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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斩龙》--风水命理小说(第一部第二部连载完)--作者: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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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11:29: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次开贴发小说,看看反映,大家要的,我就继续发,全本的,改了好多错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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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11:34:1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算卦赢左轮枪

  杰克看到绿娇娇跑过来抢手枪玩,连忙背过身举起枪说:

  “嗳嗳,别摸……别摸……这样会烫手……先等等再玩。”

  安龙儿和绿娇娇相处多天了,却从来没有见绿娇娇开心地笑过。现在看到她笑得开心,虽然自己不喜欢洋人,更不喜欢洋枪,但是也跟着绿娇娇笑起来。

  杰克叫绿娇娇回到树荫下,坐下来把枪膛里的子弹壳退出来,把枪放到绿娇娇的手上。

  这是一支线条优美的左轮手枪,枪管很长,枪身厚重而雕刻精巧,在当时是世界上最新式的****,还没有投入批量生产。那年代清朝军队的火枪全部是从枪管前端入火药子弹,塞好后还要用铁线往枪管里捅捅压压,才可以打出一枪,更没有可以连发的机关;左枪手枪的设计,可以连发不会卡弹,在当时对全世界来说都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由西部牛仔首先大量使用,其后多年才在美国南北战争中量产投入实战。

  清朝军队火枪装备本来就不多,就算有也是象火铳一样的旧式鸟枪,更别说这种世界上还没有量产的新式武器,绿娇娇一见当然双眼发绿光,喜欢得不行。

  绿娇娇这么喜欢他的枪,杰克大出意料之外。本来只是想露一手让女孩子开心一下,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绿娇娇拿着枪摸了又摸,还双手抬起枪假装射击,神情快乐得象女孩子买到一个新的洋娃娃。

  杰克说:“想试试开枪吗?”

  绿娇娇看着杰克,眼神非常诚恳地不停点头:“好哦好哦……”

  杰克接过枪,右手一抖把左轮枪的弹仓轮子翻出来,迅速地装好六发子弹,然后拉着绿娇娇的手,把她带到静悄悄的运河边。

  帮绿娇娇拉开击发锤后,象骑马时候的样子,在她身后双手环绕着她,把枪交到她手上,再用双手连上绿娇娇的手和枪一起握住,瞄向没有人的河心。

  绿娇娇的手很小,杰克真是怀疑她自己开一枪话,会不会连枪都飞掉了。

  杰克在绿娇娇的耳边说:“看着你要打的东西,然后把枪管放在你和那个东西中间,开枪前先吸一口气,然后在这口气还没有吐出去的时候勾扳机……”

  “呯”一声巨响,枪随着后座力跳起,河面上跳起一束水花,绿娇娇也“啊”的发出一声尖叫,然后是“格格格”的笑声。

  之后是连续几声枪响,绿娇娇笑得更加放肆。

  “还要还要……这次要打东西!”向着河水打完六发子弹后,绿娇娇撒娇似的向杰克提高要求。

  杰克很高兴地说“可以的,高贵的小姐,马上安排好……”然后跑到远处,捡一支竹竽插在地上,在地上挖起一块土架在上面,远远看去象竖着一颗棒棒糖。

  绿娇娇兴致勃勃地说:“你走开,这次我自己来,嘻嘻……”

  绿娇娇一手拿过枪,一手问杰克要子弹。看过一次杰克把子弹上膛,绿娇娇已经会用。

  她双手举起枪,手却一直在摇来摇来,怎么都瞄不定远处那颗“棒棒糖”。

  杰克压下她拿枪的手,带她到刚才遮荫的大树,一边摆弄她的手,一边对她说:“我教你个方法,你用左手搭在树上,前臂横着架在自己面前,嗯……对了,把拿枪的手架到左手上去……”

  绿娇娇眼睛一直看着“棒棒糖”,杰克帮她把左手架好,她的右手把枪刚放上固定好的左手,马上“呯”的一声枪响,杰克吓了一跳,远处的棒棒糖随着枪声被打碎。

  “打中啦!”绿娇娇双手举起庆祝,一转身跳起来,顺势就向杰克的脖子抱去,挂在杰克身上。

  杰克比绿娇娇高大得多,也高兴得用双手架住她的腋窝,象举起一只小猫一样举起绿娇娇转了一圈。

  在旋转着的欢乐中,“呯!”又一声枪响了,手枪在绿娇娇手上走火。

  安龙儿一闪身躲到树后,伸出头来看。杰克吓得向后摔倒在地,绿娇娇压在他上,然后笑得在地上打滚。

  枪玩够了,杰克接着教绿娇娇自己做手枪子弹。

  杰克拿出一颗子弹,拆开给绿娇娇看,安龙儿也凑过来。

  “子弹可以自己做,只要有子弹壳就行了……看,先放底火,然后倒入一层黑火药,压实后呢……再放入一层小麦粉,也是压一下……最后是……放进去一颗铁珠子,就是子弹头……这样的时候,子弹头会掉出来,所以要在最外层再封上一层油脂……”

  杰克边讲解边示范,绿娇娇和安龙儿都很快学会了怎样自己做子弹。

  绿娇娇说:“玩累了,我想睡觉。”

  杰克看看四周空旷的田野:“在这里睡吗?我们还没吃饭呢……”

  “啊,对,还没有吃饭……那……去佛山吃盲公饼吧,你们赶路,我睡觉……”绿娇娇认真地说。

  “啊?”

  “啊?”

  安龙儿和杰克都惊奇地张开嘴巴。

  和来时一样重新上路,安龙儿骑着一匹马,杰克和绿娇娇合骑一匹马,绿娇娇坐在杰克的前面,杰克的双手环绕着她握住马缰,绿娇娇向后靠在杰克的怀里睡着了。

  两匹大马在官道上向佛山城飞奔而去,扬起一行尘土。

  绿娇娇睡醒了睁开眼,大家已经进入热闹的佛山城里。

  佛山在广州的西南方,距离广州城只有几十里路程,从官道一路快马的话两个时辰就可以到达。这里很早以前就是广东的工商重镇,城里的繁华不逊于广州。

  绿娇娇对大家宣布,今天晚上就在这里睡觉;于是他们走到一个叫太如楼的客栈下榻。开好两个上房,把马匹安顿到客栈的马廊,大家都饿得眼冒金星,马上出门找东西吃。

  佛山城的中心有一座祖庙,里面供奉着玄天北帝。祖庙四周长年有热闹的集市,集市里吃喝玩乐什么都有,绿娇娇他们三人一行在集市里一路吃过去,品尝了不少民间小食。

  他们三个人也成了街上一景。

  因为佛山的商业发达,在佛山出入的洋商并不少,基本上洋人们都是一身礼服,贵族打扮,人们都习惯了洋大人的派头见怪不怪。可是象洋人杰克这样简朴的牛仔装束,再戴上一顶牛仔帽的造型,就很让人觉得新鲜。小孩子们围着杰克在看,看见杰克嘻皮笑脸的,还有大胆的小孩伸手去摸杰克的枪套。

  绿娇娇样子娇小俏丽,安龙儿背个藤箱长了一头黄发,和旁边长了一头金发的大杰克相映成趣。

  绿娇娇跑到一个卖女孩子玩艺儿的摊子前,给自己买了几个头花,然后又买了一串红色的同心结,说要送给杰克。

  杰克当然很喜欢,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绿娇娇送的他都会喜欢。

  于是绿娇娇把这个同心结吊在杰克的左轮枪柄上,杰克马上皱着眉头一脸尴尬,绿娇娇则拍手大笑死都不让他脱下来。

  吃到太阳下山,听人说今天晚上祖庙里的万福台上唱大戏,于是三人马上跑进祖庙占位子。

  戏台上才子佳人纷纷出场,大锣大鼓地爱恨缠绵;忠奸文武上下翻飞,尔虞我诈刀枪剑戟地闹个不亦乐乎……

  绿娇娇又靠在杰克的怀里睡着了。

  今天的运动量比平日要大得多,而且也没有多少时间抽大烟,绿娇娇悃乏交加早早就睡倒了。但这一天却是绿娇娇几年以来,第一次不用喝醉酒入睡。

  杰克背起绿娇娇,和安龙儿一起回到太如楼,把绿娇娇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关门退出,自己和安龙儿到另一个房间睡觉去。

  第二天绿娇娇起床梳洗好,抽足大烟,走过隔壁的上房,踢开门就要捉杰克和安龙儿去喝早茶。

  杰克和安龙儿昨晚安顿好绿娇娇,洗澡整理好行装已经半夜三更,所以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两个人匆忙起床后,睡眼惺松地跟着绿娇娇向茶楼走去。

  三人走上茶楼的二楼一角坐下,喝杯茶吃些点心,开始清醒一些,绿娇娇就开始逗杰克玩。

  “杰克,你带了钱在身上吧?”绿娇娇问。

  杰克说:“我有一些碎银,也有一些铜钱。”

  绿娇娇又说:“我可以猜出你身上有多少钱?”

  杰克对这个游戏有兴趣,马上来了精神,笑着对绿娇娇说:“真的吗?你快猜猜看?”

  绿娇娇狡猾地笑着,斜眼看着杰克说:“我要是猜中了……你就把左轮枪送给我。怎么样?”说着眼睛瞄了一下杰克腰上的左轮枪。

  杰克笑着耸耸肩说:“我的公主,你要什么我都可以送给你;不过要是你猜不中呢?”

  绿娇娇说:“我猜不中的话就把安龙儿送给你……”

  逗得杰克哈哈大笑说:“我才不要呢,我和龙儿是好朋友,我不会要他做我的奴隶。你要是猜不中,就让我亲一下吧。”

  “好。”

  “就在这里,马上要亲。”杰克还要加条件。

  “好。”绿娇娇一向爽快。

  “龙儿,看着……”绿娇娇提醒了安龙儿一句,从香荷包里摸出六个铜钱,往空茶杯里一扔,然后扣在桌子上。

  拿开杯子,顺手把桌上的铜钱排成一行。

  “龙儿,铜钱汉字朝上为阳,满字朝上为阴,这是什么卦?”

  安龙儿看了一下说:“阴阳阴,阳阳阳,是水天需卦。”

  绿娇娇接着说:“对,现在刚入午时,入七数,加需卦之和总数为十二,十二除爻数六余六为上爻动变,需卦变成风天小畜卦。动卦为用,静卦为体,下卦乾卦入一数不变,上卦六变五,也就是说杰克身上昨天带了一两银子六吊钱,今天还有一两银子五吊钱。昨天花了一百文。”

  杰克完全听不懂绿娇娇说了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钱,我先数数……”

  他把口袋里的钱倒在桌面上,一边念着:“两块半两白银,合起来刚好一两,对了;这里一堆二十文钱和五十文钱,加起来是三百文,没有一两四吊呀?哈哈哈!”

  杰克一看没算准,非常高兴,心想这下浪漫的香吻有着落了。

  绿娇娇走到杰克身旁边,在他身上一阵乱翻,翻出一张押票,这是太如楼上房两间的押金票据,上面写着“一百文”。

  绿娇娇说:“哼,这一百文还没有结帐,也就是说钱还没有花出去,加上现钱刚好一两银四吊钱,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绿娇娇越笑越大声。

  安龙儿看得心领神会,他看多少经书都不如看高手应用一次,会起卦算卦还不是最后的结果,卦起出来后,怎样解卦才是功夫所在。

  杰克“噢”了一声,嘴巴保持圆形,双眼瞪大了看看笑得停不了的绿娇娇,又看看钱,很久说不出话来。

  绿娇娇摇着杰克的手说:“哈哈哈……枪是我的,枪是我的……哈哈哈哈”

  她发现自己很喜欢在杰克身上撒娇。

  这时几个衣着斯文的中年男人,有说有笑地从楼下走上楼梯,然后走过绿娇娇他们的身边。

  其中一个男人看了绿娇娇一眼,倒回几步停在她身边:“咦,你不是小茹吗?”

  绿娇娇惊愕地抬起头:“啊?……你……”


[ 本帖最后由 半夏 于 2009-3-17 12:0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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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11:35:23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龙诀

  这个中年男人和绿娇娇一样惊讶而兴奋地说:“哎呀小茹,我是清源大哥啊,你不认得我了?”

  绿娇娇从椅子站起来,一脸茫然地说:“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清源说:“父亲可想你啦,这几年你都到哪里去了?过得怎么样?”

  绿娇娇一手拉住清源的袖子说:“大哥,我们过那边谈吧……”然后一齐走到窗边的另一张桌子嘀咕了很久。

  杰克和安龙儿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坐着等绿娇娇和大哥说完话回来再说。

  清源长得比杰克矮一些,但是在人群里同样会高人一头,很是显眼,兄妹二人不是自己相认的话,旁人真想象不出他会是身材娇小的绿娇娇的大哥。

  他穿一身宝蓝色的绸子长衫,把修长高大的身材衬托得温文儒雅,脸上没有留胡子,脸色白净,瘦削秀气的脸形倒是可以看到几分绿娇娇的影子。

  手里拿着一把雕龙刻凤的红木边折扇,手上戴的金戒指镶着一颗透明水晶一样的大圆珠子,散发出贵族风度和中年男人的成熟味道。

  杰克一向认为中国男人长得不英俊,他在中国算是一等俊男,但是看到清源大哥,也不得不暗中赞叹,中国还是有英俊的男人啊。

  清源和同来的几个人打过招呼,就和绿娇娇坐到一旁边,谈了很长时间。半晌之后,绿娇娇和清源一起回到杰克和安龙儿的桌子。

  绿娇娇向杰克介绍:“这位是我大哥清源,这位是我的朋友,杰克……”

  杰克入乡随俗,用中国礼节站起来向清源大哥抱拳欠身拱拱手,清源大哥却向杰克伸出右手说:“杰克,认识你很高兴。”

  杰克怔了一下,马上哈哈一笑,放下抱拳拱手改为伸出右手和清源大哥,来了个握手:“你好,清源先生,认识你很高兴。”

  清源大哥说:“叫我清源行了,你是娇娇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要客气。”

  然后清源看向安龙儿问:“这位小兄弟是……?”

