,那匹马伸过头就去咬,被老驴一脑袋撞回去。

    沈括突然意识到,它的长耳朵或许比自己的耳朵要灵,它能听到什么自己听不到的动静。

    他把老驴牵出来,打开柴门任由它自己走出去,然后紧跟着也出去了。徐冲从阴影里走出来大摇其头,看来沈括永远忘记关上柴门。

    沈括一路跟着那头驴,那头驴时而停住竖起耳朵倾听时而低头,似乎在嗅什么气味,最终到了南城熏门外一处园林。这个地方沈括路过几次从未进去过,只知道叫做玉津园,距离小苹的家并不远。这个地方,虽然在外城其实是皇家花园,里面养着奇花异草,甚至还有几头占城进贡的大象和交州献来青兕。

    这园林原属于皇家,自然有禁军看守然而最近城里人逃出去不少,所以现在好像也没人管,至少夜里没人看门。

    他跟着驴进去,里面漆黑一片,听到远处传来不知名的野兽呼哧呼哧的声音。老驴倒是不怕反而昂起脖子叫唤,似乎还有些挑衅意味。

    沈括心里想,都说天下驴子全都不知道自己斤两,撞见大虫也敢用蹄子踢,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远处可见两点绿光,同时一股腥膻恶臭扑面而来。细小的下弦月下,那只猛兽的轮廓就在铁栅后面,分明是顶着一脑袋鬃毛的西域狮子。狮子倒是有些退却,大概也不知道这勇往直前的一人一驴什么来路。那两点绿光随着隐忍的咆哮声渐渐不见了。

    老驴不再走,只是原地不停跺脚,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小苹,你要是在,就现身吧?”沈括压低声音道。

    也不见黑暗中有半点回应,他忽而觉得,自己跟着一头驴瞎闯一气已经够傻的,现今还对着野兽笼子说话岂不更可笑,好在也没人看到。

    老驴长耳朵一转,便又向一侧走去。几只受惊的白孔雀扑腾着飞走。然而隐约有一袭白影没动,白影就坐在那里石凳上。老驴过去,她伸出手抚摸了下它的头,老驴茫然缩回头,嗅了嗅她的手。

    “是小苹?”沈括欢喜道,“为什么找这么个地方?”

    “我就喜欢和这些蛇虫禽兽为伍。”小苹淡然起身,果然是她。

    “我只当你不喜欢牲口,当时也要将这驴子,卖给做炙驴肉的。”

    小苹从黑暗中现身,显得苍白冷漠。她只是呆呆看着沈括,看得沈括有些毛。

    “我真以为从此见不到大姐了。没料到,大姐给我那个铃是这样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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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8 09:22:12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铃以后用不到了,还是给这驴挂上吧。。”小苹平静道。

    “为什么?”沈括警觉道。

    “弥勒教已经散了,我要走了,从此离开这里。”小苹走回到石桌边坐下。沈括赶紧坐到石桌另一边。

    “去哪里?”

    “去世外乡野里。”

    “大姐不是讨厌农庄日子?不是说下半辈子都要在京城?”

    小苹又漠然看着沈括一会儿:“如今这里已经容不得我了。”她说着用手撑住头,似哀怨状。手上长袖滑落,露出一截藕一样白嫩手臂。手臂上缠着一节丝巾。

    “大姐手上的伤可见好?”沈括问道,再次换来一次长时间的僵持。

    “我是说,上次在那驸马府,你的手臂被驸马抓伤。现在好些了没有。”

    “已然好了许多。”小苹缩回手,袖子落下挡住了丝巾。

    “大姐走也好,毕竟开封府已经下了公文,若被抓到恐怕屈打成招,难免秋后问斩。先保住性命,只要将来案子得破,还可以回来。”

    “承蒙公子好意,这次我与我心爱之人一起走,从此不回来了。”

    这一语轮到沈括僵住,一时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他心里想:哪儿又冒出一个爱人?

    “我来,其实是告别,弥勒教既然穷途末路,你或许也可以安心备考了。忘却我这个勾栏里大姐吧。”

    “事情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沈括感到奇怪,小苹想的竟然和朝廷差不多,都觉得事情了结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喻景失了开宝寺下巢穴,恐怕也没有人跟他了,他若识相就该隐姓埋名,如我这般,找个村庄从此隐匿起来。”

    “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可知还有什么人能帮他?”

    “也许还有一人,正是四卦主中最后一人,我也未见过,那人连假名字都未留下,也有说其实当年贝州城破时已经死在乱军中。”

    “也就是说,他真的再无余党了?”

    小苹叹息一声,然后又说:“我只听说,他离开余党时还说:祈既是难、福便是祸、祥就是劫、瑞也是灾。”

    “这又是什么哑谜?”

    “大概是认命了吧?既然这桩公案了结,也当告辞,公子勿送。”

    小苹说着起身,慢慢向后退。

    “大姐,你我可还能相见?”

    “无缘何必勉强,有生勿求再见。” 小苹丢下最后一句冰冷的话,消失在黑夜中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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