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事灵探》 作者：九点半

明镜止水

第十一章 佛门中人
我不知道鬼婆婆说的黑娘娘是谁，看她的眼色也不想我再多问，所以我就跟着黑子出了山洞。
　　
　　    黑子跑在前面，时而抬头嗅一嗅，时而又在地上嗅一嗅，每跑一段路还要在周围的树上洒几滴尿。我紧紧跟在它后面，虽然它没有跑快，但这条大山沟里到处是土梁子和密集的树丛，很不好走。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黑子停了下来，对着旁边一座山崖大声吠叫两声，然后又对我叫两声。
　　
　　    我顺着黑子吠叫的方向抬头看去，这一看登时让我吃了一惊。
　　
　　    那座黄土的断崖上，不像别的山崖还长着树木，整个断面都是光秃秃的，唯有许多细小的树根一样的须子挂在山崖上，足足有几十条，但都不粗。
　　
　　    我顺着这些根须看上去，在断崖离地一丈左右的地方，有一段人胳膊粗细的人参冒出了头，顶端长着几片绿叶，绿叶中还夹着一朵鲜红的小花。
　　
　　    黑子见我发现了参仙的根，蹲在旁边不再吠叫，但我却根本没办法上那样光秃秃的断崖上去。
　　
　　    我四处看了看，这断崖十分陡峭，几乎是笔直的，要想直接爬上去是不可能，非得用到一些攀爬的工具才行。
　　
　　    我心想能不能就地取材，找点东西做个工具，抠着土缝爬上去。就在这时，黑子忽然发狂一般，又猛然吠叫起来，而这次它是对着山崖上面的。
　　
　　    它两只前爪伏地，鼻子狠狠地皱着，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山崖上面，这状况显然是不寻常的。
　　
　　    我生怕是婆婆说的那些人来了，连忙给黑子打了个手势，然后带它猫着腰隐在山崖旁边，小心地盯着上面。
　　
　　    黑子倒也听话，马上止住吠叫声，顺从地蹲在我旁边。我抬头盯着上面，没过多久就看到一个和尚打扮的人从山崖上露出个秃脑袋，用手遮在眉骨处向山沟深处瞭望着。
　　
　　    我虽然不常在农村，但这里根本没有寺庙，这我还是知道的，看来这人果真是捉参仙来的。
　　
　　    我心里着急，赶紧四处打量，一眼在远处发现了一条小山路，绕着山体盘旋而上，显然是能通到山崖上面去的。
　　
　　    我一个小孩子，又没有什么鬼气灵气之类的东西，不怕被人看出端倪。那人又是个和尚，我想至少不会对我这个普通人下狠手，不如趁着他还不知道我跟鬼婆婆是一边的，先大大方方上去打探一下他的底细。
　　
　　    我跟黑子招了个手，从那条小山路上绕上去，顺利到了山*才发现，他们一起来的有四个人。其中一个长发披肩，远远的站在山崖前，背对着我，好像在山里寻找什么。
　　
　　    剩下的是一个和尚和两个尼姑，那和尚也站在山崖边上看了一会儿后，走到那两个尼姑身边，对着远处的山沟深处指指点点，偶尔还会笑一下，看样子是期待什么好事呢。
　　
　　    我吞了口口水，迈开步子走到那三个人后面，装作很好奇地问：“咦，山上怎么会有光头和尚的？”
　　
　　    他们三个早就看到了我，尤其是和尚的眼神一喜，走到我跟前，说：“小哥，你是这山上住的吗？”
　　
　　    我点了点头。
　　
　　    和尚又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拉开来问我：“你见过这个东西吗？”
　　
　　    我一看，那张纸上画着个白白胖胖，腰间长着一丛细小的叶片，没有眉毛但一脸灵气的小人儿。我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你妈那个巴子的，你们果然是来害参仙的，把婆婆害成那样，还装什么慈悲的佛门中人。’
　　
　　    我知道要说没见过参仙，他们就算信了，也没什么用处，就点头说：“我见过那东西的，他胆子可小着呢。”
　　
　　    和尚一听，登时满脸笑意，两个尼姑长得还挺秀气的，也都一脸高兴地赶到我身边，和尚还没来及问我，两个尼姑先叽叽喳喳地盘问起来。她们只管问我在哪里见的参仙，离这里远不远，见没见过一棵大人参之类的。
　　
　　    我表面镇定，但她们嘴里那颗大人参就在我后面的断崖上，我怎么能不着急。
　　
　　    心里计算着，我只管等他们盘问，自己先不说话。让我好奇的是，我们四个人的说话声并不小，但站在山崖边那个穿着一身旧西服，长头发的人，却一直没有转过来看一眼。
　　
　　    和尚见我不说话，抬手挥了挥，跟两个尼姑说：“两位好妹妹，你们先别说了，这小哥只有一张嘴，怎么能回答得了？先听他说吧。”
　　
　　    见三个人都盯着我，我清了清嗓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那小人儿我见过的，而且见过的次数不少，他不但怕人，连耗子、小鸟都怕。白天一般不出来的，只有每月十五月圆的时候才出来，而且要坐在这里闭目养神的。我家就住在山上，我经常到十五晚上跑出来看他，还摸过他呢。”
　　
　　    三个人相视一眼，看起来有喜有忧，和尚掐着手指算了算，说：“还有这事？照你这么说，到他下次出来还要九天时间呢，这可怎么好。”
　　
　　    两个尼姑先前还一脸的高兴，听了这句话，都恶狠狠地瞪着我，说：“还有呢？你在这山上见过一颗很大的野人参没有？”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见过，这时旁边的黑子忽然频繁地用鼻子在地上嗅来嗅去，喉咙里还发出低低的威胁声。
　　
　　    两个尼姑这时注意到黑子，都是一脸害怕地往后一跳，其中一个忽然把手伸进袖子，正要掏什么东西出来，另一个连忙拦住她，也不避讳我，说：“这里有外人，别乱来。”
　　
　　    那个手伸在袖子里的尼姑一听，反而瞪着眼睛，说：“有什么，一个小孩子而已，我看他挺机灵的，而且知道参仙的下落，与其这么问他，还不如把他的生魂拘了供咱们驱遣，到时候想找什么还不容易吗？最可气的是这条恶狗，我这辈子最恨狗了，见一个就要杀一个。”
　　
　　    我听着她们的话，脸都吓绿了，而那个和尚却一直笑嘻嘻地盯着我。显然在他看来我就是个送入虎口的羊羔，就算让我知道他们要害我，对他们来说也是无所谓，反正跑不掉。
　　
　　    两个尼姑这时都一齐看向黑子，眼睛里除了怨毒的愤怒外，还带着几分害怕。本来按着另一个尼姑袖子的尼姑也松了手，眼看她就要从里面掏出什么东西来了。
　　
　　    我心想我肯定是跑不了了，但是黑子却能逃掉，不如让它赶紧逃回去，让鬼婆婆想想办法。
　　
　　    心里主意拿定，就在我正要叫黑子跑的时候，它好像终于闻出了地上哪里有不对劲的气味，忽然猛一抬头，对着悬崖边站着的那个人疯狂地吠叫起来，同时也在一次次扑闪中，缓缓地向他靠近，看样子是想把他扑下断崖。
　　
　　    黑子的叫声虽然嘶哑，却很凶恶吓人，那两个尼姑都被吓得一脸惊恐，相互扶着连退了三步。不仅是他们，连我也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凶的狗。
　　
　　    随着黑子向崖边那个人的靠近，这么大的动静，那个和尚却好像怕那个长发人听不到一样，转过身子“啪、啪、啪”拍了三下巴掌。
　　
　　    声音传出，那个一直没被我看到面貌的人缓缓转了回来。
　　
　　    我只看了他的面孔一眼，几乎就把我的魂吓了出来，两条腿顿时变得比下水的粉条还软，牙关也忍不住地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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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怪物
我盯着那个怪物，头皮一阵发麻。他又长又乱的头发下，竟然长着一张奇怪的脸——一张密密麻麻，长满了眼睛的脸！
　　
　　    看着黑子在那怪物跟前不断地扑闪，我在心里暗暗佩服它的勇敢，自己脚下抹油，悄悄向后退起来。面对这样一个怪物，即使他不来找我，光是看着他就够我恶心的了。
　　
　　    我退出了十来步，那和尚和两个尼姑都面色凝重的盯着黑子，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动静。我估计自己差不多能逃掉了，大喊了一声：“黑子，跑！”
　　
　　    我转身狂奔起来，留心着身后，却没听到有什么追上来，不但那些人没有追我，连黑子也没有跟着追来。