  绿娇娇好象挺难交待说:“这个……他叫……安龙儿……”

  清源看到安龙儿长着一头黄发,相貌奇特,小小年纪却气宇轩昂,也显得好奇和喜欢:“你也姓安?哎呀,真是有缘分哪……小兄弟,以后多指教。”

  说着向安龙儿拱拱手。

  安龙儿一脑子纳闷,什么也姓安?我这主人家起的名字也算是姓吗?

  绿娇娇看出安龙儿的不明白,于是插了一句:“是呀,大哥也姓安……嘿嘿……”然后干笑两声,看了看清源。

  安龙儿知道是绿娇娇的大哥,不敢有丝毫慢礼,连忙弯腰低头打恭作揖:“不敢当,安大哥安好。”

  清源说:“不用客气,都是娇娇的朋友,大家坐,大家坐。”

  四人坐下后,绿娇娇好象不太情愿,又不能不说:“嗯……清源大哥原来在京城钦天监做官,后来调到翰林院,现在来佛山就是为了科举的事。”

  杰克和管海关的满清官员常常打交道,对管商业的官员挺熟悉,但是他没听过还有这样的官,好奇地问:“钦天监和翰林院都是做什么事的呢?”

  安清源笑着回答他:“钦天监是给皇上安排祭典的礼仪出行,也要编写历书;翰林院是管科举的,就是给天下的读书人编写教科书,也要给他们考试,让读书人考取功名。”

  杰克说:“那你就是教育家了。”

  这话引得安清源哈哈大笑:“哎呀,我这样算什么教育家啊,我只是给皇上办事的穷京官,不提也罢……”

  大家闲聊了一会,安清源说还要招呼朋友,先告辞离桌过枱。

  走之前对绿娇娇说,明天他也到广州办事,很想看看她现在住的地方,问了绿娇娇的地址,说一到广州就会去看她。

  绿娇娇一行三人埋单离开茶楼后,又在佛山游玩了一天,然后才游游逛逛地走马回广州。

  在回程的路上,走到没有人的空旷田野时,绿娇娇又玩枪又学骑马,玩得不亦乐乎。

  回到广州西堤,又来到了四季餐厅的门前。

  太阳西下,黄昏下的四季餐厅早早在门前点上灯,晚上还按法国的生活习惯,把桌椅搬到餐厅外的花栏里面,让客人可以一边喝咖啡一边欣赏街上的风景。

  西堤大街对出就是珠江白鹅潭上游,是羊城八景之一“大通烟雨”,每当春雨迷漓,两岸烟雾弥漫,江上帆影如梦如幻。现在这里被落霞映成一片暗红,四季餐厅门前两盏路灯照出两圈黄晕。

  绿娇娇下了马,抬头看着杰克的脸;安龙儿重新背起藤箱,站在绿娇娇身后。

  绿娇娇很久没有这种道别的心情,她问过杰克住在什么地方,问过杰克最近有什么安排,却总是转不过身迈步离开。

  杰克解下身上的左轮枪,连着枪套还有一个牛皮袋子,对绿娇娇说:

  “这把枪送给你,皮口袋里有装子弹和修枪的工具……这个红绳结子是你送给我的,我留下……”

  然后解下枪柄上的红色同心结,放进上衣胸前的口袋里,再拍了拍口袋。

  绿娇娇“嗯”了一声,说完谢谢后接过枪,把枪腰带斜跨在自己的肩上,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两人面对面站了一会,这两天说的话太多了,现在要表达的似乎已经不能用语言。

  绿娇娇东张西望了一下,天色越来越暗,照得杰克的脸越来越红。她从身边餐厅的花栏里拉出一张椅子,叫杰克过来。

  杰克走到绿娇娇的身边,绿娇娇一抬脚站到椅子上,双手背在身后,在杰克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然后跳下来,拉一拉杰克的手,慢慢退后几步然后向杰克微微点头,欠一欠身,转身带着安龙儿走入花巷中。

  杰克呆在原地牵着马缰绳,看着绿娇娇和安龙儿远去,张开嘴唇傻笑着,幸福的感觉非常强烈。

  绿娇娇和安龙儿回到馨兰巷的家门口,却看到安清源和邓尧一起从邓尧家里走出来。

  绿娇娇连忙向两人打招呼:“大哥,么哥……你们怎么都在呀?”

  安清源说:“娇娇,你才回来呀,我今天早上就到广州了,交待好公务马上来这里看你……”

  邓尧接着说:“你大哥下午就来了你家门口,等你半天了,我回来后知道是你大哥,招呼他进来坐着等你回来。”

  安清源笑着说:“么哥还请我吃了顿饭,真是不好意思……”

  邓尧忙说不客气,还谢谢安清源给他两个孩子写了标准楷书的大字贴。

  绿娇娇看一门口都站满了人,就叫安龙儿快开门锁,招呼大家进里面坐。

  安龙儿打开门,大家走进绿娇娇的家,绿娇娇“啊”的发出一声惊呼,全部人都呆住了。

  绿娇娇的家象一个垃圾堆,全部东西都翻到地上,厅里的桌椅茶几全部被拆开,日用杂物全都翻在地上。

  天井堆满从三个房间里扔出来的枕头被子和书藉,绿娇娇和安龙儿的衣服全部被细细剪烂,堆在一旁。

  房间里没有一件家具还留有原来的样子,箱子柜子全都被拆成一件一件的木头和木板,这个家根本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

  邓尧大惊失色说:“啊?!啊?!家里遭贼偷了!”

  绿娇娇双目圆瞪,马上在手上掐指算卦,清源居然也和绿娇娇一样,也在掐指算着什么。

  邓尧更奇怪了,这时候不是应该清点财物损失,然后报官吗?这两个人在掐算?连绿娇娇也会掐算?真是想不到。

  绿娇娇抬起头看着满屋的碎件一字一句的念:“昨天中午,四个男人从房子的背后爬进来,在屋里停留了一个时辰……他们从东南而来,是……”

  说到这里,绿娇娇停了口,眼尾余光扫了一下安清源。

  清源紧皱着眉头,似乎感觉到绿娇娇的目光,他说:“但是家里没有钱财损失,进来的人不是想偷东西,他们是来找东西的……娇娇,你找找银子和首饰有没有丢失,在天井的东北方找找……”

  邓尧急忙说:“你们在这里看着,我马上去给你们报官。”说完转身就要出门。

  “且慢,么哥且慢……”安清源一手拉住邓尧,走到门口把大门和趟栊关上,对邓尧说:“不要声张,家里没有丢失钱财,我怕不是偷东西这么简单,别动,先别动……”

  绿娇娇在天井的回廊下蹲着,发疯似的在杂物里翻找东西,安龙儿问她:“娇姐要帮手吗?”

  绿娇娇大声喝住:“不要碰任何东西,不要走过来,站到厅走廊去!”

  安龙儿不知所措,邓尧心急如焚,安清源的神色极为凝重,几个男人都站着不动;除了房子,全部物件都拆得不能更拆,各人实在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是在等绿娇娇清点财物。

  绿娇娇一阵乱翻之后,从杂物堆里捉出一把银票和屋契,这些都是绿娇娇的命根子。

  大家看到主要财物没有丢失,都松了一口气,但是马上出现更大的疑团,四个男人爬进来,不是为了偷钱,他们要什么呢?

  安清源安排邓尧不要报官,不要声张,绿娇娇带走贵重财物,其他的器物一概不要管,四个人锁上门后悄悄退出来。

  安清源对绿娇娇说:“娇娇,今天晚上先到大哥住的客栈住下来,大哥有话和你谈。”

  三人乘黄包车到了安清源下榻的客栈,安清源给绿娇娇和龙安儿分别安排了房间,把绿娇娇叫到他的房间里。

  “小茹,大哥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出门考功名去了,不知道你在家乡发生的事,我也是回乡才知道你出了事,还离家出走……”

  “大哥也不知道你在广州,更不知道你在广州是怎样生活的,你看为什么会惹出今天这样的事情?”

  “大哥很担心你,父亲和二哥也很想念你,这次的事真是天有眼了,刚好我被派到广东,刚好碰上这事,要不你一个人真不知道要怎样应付……”

  安清源问绿娇娇:“小茹,你在广州得罪什么人了?”

  绿娇娇一言不发,一直在沉思。坐了一会,她站起来说:“我很累了,能不能明天再说……”

  说完就走回自己的房间。安清源连忙追出去:“小茹,小茹……”

  “大哥不是怪你,没有说你不是,大哥是想帮你啊……”一边说,一边跟着绿娇娇走到她的房间。

  绿娇娇从行李里拿出鸦片烟枪,自己点上一泡烟抽起来。

  “小茹,你什么时候还抽上大烟了……哎呀……真是……”安清源的表情痛心疾首。

  绿娇娇还是一言不发在抽烟。

  突然她对安清源说:“大哥,你觉得有人在跟踪你吗?”

  安清源说:“没有啊,我一个穷京官,办科举之事的公差,有什么值得人跟的?你为什么这样说呢?”

  绿娇娇说:“我刚才在家里用小六壬算出来,昨天进来的人是官家人……你……没有算出来吗?”

  安清源脸色变了一下,那一瞬间脸煞白得象死人一样毫无血色。

  绿娇娇说:“那些不是小偷,他们来不一定是要对付我,也不一定是要找我的东西,他们想找的,可能是我们家的东西……至于为什么我会问你跟踪的事,是因为他们进来偷东西的时机太巧了,他们知道我那两天不会回来,如果不是跟踪的话,不可能知道……”

  安清源说:“对呀,你这样说很有道理,这一次是有预谋的……官场上的事很难说,可能我得罪人了也说不定。”

  绿娇娇说:“你得罪人不奇怪,可是你的对头会直接对付你,而不是到我家捣乱,他们要找的不是一般的东西……他们要找的是……”

  安清源和绿娇娇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说出来:

  “龙诀!”


[ 本帖最后由 半夏 于 2009-3-17 12:0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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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11:35:36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天子风水术

  江西青原山下有一家姓安的富户,户主安渭秋是当地得高望重的长者。安渭秋为人乐善好施,对穷苦人家施粥送衣,也长期捐书捐钱支持当地的白鹭洲书院,方圆百里都称他为安大善人。

  安渭秋表面看来是儒雅富农,安于田猎,其实乡人不知他竟是一代风水名师。他家境富裕与世无争,不必以风水维生所以甚少显露。旁人只看安大善人闲来爱好看风水书,喜欢四出游历一下,从不知道安渭秋对风水知之多少。

  安渭秋平日和人相处也喜欢谈论一下风水,有时还帮人看个风水放条碑线,只会收些茶点鸡蛋,从来不收润金,所用的都是安人畜保家宅的风水术,但求乡里得益,四邻平安。

  安渭秋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安清源早早上京求官,二儿子安清远醉心经商,两个儿子都是原配所生;后来娶得一妾,生下小女儿安清茹,就是今天的绿娇娇;这个小女孩虽然是庶出,但是伶俐可爱,安大善人把小茹从小看作掌上明珠。

  有一次大哥清源回家探亲,二哥清远又还没有出门做生意,小茹还要抱在安渭秋膝盖上坐着的时候,他对三个孩子说起一件事。

  唐朝安史之乱,一众官员纷纷逃离皇宫,其中专管术数的司天监中有两个官员,分别是杨筠松公和安灵台公,他们带着宫中的风水秘典逃到江西。

  杨公为了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把天子御用风水术里面和民间生活有关的部份重新摘录编写,从江西开始流传。

  安公却静静隐藏在江西民间,看守着不能传入民间的最后秘典《龙诀》;而安灵台公就是他们安家的祖先。

  龙诀与杨公风水不同,龙诀风水术用于天子真龙,龙诀动国运就动,国运一动就是百万人的生死,所以龙诀没有传入民间的必要,民间也没有人需要运用这么终极的风水。所以安家只是代代守住龙诀,从来不必考虑使用上的问题。

  龙诀分三册,分别是寻龙诀;御龙诀;斩龙诀。

  寻龙诀教风水师如何在茫茫大地上发现形态千奇百怪,或隐或现的龙脉;

  御龙诀教风水师如何修行自身功力,使之可以运用龙气,达到改天换地的效果;

  龙气既生,要龙气死去难上加难。就算一时破坏,龙气总有再生的一天。斩龙诀则是教风水师如何把龙脉彻底斩断,龙气杀灭绝不让其再生。

  安谓秋把故事说到这里,就再也没有说下去。孩子也只是知道了自己家里传下来一些永远不会用的旧书,他们父亲要他们做的,大概是要他们把书保管好,不要让人偷了,然后再传给下一代,顺便再讲讲这个故事。

  绿娇娇继续抽着鸦片,安清源想了一会,对绿娇娇说:

  “如果这些人不是为了龙诀而来,那就是针对小茹你了,你最好先不要回那里住……如果他们真是为了龙诀而来,我们全家没有一个人会有安稳日子过……”

  说完叹了一气,看样子在等绿娇娇的看法。

  安清源比绿娇娇年长近二十年,长年在京为官,几年才回一次家过个年,绿娇娇从出生起,就没见过这个大哥多少次,只是知道家里有这个人,没有什么机会聊天相聚,对安清源可说是形同陌路。

  这次大哥突然出现,绿娇娇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

  绿娇娇也知道短时间内这里待不下去,她在广州的生活可能完全是在监视之下。但是事出突然,一下发生这么大的变化,绿娇娇正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对安清源的说话,她听在耳里,但实在没有什么好回答的。

  安清源问她:“那个安龙儿是什么人?怎么你们进进出出都在一起呢?”

