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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21 20:2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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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情人难测(3)
抚养不起?笑话,即使以薄义五年前的收入,也够养一群小孩儿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薄义丢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林夕焰的脑子里仿佛有千万根组织复杂的线,乱七八糟地串在一起,随时要爆掉了。她一会儿钻进薄义丢弃林小焰的死胡同,一会儿又全盘推翻,或许,林小焰与薄义样貌上的相似不过是巧合罢了。就像她自己生活上遇到的巧合一样。
于是,那个神秘死掉的罗兰,那个跳罗兰舞蹈的怪异女儿,那个夜夜不停的儿歌又纷至沓来,争先恐后地涌入她本就乱成一团的大脑。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串通好要来谋害她一样,将她层层围攻,欲置她于死地。而现在的一切,却不过都只是个开始。
林夕焰被自己的感觉吓得有些无措,下意识地需要握住些什么,她选择了桌上的咖啡杯,然后猛地将咖啡灌入喉咙。有滑腻腻的感觉穿过胃,然后咚咚地沉闷回响,就像落入一个破旧的暖水袋。这暖水袋经天长日久的使用而至腐败不堪,稍不留意就沤烂为片片残块。
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林夕焰抬起头盯着面前的薄义,这张俊朗的脸与孤儿院那个瘦弱小姑娘的脸交叉迭现,如一场巫术毒药的表演,诡异地不停变换。
到底这中间有什么样的秘密自己不知道?
薄义在林夕焰灼人的目光下终于不自然起来,林夕焰不回答他的问话,他不清楚面前这个女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她的样子怪异得让他在心底泛起一丝丝不安。于是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严肃中又有一些戒备,这是一副凝重的样子,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流露。三十多年来,他拿不准对方有什么企图,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时,一直选择这种表情。但现在,这副表情在林夕焰看来,就完全是一副千年前的木乃伊的表情,根本没有属于活着的人类的任何正常变化。
尤其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它极不相称地出现在一张木乃伊的脸上,让林夕焰忽然觉得异常恐怖。她的身体缩在椅子的精致靠背里,抖得如同一片深秋的落叶。
太不安全了。
林夕焰一刻也待不下去。她站起身,火急火燎地说:"我要离开这儿,我要回家。"说话的时候,收拾外套和挎包,随便地整理一下,立即向外走去。自始至终,压根没有征询薄义的意见,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她固然理智,固然礼貌,但终不能抵御来自心底的恐惧,缕缕心悸让她不由自主地做出本能的选择,她得马上逃走。
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提香榭,站在马路边,招的士。
天气不知什么时候变的。大风,天上阴云密布,竞相奔逐,规模如动物群落浩荡迁徙。逃避似地将目光从远处收回,却又触目旁边丛丛的花影幢幢,树魑木魅高深莫测。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林夕焰深切感受到致命的孤单和随之而来更深的无助感。
所以,当薄义买单出来后,林夕焰还在路边等他,恐惧让她没有勇气独自一个人逃开。她需要有个人陪在身边,就像女儿不管让她如何忌惮,但在身边都是一个支持。一个人独自面对恐惧的心境,她在昨晚有深切体会,这体会让她不愿意也不敢重蹈覆辙。
车上,薄义看看一脸紧张的林夕焰,宽容地笑了笑,随手放入一张盒带,歌声响起,是首曾经流行的口水歌。薄义伸手去换,被林夕焰拦了下来。她需要这些语调平淡而且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歌曲。
于是一个清亮的男声便不厌其烦地重复:
你的身边总是要许多人陪
你最害怕每天的天黑
但是天总会黑, 人总要离别
谁也不能永远陪谁
而孤单的滋味,谁都要面对
不只是你我会感觉到疲惫
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
你想不想找个人来陪
你的快乐伤悲只有我能体会
让我再陪你走一回
在轻缓的歌声里,林夕焰慢慢平静下来。
她长长地舒一口气,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正逢薄义回头,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放松下来。薄义腾出一只手来揉揉林夕焰的头发,宠爱地问:"没事啦?"