　　
　　    我察觉到好像哪里不对劲，奔跑中回头看了一眼，赫然发现，我竟然还在原来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跑出去十来步，难道我是在做梦？
　　
　　    心里还在暗暗吃惊，我忽然觉得脚背上一痒，好像有什么东西趴在上面。一边跑一边低头一看，险些被惊得一头栽倒过去。
　　
　　    我之所以没有跑出去，竟然是地下伸出了一双鸟爪一般枯瘦干瘪的手，它们就像专门陪人跑步的机器一样，我一脚踩下去，一只手就接住我的脚，跟着我的脚运动，两只手交替着把我的步伐接住，所以我始终都是在原地踏步！
　　
　　    让我吃惊的是，这双手看起来那么干瘦，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心中想归想，我的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百忙中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满是眼睛的怪物忽然手臂抬起来，硬邦邦地向黑子抠过去，还好黑子灵敏，堪堪躲了过去，但岩石的地面却被那怪物一只手抓得石屑乱飞！
　　
　　    正在这时，我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口气听起来轻描淡写，甚至还有几分玩笑的意味，说：“小孩，别怕，我告诉你，你先跑慢一点，缓点力气，但是千万不能停下。等缓足了气，你就猛然往前跳一下，脚一踩上实地，马上拼命跑去鬼婆婆那里，别回头。”
　　
　　    终于来了救兵了，我心里一喜。虽然没看见人，但我听那个声音，应该是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人，竟然好意思叫我小孩，倒要看看你有多大。
　　
　　    按照他说的，我放慢脚步，尽力恢复着体力，而这时身后的和尚忽然大吼道：“不好，这小子跟这条狗都是那婆子的人，不然这狗怎么只叫不咬？它分明就是知道百眼尸身上的尸毒厉害，不敢去咬。抓住他，决不能让他们跑了！”
　　
　　    我心里一笑，用表哥家这边常用的骂人话，暗暗骂道：“抓你妈那个巴子，你发现的晚了，我回去找婆婆来收拾你们这群脏东西。”
　　
　　    心里想罢，我膝盖一弯，全力往前跳出几步远，紧接着逃命一般疯狂往前面冲去，这次只见到周围景物倒退，我成功脱身了。
　　
　　    黑子倒也机灵，看我跑出了很远后，它狠狠一个猛扑，看似是想回头咬那个和尚，但和尚刚抬手不知道要弄什么玄虚的时候，黑子就身形一落，顺势从他裤裆下面钻过，一阵黑旋风一般向我这边窜了过来。
　　
　　    从山路上狂奔而下，在上面可能目标很大，但深沟里路虽然不好走，却也因此很是隐蔽，到处都是歪歪斜斜的老树和半人高的蒿草，我跟黑子一头钻进去，就算他们追来，我只要随便往哪里一蹲，然后猫着腰走，他们轻易也难抓到我。
　　
　　    跑了没多远，先前那个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来，说：“他们没追了，瞧把你吓得屁滚尿流的，跑慢点吧。”
　　
　　    我脸上一红，转头看向周围，却一个人也没有，只好说：“我只是急着回去见婆婆，不是吓的，你在哪呢？你是不是见不得人啊，怎么只说话不现身？”
　　
　　    那声音笑着说：“你笨的可以啊，我一直在你背上，怎么叫见不得人？”
　　
　　    我一呆，站下来回头一看，一张白生生的胖圆脸，就紧紧贴在我后背上，几乎跟我鼻子挨鼻子了！
　　
　　    他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左右，眼神含笑，面目憨厚中透着精明，神似我们班曾经压断过过凳子的一位女霸王。
　　
　　    我知道他既然是鬼婆婆叫来的，至少不会害我，就故作镇定继续走起来，边走边道：“你自己不会走？干嘛趴在我背上？”
　　
　　    他轻蔑的说：“哼哼，要不是小胖我，你刚才已经被地尸给抓住了，再说了，要是我活着的时候，就凭你也能背的动我？”
　　
　　    我不置可否，前面已经听到黑子兴奋的叫声，我知道是到了鬼婆婆住着的山洞了。
　　
　　    走进里面，鬼婆婆的脸色比先前还难看的多，她咳嗽了一声，说：“小凡，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要不是请来了小万，那今天你可就凶多吉少了。”
　　
　　    我背后那胖子得意地把脑袋露出我肩膀前面，盯着我。在鬼婆婆面前，我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说，只好瞪着他那张有点欠扁的圆脸，说：“那就谢谢你了，万……万……”
　　
　　    他嘘了一声，说：“别万了，叫我小胖就行了，不然按辈分你得叫我爷爷。”
　　
　　    我心里不爽地点了点头，又看向鬼婆婆，她目光凝重地看着一边可怜兮兮的参仙，叹了口气，对我们说：“现在没别的办法了，连百眼尸他们都有，过不了多久参仙的灵根就被他们找到了，我现在这样子，也斗不过他们，唉。”
　　
　　    鬼婆婆说话之间，有意无意地目光扫过我，我心里一动，忙问她：“婆婆，难道有没有别的办法了？你直说吧，只要能帮到，我一定帮忙的。”
　　
　　    鬼婆婆欣慰地笑着，眼睛里还带着几分精明，说：“办法是有，但要你做个灵媒，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你愿意吗？”
　　
　　    我听了婆婆这话，不但不觉得有什么压力，反而特别高兴。灵媒，那是什么啊，那是能沟通阴阳两界，能让鬼帮自己办事，死了还能不用超生，这么新奇而又有好处的职业，我怎么会不愿意呢，当下就点了点头。
　　
　　    鬼婆婆看着我，说：“好，灵媒确实是有些好处，但是许多坏处也很难避免，将来等你遇到的时候，就知道了，现在救参仙要紧，我先带你去见阎王爷，回来后就教你小儿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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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地府
“见阎王？”我心里一惊，阎王也是能随便见得吗？就怕有的见没的回来了。
　　
　　    鬼婆婆目光凝重地看着我，点了点头：“对，要去见阎王，而且你见了他千万可不能怕，心里一定要坦荡，一旦心里有鬼，那可就完了。”
　　
　　    我想了想，以前自己倒没有做过什么太亏心的事，只不过往公共厕所的坑里扔过炮仗，炸的那些上厕所的人满身满脸都是那啥，不过这种缺德事我只在上小学时干过几次，早就金盆洗手了。
　　
　　    我对鬼婆婆重重一点头，她向我招手，示意我盘膝坐在地上，然后拉起我的手腕，在我吃惊的眼神中割开一道口子，用一个小碟子接了一些我的鲜血。
　　
　　    我盯着鬼婆婆的动作，她端着我的血，又拿来一支毛笔，口中念念有词，绕着我的身子在地上勾画起来，一道道用血画出的纹路似断非断，似连非连，我真怀疑这样画出来的东西有没有用。
　　
　　    心中忐忑地过了大半天，我本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听着婆婆嘴里的咒语越来声音越大，渐渐的我感觉整个脑袋都嗡嗡响了起来，周围好像有无数的人在窃窃私语，又好像有人在凄厉地惨叫。
　　
　　    这时我才惊讶地发现，婆婆靠她自己怎么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我们显然已经是到了另一个地方了！
　　
　　    我转着脑袋四处看了看，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周围虽然跟在山洞里一样，到处一片黑漆漆的，但这黑暗却延伸地很远，我只能看到婆婆站在我旁边，手里拿着一把油灯，周围总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但是无论眼睛怎么用力，就是看不到黑暗中有什么。
　　
　　    “小凡，站起来跟我走，待会看到什么东西，你要做出镇定的样子，最好是比他们还要凶，可千万别怕。”鬼婆婆一边说，一边提着油灯慢悠悠地往前走去。
　　