  绿娇娇说:“他是我花钱买回来的仆人。”

  “他来多久了,身家清白呢?”安清源关心地问。

  “很久了,清白……”绿娇娇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绕,简洁地回答了大哥的问题。

  安清源看绿娇娇心烦意乱的样子,就给她出个主意:

  “我想这样吧,出了这样的事,反正你也不能在广州待下去,你几年没有回家看看了,你不如回一趟江西老家。如果有人要找龙诀,怕且最不安全的还不是你和我,而是父亲……”

  “我这边有些公务要办,我办好后也赶回江西老家,大家聚一聚,也好商量商量。你看这样行不行?”

  绿娇娇还在一口一口地抽烟,一直不说话,屋里已经烟雾弥漫。

  “好吧,我回一趟江西老家。”绿娇娇突然说话了。

  安清源脸上露出安慰的笑容:“是啊,父亲见到你会很高兴的。”

  “哼。”绿娇娇冷笑一声。

  “我要休息了,明天再谈吧……”绿娇娇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意思就是送客。

  安清源忙说:“好,好,你休息,今天的事也把你吓坏了……这里是五十两银票,算是大哥的一点见面礼,你在路上也需要盘缠……”

  绿娇娇一看发钱了,说声“谢谢大哥”接过银票马上收在身上。

  两人走出房门,安清源出门后,绿娇娇正在关上门,安清源突然回头问道:“龙诀在你手上吗?”

  绿娇娇笑笑说:“大哥,你都没有,我哪有啊?”说完就关上门。

  第二天一早,绿娇娇拉上安龙儿就上街,先到十三行里一家新开的英国丽如银行,把银票和地契保管好,然后和安龙儿回到馨兰巷。

  他们收拾了一些还能用的日用品,还有安龙儿要看的书。

  那些书居然还在,偷东西的人对这种书一点兴趣都没有,安龙儿于是把书也背上带走。

  再到商铺里买些新衣服,因为他们两人的衣服都被剪烂,只有身上那套穿了几天的脏衣服。

  绿娇娇最后还到大烟馆里,买了不少上好的云南鸦片膏,给自己备足烟粮。

  一下步绿娇娇要找的人就是杰克,她信任这个大个子,需要他的帮助,也想在临行前再见他一面。

  十三行是洋人聚居的地方,杰克也住在那里,要找到他并不难。

  杰克刚刚从洋行回家,看到绿娇娇来找他非常高兴,他真没想到隔两天就可以再见到绿娇娇。

  大家入屋坐下后,绿娇娇开门见山地对杰克说:

  “我家里有事,要我马上离开广州回去,我想找你帮我买两匹马,可以吗?”

  杰克一听,情绪马上很高涨:“当然可以,我就有两匹马,哈哈,我可以一起去吗?”

  绿娇娇为难地说:“不行啊,我是家里有事情要回去,而且路途这么远,你去的话……一来不知道家人有什么看法,二来影响你的生意……”

  杰克深情地看着绿娇娇:“我的公主,为了跟随你,我什么生意都可以放下……咳咳……其实我还有其他伙伴一起合作,生意方面我可以放下,哈哈哈……”

  绿娇娇恨恨地说:“洋鬼子油嘴滑舌的……不要老叫我公主了,你叫我娇娇吧。”

  杰克说:“好的娇娇,你家在哪里?”

  绿娇娇说:“我是江西人,家在青原山下。”

  “哦,江西……我不知道江西在什么地方,那儿有多远?”杰克问道。

  绿娇娇说:“江西在广东的北边,我上次来广州坐船走了十多天,但是回去的话不能坐船……跑马要二十多天吧。”

  “为什么可以坐船来,不能坐船回去呢?”

  “你傻呀,水往低处流,那船逆流而上的话,要走到什么时候才到呀……”绿娇娇对杰克越来越不客气。

  杰克说:“是啊,帆船是不行,要是有火轮船就可以向上流开去……”

  绿娇娇说:“是呀,给你插两翅膀你还可以飞回去呢……”绿娇娇说完自己也笑起来。

  “你真是有空的话,就跟我回老家玩吧……”

  绿娇娇知道此行不是游山玩水,路上有多少凶险也不能预计,能多一个神枪手大个子在身边傍着,她的心里也安定很多。

  杰克如愿以偿,开心得一直搓着手,笑哈哈地在厅里一跳一跳。

  跳了一会儿,他问绿娇娇:“安龙儿也一齐去吗?那就是三个人,不过安龙儿还是小孩子,你也长得小个,两匹马去也可以。”

  “还有……”杰克说:“你想什么时候出发?”

  绿娇娇说:“越快越好,如果今天可以的话,今天就走。”

  杰克挠挠头:“今天不行呀,起码也要明天……等我一天吧,我安排一下自己的生意,也准备一下行李。明天早上辰时在四季餐厅门口等你,你看可以吗?”

  第二天一早,绿娇娇和安龙儿带四个藤箱,雇了两台黄包车来到四季餐厅门前,杰克还没有来到。

  绿娇娇看着暗红色的朝霞,恍惚回到之前那个暗红色的黄昏,轻轻咬着嘴唇,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广州的西堤,总算在她离开之前,留给她一个美梦。

  远远听到密集的马蹄声,两匹高头大马拉着一架花里胡哨的西洋大马车向绿娇娇跑过来。

  杰克一身牛仔打扮,在车夫位上拉缰赶车,到了绿娇娇面前停下,马车顶上綑着很大的包裹。

  他的腰上又挂着一支左轮手枪,手枪柄上系着绿娇娇送给他的红绳同心结,有些不伦不类。

  绿娇娇看到豪华西洋马车出场,大出意料之外,再加个杰克在赶车,她捂着脸笑得眼泪直流,腰都伸不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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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11:35:5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四)倒地木星局

  从广州城北门出发,绕过城北的白云山向北而去,一路沿着北江溯流而上,就可以到达江西。

  从广州城出发的头几天,走的都是水乡田野,道路狭窄弯曲,但是路面还算是平整。

  绿娇娇一行三人坐着西洋马车上路,却走得慢悠悠。

  马车上有三个人加上五六个行李箱,还有叠在车顶的大堆包裹,最让绿娇娇想不到的是,在马车后面还有一小桶酒。

  两匹大马拉着这样一台大马车,虽然不算吃力,但是在弯弯曲曲的小道上,的确不能快跑,两匹马只能并排嘀嘀嗒嗒的小跑着。

  绿娇娇不象上次和杰克出来玩,不再有说有笑,而是一路沉默,眼睛一直定定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偶而抽抽大烟。

  杰克在绿娇娇来买马的时候,就发现她有些不对劲,但是不知道绿娇娇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敢胡闹,自觉坐到车头和安龙儿聊天。

  安龙儿自顾自抱着书在车头,边赶马边看,剩下杰克一个人在不停地说话。

  车走了两天,路上还是无边无际的田野,远远看到一个小丘陵从地面突然隆起,份外显眼。

  马车从这个丘陵的远处慢慢走过,绿娇娇发现这个丘陵之下有一个砖屋林立的整洁村庄,整个丘陵就象一根大柱子倒在地面上,在顶上和侧面郁郁葱葱长满大树。

  绿娇娇心中冒起一个念头,她叫停马车,爬到马车顶上站着欣赏那条倒地的巨大柱子。安龙儿和杰克不解地看着美女爬车,不过他们知道这美女不会做无聊的事情,她一定有原因。

  绿娇娇又看了一会儿,果然开始说话:

  “龙儿你也上来,你看到那个小山丘吗?”

  安龙儿和杰克同时看过去。安龙儿说:“看到,就是顶上平平的那个……”

  绿娇娇说:“龙儿,听我说。”神情很认真,语气中充满信心和权威。她只有上次在佛山茶楼上,教安龙儿解卦象时才有这种语调。

  安龙儿和杰克都提起精神,杰克见识过绿娇娇用铜钱算出他口袋里的银子数目,知道这个女孩子除了长得美丽,还具有女巫一样的能力。

  “现在你看到的这种地形,叫做平洋龙地。在平洋龙地里,龙脉潜在地下无影无踪,只有龙气泄露的地方,才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龙脉经过的迹象……”

  安龙儿左右四顾,实在看不出哪里什么有龙气泄露,于是问道:“什么是龙气泄露的地方?”

  绿娇娇说:“就象人在潜水时,不时冒出水泡;龙在平洋地下潜过的路径,也会偶然冒起小土堆,小山丘,《雪心赋》看过没有?”

  安龙儿摇摇头说:“我还在看《易经》,没有看到那本书?”

  绿娇娇说:“还没看也无所谓,以后看到就明白了,现在我说的你记下来……”

  “这座小山丘在龙脉经过的路径之上,称为‘倒地木星局’,你看样子是不是象一棵大树干倒在地面上?”

  安龙儿点点头说“是”。

  绿娇娇说:“你看倒地木星的北方……看到吗?有隐隐约约的十几个小土堆,一个接一个连起来,正好是一条从北向南的九曲龙行路线,最后龙气聚结成这个倒地木星局。”

  “这个倒地木星头圆身平,没有歪斜偏欹,就是说这个树干是可以做成大柱子的有用之材,这是木星局里的上等格局……”

  安龙儿和杰克听绿娇娇这样一解说,果然看出这个倒地树干一般的小丘,又长又直,工整得让人喜欢。

  “木星也是文曲星,这种工整的木星上局使用得好的话,此地专出文贵之人,所以小丘下的村庄也多诗礼之家,村里读书人还往往能在科举里名列三甲,光宗耀祖……”

  “小丘上的树木特别高大苍翠,在四周的田野上尤为显眼,是因为龙气从木星泄出造成,树木和这个木星局相辅相生,互助互证,正是这个村子富庶的原因,当然了他们村的祖坟也会在这个倒地木星局之上……只是树太多了,现在看不到祖坟在哪里……”

  安龙儿若有所思,杰克目瞪口呆,他想不到世界上还有人可以通过地理形态来解释人类社会。

  绿娇娇继续说:“这条村子文财兼得,却唯独子嗣缺乏。你看村子坐西北向东南,背靠倒地木星,村前一条小河流过,小河从西方而来,在村前绕一圈后向南方流去,知道西方五行属什么吗?”

  安龙儿回答说:“西方属金,是因为金克木影响了木星局吗?”

  绿娇娇笑一笑:“说对了一半,西方来水带着金气,带来官运也冲弱了木气,最惨的是向南而去的小河……因为南方属火,火由木生出来,南方就代木星局生出来的孩子……向南去的小河正冲南方火位,所以这条村子嗣艰难,生育多难产啊……”

  杰克越听越觉得可怕,无法想象绿娇娇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这种事情是真是假。

  绿娇娇看到杰克的不解不信的神情,对杰克笑着说:“我们马上进村去赚大钱罗,你要答应我,进村子后一切听我的……”

  杰克神情紧张地点点头:“是,是……”

  “赚了钱分一点给你……”绿娇娇把脸凑到杰克面前。

  杰克又点头:“是,是……”

  绿娇娇看着安龙儿:“刚才我说的你记得了吗?”

  安龙儿点点头说记得,绿娇娇然后爬下车,叫安龙儿下车到她身边。

  绿娇娇在安龙儿耳朵旁边说了一通话,杰克怎么都听不到内容,他们说完后,绿娇娇又爬上车,站在赶车的座位上,向两个黄毛男人下令安排:

  “安龙儿坐到马车里去,车窗帘子全部放下……杰克当马夫,一句话都不许说,一会我问是不是你只许点头,不许摇头……好了,赶车进村子吧,赶大车的洋人……”

  绿娇娇敲了一下杰克的牛仔帽。“哼!”

  马车气势汹汹地冲进村子,到了村中间的祠堂前停下,引起村民们的注意。

  洋马车、洋人、加上一个高高站在马车上的标致小姑娘,绿衣服小姑娘手拿团扇,居然鼻子朝天一脸傲慢。

  祠堂高大华贵,绿娇娇看看祠堂上的牌子,牌子上写着“文佑陈公祠”,绿娇娇心想,果然不出所料,这是一个耕读并重的富村,这下银子有着落了。

  村民不断地围过来,看到洋人已经觉得新奇也有点害怕,毕竟那年头洋人在中国的地位比较高,何况这个洋人身上还带着洋枪。再看到豪华版的西洋马车和能够让洋人听话贴服的漂亮动人小美女,都让村民们极度紧张和关注。

  绿娇娇鼓足中气,大声对村民说:“南岳衡山九真观灵虚仙童经过贵村,发现你们的村子将要大祸临头,现在要见你们陈大老爷!”