第三章 情人难测(4)
林夕焰就晃晃脑袋撒娇地笑,一脸娇憨可爱。这个平时工作上干净利落,生活上成熟平静的女子,此时就像一个被宠坏的小孩儿,截然不同于人们认识中林夕焰的形象。当然这种模样她只在两个人跟前表现出来过,一个是父亲林中正,一个就是薄义。即使在母亲跟前,她从小到大也只是乖巧听话,如同没有思想的芭比娃娃,从来不会露出调皮的模样儿来。父亲林中正自小宠她,对她的约束也甚少,所以她会在父亲面前流露一些天性中的东西。当然,现在也轮不到她了,自有他古怪精灵的外孙女罗裳承欢膝下。
想起罗裳,林夕焰的心忍不住一阵抽搐。那个匍匐在地的艳红身影不容置疑地硬闯入脑海,昂着头定定地看着她,双目充满令人生寒的哀怨之气。
而这时,车已经开到了小区门口。照例轻吻薄义的右侧脸颊,然而下车时林夕焰却犹豫了。自己真的要独自走过小区的这段柏油路,然后绕过那个花园,经过草坪里熊猫形状的垃圾桶,最后回到空荡荡的屋子吗?
站在车门边,扶着车门犹豫,她下意识地不肯合上它。
"怎么了?"薄义探过头来问。
"我-"思索,却还是不知该如何措辞,但恐惧让她还是果断地重新钻回车里,用坚定的语气,"进去,送我到家门口!"
"哦?OK!"薄义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马上饶有兴味地看了她一下,一切照办。
车子七年来第一次驶进小区,靠近林夕焰家那栋灰色的巴洛克建筑风格的小楼。幸好薄义对她言听计从,所有的行为都不用给他任何解释。
车子拐过那个花园时停了下来,薄义从左侧车门走出去,到车子右侧帮林夕焰开车门,但在这过程中,他有片刻的停顿,好像在车前站了一会儿。等他拉开车门时,林夕焰发现那张俊朗的脸上竟有一些明显的惊惶,心下不由一沉,他怎么了?
"好了,下车了,大小姐,回去好好休息!"薄义脸上是佯装的镇定。
"你不进去吗?"林夕焰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问,眼神里有一丝渴望。通常情况下,她对他有所要求的时候,他都会答应,而且她相信他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但是,薄义竟然拒绝了。他说:"不去了。你好好休息,这几天挺累的。"他语气急促,好像急于离开这个地方,以至于忘记向她道歉,甚至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歉意都没有。
林夕焰疑惑地看着薄义的车匆匆离开,回头细细考虑刚才的变化,依然找不出导致他反常举动的原因。
难道是怕遇到解甲尴尬?可是交往七年,他对解甲何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忌惮?何况他根本就清楚解甲出差尚未归家。
为什么他要离开得那样匆匆忙忙呢?好像他情绪的骤然转变开始于下车后的那片刻工夫。是看见相熟的朋友?怕被人认出来?但是他们交往的情况怕早就不是秘密了吧。
林夕焰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皱眉思索,但百思不得其解。
天渐渐暗下来,风吹过,全身穿透般的凉。
林夕焰下意识地抱紧自己,转过身来,长发随着转身的动作画出优美的弧线,不经意地抬起头来,定格。
草坪上,一个女人在浅浅夜色的薄雾里向林夕焰凝望,女人身上的衣服黑得沉重,这样的颜色能给视觉带来伤害。她的脸也黑暗着,以至于五官朦朦胧胧,能清楚辨明的只有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猫一样的。没办法分辨那种眼神夹杂着什么样的感情,因为那根本就是动物一样的眼睛,人类完全理解不透。
僵持,林夕焰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周围所有的游离分子都在空气里颤抖。
终于,那个黑衣的女人静悄悄转过身,斜穿过草坪向远处走去了。
她走路的样子轻飘飘的,好像脚步只是踩在草叶上,连上面的露珠都不曾惊动。当然,或许这与她的体格有关,这是个瘦得出奇的女人,衣服穿在她身上就像挂在晾衣架上一般,空空荡荡,不由得让你怀疑那件黑色的衣衫下就是一副人体骨架。
林夕焰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个黑衣女人穿过草坪,转到一栋楼的后面,完全消失在视野里,才恍然回过神来,提着的一颗心猛然放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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