　　    我跟在她旁边，本来我自己都觉得这时应该害怕才对，但我却没心没肺地非但不害怕，反而十分好奇黑暗中到底是有什么东西。
　　
　　    走出了一段路，我们来到了一条小小的水流边上，在灯光下，我能看到那水清澈无比，水下竟然有很多金杯银盏在反光，而且看那水深，还不到我的小腿，一伸手就能捞到的。
　　
　　    我看着那些东西，虽然没想着捞，但总觉得这些东西就那么扔水里，怪可惜的。
　　
　　    就在我心中念头一动的时候，本来缓缓流淌的清澈水面上起了一圈涟漪，随即水中竟然映出一张笑脸。
　　
　　    “吴晓婷！你怎么在这里？难道你……你……你死了？”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吴晓婷那张灿烂的笑脸，就那样浮现在水面上，我曾经多少次希望她对我这样笑一笑。
　　
　　    “快跑！”
　　
　　    就在我正发愣时，忽然感觉脸上火辣辣地挨了狠狠的一巴掌，然后就听到婆婆的声音喊了这两个字。
　　
　　    我慌乱的回过神，也来不及再看水里的情况，跟着婆婆就一路狂奔起来，身后还传来吴晓婷那在我听来最悦耳的声音“张凡……张凡你别走呀，你难道不喜欢我了？”
　　
　　    跑出了很远之后，鬼婆婆才站住身子，对我说道：“小凡，我以为你还小，没有什么情爱之心，刚才就没跟你说。那个叫弱水，是人死后缅怀爱人的地方，你是个活人，可不能那样，不然魂魄就被迷走了。”
　　
　　    听了鬼婆婆的话，我心里纳闷，这到底是缅怀爱人的地方，还是坑人的地方？
　　
　　    又往前走了一段，周围渐渐不再那么漆黑，而是像深夜那种蓝黑色，周围白蒙蒙的雾气弥漫，偶尔可以看到几个人目光呆呆地从我们身边走过，步伐非常快。
　　
　　    “他们走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我小声的嘀咕了几句，没想到鬼婆婆对我一笑说：“你猜对了，前面有一口轮回泉，跳下去就能投胎到人世了，咱们走的是人道，那些投胎到畜生道的，可不会走这么快的，后面还有人用火烧，用鞭子抽着他们走呢。”
　　
　　    我头皮一麻，忍不住想起以前看过的那些鬼怪志异类书籍的cha画，心想这些cha画是哪里来的，难道真是有人在阎王殿走了一遭，然后活着回去把这里的场景画了出来？
　　
　　    一路来到轮回泉边，望着那磨盘大的泉眼里急速旋转的水流，我一阵眩晕，鬼婆婆凝重地说：“好了，这下就要见阎王了，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鬼婆婆一说完，拉着我的手就往那轮回泉里跳去，我心里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眨眼间就听到周围惨叫连连，身上一阵阵发热，又一阵阵发冷，我赶紧收复心神打量周围。
　　
　　    这地方相当热闹，很多人衣衫褴褛，身上一道道被带刺的铁鞭抽出的伤痕十分可怖。两旁烈焰翻腾，但没多久就熄灭，变成了刺骨的寒风。
　　
　　    有几个面目狰狞的人，先被那烈火烧得惨叫，紧接着寒风刮来，他们脸上现出短暂的轻松，随即又想嚎叫，却连声音都喊不出来了。
　　
　　    我留意看了看，凡是受着折磨的，都是些普通人，而那些负责鞭打和放火的，竟然都是些畜生的外形，尤以能直立着的猪和牛为多。
　　
　　    我心想，我平时也吃了不少肉，他们不会找我报仇吧？心中越想越怕，等我反映过来，周围不少的猪头和牛头都向我恶狠狠地看过来，其中一个猪头手里一条长鞭远远就向我打来。
　　
　　    “啪！”
　　
　　    一声大响，我低头一看，肩膀上的衣服被抽成碎片，肩上被打开一个大口子，我疼得呲牙咧嘴，只觉得就要晕倒了。
　　
　　    “心里千万别有鬼！”鬼婆婆目光正直地看向我，轻声又提醒了我一句，我连忙捂着肩膀，再不看周围那些猪头牛面，心里也什么都不敢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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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小儿经
“啪！”
　　
　　    又是一铁鞭向我打了过来，我后背上一阵灼痛，心里憋着劲，咬着牙，大气也没喘一下。我跟着鬼婆婆继续往前走，这时周围那些猪头牛头都有仇似的盯着我，我都视若无睹，走出了不远，倒再也没有挨着一下。
　　
　　    越往前走，雾气越来越淡，忽然虚空中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哪里来的生人？”
　　
　　    我不知所措，鬼婆婆在一边给我使了个眼色，她脸上仍旧是一副大无畏的表情，并没有跪拜之类的动作，我也照着她的样子，做得趾高气昂，好像全天下都欠我钱一样。
　　
　　    “胡婆子，是你。”那威严的声音说道。
　　
　　    鬼婆婆点了点头，仍旧一声不吭。
　　
　　    那声音又说：“你不来，我正要找你呢，前几天你拘了那么多鬼出去，没多一会又放回来，是什么事？”
　　
　　    我心想糟了，这事是我做的，不会连累到鬼婆婆吧。
　　
　　    我忐忑地打量着周围，不见一个人影，鬼婆婆不急不缓地说：“我这次来是有事做，有人在打参仙的主意，我又受了重伤，想让你跟这孩子签个契子，不然参仙就凶多吉少了。”
　　
　　    鬼婆婆说着话，把我往前推了一步，黑暗中阵阵阴风刮过，我只觉得手腕上被人握住了，但低头去看，却什么都看不到。
　　
　　    我牢牢记着鬼婆婆的话，虽然心跳像打鼓，但却尽量保持着心无所想，只是那只看不见的手沿着我的手腕在我身上游走，好像我心里的思绪都要被牵出来一样，这种情况下，我支持得十分费劲。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又传来那浑厚得像大钟敲响般的声音：“还凑合，心xing不错。”
　　
　　    我微微一愣，旁边鬼婆婆的神情虽然严肃，眼睛里却露出几分笑意，我知道这是好事，赶忙镇定心念继续任凭他在我身上乱摸。
　　
　　    “好，签吧，剩下的你来教他！”
　　
　　    这句话一出，我只觉得心里忽然一轻，倒不是我的心情轻松了，而是确确实实感觉身上少了什么。之后一阵天旋地转，我只看到自己手腕上又滴出几滴血掉在地上，地上放着一张画着奇怪字样的纸，血迹就印在了上面，紧接着我回过神时，人已经又回到了山洞里。
　　
　　    鬼婆婆长吁一口气，对我笑着说：“小凡，你表现的不错，现在契约已经签了，你是个灵媒了。”
　　
　　    我看了一眼肩上被鞭子打过的地方，这时竟然完好无恙。我问鬼婆婆：“就这么简单？”
　　
　　    鬼婆婆笑道：“你觉得简单，对别人来说可就难了，你那时心里只要有一点鬼，或是贪图做灵媒的好处，或是想借着这个能力干什么坏事，马上就遭殃了。”
　　
　　    我这才知道自己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怕的同时，又问：“婆婆，我刚才觉得心里一轻，到现在还感觉哪里有点不对，这是怎么回事？”
　　
　　    鬼婆婆道：“你听过行尸走肉吗？”我表示听过，她又说：“你现在就是了。你的魂魄里，有一半已经被压在契约里了，将来你在阳间要是借着灵媒的身份做什么坏事，阎王只要把你的魂魄投进十八层地狱，那你的人马上就死了，还要在地下受苦。”
　　
　　    我心里一寒，但转念一想，我本来就没打算做什么坏事，身正不怕影子斜，这有什么。
　　
　　    就在这时，那个圆脸的胖哥又从我背后伸出脑袋来，说：“婆婆，这小子太笨了，赶紧先教他咒法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鬼婆婆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那天那本古书交给我，说：“你翻开，书里夹着一张灵感符，你把它烧了化成灰，把灰吃下去，然后就照着书念一遍，以后就忘不掉了。”
　　
　　    我心里一阵兴奋，完全照做，等看完一本书时，天已经黑了。
　　
　　    在这本书里，其中有一段叫做《小儿经》，我背到这里时，鬼婆婆跟我说：“这小儿经就是这次对付这些坏人的办法，你好好记牢，等一会别睡觉了，就让黑子带你们去娃娃谷吧，辛苦你了小凡。”
　　
　　    我疑惑道：“小儿经我是懂了，去娃娃谷干什么？离这有多远？”
　　
