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无聊 2024-10-27 08: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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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62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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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22 07: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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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成了笑话,成了一个我下半辈子就靠它活着的笑话。我可以对每个人讲,多年之前我计划杀个人,由于懦弱迟迟未能动手。我拖呀拖呀,拖到我全家都死了,孤苦伶仃,最后我终于不怂了,义无反顾地去杀他,结果呢?结果那个人在我去杀他的路上被别人干掉了。是这么回事吗?会有人笑吗?如果你不笑的话,我再补充一下,我还以为是我杀的,还屁颠屁颠地跑去自首。怎么杀的呢?我做硝化甘油,配了半个多月,差点儿把自己炸死。回头想想,也就是帮火葬场给尸体过了头道程序。欧阳楠,你是个正牌纯种山炮!
我低下头,胳膊拄在桌子上揉眼眶,问:“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在等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我分开眼前的手指,从指缝看着他,说:“你们没有别的嫌疑对象了?”
“你说呢?你是自首来的。”
“我没杀他。”
他直起上身,松松领带,十指交叉掰响关节,很放松,但不回答我。
“我想杀他,但我没杀他,现在看来是没杀成他。”
高文寻思一下,又点起一支烟,这次他没给我。本来我们该在长桌的两头,他拽过椅子,坐在我直角线的右侧,低声用貌似躲过监听器的声音说:“这样,我们做个交易,你告诉我匕首藏在哪儿,我保证不以谋杀的罪名起诉你。随便什么罪,过失杀人?防卫过当?只要你交出匕首,并且承认欧阳桐的心脏和喉管那两刀是你扎的,杀人现场什么过程,你想怎么讲就怎么讲,哪怕你说匕首是从欧阳桐手里抢过来的,他先要杀你的,都没问题。可以吗?”
这是一场博弈,从我酒驾被他扒皮那天就开始的博弈,他清楚这一拳要把我彻底击倒在地。我知道不管是输是赢,我不能软弱,我要找回与他对抗的勇气。我想起以前看直播,足球篮球,解说员最喜欢说,谁谁谁要赶紧调整好状态,打好后面的比赛!我那时候觉得真扯淡,行就行,不行拉倒,跟状态有毛关系?现在我相信了,有状态这种东西,就像是自我,我要找到它,我要回到我自己。
不用太久,我给自己五秒钟找回我自己,我生命中可以软弱的最后五秒钟。我盯着他的烟,一缕缕弯曲地上升,在审讯室里扩散不见。我倒数着,五,欧阳桐不会死两次,凶手不是我;四,除了凶手,所有人都认为是我杀了欧阳桐,有人嫁祸于我,至少是从我这儿捡了个大便宜;三,我可以杀欧阳桐,同样他也可以搞我老婆,因为这是我们欧阳家的事情,但是现在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杀了我哥,有人动了我们欧阳家的奶酪;二,我要给自己争取一次查明真相的机会,这在监狱里可办不到,我要想办法出去;一,我不能认罪,更不能死;零,从此我不可以再软弱,我要比以前更强大。
“交易?啊?”
他点点头。
“没问题,我承认,我杀他了。”
他笑了,不相信我,不相信胜利来得这么快,一个难啃的骨肉居然自行脱骨了。“匕首在哪儿?”
“我忘了,我想想啊。”
他主动给我一支烟。
“啊,我想起来了,”我拍下桌子,“在休斯敦!”
“哪儿?”
我敲着桌子说:“你不看篮球吧?休斯敦火箭。”
我一直佩服他这一点,无论怎么被讥讽,都不先发火失态。他还是微笑,神情轻松,说:“我是不是得谢谢你?知道我没去过美国,就给我一次借取物证旅行的机会?”
“不错,你想去哪儿逛?我用了两把匕首,一把在纽约的第五大道,一把在洛杉矶的好莱坞。”
“可以了,”他打断我,“说吧。”
“我真没有。”我认真起来,“我给你出个主意,去军用店买一把,擦干净带过来,我帮你按上指纹,找个人送我家去,然后你再带人去把这个搜出来,可以吧?”
“你一直在耍我。”
“我没有耍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是同行,以前在这屋,我都是坐在你那个位置,你跟我谈交易?这种把戏我玩得比你还多!”
后面我不用再说了,审讯就是这么回事。早二十年前基本是行刑逼供,拳打脚踢。后来法官烦了,一看见出庭的嫌疑人被打得跟露馅的包子似的,立即宣布证据作废,取保候审,警察必须重新取证。再往后我们也聪明了,打人不打脸,把书捆在犯人的胸口或肚子上,用胳膊肘震,没外伤,连淤青都没有,可里面呢,估计心脏肺子差不多都震碎了。我入职后连这个都不敢了,律师开始介入,都知道先找借口拍张X光,入庭前想办法再拍一张,把两张X光挂墙上,使出“大家来找茬儿”的劲头挑不同,不超过五处才过关,找着一处就能在法庭上揪住不放。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警察又跟美国人学,警察跟嫌疑人谈交易,你认罪,把证据交出来,我承诺以较轻的罪名起诉你。其实不是这样,警察在玩你,证据准备充足直接把你送进大牢,你干的那些事,一样也逃不掉。有些嫌疑人崩溃了,跟法官讲交易的事情。谁信呀?你也不想想你是谁?警察跟你做交易?于是又有一些人,他们坚持要签个保证才吐口。没问题,找我们局长按手印盖章都成,反正进了看守所照样被搜出来,当你面把它撕掉,问你,还有吗?
我当然不吃他这一套,我要争取点儿时间来想想怎么应对这局面,这不是计划的,有人先动手了。这个人的动机是什么,我认识这个人吗,或者,真是诬陷我的一个阴谋?
有人敲了敲门,伸进一只手招呼高文出去。我让他难堪了,原来有领导在外面看着这一切。我对着镜子看,也许有一组智囊团在冲我指指点点,商量着怎么对付我。
三分钟后高文回来,身上多了件羽绒服和一顶帽子。我笑了,他也对我笑,会心地笑:“同行,猜猜我接下来干什么?”
看着他的装束,我苦笑了:“好吧。”
这又是同行间的心照不宣,他问我是不是很热,要不要冷静一下,吹吹冷气。那个空调是定制的,一般空调最低十六度,这个是八度。而且马力大,把风力开到最强,然后就什么都不问了,不用跟我磨嘴皮子,在这儿陪着我就成,直到我开口。即使我被冻伤,也不是他的责任。因为他也在现场,他没冻着。警察会对法官讲,嫌疑人的体质太弱了。
我笑笑:“你真要开吗?”
“好吧,那你现在想说点儿什么吗?关于匕首的什么?”
“说实话,我真有点儿热。”
“遵命!”
他打个响指,打开空调,呼呼的冷风就像有谁一脚把我踹到了北极。高文打开笔记本玩植物大战僵尸,要么就是三国杀,反正是他的智商玩不了的高级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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