  不久,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身上读书人打扮,走到马车前仰头向绿娇娇拱拱手说:

  “姑娘有什么事能不能下来再说……真是太高了……”

  绿娇娇不下车,高高在上地仰天长笑,娇嘀嘀的笑声响亮地回荡在祠堂前,让人毛骨耸然。

  绿娇娇大声说话:“我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你们村子,本来花旗国的皇帝派人来接灵虚仙童去作法拿妖……”

  杰克小声地对绿娇娇说:“是总统……”

  绿娇娇不管他,一边继续说话,一边向后暗暗蹬了杰克一脚。

  杰克小腿上中了一脚后,若无其事地看着天空。

  “灵虚仙童经过这里,心血来潮算出你们有大祸临头,一时大发慈悲,才停下车来找陈老爷一谈……快请陈老爷出来,不要浪费时间,仙童还要还赶路去广州上船出洋!”

  刚才的中年人看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又跑进村子,过了一会扶出一个白胡子老爷爷。

  绿娇娇反手用手背拍一拍杰克的胸:“精神点……”杰克马上挺起胸膛,直直地坐在马夫的位子上。

  绿娇娇跳下车,向白胡子老爷爷欠身行礼,然后说:“我们是花旗国的使者,要接南岳衡山九真观灵虚仙童到广州坐船去花旗国……给总统捉妖驱鬼……但是仙童路过这里,发现这里将要有大祸临头……”

  说完看一眼杰克,杰克微笑着向老爷爷点一点头,表示是这么回事,也算是打个招呼。

  白胡子老爷爷说:“老夫就是陈某,不知仙童有何赐教?可以请仙童下车……进祠堂谈谈吗?”说着伸长脖子想往车窗里打量。

  绿娇娇说:“灵虚仙童不轻易见人,陈老爷不要见怪……”

  然后转身向车里说:“灵虚仙童大士,陈老爷已经请出来,请你训示。”

  车里果然传出一把男童的声音:

  “陈老爷,你们村子背后靠着倒地木星局,北方来龙,西方来水……”

  安龙儿坐在车里,大声把刚才绿娇娇对倒地木星局的风水分析,原文背了一次,陈老爷和一众村民,在旁边听得不停点头。

  绿娇娇细心地听着安龙儿的说话,安龙儿说话字正腔圆,语调稳定有力,把绿娇娇说过的话也背得一字不差,旁边根本听不出他在背书,绿娇娇也满意地暗暗点头。

  陈老爷听过之后一脸钦佩,颤悠悠地走到车旁边,对着车窗说:“灵虚仙童果然道术精妙,对我们村的事情有如亲眼所见……我们村里读书人多,出过几个探花榜眼,在下也是举人,略懂风水。”

  “我们陈家村经过几代人的风水布局,各方面都有幸平安富足,只是子嗣单薄一事,总是不得其法……家家户户都有难产之事,侥幸生得一男半女,都往往有夭折之事,真是伤心又伤身啊……”

  杰克亲眼看到陈老爷这样表白,意外到差点摔下车,从车位子上瞪大眼睛看着绿娇娇,绿娇娇也紧闭着嘴唇回瞪杰克一眼。

  “请问我们村会有什么大祸临头呢?”陈老爷说完情况再问安龙儿。

  安龙儿说:“过了中秋之后,岁破月破冲龙,大煞西北乾宫,你们村会有瘟疫,已为人父的长子,一个不留……”

  “啊?!”杰克和陈老爷,加上全村人都惊呼了一声。

  陈老爷被吓得都要哭出来了:“仙童要救我们哪……我们该怎么办啊……”

  绿娇娇说:“仙童在进村之前说过,太岁冲龙脉,龙脉不安会先撼动祖山,然后才会撼动村子伤害人命,仙童说你们村的祖坟一定在就背后的山上!”

  村民们纷纷说是,于是大家一齐闹哄哄地求灵虚仙童上村后的小山上看祖坟。

  绿娇娇把车上的两匹马解下一匹,拉到马车门前。

  门突然打开,一个身影从车里跃出,高高跳在空中,然后又准又稳地坐到马背上。

  村民们看到一个相貌堂堂,气宇轩昂的十二三岁童子,长着黄头发,骨格健壮,背着一个大布袋和一根圆头尖尾的木杖,果然是仙风道骨,有如神仙显灵。

  绿娇娇让杰克在祠堂前看守着马车,自己拖着安龙儿的马缰绳,跟陈老爷和村民一起上山。

  上到山中,来到一个坟墓前。这个坟墓有三丈多宽,可见是大户人家的祖先,修葺豪华也打理得干净。

  绿娇娇左右四顾,看过龙虎四应八方吉凶,然后走前坟墓的石碑前,从身上掏出一个手掌大的小罗盘,顶在石碑上量了一下。

  绿娇娇看一看罗盘上的卦线,心里已经有救应这个村子的方案。


[ 本帖最后由 半夏 于 2009-3-17 12:0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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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11:36:1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二百两银划一条线

  绿娇娇向骑在马上的安龙儿使了个眼色,安龙儿纵身站在马背上,村民们和陈老爷都向马上看去,不知道安龙儿要做什么。

  在大家都注意着安龙儿的时候,站在墓碑旁边的绿娇娇翻起左掌,掌心照向自己,右手捻成剑诀,在左掌上划出一道雷符,口中默念咒语……

  绿娇娇使出的,正是江西龙虎山茅山道的急术“掌心符”。

  “掌心符”的作用很多,虽然威力不算巨大,但是运用起来快捷有效,是学道之人的必修一课。

  这时安龙儿站在马上,左手翻到背后从下向上一拍背上的布袋,从他身后飞出一个锅盖一般大的罗盘。

  罗盘直直飞起一丈多高,当回落到安龙儿头顶,安龙儿从马背跃上空中,凌空一脚把罗盘到踢向坟墓前的拜堂。

  一般坟墓前都会有一片叫拜堂的空地,每到拜祭之时,后人可以在这里上香跪拜先人。当罗盘“呯”一声打到石碑前一丈的地面上,绿娇娇捻着雷符的左手掐成剑指,同时从身旁指向罗盘落地之处。

  只见罗盘落地处闪出一团白光,轰然雷响之后,从地面升起一片烟雾,大家不禁一起惊呼起来。

  安龙儿踢出罗盘后,在空中转身连踢出三脚,只听得衣带风声,拍响连环。这一招称为旋风脚,因为以身形旋转借力连环踢出,劲力自然惊人,在使出旋风腿时,会听到空中有连续的踢击声,所以这一招也称为霹雳旋风腿。

  腿风响处,安龙儿已经准确无误地落在碑前的罗盘之上。罗盘落地加上绿娇娇以掌心雷诀打落地上,碑前的拜堂被打得烟尘滚滚,村民们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纷纷向后退。

  朦胧的烟尘里,安龙儿从身上脱出一丈三尺长的绳镖,向着东南西北八个方向不停打出去,村民们只听得刺刺的破风声,便知那个圈子是危险地方,不能走近。

  噼噼啪啪打完一轮快镖,安龙儿从罗盘上跃起,掠过村民们的头顶,稳稳当当地坐回马背上,脸不红,气不喘,果真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碑前拜堂的烟雾仍未散去,安龙儿一言不发,拉转马头策马下山,回到马车里坐着再也不出来。众人看得瞠目结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烟雾渐渐散去,地上留下一个大罗盘,罗盘四周的地面上出现十多条线,以罗盘为中心呈扇形放射出去,分明是安龙儿用绳镖沿地面射出刻在地上的印记。

  绿娇娇从身上掏出两个铜钱向空中洒出去,待铜钱落地,她看了一下铜钱,一个阳面另一个是阴面,卜得大吉之象,向陈老爷说:

  “陈老爷,灵虚仙童留下解救风水败局的方法,现在卜算过天意,你们陈家村有使用这风水大局的福气,但是要由陈家宗祠捐二百两纹银,方显陈氏一族酬谢天恩的诚意……”

  陈老爷还没有从刚才的场面中回过神来,怔了一下。

  一直扶着陈老爷的中年人凑到他耳边说:“太公,看来要先捐二百两银子……否则这姑娘不会说出解救风水的办法……”

  陈老爷听了连忙点头:“捐,要捐,多谢灵虚童子啊……”

  绿娇娇听陈老爷说肯给银子,笑着向陈老爷欠身道了谢,然后说:

  “陈老爷也是风水大家,只是天意未酬,得吉山定吉向却未得吉线,这个木星倒地局,吉穴葬于木星发芽处,本应子孙昌盛,但是放卦线却偏差了半分位置……”

  她看陈老爷听得入神,继续说下去:“这个吉穴坐东南向西北,为乾山巽向,收地天泰卦气,但是却收错爻线,万事大吉,独伤子孙……现在得灵虚仙童训示,此碑需向左偏转半分,收泰卦之初爻,生出子孙卦象山天大畜,半年之内定可喜得贵子……”

  绿娇娇环顾一眼村民,看大家一片懵然,厉声向陈老爷喝去:“灵虚仙童有训,现在就是吉时,还不动工,更待何时!”

  陈老爷一听说是吉时,马上喊人:“还不快拿锄头来,移过碑线……快……快……”

  一众村民按绿娇娇划下的碑线转动石碑,虽然石碑要转动的不过是半度方向,但是绿娇娇用的却是上乘的杨公风水术,座向转移一分一度则可改天换地,趋吉避凶绝不欺场。

  碑线经过绿娇娇重新测量,确实收线正确无误,绿娇娇和陈老爷一众人等一齐下了山,等祠堂帐房送出二百两银票,推辞了陈家村民的饭局挽留,拉转马车一溜烟离开陈家村。

  离开陈家村一路向北走去,天色越来越暗,月亮已经挂在东方。现在是金秋季节,再过几天就是中秋,月光洒在田野上,象给地面镀上一层银子。

  马车仍在不紧不慢地走着,绿娇娇一行三人,在车上闹得正欢。

  绿娇娇要杰克倒出酒桶里的洋酒,用牛皮酒囊乘了半囊子,在给自己灌酒。杰克也拿出自己的腰酒壶和绿娇娇一起喝着,他说这是墨西哥国的龙舌兰酒,虽然又辣又苦,这一小桶能卖上一百多两银子。安龙儿实在喝不下这种酒,呲牙咧齿地嚼着杰克带在车上西洋烤麦包,偶尔绿娇娇会抢过来撕一块往嘴里扔。

  绿娇娇从香荷包里掏出二两纹银,纹银可不是银票,是真真正正的银子,沉甸甸的一块。她给杰克和安龙儿一人分了一两纹银。

  安龙儿这辈子都没收过这么多钱,开心得笑不拢嘴。

  杰克眼见绿娇娇收了二百两银票,却嫌只给一两银子工钱太少,非缠着绿娇娇要一成车马成本费,和绿娇娇不停地拌嘴。

  待到远远离开陈家村,绿娇娇选了个开阳的小河边停车睡觉。

  杰克从车顶上拉下那一大堆包裹,居然在草地上撑出一个帐蓬,惹得绿娇娇又是一阵惊喜,在帐蓬里爬进爬出玩了好一阵。安龙儿四处捡回来一些干树枝树干,在帐蓬前生起一堆篝火。

  三人终于可以好好停下来,坐着歇口气,绿娇娇躲到帐蓬里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绿娇娇在小河边梳洗完毕,急急又赶前两个黄头发赶车上路。

  杰克在路上再也忍不住问绿娇娇昨天的事情。

  “娇娇,昨天你到底做的是什么事情呢?我一点都看不懂,也想不明白,你对那个村子里发生的事情,为什么猜得这么准呢?”

  杰克打开了话题。

  绿娇娇等的就是杰克这一问,她很清楚这次江西一行,与风水有着莫大的关系,而且绝不是游山玩水。

  他们一路上到现在还没有遇到危险,只是因为他们还有被利用的价值。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是能在最适当的时间到她馨兰巷的家里翻东西的做法,可见对方对她的行踪完全掌握,包括现在走的这一路行程,都完全可能是在对方的跟踪监视之下。

  对方到她家翻东西的时机极为准确,走的时候却不偷走任何财物,这是赤祼祼的示威,对方根本不需要假装自己是小偷,而且还给她留下钱财,让她有地方可去,有盘缠可用,分明是有意告诉绿娇娇,他们是为什么而来;进而让绿娇娇自己想到,要去什么地方,要做什么。

  绿娇娇要摆脱对方的纠缠,只有交出龙诀,或是绿娇娇的家里人交出龙诀。

  龙诀一天没有出现,绿娇娇一天都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绝对不得安生。

  大哥安清源的出现也是出奇的机巧,让绿娇娇半信半疑。绿娇娇不讨厌这个大哥,因为从小就没见过多少面,太陌生了根本不至于喜欢或是讨厌。

  安清源是官场中人,虽说是翰林院的文官,但绿娇娇很清楚,他大哥绝对是一个高水平的风水师,此前还是宫内专管玄学术数的钦天监官员。如果是官府方面想得到龙诀,大哥回家直接问父亲不是更好吗?何必来她这里耍什么花招?

  如果安清源根本不知道此事,那么他的出现会不会也是受到官府某些力量的推使?