　　    鬼婆婆说：“农村人，肚里死了的胎儿，还有出生不久的胎儿糟蹋了的，都被扔到山里了，他们都认为小孩子死了不能埋。娃娃谷就是个专门扔死娃娃的地方，你去了后用小儿经弄几个小鬼，就能对付那几个想捉参仙的人了。”
　　
　　    事不宜迟，我跟着黑子，那圆脸小胖子伏在我的后背上，我们一人一鬼一狗连夜往娃娃谷赶去，路上虽然很累，倒没什么特别的危险。
　　
　　    娃娃谷在山沟的深处，是个天然形成的大坑洞，里面黑漆漆的，四壁上挂满了蝙蝠，现在是夜里，蝙蝠都到处乱飞着。
　　
　　    我借着手里的矿灯照下去，只见坑里确实有很多死婴，也有一两岁的小孩子，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破了，有些五官和肚子里正有尸虫在钻出钻进，让我忍不住头皮一麻。
　　
　　    “还愣着干嘛，怕了？快下去吧，黑子都下去了，你连条狗都不如？”我身后的小胖子笑着说道。
　　
　　    我眉毛一竖，去就去，反正我已经是灵媒了，苍蝇不怕吃屎，我做灵媒的还能怕死人不成？
　　
　　    小心地爬到娃娃谷下面，周围一阵阵恶臭险些让我闭过气去，我在灯光的照射下，查看着周围的死娃娃。
　　
　　    按照小儿经的说法，以出生后刚满月就糟蹋的小孩为最好，先用小儿经把死婴的魂魄勾回来，让他起死回生，但马上就要把他再弄死，然后在他死的那一刻把魂魄拘住，最大的难度就是时间上不能有丝毫迟疑，否则就要坏事。
　　
　　    我四周小心地走着，看着那些死娃娃的可怖嘴脸，手心一阵阵冒冷汗，就在这时，黑子忽然没由来地一阵大叫，我的腿马上就不听话地微微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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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婴变
我汗毛倒竖地看向黑子，以为是哪个死娃娃诈尸了呢，结果黑子却径直咬着一个小孩尸体向我走来，我一看，这小孩身子略微腐烂，面貌还可以看得出来一些，看他样子，应该正是满月左右的。
　　
　　    我学着我们学校的语文老师，在心里叹了一声：苦也。
　　
　　    见黑子把那小孩放在我面前，对我摇着尾巴，我嘴巴僵硬地对它笑了笑，以示鼓励，随即赶忙闭上眼睛，聚精会神的唱起小儿经。
　　
　　    一直反复唱了十多遍，直到我忽然隐约听到远处有小孩子在哭，不禁心头一喜，这是魂招来了！
　　
　　    我不敢迟钝，加大声音继续吟唱，体内有种像是力气却又不是力气的气正在迅速流失着。
　　
　　    “哇……”
　　
　　    忽然间一声大哭，自我脚下突兀地传来！
　　
　　    我低头一看，那婴儿已经活了过来，挥着手臂，张开嘴大哭了起来，他嘴一张，就能看到嘴里熙熙攘攘的尸虫在爬动，别提多恶心瘆人了。
　　
　　    就是这一愣的功夫，那婴儿晃悠悠站了起来，哭声凄厉可怕，眼珠已经腐烂的脸，抬起来望着我，我心里不由得一寒。
　　
　　    “还愣着干什么，念往生诀啊。”我背上的小胖这时提醒了一句，他总是笑呵呵的，这时却声音急促显然很是紧张。
　　
　　    我被他的话惊醒，赶忙口中念念有词地咕哝起来，随着我的咒语声，那个婴儿的身体一阵阵地发颤，这是魂魄在试着离体的样子。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还没换上下一口气，这个婴儿忽然惨叫一声，猛然跳了起来，腐烂的身子整个砸在我的头上，他的手脚牢牢抱住我的脑袋，一坨恶臭的腐肉都被挤进了我的嘴巴和鼻孔里。
　　
　　    我嘴巴被他堵住，一时间咒语也念不出了，只觉得他的手掌紧紧抓着我的耳朵，两条腿盘在我的脖子上，那感觉极为恶心难受。
　　
　　    我被恶臭憋得透不过气，赶紧抬起手抓住他的身子用力往下扯，但只是轻轻一下，我就觉得手上一松，竟然生生扯下了他一条胳膊！
　　
　　    我心里一阵慌乱，记得旁边有一株老洋槐树，我赶紧凭感觉走过去，摸到树身后，脑袋就往树上蹭过去，使了几次劲，才把他从我脑袋上蹭下去。
　　
　　    我吐了嘴里沾上的吸满了尸油的碎布，还没来及喘一口气，那个婴儿又晃悠悠的站起来，糜烂的眼眶看向我，好像带着无限的怨毒。
　　
　　    我触电一般往后跳了一步，也顾不得别的，感觉又大声念起往生诀，这次总算离他远了点。那只剩下一只胳膊的婴儿，向我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我也紧张地步步后退，嘴里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就在我一屁股撞上后面的山洞，退无可退，那个婴儿也离我只剩下一步之遥时，他才身躯一颤，跌倒在地上，一股淡淡的白雾从他身上飘了起来。
　　
　　    我知道这是他的魂魄，费了这么大的劲，决不能功亏一篑。强忍着恶心，我又念起拘魂咒，从口袋里掏出事前鬼婆婆准备的瓷瓶，拔掉塞子，总算有惊无险地将那个婴儿的魂魄收了进去。
　　
　　    “唔……”我瘫软一般坐在地上，正想说什么，背后的小胖却从我肩上露出脑袋，说：“坐的舒服吗？”
　　
　　    我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但转眼就觉得他话有所指，我也确实感觉屁股下面很软。心里稍微一想，我恍然大悟，猛然跳了起来。
　　
　　    只见我刚才坐过的地方，一个死娃娃被我一屁股压扁，肚子里的蛆虫和杂物流了一地。
　　
　　    我心里一阵堵，也顾不了那么多，靠在山石上歇了一会，使劲擦了十几遍脸，感觉刚舒服了点时，黑子又在远处大声叫了起来。
　　
　　    我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天带了七个瓷瓶来，也就是要拘七个娃娃魂回去，现在才拘到一个，任务还很艰巨呢。
　　
　　    接下来，我总是先站的远远的，然后念力集中在黑子发现的死娃娃身上，念完了小儿经后一点也不敢停，马上又念起往生诀，紧接着又拿出瓷瓶拘魂，忙了一大晚上，直到天亮时总算装满了七个瓷瓶。
　　
　　    回到山洞，我也顾不上向鬼婆婆说我遇到的惊险，赶紧先把身上臭烘烘的衣服脱下，这时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心中念道：“怪不得阎王爷要拿了我的魂魄，让我变成个行尸走肉，这灵媒真不是人干的活啊。”
　　
　　    天色大亮，山洞里也光明了不少，鬼婆婆盯着我拿回来的七个瓷瓶，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我说：“小凡，辛苦你了，有这七个娃娃魂就够了，现在就缺一个帮手了。”
　　
　　    我正要问婆婆，身后的小胖却先冒出脑袋，说：“婆婆，你看我怎么样？”
　　
　　    鬼婆婆说：“小万，你的本领是可以，但你现在自己也是个鬼，怎么能帮别人。”
　　
　　    我也正想借机调侃一下这个趴在我背后的胖子，但他却反驳道：“婆婆，谁说我要用这个身子去帮他了？你帮我查查附近有没有适合我的身子，我去借尸还魂。”
　　
　　    鬼婆婆摇头苦笑着说：“小万，这事你跟我说的次数多了，但一直没有合适的，就算有也太远了，等你赶过去就晚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小胖看了我一眼，解释道：“这么跟你说吧，婆婆可以查到附近在两天内将死的人有哪些，我现在是个鬼，如果查到有合适的身体，我可以借尸还魂的，做鬼做了这么多年，真是没意思，想尝尝人间的烟火味了。”
　　
　　    我听他口气挺大，就问他：“‘这么多年’是几年？我看你也就十来岁吧。”
　　
　　    小胖笑呵呵地说：“我也是灵媒，只不过跟婆婆不同，我是阴间的灵媒，也就是平时活在鬼界的灵媒。鬼可不会变老，说出我活了多少年，我怕吓到你。”
　　
　　    我现在浑身难受，也懒得跟小胖斗嘴，鬼婆婆看着我们，从怀里拿出一个黄纸的小本子，口中唱着奇怪的歌，随手翻了起来。
　　
　　    小胖伏在我肩头，也牢牢盯着鬼婆婆，过了一会，眼看那本子就要翻完，小胖也已经失望地收回目光时，鬼婆婆慈祥地一笑，说：“小万，你运气不错，三里外有个孩子被马蜂蛰了，现在身上全是包，你要是不嫌弃，他本来虽然没你这么胖，被蜂一蛰也就跟你差不多了，你可以借他的尸体还魂，他就剩一口气了。”
　　
　　    小胖眼睛里闪着光，嘴里却不满道：“我借尸还魂后，身上的伤可不会好了，就没有好点的吗？”
　　
　　    眼看鬼婆婆合上了那个黄纸本子，小胖紧接着赶紧说：“行了婆婆，你快说他在哪吧，我们这就去找他。”
　　
　　    我浑身困得要死，听他这么说，连忙问：“‘我们’？‘我’是你，这我知道，但‘们’是谁？难道是黑子？”
　　
　　    小胖一脸阴险地对我笑着说：“是你，我跟你，就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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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潜入
在小胖的催促下，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山洞，按照鬼婆婆所说，往三里外的焦家村赶过去。
　　
　　    路过姑姑家时，我特意进去跟她打了个招呼，说我认识了一位新朋友，昨晚就睡在他家里，最近有可能连续几天不回来。
　　
　　    姑姑每天都有农活要做，少做我一个人的饭，她也乐意，随便问了我几句就同意了。
　　
　　    才来到焦家村外，我远远就看到一个人不对劲。这人是个大驼背，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胡须齐胸，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身子弯的像个虾米。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不到十岁的小孩，这两个孩子都脸色煞白，眼睛空洞无神，看不到影子，显然不是生人。
　　
　　    现在路上只有我跟那个驼背在走，我远远跟在他后面，只见他急匆匆地一路猛走，到了一家门面修得很不错的人家，连门都不敲就直接进去了。
　　
　　    “哎哟，竟然撞上他了，这下可麻烦了。”我身后的小胖这时冒出头，埋怨了一句。
　　
　　    我问他：“你认识他？你刚才一直没说话，是害怕他吗？”
　　
　　    小胖“嘘”了一声，说：“他叫鬼道，要说我怕他，那倒是不怕，不过这人不好对付啊。他是个自学成才的法师，虽然不是灵媒，但是拘魂捉鬼可有一套了，你看到他是个瘸子了吗？”
　　
　　    我点了点头，小胖又接着说：“这人往年那可活得逍遥着呢，平时都叫小鬼伺候他，走路都懒得走，要去哪儿的时候，就让小鬼半夜抬着轿子，他躺在轿子上睡觉。鬼最怕公鸡叫，公鸡叫一声，鬼就要抖三抖，公鸡叫三声，鬼就要逃回地府。他那腿就是有一回躺在轿子上，路过一个阴沟的时候，一只大公鸡打了几声鸣，抬轿子的小鬼被吓跑了，把他给摔成了瘸子。”
　　
　　    我忍不住好笑道：“所以他现在不敢坐轿子了，改用自己的瘸腿走路了？”
　　
　　    小胖盯着那家人的大门，说：“那个被马蜂蛰了的孩子，兴许就在这家，他跑到这里来准没有好事，咱们得先想办法进去，还不能让他看出咱们跟他打的是一个主意。”
　　
　　    我惊讶道：“你是说这人也是来抢那孩子的肉身的？”
　　
　　    小胖说：“那倒不是，只不过刚死的人的魂魄，最容易控制，将来也好管教，他来这里肯定是要抢那孩子的阴魂供他驱遣的。反正他肯定对咱们不利就是了，你先想想怎么混进去吧。”
　　
　　    我以前根本没有干过这种事，哪里想得出办法混进去，只好‘车到山前必有路’了，我什么办法都没想，直接就去敲了敲那人家的门。
　　
　　    来应门的是个中年的女人，满脸泪痕，说：“你找谁。”
　　
　　    我一时语塞，灵机一动，说：“阿姨，我是鬼道先生的弟子，来救你家小孩的。”
　　
　　    那个女人果然相信了，侧身把我让进了院子里，我一进去就看到里面站了一大堆人，大概是那个被马蜂蛰了的孩子的亲戚们。他们围成一圈，圈子中央铺着一床被褥，那孩子就躺在褥子上，浑身上下都成了青黑色，显然是被蛰得不轻。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鬼道一边唱着法咒，一边在旁边跳来跳去，手里拿着一把木剑，剑上喷满了酒水，点着火，火光呜呜作响。跟他一起来的两个小鬼就站在旁边，眼睛盯着那个被马蜂蛰了的孩子，似乎是在等什么机会。
　　
　　    那个孩子的魂魄已经有点离开身子，眼看是活不成了。我不知道鬼道什么打算，生怕被他用法术搞坏了那孩子的身体，只好先偷偷念了一段锁魂咒，把他的魂魄bi回去一些，叫他再多活一会，我好想办法。
　　
　　    我往人群边缘靠了靠，看到鬼道只是闭着眼睛乱跳，丝毫也没发现那孩子的魂魄被我bi回去了，我放了放心，小胖在我耳边说：“我知道了，这鬼道是想着把那孩子的魂驱出来，他不是带来两个小鬼么？一个就押着那孩子的鬼魂回去，另一个先钻进那孩子身体里借尸还魂，让那孩子暂时不死，等鬼道走了以后，那小鬼再自己回去。”
　　
　　    我刚才就隐约猜到是这样，现在听小胖一说就确信无疑了，我小声说：“要不这样吧，趁着鬼道现在跳舞呢，我偷偷把他带来的两个小鬼拘住一个，然后你冒充其中一个，等那孩子的魂魄被他弄走，你就去借尸还魂，只要鬼道一走，剩下的就简单了。”
　　
　　    不料小胖却说：“你这法子倒不错，可是拿人钱财*，何况我是借了那孩子的肉身呢。咱们得想办法帮那孩子的魂魄到地府去，要是被鬼道弄去，他要先受一番祭炼之苦，以后永世不得超生，哪怕鬼道死了，他们也只能在世间游荡。”
　　
　　    我们继续看着，鬼道的打算果然跟我们猜测的一样，他先试着把那个孩子的魂魄拘了一次，有我的锁魂咒在，他没能成功，满眼疑惑地往周围扫了一眼，可能是我年纪太小，他并没有往我身上多看。
　　
　　    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锁魂咒只能维持一天一夜的时间，虽然除了我以外，别人解不开我施的咒，但小胖说这鬼道的法术不低，恐怕没我想的那么顺利。
　　
　　    我心里盘算着，留心听着鬼道念叨的咒语，赫然发现他现在竟然在念聚鬼咒！我翻阅着脑海里的记忆，聚鬼咒是一种高级的法咒，能聚集一定范围内所有的鬼魂阴魄，那天我跟鬼婆婆在山上见了那么多的鬼，就是因为我念错了咒，把聚魂咒念成了聚鬼咒。
　　
　　    鬼道这个时候念聚鬼咒，范围应该不会太大，但我可以肯定，他一定是发现了那孩子的魂魄被我下了锁魂咒，他看出有人捣鬼了，想把这个院子里有鬼气的东西都拘住。
　　
　　    我想通了这一层，心里凉了一大截，我是个灵媒，跟阎王签过血契后魂魄不全，身上有鬼气那也是肯定的，而小胖本身就是个阴灵媒，鬼道这么一念，就算我不被发现，小胖是绝对逃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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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索命鬼
小胖不愧是身世神秘，我才刚听出鬼道的咒语，还没来及提醒他，小胖已经在我耳边催促道：“不好，他发现不对劲了，咱们得赶紧先出去，惹上了他，又多了一个麻烦。”
　　
　　    我二话不说，赶忙从那些哭哭啼啼的人群里挤出去，出大门以前，我听到鬼道那声音飘飘忽忽的，好像是从天上传来，弄得我脑袋有些发晕，我知道这是他的法咒起作用了，还好一步踏出门外后，马上就清醒了。
　　
　　    我躲在一个麦草垛后面，跟小胖打了个哈哈：“你不是吹的好像天上地下为你独尊一样，怎么这么怕那个鬼道？”
　　
　　    小胖声音不屑地说：“切，我怕他？现在婆婆为了参仙已经惹了这么些对头，她自己也受伤在身，我不过是不想再多惹一个麻烦，倒不是我怕了他。”
　　
　　    我对小胖的话不以为然，正想问问他是不是稍微等一会就再进去时，我远远看到两个怪人，一个身子矮胖的，穿着一身麻衣，头发齐肩。另一个光头锃亮，却又高又瘦，活像一根竹竿上挑着个大白瓜。
　　
　　    我仔细看了看那两个人，他们远远地慢吞吞的往来走，现在阳光正强烈，那两个人却看不到一点影子，我小声说：“这下可热闹了，又来了两个。”
　　
　　    小胖被我提醒了，从我肩上探出脑袋看了看，却笑道：“这两个可是来帮咱们的。”
　　
　　    我疑惑的问他：“他们也是婆婆的朋友？原来咱们还有救兵啊。”
　　
　　    小胖白了我一眼，说：“什么婆婆的朋友，他们是来索命的。”
　　
　　    我不明所以，眼睛盯着那两个鬼影，正在琢磨他们是来索谁的命的，小胖又补充道：“他们两个是阴灵媒，他们的最高上司是黑白无常，懂了吗？”