  真是这样的话,他们全家就会象安清源所说,因为龙诀的事每一个人都陷入危险中。

  在绿娇娇的心里有太多疑团,她最明白的一件事,就是对方在迫使她回江西老家,迫使她解决龙诀的事情,如果她试图逃避的话,下一次就不是进家里翻东西折家具,而会有更大的危险。

  对方是谁?为什么要龙诀?对方在那里?对方有多强大?都有待绿娇娇回到家中,接触到龙诀,才能揭开这些迷团。

  而这一程,安龙儿只能是一个护卫的角色。他亲眼看着家里出事,应该有相当的心理准备,但是以这个小孩的小脑瓜,可能想象不到面前有多少危险。

  杰克毫无疑问喜欢自己,他是一个很强的战斗力,但是他到现在还以为是在游山玩水。要让他配合解决这件事情,他一定不会惊慌和推托;可是要让他理解面前这个看不到的对手,要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却要费一番心机。

  绿娇娇并没有在路上赚银子的心情,但是却完全有必要给杰克亲眼看一看风水是什么?这样杰克才可以理解他们此行有多危险,所以陈家村的风水演示完全有必要。

  主动告诉杰克中国有这种神术,他只会认为是巫术;但是先给杰克看到真实的风水力量,让杰克自己查问这个问题,那比自己主动叫卖,黄婆卖瓜好得多。

  绿娇娇有必要好好地告诉杰克:

  “杰克,我并不是猜出这个村子出了什么事,而是运用了古老的神术,我们称之为风水。”

  杰克很有兴趣地听着,眼里露出绿娇娇最想看到的,好奇而虚心的眼神。

  绿娇娇慢慢地给杰克解释着:

  “风水术可以通过对地理的堪察,知道半于这个地方的人和事,也可以通过对地理的改变和控制,改变和控制人的运气,以及改变和控制人的生和死……风水术有许多对物件的运用方法,可以达到神奇的效果,你可能认为这是巫术,但是就算是巫术,这也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力量,你已经亲眼看到了……”

  杰克点头说:“是的,太神奇了……”

  “我们家族有着天下最神奇最强大的风水术,叫做龙诀……现在有人想得到龙诀,他们以为记载这种风水术的书在我手上,于是一直跟踪我,甚至进我的家给我威胁,我必须离开广州……”

  杰克一脸迷惑不解,脑子里一时消化不了这种多问题,手不自觉地挠着脑门。

  绿娇娇从唐朝的安史之乱的时候,安灵台公从宫内带出龙诀隐藏在江西民间讲起,讲到最近发生的事情,很久之后,杰克终于弄明白,原来他们现在很危险……

  安龙儿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样子好象明白,又好象不明白,看不到一点害怕和惊讶。

  杰克对绿娇娇说:

  “如果不是看到陈家村的事情,我真是不能相信你说的话,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我自己选择了和你一起逃亡……”

  绿娇娇笑一笑,侧着头问杰克:“你后悔吗?是不是怕了?”

  杰克向绿娇娇摊出手掌,对她说:

  “我的公主,这是上帝的安排,这正是我要的一切!来,拍拍我的手。”

  绿娇娇咬着嘴唇笑得很开心,也很暧昧,举起小手掌从上向下狠狠地拍在杰克的手上,“啪”。

  路的前面不再是平坦的田野,长长的山脉耸立在天地交际的地方。







  (十六)中秋节的原罪

  督军府内的小偏厅深夜还点着灯。

  国师府副使章秉涵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明月:

  “又快到中秋了,时间过得越来越快……”

  国师坐在桌旁,用两只指头一敲一顿,打出缓慢的节奏,似乎在自言自语地回应章秉涵的话:

  “三元九运相生相克,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何尝不是这样……”

  “一定是在广东吗?”章秉涵小声地沉吟着。

  “两年前一百八十年一次的天地元运大交接,南方天空足足一个月黄气冲天,紫禁城南方午门的石狮子,五月初五突然咆哮,震得两边钟鼓齐鸣;北方玄武门殿角石龙头震断,唉……天运配合天兆,南狮危我大清青龙啊……不是广东,还有哪里?”

  国师说着话,两只手指依然不紧不慢地敲着桌子。

  章秉涵转过身,问国师说:“那个女孩的事要我帮忙吗?”

  国师说:“现在不用,江西那边已经安排好,这一路上,要搞清楚这位小姐有多少斤两?会不会使用龙诀?……如果找不到龙诀,人就成了唯一有用的东西……”

  章秉涵说:“我安排一下,给她考考试吧……”

  国师说:“不,等我安排,只有我才知道怎样考这门课……”

  杰克的洋马车光明正大地走在官道上,他们明白很可能有人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但是未到江西,他们不会有危险,现在这些跟踪他们的人更象保镖。

  可是杰克还是时不时“刷”地一下回头,看看有什么人跟着他。绿娇娇倒是半躺在车厢里,安安乐乐地抽大烟。安龙儿依然天天看书,有些不懂的地方就问绿娇娇,绿娇娇也违背了当初自己给安龙儿立的规矩:“有什么不懂不要问她”,居然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安龙儿。

  安龙儿问绿娇娇:“娇姐,上次你在陈家村重新放的碑线,真的会有效吗?”

  绿娇娇正抽着大烟,人在迷糊着:“嗯……那是公孙子息卦,专门应对人丁受损的情况,这碑调转半分,运气就完全不同了……”

  安龙儿点点头说:“我们再回来经过这里的时候,可以进去看看啊。”

  绿娇娇睁开眼,看了看安龙儿:“你小子还真是有些天份啊,做风水其实就是做学问,不能尽信书里的东西,自己去查一下,回头证明一下,就知道有没有做对,书上写的是不是真功夫……连风水口诀都说,不信此经文,但复古人坟……”

  “不过……”绿娇娇又合上眼享受着大烟的游离感:“你有机会回来再说吧……不然的话,我可不止收二百两银子……”

  安龙儿看着绿娇娇:“啊?还要加价?”

  绿娇娇说:“不是加价,而是我做得不合行规……做烂市了。”

  绿娇娇给安龙儿解释说:“阴宅风水发福力强,但是用杨公风水术的话,往往需时比较长,所以风水师做阴宅风水,布局完成后收些盘缠就得走人。余下的钱三年后才回来收取……只收黄金,一般收五六十两都是平常价,当然也要看主人家八字里的福份,和这个墓穴的福力……”

  “如果主人家发富了,高门大院,生活富足当然可以一眼看出,风水局成功了风水师可以收下黄金走人……要是风水布局失败,都家破人亡了,想收也没得收……”

  安龙儿想了想又问:“那要是主人家已经发富升官,却又骗风水师,说风水局不成功,不想给钱的话,风水师岂不是一个铜钱都收不到了?”

  绿娇娇呵呵一笑:“你小子真是块材料,我本来真不想教你,不过现在发现你挺讨人喜欢的……风水师有行规,早就料到这一着了,一般都会在风水局里留下一个机关,如果主人家欺骗自己,为富不仁的话,风水师就会回到那个自己布下的风水局里,进行破局……”

  安龙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所以……”

  绿娇娇抢过话头:“所以风水师是最要防止被骗的人,身上有好东西,想骗你的人就多……所谓怀壁其罪……”

  安龙儿听不懂:“什么是怀壁其罪?”

  绿娇娇心里想着龙诀的事情,有感而发而已,不想给安龙儿上古文课,一句甩回去:“这不关你事,别问了……”

  安龙儿平时没什么机会和绿娇娇说话,今天难得打开绿娇娇的话匣子,还在问下去:

  “娇姐,既然做风水局可以收黄金,你为什么只要人家的白银呢?”

  绿娇娇说:“所谓财不入急门,我们没时间和他们磨价钱,只能以快打快,一出手镇住村里的人,开一个他们能一口接受下来的价,拿了钱就走……我们……不一定有机会回来这里拿银子……”

  绿娇娇停了一会,神情严肃惹有所思:“还是要少一点,拿现钱走吧,以他们村的风水,他们不缺这点小钱……而且这局也救回来了,二百两银子问心无愧……”说完转头抽一口大烟。

  杰克在车头位看风景,实在听不下去了:“娇娇,我漂洋过海,投入多少成本才能做成一桩生意赚点差价;你一出手就收人家二百两银,还嫌少啊?”

  绿娇娇毫不示弱:“你有什么货能让陈家村每家每户都可以平安生孩子,呵啊……”绿娇娇打个了呵欠:“……也卖二百两银子一件……”

  安龙儿还想问个问题:

  “娇姐,你在陈家祖墓前放了一个炸雷吓我一跳,那是什么呀?”

  绿娇娇反问安龙儿:“你以为是什么?”

  安龙儿想不出来,随便回答说:“象是放了个大鞭炮……”

  绿娇娇笑了:“哈哈哈……你也太逗乐了,我看风水还得随身带个大鞭炮,趁你不留神往你脚下扔……哈哈哈……”然后她收起笑容,很严肃地对安龙儿说:“那是掌心符,你以后慢慢修练吧……”

  说完倒头睡去。

  这一天正是中秋,绿娇娇一行走到清城境内。

  清城紧贴北江,是广东南北水路的主要通衢,人丁兴旺,货物丰盛不在话下。

  连日赶路,大家都略有疲态,绿娇娇安排大家在江边一个江景客栈住下,好好地休息一天。

  晚上三人到北江的客船上,叫艇家在船头开一张桌子,买好水果和月饼,请艇家做上一桌河鲜菜,摆上美酒,好好地过个中秋节。

  北江是一条宽阔的大江,清城对出的河面比经过广州城的珠江还要宽,中秋节坐船游北江,足可体会古人诗中“江清月近人”的美景。

  绿娇娇对杰克的生活是很好奇的,吃饭时她问杰克:“你们花旗国有中秋节吗?”

  杰克说:“没有中秋节,但是会有其他的节日,圣诞节,过新年都是很重要的节日……”

  绿娇娇一边挑着鱼骨头一边问:“哪一个节日是家里人最重视,最要赶回家一起过的?”

  杰克说:“应该是圣诞节……”

  绿娇娇反正有空,一直闲聊花旗国的节日:“圣诞节是什么节日呢?”

  杰克在中国时间长,筷子用得很熟练,他喜欢吃桌上的蒸鸡,口里含着鸡的时候,尽量说得简单:“唔……那是纪念……上帝的独生子出生,他叫耶稣……”

  绿娇娇说:“这独生子的名字起得好,椰子酥,一听就知道好吃……”

  杰克连说:“咳……耶稣不能吃……”被绿娇娇一调侃,鸡卡在杰克的喉咙里:

  “唔……不能吃……他代表上帝……”然后很辛苦地喝水冲喉咙。

  绿娇娇问道:“上帝就是老天爷吧?”

  杰克说不出话,很痛苦地紧闭眼睛点一点头。

  绿娇娇有自己的想法:“椰子酥都可以代表上帝,那叉烧酥就可以代表观音娘娘了……”

  杰克回了一口气,向绿娇娇说:“耶稣在二千多年前,为了赎我们的罪死了,然后又复活。”

  绿娇娇停下筷子,端起茶杯问:“你犯了什么罪,要人家死了给你赎?”

  杰克说:“我没犯罪,不过人生下来都有原罪……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个……”

  听到这里,绿娇娇很有兴致,把头凑过去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杰克:“男人和女人之间有什么罪啊……”

  杰克耸耸肩,撇一下嘴说道:“干了些不该干的事情……”

  绿娇娇的脚在桌子下跷着二郎腿,慢慢地挑弄着杰克的小腿,很坏地笑着说:“反正就是很坏的事对吧……嘻嘻嘻……”

  杰克心领神会地提了一下眼眉:“也不算很坏,只是上帝的法则管得严了一些……”

  绿娇娇继续那种很坏的笑容:“椰子酥也真够仗义的,二千年前就给你赎罪了,那你现在应该也没罪了……”

  杰克咽下一口口水说:“啊嗯……那个……很久都没罪了……”

  绿娇娇用筷子尖一下一下地点着杰克的手背,奶声奶气地说:“你没罪的话,人家椰子酥怎么给你赎罪嘛……”

  杰克不知道该说什么,绿娇娇格格地笑出声来,一转头大声地喊船家:“船老大,开船回程,我们回码头上岸啦……”

  杰克一听,马上狼吞虎咽地吃肉喝酒,吃饱了才有力气啊。

  三人回到客栈,杰克洗过澡换套干净衣服,叫安龙儿先回房睡觉,说自己要到绿娇娇的房间谈些事情,就跑到绿娇娇的房间去。

  反锁上房门,吹熄油灯,窗子关上半扇,月光明亮地照在窗外的江面,显得房间里特别黑暗。

  绿娇娇站在窗前,杰克从她身后抱住她。

  绿娇娇说:“我要睡了……”

  “你在马背的时候,不也是在我怀里这样睡吗?”杰克在绿娇娇耳边轻声地说。

  绿娇娇身体慢慢向后靠,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地摸索着她的手刚好够到的地方,杰克的身体温暖而有力。

  她的头向后靠在杰克的胸前,杰克低头慢慢地吻向她的嘴唇,双手在绿娇娇的胸前爱抚,一边解开绿娇娇那件墨绿色的旗袍……

  绿娇娇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全身微微地颤抖着。

  突然“呯”的一声,绿娇娇的房间门板好象被人用力撞了一下,两人都吓了一跳,然后房门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而且人越来越多,房间里都感到整个客栈在抖动。

  绿娇娇马上转过身靠墙扣好衣服,杰克气急败坏地用力跺一下脚大叫一声:

  “SH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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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两个人绑住几十人

  杰克两步冲到房门后,蹲下身体顶住房门,右手在腰侧却摸不到左轮枪,原来他过来绿娇娇的房间时,已经换过一套衣服,随身行李和枪都放在安龙儿的房间。

  绿娇娇跑到床边,一手掀开被铺,从床上掏出一支左轮枪,她一直把左轮枪随身携带,睡觉时就放在床头。

  枪交到杰克手上,杰克拉绿娇娇也蹲在门旁边,想从门缝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门被人呯呯敲响,听到安龙儿急促的叫喊声音:“娇姐!娇姐!你在里面吗!”