　　
　　    我吃了一惊：“黑白无常还真的有？你也是阴灵媒，这么说他们是你的同行？”
　　
　　    小胖道：“你以为阴灵媒是干什么的？说白了就是收鬼的，黑白无常这两个鬼官跟个大爷似的，再说了每天要死的人多不胜数，他们两个也忙不过来，我们就是专门负责收鬼的。这两个家伙，你瞧他们走路那懒洋洋的德行，太不敬业了。”
　　
　　    我顺着小胖那鄙视的眼神看过去，那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那家人的大门外，我问小胖：“你说是他们两个厉害呢，还是鬼道厉害？”
　　
　　    小胖说：“谁知道那两个家伙的法力怎么样，看他们好吃懒做的模样，肯定也不比鬼道强，不过他们是阎王的鬼官，鬼道可不敢惹。他们手里有招鬼令，你那锁魂咒现在不管用了，只要他们一进去，那孩子的魂马上就被勾走了。”
　　
　　    我听了小胖的话，险些气得晕过去，一边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往那家人大门口跑去，一边咒骂着小胖：“到底是给你找肉身还是给我找肉身？你不早说，咱们再进去晚一步，怕是那孩子的肉身已经被鬼道给占了。”
　　
　　    我走近院子，只见那两个阴灵媒倒没有急着招那孩子的魂，反而先跑到旁边那张有酒席的大桌子边上，在一瓶酒的瓶口上使劲吸了吸，瓶子里的酒就那么被他们吸了个干净，其他瓶盖拧着的，他们只是看着摇了摇头，却没有动。
　　
　　    有一个人，看着像是那孩子的父亲，他大概是哭累了，坐在旁边点了一支烟，那两个阴灵媒就跑过去坐在他旁边，各自搂着他的肩膀，鼻子凑在那烟头上使劲吸了几下，眼看那烟就哗哗地燃尽了。
　　
　　    小胖在我背后偷偷看了几眼，小声说：“瞧他们那点出息，在鬼道的面前给我们阴灵媒这个职业丢人。”
　　
　　    我心里好笑，没想到这小胖还挺在意自己的职业名誉的，我看了看鬼道，发现他果然也留意到了这两个鬼影的到来，一边继续跳着唱着，一边眼睛偷偷往那两个阴灵媒身上瞟着。
　　
　　    接连跳了几步，鬼道忽然手指在背后勾了勾，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小鬼马上就走到那孩子身边，看似已经做好准备打算钻进那孩子身上去了。
　　
　　    我又往旁边一看，那两个索命官这时已经站在不远处，一人手里拿着一把小旗子，一个红色，一个黑色，两人手里还拉着一条锁链，随着他们挥动旗子，那锁链就像活的一样，在半空里卷来卷去，而那孩子的魂魄也已经有半个身子坐了起来，我的锁魂咒也已经丝毫不管用了。
　　
　　    我抬了抬肩膀，小声跟小胖说：“这样，我看孩子的魂魄马上就要被拘走了，我想办法先制住那个小鬼一下，然后你趁机先钻进那孩子的肉身里面，借尸还魂了再说。”
　　
　　    小胖答应了我一声，我马上手上掐诀，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个小鬼身上，嘴里唱了一段定鬼咒。我对这些咒语还不太熟练，手诀和吟唱配合的不够到位，自己体内的灵气也跟鬼婆婆没法比，开头的两次竟然全都失败了。
　　
　　    眼看那两个鬼官已经收了旗子，懒洋洋的提着那根锁链，那孩子的魂魄已经离体，慢慢朝那两个鬼官走去，眼睛里满是痛苦和不舍地看着周围那些为他哭泣的亲戚们。他走到那两个鬼官跟前是，那锁链就‘呼啦’一下子，像一条蛇一样缠了上去，在他身上打了个八字，随即那两个鬼官就相互不知道闲聊着什么，又慢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我心里焦急，没功夫多关心别的，前两次的咒语失败，现在时间已经极为紧张，这次要是再不成功，只怕小胖就没法借尸还魂了。
　　
　　    我手心都急的冒冷汗，那个小鬼已经抬脚往那孩子的尸身跟前走了，我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掐起手诀，再一次开始吟唱咒语。
　　
　　    这次总算有惊无险，顺顺利利地进展起来，唱到最后收尾的一段，我手指凌空往那个小鬼的身上一挥，只见那个小鬼的身子颤了两颤，当下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我松了一口气，一旁的鬼道见那个小鬼站着不动，急的乱挥手里的剑，往那个孩子的身上指着，我心里暗自觉得好笑。眼见我旁边多了个人影，脑袋圆乎乎的，脖子根上都是肉褶子，那身子更是像个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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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问路
我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这小胖以前总是趴在我背上，我只看到他的肥脑袋，没想到他这身子更是圆的惊人，要是找个土坡，他都不用走了，直接躺地下就能滚了。”
　　
　　    小胖走到那孩子身边，还不忘伸手拍了拍被我定在旁边的那个小鬼，又对鬼道难看的脸色笑了笑，这才身子一摆，一道白气顺着那孩子的鼻孔和耳朵眼钻了进去。
　　
　　    我站在一边等了大半天，可那孩子还是跟个死人一模一样，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也不知道小胖在搞些什么鬼。
　　
　　    鬼道也跟我一样，盯着那孩子的尸身看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说：“各位主顾节哀，孩子的命数到头了，阎王爷今天没打盹，我也回天无了，他已经去了，早些把孩子葬了吧。”说到这里，他又恶狠狠地瞪了那尸身一眼，补充说：“两个钟头内就把他放进棺材，钉死棺盖，这样对孩子的超生有好处。”
　　
　　    我以为他是看出那尸身被小胖占了，打算服输了，没想到他临走前又在那些家属的嚎啕大哭中唱了一段咒语，我听得清清楚楚，那可是定魂咒！
　　
　　    鬼道甩着袖子，一瘸一拐的走了。我在心里暗骂一声这厮歹毒，定魂咒那可不是一般的咒语。我先前念的锁魂咒，是让魂魄暂时不能离开肉身，但是其意识还是存在的，定魂咒却是把魂魄死死定在尸身里，跟真的死了没什么两样，那魂魄也跟睡着了一样，不能跟通灵者交流，只有等到那法咒的时效过去，或者施术者自行解了，否则别无办法。
　　
　　    眼看鬼道已经走了，他又叮嘱说两个钟头内要钉死棺材，棺材这东西无论从用料，还是造型，甚至是棺材钉的钉入方位上，都有着学问，那是数千年传下来的东西，暗合易学阴阳的道理，本身就有锁魂的功效，所以那些索命官都要在人死的那一刻就赶来拘鬼回去。
　　
　　    这棺材板一盖，就算是那定魂咒的时效过去，小胖却肯定是出不来了，现在鬼道已经走了，就算没走，我也不能让他解了那咒语，思前想后，我只能是累得跟狗一样，现在跑回去找鬼婆婆问对策了。
　　
　　    来到鬼婆婆所在的山洞附近，还没走进去，我远远就听到黑子在吠叫，紧接着它就冲我跑了过来，大概是闻到我的气味了吧。
　　
　　    我高兴地摸了摸黑子的狗头，跟它一起走进山洞里，进去后我才发现，山洞里面一片狼藉，鬼婆婆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还有打斗过的痕迹。
　　
　　    我一惊，心里砰砰跳着，连忙问黑子：“怎么了？婆婆呢？”
　　
　　    黑子向山洞外吠叫了几声，我不解道：“怎么了？婆婆被人抓走了？”
　　
　　    这次黑子蹲在地上对我摇着尾巴，显然是肯定的意思。
　　
　　    我心里一凉，忍不住坐在地上，现在小胖被困住，婆婆又被那班人抓走了，参仙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我一个初出茅庐的灵媒，该怎么办呢？
　　
　　    想了半天，我开始在山洞里翻找了起来，好在婆婆那些东西还在，我在她床头的一个黑瓷坛子里找出了几张灵符和几本书，其中有两张灵符是我先前用过的那种可以让灵媒一次xing记住书中内容的。
　　
　　    我点了一张灵符，化成黑灰吃了下去，随即赶忙翻开找出的那几本书，有咒语法诀方面的书，也有一些我以前绝对不会相信的奇闻异事之类的东西。
　　
　　    我看了一个多小时，把几本书全都牢牢记下，这时我在脑海中翻找，多了些知识，现在想起办法来总算是多了点想法。
　　
　　    根据我新学到的东西，我想出了救小胖的方法，这法子虽然有点冒险，但是我这时孤身一人，只能先把小胖弄活，多一个帮手才好想办法去找婆婆。
　　
　　    小胖现在在那孩子的尸体里，算是已经借尸还魂了，但现在跟个死人也没什么两样，要把他弄醒，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从棺材里弄出来，然后等定魂咒的时效过去后他自然会醒来。
　　
　　    我心里一般计划，一边带着黑子往姑姑家走去，我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回到姑姑家，我跟姑姑说我这些天跟我认识的新朋友玩的很好，可能还要出去，姑姑叮嘱了几句也很乐意的答应了。我进厨房找了点吃的填饱了肚子，又带上半个干馒头。
　　
　　    跟黑子再次来到外面，我找到一座山头，来到太阳晒的正热的地方，低头在周围看了很久，终于发现有个地方有一种蚂蚁，这种蚂蚁比一般的蚂蚁要大的多，全身墨黑，嘴钳很宽，屁股上带着一个红点。
　　
　　    根据我刚学来的那些知识，这种蚂蚁叫红尾足蚁，它们擅长长途跋涉，路途长短是以一座座的山来衡量的。
　　
　　    我特意找到这种蚂蚁比较多的地方，拿出那半个干馒头，搓碎了洒在地上，坐在地上等了很久，直到周围已经有几百个这种大蚂蚁后，我按照那本奇闻异事的书上所记载的办法，试着念了一段通灵咒，想跟这些蚂蚁问路。
　　
　　    我先后试了几次，慢慢摸到门道，看到蚂蚁们能因为我的咒语而停止或者爬动时，我心里踏实了一些，又认真的念了一次咒语，随即在地上写上‘泥神坡’三个字。
　　
　　    我认真地盯着那些蚂蚁，只见它们开始乱糟糟地爬来爬去，完全无迹可寻，就当我纳闷是不是方法不对时，渐渐地发现这些蚂蚁们组成了几个字：‘黑水潭！’
　　
　　    我心里一喜，认真看了几次，直到确定这三个歪歪曲曲的字确实是黑水潭时，心里浮上一阵高兴和成就感，把手里剩下的馒头全都洒在地上，然后跑回姑姑家。
　　
　　    我问姑姑：“咱们这附近是不是有个黑水潭啊？”
　　
　　    姑姑心不在焉地说：“是啊，你那个朋友要跟你去玩？我告诉你，你可别乱跑，黑水潭淹死的人可多呢，那水不知道深浅，也不知道为啥，那水虽然看起来清澈，但是常年都发着黑，可怪着呢。”
　　
　　    我琢磨了一下，扯谎道：“没有，我朋友就是跟我提了一下，我们不去的，姑姑，黑水潭离这里远吗？是怎么走的？那水潭听你这么一说我就害怕，你告诉我，我朋友要是想骗着带我去，我看他走的路不对，我就不走了。”
　　
　　    姑姑笑了笑，果然如我所愿地跟我详细说了去黑水潭要走哪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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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怪人
天已经麻黑了，我吃过晚饭躺在床上，心里说道：“小胖啊小胖，你先好好休息休息吧，我现在也没办法救你，只有等你被下葬了，我再想法子去弄你出来，你可别又憋死在棺材里啊。”
　　
　　    我心里白天已经打算好了，要弄小胖出来，只有等到他下葬后，想办法把墓坑给掘了，然后才能把他弄出来。不过棺材上面压的土可很厚，要是我自己来，那还不得好几天时间，所以我打算去黑水潭找一个有这个本事的人来帮我。
　　
　　    “老天爷保佑，那本书上的内容可千万别有假，那位高人也最好能让我请得动吧。”
　　
　　    我嘴里念叨着，渐渐睡了过去，黑子也爬在我的炕旁边。
　　
　　    一觉到了天亮，我随便吃了点东西，跟姑姑打了个招呼，就带着黑子出门了。
　　
　　    按照姑姑昨天跟我说的，黑水潭离这里有二十多里路，要先爬过黑潭山，在山顶上就能望见黑水潭所在了。
　　
　　    这一路阳光高照，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险阻，但光是走路就已经把我累得够呛，一直到中午一点多，我才走了十多里路，人到了黑潭山顶上。
　　
　　    我摘了几个野果，在山上的水泉边喝了点水，黑子忽然一阵吠叫，我连忙跑过去。在一片树荫后面，远远就能望见山下不远有一大片水面，看起来方圆有五里左右，水色发着暗黑，好像那潭水深不见底，水潭的中央有一座小土包。
　　
　　    这些都跟我提前听姑姑说的一模一样，但是看着那幽暗诡异的水色，我还是忍不住吞了几口口水。
　　
　　    带着黑子一路到山下，我把手搭在眉毛上正想望望那水潭中央的土包离岸边有多远时，旁边忽然传来一人声：“孩子，来这里做什么呀？”
　　
　　    黑子平时那么机敏，但这次却没发现这个近在咫尺的人，直到对方说话后，黑子才吠叫起来。
　　
　　    我看过去，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人，长胡须，头上戴着斗笠，身上披着稻草编成的雨披，手里一根旱烟杆足有一米长，吧唧吧唧地吞云吐雾着。
　　
　　    这人身上并没有什么鬼气，就是个普通人，我问他：“老叔，我是来这玩的，你知道以前有人到过水潭中间那个土包子上去过吗？他们是怎么过去的？”
　　
　　    老人浑浊的眼睛本来漫不经心，听了我这话忽然看着我上下打量了几遍，说：“你这娃娃，不诚实！”
　　
　　    我暗暗吃惊，难道他知道我是来找什么的？
　　
　　    这时他又说：“来这里玩的人倒不少，有钓鱼的，有玩水的，莫名其妙失踪的也不在少数，但是想到那水潭中央去的却不多，我是有法子到那里去的，就看你说不说实话了。”
　　
　　    我对这个老人刮目相看，又多了几分警惕，琢磨了一下，我试探他说：“老叔，你听过泥菩萨么？”
　　
　　    我心里砰砰跳着，如果他知道这事，而且是个坏人，那我无疑又多了一个敌手，幸好他显得很平静，但一双眼睛却忽然明亮了许多，对我说：“呵呵，小娃娃果然不是一般人，说说，你找泥菩萨做什么？”
　　
　　    我踌躇了一会，还是决定不能对他交底，只问他：“你能不能带我到水潭中央去？”
　　
　　    他收起旱烟杆，在旁边的石头上磕了磕，点头说：“怎么不能，有话到船上说去吧，不过你可得小心了，这水里邪门着呢。”
　　
　　    我心里一喜，看来救婆婆和小胖的事又多了几分希望，看见那个老人站起来，我连忙跟着他走。
　　
　　    他慢吞吞的来到一片芦苇荡旁，从地上抓起一根拴在树上的麻绳，也没见怎么用力，半人高的芦苇丛中就被他拽出一条小船来。
　　
　　    他自己先跳上船头，船尾上有一支浆，他攥在手里，说：“这条黑狗不是一般的狗，你最好叫它跟着船游在水边，这样能少许多危险。”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黑子不等我招呼，听了他这话就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嘴巴咬着船尾那一截绳子，游在了船边。
　　
　　    我也跳上船，那老人一边摇浆，船慢慢往前走，一边自顾自说：“这水里有阴气，所以水总是黑的，前些年有些人家死了娃娃，总是把娃娃丢在这水里，也不知怎的，晚上丢进去，死娃娃也不浮起来，过一夜就两个影子都没了。后来城里有家医院知道了这事，就把那些不满月的死胎，或者糟蹋了的小娃娃，都带到这水潭里扔进去，这么能省点经费，最多的一回，一次xing就倒进去了二十多个婴尸，也没见有一个浮起来的。”
　　
　　    这老人说着话，我听得后背一阵阵发凉，忍不住歪头向船边的水里看下去，那水说黑倒不黑，反倒很清澈，能看到很深的地方，但也瞧不见水底，水里除了一些破布条一样的怪异水草外，别的什么也没有，连个蝌蚪也看不到。
　　
　　    但就是这么清澈的水，阳光却好像照不进去一样，所以散发着幽暗的感觉，尤其是我先前站在山顶上往下看的时候，这黑乎乎的水面上总是有些细微的波纹，好像水面下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地窜动，但现在离得近了，我却什么都看不到。
　　