  绿娇娇示意杰克开门,看到安龙儿站在门前,手上提着手杖。

  安龙儿退到房间里,正要关上门,两个壮汉同时撞门而入,把绿娇娇、杰克和安龙儿三个人同时弹得退后几步,蹬蹬蹬几下退到房间中间。

  安龙儿手持手杖,手腕一翻,手杖在最刁钻的角度,对着身边的那个光头大汉的脸迎面痛击,对方怪叫一声顿时满脸鲜血,冲进来的势头停了下来,从手上跌下一把钢刀。

  大汉的冲力停下似乎在安龙儿的意料之中,安龙儿拳脚如行云流水,在这一停顿间左脚向大汉的下身阴部踢出,正正踢中男人身体最薄弱的地方,这个大汉剧痛之下,全身象抽搐一样缩起,身体向门外摔出去。

  在门廊灯光的映照下,眼尖的绿娇娇看到一张扭曲的,血淋淋的脸,嘴里模糊一片吐着白沫……

  在大汉摔出门的时候,安龙儿踢起的左脚顺势踏下,右脚随即向前跃去,如影随形向门外扑出,居然追到大汉的身前,手杖压回自己腰间,左手拉住大汉的衣袖,手杖的尾部尖端狠狠地刺向大汉的腹部。

  电光火石之际,绿娇娇感到一股杀气从安龙儿身上爆发出来,她有一种直觉……安龙儿杀过人!

  “不要杀人!”绿娇娇对着安龙儿高声狂叫。

  安龙儿听到绿娇娇的声音,动作缓了一下,手杖却已经刺入大汉腹部一寸。安龙儿拔出手杖回身退入房间,手杖尖上滴着血。

  因为刚才杰克和绿娇娇正准备亲热,房间里的油灯早就吹熄,窗外月在中天,月光直照大地,没有光线斜射进窗户,衬得房内更加黑暗。另一个大汉冲进房间后,眼睛看不到东西,只看到前面有亮光,举刀呐喊着向窗口冲去……

  杰克滚身让开路,左手护住绿娇娇在自己身后,右手一直举枪指住向房间里冲那个大汉的头,绿娇娇的眼睛一直看着那人的脸。这个大汉头也不回地冲到窗前,跳出窗外。

  窗外就是北江,只听得扑通一声,人就没入江中。

  绿娇娇看到这样的场面,竟然感到似曾相识。

  房间里已经没有外人,安龙儿马上栓好门,门外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安龙儿对杰克和绿娇娇说:

  “娇姐,你没事吧……外面有两批人在打架,大概有四十多人,两边的人都带了刀……”

  绿娇娇说:“刚冲进来的两个人不象是强盗抢劫,他们好象都神志不清,先看看再说……”

  三个人都伏到门口方向的窗户旁,撬开一线窗看出去。

  这个客栈位于临江,风景好地方大,是清城数一数二的上好客店。

  客栈的中庭有一片小园林,围着中庭是回字形的方形路线走廊,沿着走廊排列着许多客房,客房内外雕龙画凤,装饰典雅有如王府。

  再走出临街的前门是属于客栈的大食肆,如果今天不是中秋节,绿娇娇他们到船上吃饭赏月的话,这里也是一个很方便的吃饭地方。

  现在中庭里有十多人正在厮杀,地上还躺着十多个人,人人身上都血迹斑斑,脸上的表情和刚才冲进来的两个人一样,脸形扭曲口吐白沫。

  绿娇娇对杰克说:“看到没有,那些人好象都疯了,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杰克说:“我也看到了,他们不象受过训练的士兵,反而象在乱劈乱砍,这样砍下去会全部死掉的……”

  “现在这样我们走不出去,他们要是全死掉的话,官府查起来我们也说不清……先让他们停下来吧……”绿娇娇抬头看着杰克,等他的意见。

  杰克点点头说:“对,出去绑起这批人再说……娇娇,你在这里关好门等我。”然后把手枪交到绿娇娇的手上。

  安龙儿听了这话,提着手杖就开门出去,绿娇娇马上向他喝一句:“龙儿记住不要伤人!”

  安龙儿应了一声“好”,首先冲出去。他一跃过门前的回廊跳下中庭,马上团身滚到地上,手杖向着人群的脚踝左右扫荡。

  安龙儿还是十几岁小孩子,身形还没有长高,加上滚在地面更是不容易被乱刀所伤。

  安龙儿学过的地趟刀法现在发挥出最好的作用,在人群的脚下连扑带滚,向四方快速地扫劈,人快手杖打得更快,象一阵旋风卷过枯树林,所到之处,打斗中的大汉纷纷倒地。

  杰克紧随着安龙儿跳到中庭,抱着从床上卷起的床单被子。他迅速闪到一旁把床单被子撕成布条,见一个绑一个。

  杰克来自美国西部,擅长飞绳索套牛套马,在他眼里,相对于牛马来说人算是小动物,把人按倒在地再绑起来完全不是难事。

  很快,在中庭厮杀的人全都被结结实实地绑起,地上躺满男人,不会动的不知生死,会动的身上都被绳子绑着。

  杰克和安龙儿收拾完中庭的人,再向客栈前堂的食肆冲出去,看到这里早就没有任何食客,桌椅碗碟打了一地,地上也躺着人,却仍有六个人还在刀光剑影中互相砍杀,客栈的掌柜举着椅子蹲在收银柜下,全身发抖地哭得满脸泪水。

  杰克向掌柜说:“不要怕,我是来帮你的,你躲好不要出来……”

  安龙儿一脚把身边的桌子横踢出去,桌子平冲而去撞向其中一人,安龙儿同时抖出身上的绳镖,绳镖贴着地面向这个人的脚踝缠过去……

  这人上身被桌子向后一撞,脚下却被安龙儿用绳镖向前一扯,马上被凌空抽起摔在地上,杰克从桌子底下窜过去,绑起这个人。

  正在和刚才倒地的人打斗的另一个汉子,正在乱挥大刀,对手突然倒地从他面前消失,他怔了一下,呼呼地喘着气左右找人。杰克也不傻等,反正自己在桌子底下,两手捉住这人的双脚用力一拖,又倒下一个,杰克顺便把这两个人绑成一团。

  杰克绑人很技巧,大概在西部绑畜牲练熟手了。杰克绑人时,用料少,效果好,只在手腕和脚踝上下绳子,然后把手和脚反在这人的背后,扎成一圈,这种绑法叫綑猪法,是猎户和农场常用的招式,官府的捕头也会这样绑正在犯案的重犯。

  安龙儿面前还有四个发疯的大汉,杰克绑好地上的两个人也站起来,和安龙儿一齐对付余下的四个人。

  安龙儿跳在桌子上,蹲身把绳镖在头顶甩一圈,然后把绳镖全长度放出去,镖绳在脖子的高度横扫而过,安龙儿单手抓住绳尾,一缠一拉,绳镖同时缠在两个人的颈上,把两个人头收紧在一起,两人顿时脸贴着脸非常亲热……

  安龙儿马上从桌面跃在他们头顶,在空中把绳子在他们颈上缠多一圈,然后顺势落地,绳子绑住他们的脖子向地上一拖,啪嗒一声两人同时摔倒在地,杰克马上扑到这两人的脚上,用布条一次过绑住四支腿……

  “好功夫!”杰克和安龙儿身后有人大声说道,同时听到几下掌声。

  身后出现十多个捕快官差,说话鼓掌的人站在那些公差的中间,身穿一套黑底青花长衫。

  其中四个捕快在这个黑衣人说话的时候,已经手持绳索,冲向最后剩下的打斗者,他们越过安龙儿和杰克,麻利地綑绑起这两个人。

  其余的捕快一下围住安龙儿和杰克,十多把钢刀指向二人。

  一直躲在收银柜台下面的掌柜急忙走到捕快们的身边说:“何大人,别捉他们,不关他们的事,他们是这里的住客,是出来帮忙的呀……”

  何大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两个黄头发,看到一个只是十三四岁的孩子,身上没有什么兵器;

  而杰克手上也只有布条,最严重的是,杰克还是洋人,得罪洋人可没什么好处。遇到洋人要不当场杀了毁尸灭迹,要不就干脆对人家好一点。因为朝廷早下了通令,洋人犯事要交领事馆处理,捉了也是白捉。

  何大人对捕快们说:“放人吧……封锁客栈,任何人等不得出入……搜查肇事者,查问全部住客……”

  杰克和安龙儿看何大人不管自己,首先跑回自己的房间看看绿娇娇情况怎样。

  绿娇娇的房间点着灯,小美女好端端地坐在窗边看江上的月色。左轮手枪放在桌上,桌上冲了一壶茶,绿娇娇手里拿着鸦片烟枪在吹着烟圈。

  看到杰克和安龙儿进来,绿娇娇冲两人笑了笑,从桌上翻起两个茶杯,给他们每人倒上一杯茶,对他们说:

  “今天晚上,大家都不用睡了……”


[ 本帖最后由 半夏 于 2009-3-17 14:2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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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11:37:46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镇喝九字印

  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家都没有睡意,安龙儿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清点整理行李,杰克在绿娇娇的房间里喝茶聊天,月亮西斜已是四更天。

  杰克对安龙儿的身手赞不绝口,也充份赞扬了自己的神勇无敌,滔滔不绝地讲述刚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情,不到一刻钟的动作场面,杰克足足讲了半个时辰,绿娇娇似笑非笑地看着窗外的江面月色。

  客房外的中庭地面,排满了刚才打斗的人,他们大都身上绑着绳子,虽然动弹不得,却不停地挣扎,有些人还从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声。武功比较好的捕快看守着这批危险人物,有一个衙门带来的大夫蹲在地上,给他们包扎伤口。

  除了第一批来到的捕快,随后又来了一批协助公务的衙差。衙门大概有二十多名官差聚集在这里,加上房客和排在地上的俘虏,中庭里人头涌涌,但是却没有人大声喧哗,只有低沉的说话声和偶尔听到一声怪叫。

  客栈前的食肆里,现在坐满了女人和老人,这些都是打斗者的家属,由衙门通知他们来到这里,以便提供帮助和办理官府的各种手续。当然,有几个衙差看守着这些人,否则这里的家属可能又要大打出手。

  两个师爷带着两个薄记官在分别向房客和堂倌问情况,做记录,何大人也在其中一起查问。

  绿娇娇订的的两个房间位于回廊中部,两个师爷从两头问起,一直没有问到他们。

  这时中庭里突然传来大声的呼救:“这里还有没有郎中,有没懂医术的客人!快来救命啊!”

  大家听到这个声音,都一齐向中庭看去,看到那个为俘虏治疗的大夫右手上不断流血,左手压在自己的伤口上,表情极为痛苦。

  绿娇娇和杰克从窗户看出去,然后看到有一个房客提着小箱子,从客房爬出回廊跑过去帮忙。

  官府的大夫问出来的房客:“你是大夫吗?”

  那个房客说“是”,大夫马上说:“不用管我,我会自己包扎……他们快不行了,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那个房客低头检查一排俘虏,排在地上的人,大概有一半人脸色发白,全身在发抖,这些人就是一直在打斗的主力。其他的人则静静地躺着,昏迷不醒,不停地冒冷汗。

  他们全身发冷,摸上去全身都是冷冰冰,虽然被绑住,手脚仍僵硬地用力要抓东西和蹬东西,牙齿磨得格格作响,脸部表情恐怖而痛苦……

  最让两个大夫担心的是,他们的呼吸已经很混乱,人人的嘴里都是呼噜呼噜地叫着,但是吸气越来越来短,眼睛开始翻白,这样下去,窒息和抽筋都会致他们于死地……

  坐在食肆的家属因为担心家人的安危,开始哄动起来,一起往中庭挤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几个衙差用力顶住他们,喝止他们再向前走近,情况一片混乱。

  房客大夫从小箱子里拿出一个针炙包,就要给地上的人施针,他的下针位置在病人鼻子下的人中穴。

  那个受伤的大夫马上叫住:“小心!他们咬人,我的手就是这样咬伤的……”

  从窗户里看着大夫的绿娇娇,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幕……

  一个月前,在广州白鹅潭边上,听花艇上的佣工胖阿姐说到的事情:

  “他咬人啊,有一个人的手都给他咬去半块肉了,他挣开全部人的手,自己一头就跳到珠江里……”

  “他也咬人……”绿娇娇不禁低声自言自语。

  房客大夫应一声,然后随手卷起一团布塞在俘虏病人的口里:“好,我会小心,他们的症状象是羊颠风,但是怎么可能一起发病?羊癫风会传染的吗?我先在几个大穴下针……”

  说完一针就刺入人中穴。官府的大夫也是万分焦急,一边用水给自己冲洗包扎伤口,一边说:

  “还有涌泉,太冲,内关几个主要穴位……我马上来帮你……我也没听过羊癫风会传染!”

  两个大夫手忙脚乱地开始给十几个抽搐的俘虏施针。

  两名俘虏刚刚被施过针,却整个从地上弹起,又重重地摔回去,哇的一声从口里喷出一口血,把塞住嘴的布团喷出来,情形越来越恐怖。

  两个大夫吓得马上站起来退了两步,呆站在两个吐血的俘虏面前。

  客房出来的大夫声音发抖地问官府大夫:“羊癫风……会吐血的吗……”

  官府的大夫脸上又是血,又是汗:“不知道……不知道……”

  羊癫风俗称发羊吊,心肝肾等内脏血气失调严重抑郁都可引起发羊吊,但是由血气引起的疫病不可能产生内出血的症状,也不可能传染,所以十几人一齐发羊吊,加上两个人发羊吊发到吐血这么新奇,大出两个大夫的意料之外。

  绿娇娇看到这里,推门走出回廊,到何大人身边对他说:

  “大人,民女学过一些医术,可以去帮帮两位大夫吗?”

  何大人也是怔在原地,听到有人这么说真是求之不得,也不管是谁了,只管说:“快去,快去……”

  杰克和安龙儿看到绿娇娇走出去,马上跟在她身后看有什么可以帮忙。

  众人看到一个艳丽的小姑娘带着一个金发洋人,一个黄头发小孩走到中庭,都渐渐静下来。

  女孩子太美,洋人太高,小孩的样子太正气凛然,这三个人走在一齐突出到极点,大家更想不到一个洋人也会出来救中国人。

  他们三人到了中庭中间,绿娇娇马上安排大家做事:

  “掌柜的……快叫人抬两百斤木柴出来,堆在中庭……”

  “捕快大哥,麻烦你们把这些人排成一圈,象围着烤火的样子,脚向火堆,头向外……还有,把他们的鞋子全脱了……”

  “两位大夫,请准备点燃的艾条,艾条准备多一些,银针可以收起来了……”

  大家连忙分头去准备这些事情,杰克和安龙儿也在中庭帮捕快们布置人圈,很快就在中庭中间生起一堆篝火,俘虏们也全部被绑着排在篝火外围成一圈。两个大夫的四只手上也夹着十多支艾条。

  在中医针炙术里,虽然都是对穴位施术,但是针和炙却是完全不同的方法。

  针是用银针刺入穴位,而炙则是用艾条点燃的热力在穴位上施术。艾条用艾草卷成,有很浓烈的特殊香味,因为中医认为艾草可以理气血,逐寒湿、温经止血、安胎甚至驱邪,有的地方还会有艾草来做成民间小食。

  绿娇娇看准备好场面了,走到火堆旁边,双手合什……

  她的双手的中指,无名指和尾指交叉在手掌里互相勾住,两只食指合在一起,伸直指向天空,双手互扣一合紧,大喝一声:“临!”

  火堆忽然旺起来,一股烈焰冲上半空,映红月色照白的夜空,红光在客栈中庭上空竟形成一个光罩。

  围观的众人看到火焰暴长,热力越来越强,都吃了一惊。

  绿娇娇正在使用茅山道中的“退邪镇喝道藏密诀”,双手所结成的是九字印中的第一印——不动根本印,这个手印以“临“字咒加上道家心法驱动,作用为安魂定魄,在施道术者的四周形成结界,保护四周的空间不被邪气入侵的作用。

  当九字印完成,这个结界将会由守转攻,使施术者的四周产生向外扩散的保护圈,从而驱散邪气。

  绿娇娇双掌一直紧贴,不停变互着手印的姿势,把结界的灵力一步步地增强……

  绿娇娇每换出一个手印,就厉声喝出一字密诀:

  “兵!”

  “斗!”

  “者!”

  “皆!”

  “阵!”

  “列!”

  “在!”

  “前!”

  九字念完,九印解开,绿娇娇的双手回到合什的姿势,火堆比刚才更旺。虽然现在是中秋寒夜,但是中庭却比夏天的中午还要热,众人纷纷开始用衣袖擦脸上的汗水。

  杰克惊讶得无法形容,这个刚才还在和自己打情骂俏,风流快活的女孩,现在却象女神一样站在人群中,操纵着火焰,在杰克的思维里,绿娇娇不是天使就一定是女巫。

  绿娇娇走到人圈的东方,叫杰克和安龙儿把东方的一个人按住,然后叫两个大夫过来,对大夫说:

  “我先用艾条从脚底的涌泉穴炙进去,你们二位在我炙入涌泉穴之后,在一拍的时间内,依次炙入胸前膻中穴和额前印堂穴,动作要快,但是不能比我快……”

  官府的大夫问绿娇娇:“光是雷公炮炙法就有十七种,姑娘说的是哪一种呢?”

  艾条是象雪茄烟一样的草条,治疗时,点燃后在病人的相应穴位上定点烤热,用温度刺激穴位以达疗效,而烤热穴位的方法因为时间和热力的不同运用,有十几种之多。

  绿娇娇对大夫笑笑说:“不是你懂的那些方法,你对准穴位,看我做你照做就行了……”

  绿娇娇半蹲在一双赤脚前,火光从她背后映出,象用血红的彩墨勾勒出一个漫妙的身影。

  她口念咒语,然后屏住呼吸,双手分别拿起两支点燃的艾条,在空中缓慢地、象舞蹈一般划着图案。

  艾烟在空中凝成一道符咒,在符咒还没有散去时,绿娇娇口中吐气,娇喝一声“疾”!双手用艾条快速向这双赤脚底下的涌泉穴直刺进去。

  “嗞”的一声,躺在地上的人全身缩了一下。

  因为艾条的临床使用,以不烫伤病人为首要,绿娇娇这样做,病人的穴位一定会被烫伤,两个大夫从没见过这种用艾条的方法,都张大嘴看着绿娇娇。

  绿娇娇双手还没有抽回艾条,艾条在涌泉穴上嗞嗞地烤着,她看到两个大夫呆看着她,于是恶狠狠地瞪他们一眼,示意他们马上下手。

  两个大夫醒悟过来,马上也象绿娇娇那样向这个人的胸前和额头用艾条烫下去。

  “嗞……嗞……”两声过后,地上的人全身挺起,头和脚顶地,胸向上弓着,杰克和安龙儿全力压下他,这人叫出一声“啊”……随即从口中吐出一团白气,马上昏过去。但是脸上却现出一层红晕,不再冷白如纸,身体也开始放软和有了温暖的气息。

  两个大夫也“啊”一声叫出:“行了!有救了!快快,下一个!”

  大家看到一个人得救都大为振奋,马上着手治疗下一个。

  绿娇娇安排大家按东南西北的顺序治疗,完成治疗时已经是五更天,东方现出一片红霞。

  闹事的大汉们,在绿娇娇的救治下,各自从嘴里吐出一团白气,晕迷一会之后,都纷纷醒过来,脸上也有了血色,都带着极为疲倦的神情躺在地上。

  绿娇娇一夜没睡,为几十人施术后,混身被汗水湿透,体力也到了透支的地步,她向大家摆摆手,让官差和家属们自己收拾,叫掌柜送一大桶热水入房间,自己关起门脱衣洗澡。


[ 本帖最后由 半夏 于 2009-3-17 14:3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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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11:38:0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九)制不如化

  泡在温水里的绿娇娇,疲累感马上从脑袋传向得全身,想思考些什么事都觉得精神不足。

  她在浴桶旁边放了一张桌子,让自己可以在浴桶里点一泡烟,好好放松一下。她闭着眼睛想要睡一会,但是却无法把自己抽离刚才的场景,脑海里仍是刚才那三十几人痛苦扭曲的脸。

  驱使道术并不是一件很花体力的事情,但是需要意志集中到极限,对“精”、“气”、“神”是一个明显的消耗,那种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象三天三夜没睡觉的疲惫。

  离开广州之前,广州城里也出过类似的事情,郭家同姓门人同一天夜里癫狂杀人和自杀,绿娇娇和安龙儿还因为好奇,特地到出事的郭家大门前看风水,他们看到一个人为布置的风水杀局——鬼镜照堂,这让绿娇娇在昨天晚上很容易地联想到这是一次由风水引起的凶杀。

  解铃还须系铃人,风水引起的问题当然只能用风水解决,绿娇娇用了一连串风水道术把人救活,心里却产生更多疑问:

  这些人的癫狂真是由风水引发的吗?

  为什么全部人带着刀?

  为什么事发在中秋节?

  和广州城发生的郭姓命案相似是巧合吗?

  自己遇上这件事也是巧合吗……

  绿娇娇绝不会忘记,她这次江西之行,正被一双无形的手安排。

  绿娇娇从床上起来已是黄昏,梳理好自己,打开门走出房间,正想叫人收拾大浴桶,却看到杰克和一个清瘦男人,正坐在回廊的靠凳上聊天,看到绿娇娇出来,两人都笑嘻嘻地迎上来。

  杰克介绍说,这位孟先生是清城知县的师爷,他是奉知县何大人之命,来请绿娇娇和安龙儿去吃饭,当然也少不了英俊的杰克。

  绿娇娇认出来,这位孟先生正是昨天晚上,一直陪着何大人做笔录的其中一个师爷。

  孟先生约三十多岁,中等身材面相斯文,脸上留着三道不长不短的胡子,一看就是专业师爷卖相。

  孟先生笑咪咪地走前一步,拱拱手说:

  “绿小姐有礼了,本人是衙门师爷孟颉,知县何大人非常感谢你们三位昨晚出手相助,特在衙门内备薄酒一桌,以表谢意……请务必赏脸……”

  “何大人这么客气呀……”绿娇娇说着客套话拖一拖时间,手背在身后掐指算卦。

  衙门的人找上来,不会没事光吃个饭,这顿饭一定有下文,其实不去是不太可能的啦,只是看衙门是不是来找麻烦,自己要不要耍花招脱身而已。

  老百姓俗话说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绿娇娇非常清楚衙门里的事情,随时都可能翻脸背后捅一刀,昨天出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死人,知县要交差的话,会不会找替罪羊?还是算一卦好。

  还好,算出一个小吉卦象,“凡事和合,出门无咎”,那就去走走吧,吃衙门的饭机会不多,吃他一顿也是好的。

  绿娇娇答应下来,谢过孟颉后,叫安龙儿收拾好东西,和杰克一行三人,跟着孟颉走路到衙门。

  清城不如广州城面积大,也没有广州城的人多繁华,但走在街上还是可以看到商铺林立,行人众多。

  衙门距离客栈并不远,他们跟孟颉走了约半刻钟就走到衙门。

  进了衙门内堂,何大人还象昨天一样,穿着家常服装在等他们,寒喧过后,何大人招呼大家进后院。

  后院是县官住的地方,作为私人场所,一般官差都不能进入。公门应酬请客吃客,县令大人会在酒楼食肆设席。请回家中吃饭的人,非亲朋好友就是尊贵上宾。

  路上绿娇娇咬耳朵吩咐过安龙儿和杰克,见什么吃什么,千万不要客气,咱们是过路客,吃了这回不一定有机会吃下回,没吃饱可别后悔。

  大饭桌摆在后花院,四周是何大人种的花花草草,何大人安排昨晚的两个师爷做陪客,桌上一共六人,菜色上来也颇有风味。

  大家坐定后,何大人首先向三位客人敬酒,表示谢意。绿娇娇推托说不能喝酒,以茶代酒就算了。

  安龙儿从来没有喝过酒,就只有杰克一个人陪主人家喝了三杯。

  说说当地风情,互相沟通了一个大概之后,太阳下山,月亮渐渐升起,正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当月亮从后花院的东墙升起,竟把这小花院照得亮如白昼。

  绿娇娇不想磨蹭时间,单刀直入问主题:

  “何大人,今天请我们三人来赏月,不知有何吩咐呢?”

  何大人马上客气地说:“吩咐不敢说,何某一片诚意,完全是感谢三位昨天给衙门帮了个大忙,请三位来共渡佳节……”

  “不过……”何大人说话一截一截,这句不过差点让人呛着:“不过我这位师爷倒是有些事情请教,还请三位不吝赐教……”

  “哦……”绿娇娇明白了,何大人和许多县官一样,都不是当官的材料,也不知这官是买回来的还是裙带关系搞上去的,反正就是一个衙门布景,基本上出主意做安排都由师爷全盘协助,这种情况在当时相当普遍。

  孟颉把脸转向绿娇娇,看来知道要谈什么的是孟师爷:

  “绿小姐,昨天你救的人三十多人,现在已经在家休养,他们都是当地村民……聚众闹事的案件,等他们都好一些了再升堂审理。只可惜有七人已经死于打斗和后来的发病……”

  绿娇娇心想,还有一个是从我房间的窗户跳水的呢,也不知死了没有……不要搞到自己头上就行了。

  绿娇娇随口推托两句说:“其他人没事就好,我们只是房客,也不知道这么多事呀,呵呵……”

  孟颉说:“没有绿小姐相助,怕且全部人都要死掉,救回性命的村民家眷都非常感激,说要登门道谢。我们怕绿小姐太劳累,今天要去看你的人我们派人挡住了,明天可就难说罗……哈哈哈……”

  绿娇娇见衙门方面不是把事情往他们身上推,放心下来,静候孟颉讲正题:

  “孟颉是读书人,闲时也涉猎过一些道术书藉,所以昨天看到绿小姐施术,识得你用的是道家手印秘诀,不知我有没有看错……”

  孟颉能知道这些,绿娇娇不觉得奇怪,当时很多读书人才高八斗,只是失意于科举又没钱买官,才委身当师爷。

  她点头说:“对,这是江西正宗的道术根基功夫,已经流传很久了,民女只是学到一点皮毛……”

  孟颉看打开了话题,顺着就溜下去:“功夫不在高低,行善功德无量呀,绿小姐是道术高人,太谦虚了……不知绿小姐救这些人时,为什么用道术而不是医术呢?”