　　    我正在胡思乱想时，那老头把船桨往船边上一卦，说：“到了这里，划不划都一样了，慢慢漂着吧，该到总会到的。”他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那年我来这水边钓鱼，钩上挂着一串鸡肠子，钓了一天也没见动静，我xing子倔，就耗上了，一直到日头都下山，忽然手里的鱼竿就被拉紧了，我低头往水里一看，好家伙，一条大鲶鱼两眼放光，有猪肚子那么粗，胡须像野鸡尾巴一样，我心里高兴，赶忙用手拽，没想到那鱼力道极大，一下子就把我拉到水里。”
　　
　　    我听得心惊动魄，那老人却面容平静，接着说：“我那时死不放手，没两下就被拖到深水里，我本来会耍水的，可这水邪乎着呢，踩几下水，总要往下沉一下，我那时拼命蹬着水，手里还是死死抓着鱼竿不放，后来就觉得不是人在往下沉，而是有什么东西把我往下拽呢。我这时才想起来，那鱼的眼神那么凶恶，又明晃晃的，好像跟我有仇似的，村里老人都说，吃过人肉的东西，眼神就跟普通畜生不一样了，那时我就忽然想，到底是我钓鱼呢，还是鱼钓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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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诡雾
老人说到了这里，忽然就不说了，我却被他引得十分好奇，第一回见面，又不好意思追问，只好等着。
　　
　　    老人叹了口气，说：“这些年这黑水潭里淹死的人少数也有一百个，有些人胆子小，听说了这里的怪异，跑来就想看看，但走路时离水边很远，就这样的人都给淹死过不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到水里去的。掉到这黑水潭里没有淹死的人，据我所知就我一个！”
　　
　　    我心里越发好奇，忍不住问他：“老叔，那您那天是怎么游出水潭的，您接着说啊。”
　　
　　    老人只说：“泥菩萨，是泥菩萨救了我，这些年我没事时就在这撑船，就是想有人能把泥菩萨救出来，也算是报恩了。”
　　
　　    我吃了一惊，问他：“救？泥菩萨怎么了？”
　　
　　    老人摇了摇头，说：“过去了你就知道了，你先说说你来找他是什么事吧。”
　　
　　    听了这老人这些话，我当下对他没有那么多防备，正要说点什么，我忽然感觉脸上一阵发痒，抬手一抹，竟然抹了一手的水。我四周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水面上竟然已经被一大团乌蒙蒙的雾气给包围了，四周静的出奇，就只剩下黑子在船后面的喘气声了。
　　
　　    “不好。”老人小声提醒我说：“你小心点，有东西要来了，这雾已经几十年没见过了，估计是那黑狗游在水里，他们不敢在水下做功夫，就跑到上面来了，等一下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离你的黑狗越近越好，这狗厉害着呢。”
　　
　　    我点了点头，正要问问这雾是怎么回事，忽然就听到鬼婆婆的声音说：“小凡，别想着救我了，快回去，这老头要害你，千万别听他的。”
　　
　　    我心里一喜一惊，连忙看向那个老头，只见他坐在船边，微微低着头，半边脸被斗笠遮住，看不出表情，雾气越来越重，他却一直那么静静坐着，好像什么事都无所谓一样。
　　
　　    我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手按着船边轻轻往离他远的地方坐了坐，没有发出什么动静，幸好那老头也没有抬头。
　　
　　    我在周围望了望，想看看鬼婆婆到底在哪里跟我说话呢，刚才听她声音很小，好像就在我跟前，但现在雾气已经象锅口的蒸汽一样，我浑身都湿透，呼吸也有些困难了，雾气中还有一股奇怪的淡淡臭味，让我心里一阵一阵的犯恶心，眼睛更是看不到几米远。
　　
　　    我就这么坐了一会，看那个老头始终没有什么动静，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问他：“老叔，这雾气越来越大，这么漂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然我们先回去吧。”
　　
　　    老头没有抬头，闷着嗓子说：“小声点，心里什么都别想，别说话。到了这里，你就是想回去，也是回不去的，现在咱们在水上是什么方向，我都不知道，不信你抬头看看。”
　　
　　    我一听，心里一紧，看来他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听他的意思，是不打算让我回去了。我抬头往上看了看，头顶上已经被浓雾包裹，阳光也只剩一点影子，确实没有什么可以辨别方位的法子了。
　　
　　    这个时候，我旁边又传来婆婆的声音，小声跟我说：“小凡，这样吧，你趁着他不留意，一歪身就钻进水里来，我在这接着你，剩下的等我们回去再说。”
　　
　　    我心里松了口气，我就坐在船边上，要跳进去水里去还不容易吗。只要有婆婆在，别的没什么好怕的。
　　
　　    看着那老头始终低着头，手抱着膝盖，好像睡着了一样，我回头看了一眼黑子，假装伸了个懒腰，那老头还是没有理睬我，我赶忙深吸了一口气，脚下用力一蹬，一下子就钻进了水里。
　　
　　    身子一掉进去，我就闻到一阵恶臭味，水淹过耳朵，也不知道是水的声音，还是其他什么，我好像听到一阵刺耳的怪笑声。
　　
　　    我是头下脚上跳进去的，我虽然不太会游泳，但憋着气扑腾几下还是可以的，但这水却跟我以往玩过的地方完全不同！
　　
　　    记得我以前在小河里玩水，人到水里时总觉得身子一轻，就算不会水的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沉下去，但我一跳进这水里，就好像身子是铅做的一样，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快速往下沉。
　　
　　    我只觉得水眨眼间已经没到了我的脚腕处，却还是等不到婆婆来照应我，忍不住心里慌乱起来，一时间竟然有种濒死的感觉。
　　
　　    也就是在这个千钧一发，我马上要完全沉进水里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裤子一紧，脚腕上好像被什么抓住了，然后人就被拽了上去。
　　
　　    我心里一高兴，刚离开水面，我就叫了声婆婆，但睁开眼睛一看，哪里有什么婆婆，我还是躺在那条小船上，旁边是刚才那个老头，阴森着脸盯着我。
　　
　　    “孩子，你被雾鬼给迷了，哪里有什么婆婆，你像我一样，静静坐着什么也不要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理会，自然就会好了。”老头给我扔下这句话后，自己又像岩石一样坐在了船边。
　　
　　    我思前想后，觉得或许真是像这老头说的那样，要不然刚才婆婆说会接住我的，怎么却让我险些沉到黑水潭下面去？
　　
　　    我静静坐了下来，浑身湿透的滋味很不好受，何况这水还有股奇怪的味道，刻意去闻却闻不到，不想闻时却又恶心的想吐。
　　
　　    又过了一会儿，我又听到婆婆的声音，说：“小凡，别怕，来，这次婆婆一定接着你，快跳吧。”
　　
　　    听了这种口气，我确信这声音肯定不是婆婆说的，果然没过多久，婆婆的声音就气急败坏起来，一开始还只是有点催促，后来竟然直接骂我，再后来，婆婆不说话了，我竟然先后听到我爸妈，还有我暗恋的吴晓婷的声音，他们都异口同声的叫我跳水。
　　
　　    我生怕这样下去被这些声音搞疯了，想起婆婆教我的咒语中有一条是清心咒，我掐起手诀，小声地吟唱了一番，还真的很管用，很快就耳目清明，再也听不到那些声音。
　　
　　    但就在这时，我坐的船的右边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水声，显然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面上搅动发出的。我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这时我背后忽然又传来一声“扑通”的大响。
　　
　　    我吓了一跳，赶紧转过去看，却发现水面上波动剧烈，但什么也没有，这时船头的地方忽然又是一声大响，这一次我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足有成年人身长的大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