  这是一个大家都很好奇的问题,当时两个大夫都把这些人当成羊癫风来治疗,治病不对症的话,再好的针法和名贵药材都会把人治死,绿娇娇怎样准确断症确实让读书人好奇。

  绿娇娇看到桌上五个男人都停下筷子看着她,等她说话,看来这回不说点什么是下不了台了:

  “民女看到几十人同时互杀,还有羊癫风的症状,想起在广州城曾有过相似的风水案,所以猜想这事会不会由风水引起,看到情势紧急,人命关天,只好冒昧出来放手一博,试试用风水道术破解……其实当时我也是心里没底……让何大人见笑了……”

  何大人听到小美人提起他,终于有机会说说话,顿时感到很有面子,举起酒杯说:

  “真是万分佩服,绿小姐见多识广,果然是高人啊!此事正是由风水引起,来来来,何某敬绿小姐一杯……”

  于是大家热烈地附和着蒙了一杯酒,绿娇娇和安龙儿陪了一杯茶。

  孟颉还有问题,喝下一杯后忙压住何大人的话头问绿娇娇:

  “绿小姐当时为什么要病人围着火堆,又用艾条刺穴来救人呢?再用银针刺穴不行吗?”

  绿娇娇一听这下没完没了,这顿饭成了书院研读课。

  不过一些正理还是可以说说,安龙儿也没多少上课机会,于是她看了一眼安龙儿,安龙儿明白这是给他上课,正襟危坐正视着美女先生:

  “首先羊癫风不是传染病,多人同发很不寻常;其次是发现大夫用针之后,病人会吐血,这是很古怪的情况。针刺可以疏脉顺气,也可以放血泄阳,不可能引起吐血,吐血代表完全用错了方法……”

  绿娇娇看着安龙儿继续说:

  “中秋是一年里从热转寒的交接点,日为阳精,月是阴精,中秋月最圆的时候,正是全年阴气最盛的时节,当时圆月已过中天,是三更末刻,阴寒到极点……”

  “血在易卦中入坎卦属水,中秋时节属金,大夫用的银针也属金,金生水太过则会吐血;但是一般人体内有三昧真火,阴阳平衡,不会阳气弱到抵不过一支银针,可见是这些人的体内已经积寒气到将要死去的关头……”

  “寒气侵入五脏六腑使人手脚僵硬,侵入脑髓就会使人癫狂,所以民女先用九字印诀催动火堆产生结界,封闭月气和节令寒气入侵中庭,同时给病人暖身增强阳气……最后用艾条点火,画出火德星君灵符后刺入穴道,从下而上打通全身经脉,从口中驱出阴寒邪气……”

  孟颉抚掌慨叹:“精采精采……果然得天地正理,论事有据,实施则无懈可击,绿小姐所学乃理学正宗,绝非江湖道术啊……绿小姐令孟颉折服!”

  绿娇娇得到识货之人认同,心里还是满高兴的,开心得有点得意地向孟颉欠欠身说:“孟师爷过奖了……有玄术引起的疑难才会用玄术应对,真是有病的话,还是要请大夫医治。”

  孟颉又问道:“最后绿小姐先从东面的病人救起,向南再向西北,是否也有玄机?”

  绿娇娇笑笑说:“孟师爷真是细心过人……刚才说过,病因是阴寒积于脏腑,而阴寒之气非金即水,民女给病人暖身之后,从东方开始,是应五行相生之理,水生木则水气有损,木气得益……木得益则火旺,因为木能生火……而火旺……”

  “就可以驱出阴寒……果然有玄机……啧啧……”孟颉摇头赞叹道。

  绿娇娇看着安龙儿,继续说下去:“风水施术,制不如化,可以把水气温和地泄出,化弊为利,总比直接克制来得正道……”

  安龙儿认真地点点头。

  何大人和两位师爷都纷纷称赞,又是一轮酒杯响,大家蒙下一杯后,何大人对绿娇娇说:

  “绿小姐,何某遇上你这位活仙子,这事算是有救了……”

  绿娇娇就知道有这一手,只是看要推掉还是刮一笔油水而已。

  所谓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何大人应该也刮下不少银子,有机会的话当然要在他手里分一杯羹,劫他的富救自己的贫。

  再说,学道之人的好奇心,让绿娇娇不得不听下去,她太想知道这件事情的起因了。


[ 本帖最后由 半夏 于 2009-3-17 14:3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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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11:38:16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邪师自破灵龟穴

  何大人沉吟了一下说:“这件事是由本地两个大户人家不和引起,闹了有一年多,这中间双方都有死伤,我这当县官的也调停了多次,但总是……说来话长,一年前……”

  清城往南十里有个金鸡岭,金鸡岭山势巍峨,峰峦叠起,远远看去恍如一只巨大的雄鸡傲视天下。

  金鸡岭有一道山泉从山顶流下,在山岭中几次回转,走走停停聚结成数层清潭,最后形成小溪流到岭下的村庄的田野,养育着一方水土。

  金鸡岭下有温凤村和上吉村,分别位于这条小溪的东岸和西岸,托金鸡岭下好田好水,两条村一向相安无事。而两村的后代,有些门户慢慢富裕起来,从务农慢慢成为商人,还有些人在清城开作坊和工场,逐渐成为清城两个大户,温家和梁家。

  一年前上吉村的梁家,发现自己家族的生意一落千丈,梁姓的商户纷纷倒闭。

  他们本来想会不会是市道不好,或是经营上出了什么问题,到了秋天却发现,连田地的农产也大幅减产,这就不得不怀疑是其他原因引起。

  上吉村梁家的人再看看温凤村,虽然只是一溪之隔,温凤村的生意却做得风生水起,田产也大丰收,这样的情形实在让上吉村百思不得其解。

  大家都在同一个地方,一溪之隔会相差于如之大,怎能不让人怀疑有古怪?

  经长期在村里农耕的村民提醒,原来年头温凤村重修祖坟,请来一个江西姓赵的风水师,在溪水的上游点了一个穴,刚刚把最早期的九代老祖宗迁过去下葬。

  于是上吉村民醒悟过来,猜想会不会温家修祖坟,从上游夺了梁家的风水,于是也请来一个风水先生给全村看风水。

  风水先生来看过之后,对梁姓村民说,温凤村所点的确是上等吉穴,叫“灵龟饮水”,穴在上游水边,先得水因而先得气,灵龟饮过的水流到下游,对上吉村来说已成死气,所以温家一年间大富,梁家一年间大败,的确与此穴有关。

  上吉村民马上问风水先生是否有得补救。

  风水先生说,上吉村中也有靠水的虾蟹小吉穴地,但本来气势就不如温凤村的灵龟地,加上年头由风水师点穴夺得灵龟地的地气,福力尽泄往温家,就算上吉村再点吉地,也不能回复当年富贵。

  上吉村民顿时垂头丧气,请风水先生相地费用不菲,再请他点穴造葬的话又是一笔费用,最后点出来的墓地穴位只能保个平平安安,不复当年富贵,再搞下去又有何益?

  上吉村民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请风水先生先得离去,商议后再作打算。

  经过几天的商议都拿不出结果,上吉村民实在越想越气,最后的决定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家把家里的余钱东拼西凑,聚成一笔不小的数目,找到给温凤村点穴的赵姓风水师,重金请这个风水师破温凤村的灵龟穴。

  重金诱惑之下,这个风水师居然见钱眼开,答应下这件事情。

  两个月后,到了赵姓风水师为温凤村继续迁葬的吉日,这一天要迁葬的是四五代之前的先人骸骨。

  赵姓风水师点好位置后,就叫村民动手挖穴。

  村民一直往下挖,这个风水师一边说:深一点,再深一点……

  终于挖出八尺深一个大洞,地里涌出一股红泉,众人都颇为惊慌,赵姓风水师却大赞这是好穴的吉兆,叫温凤村民放心下葬。

  村民们葬下先人后,不出三月,居然出现和上吉村一样的情况,生意破落,人口伤病不断,于是马上四处寻找那个姓赵的风水师,可是那人已经一去无回,不知所踪。

  温凤村民知道这下有古怪了,再另请风水师相地要搞清楚事情。

  这一次的风水师说:上次的风水师一直向下挖地,是要挖破穴地,红泉所出之地,是灵龟的头部,****被击破所以龟血涌出,灵龟受伤已经退回龙脉之中,灵龟饮水之穴不再存在。

  温凤村民恍然大悟,马上向上吉村兴师问罪,大打出手,当天就死伤十余人。

  从此之后两姓纷争不断,从金鸡岭下打到清城县城,在哪里见面就在哪里打,三天两头就大械斗,官府出面也无法控制。

  两个月前,有一个叫右轩先生的风水师路过金鸡岭下,知道两村人械斗的原因,于是给两村人出了个主意。

  右轩先生说这金鸡岭上还有一个真龙正穴,如果两村人可以重新和好如初,不计前嫌,他可以点出这个龙穴,让两村人一起重振家业。

  两村对右轩先生都将信将疑,因为温凤村不声不响点灵龟饮水穴夺气在先,上吉村使用反间计破穴在后,现在双方村民互相极不信任,这时又出来一个风水师,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右轩先生对两村人说,现在金鸡岭下的风水全破,再无可葬之地,这样搞下去两条村子都只有死路一条,其实不妨相信他一次,试试按他的方法做。

  两村村民看右轩先生也不是收他们很高的润金,的确无路可走也只好一试,于是由右轩先生在金鸡岭上点出一个龙脉正穴,喝象为“雄鸡啼日”。

  在这个穴上,建起一个祠堂,安放两村的先人,使两村共享旺气,从此合为一家。

  右轩先生看两村人建好祠堂基础,安放好部份先人,收下一些碎银就先行离去,说好明年再来收取其余润金。

  村民们毕竟不知右轩先生的来头,有的村民还互相猜测是不是对方请来外人做戏,进一步加害本村,这一个月双方没有再械斗,生意上也有所缓和,但仍然互相防备。

  中秋之夜,两村族中主要成员相约在清城最气派的酒楼共渡中秋,这正是绿娇娇一行三人下榻的客栈;

  他们一方面想重修关系,另一方面也防备对方借机闹事,于是双方都带出二十多人,带好兵器来喝赏月酒。

  何大人摇着头说:“本来我也在家里过节,看他们两村总算能和解,以为从此相安无事,我也可以清静一下,哪知道这伙人说干就干,正在喝酒时突然就打起来……”

  孟颉接着说:“衙差都休假回家,留在衙门看守的只有几个人,我们收到消息后,找齐人去到客栈,看到这两位小哥已经控制住场面,要不是你们及时绑住这些人,可能死伤更多……”

  孟颉对绿娇娇说:“晚上见绿小姐出手救人,知道小姐是道术高人,今天一早我们商议过案情,估计昨晚的事和风水有关,所以想请绿小姐再帮衙门一个忙……”

  绿娇娇神情犹豫不决,对何大人说:“何大人,民女只是略懂一点皮毛,本来不是事出紧急,也不敢贸然出手……而且民女只是路过贵地,家中还有急事……”

  何大人连忙说:“绿小姐为人为到底,送佛送到西,一定要帮我们这个忙呀,你知道这事关乎两村上千人生死,我们只求你能上山看看右轩先生点的龙穴,绿小姐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尽管提,何某一定全力解决……”

  绿娇娇问何大人:“不知何大人是那里人仕?”

  何大人说:“何某是浙江人……”

  绿娇娇又问:“请问何大人在清城任期几年了?”

  何大人说:“有两年了……”

  绿娇娇说:“如果何大人政绩出众,得到百姓上书请求连任,也是百姓的福气啊……”

  何大人连忙说:“是啊是啊,我们地方官为的就是给百姓多做些好事,这三天两头的出事,我们也得东奔西跑,对谁都不好……绿小姐真是冰雪聪明……嘿嘿……呵呵呵呵……”

  一桌人都奇怪地笑起来,只有杰克和安龙儿莫名其妙。

  原来地方官三年一任,一个知县上任头一年得摸清地方的底细,花钱卖通上上下下和黑白两道;第二年第三年才是真正赚大钱的时间,如果这个地方是富裕之地,县官也赚钱得法的话,三年下来在民间刮个十万八万两银子,是轻而易举的事。

  何大人现在是在任第二年,正是刮银子最风头的时候,他当然不想自己的地方出什么乱子,被上边刷下来,所以绿娇娇看定清城两个大户械斗的事,何大人一定要摆平。

  如果知县在任得力,可以通过百姓上书请求朝廷留任这个官员,那么对何大人来说,就不用又去另一个地方重新花钱开展关系,打后第二任那三年,可以满打满算地赚足三年银子。

  这些起关键作用的上书百姓,无非是城中大户,而清城的大户也包括温家和梁家,何大人对这件事关心得合情合理。

  绿娇娇看透何大人的心事,对何大人说:

  “民女路上盘缠不足,回乡后置办家事也需要用些钱银,正在忧心忡忡……”

  何大人凑过头小声问绿娇娇:“不知绿小姐还缺多少盘缠?看何某能不能帮上忙……”

  绿娇娇也把头凑过去,吹气如兰小声对何大人说:“一百两……”

  “啊……”何大人会心地微笑点点头。

  “……黄金……”绿娇娇补充说明。

  “嘀嗒”……何大人的筷子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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