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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梦溪诡谈》,野狼獾新作,宋朝汴京城内发生了诡谲的帽妖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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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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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8-11 10:41:55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是如此,所以从古至今,只要谶语一出便因为似是而非处处占先机,想要望文断意,提前猜到却不容易。”包拯不语,看来敌人在暗处并且占尽先机的事实必须接受。
        现在起,他们这个临时衙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从这日起,张皇妃以皇后礼治丧,定了一月国丧至来月初八为止,暂时汴梁城暂停了往日的歌舞升平而第四句谶语也一直未应验。
        京城沉浸在一种安宁的躁动中。人们怀着复杂的心情,等待着事情发生。城中百姓凡谈及帽妖,多是难耐的兴奋,倒是真没有几分是惊慌,大概是国丧禁止娱乐,元宵灯节也不许,实在无趣的紧,有这么桩事情充做谈资也总比没有好。
        转眼正月十五,白骨妖人和他留下的童谣仍然是汴京城市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主要话题。
        与得过且过盼着无事发生的杨惟德不同,包拯对于敌人隐忍不动却十分头疼,这意味着没有进一步的线索。现下只能派出探子去市井街头收集情报。
        阴谋策划者与大宋朝廷的对赌已经开始,胜负尚未可知,倒是地下赌坊开出的盘口天天分出胜负,民间的博戏只赌一件事:妖人今日是否出现?每天中午,赌坊售出两种签筹,短签代表当日帽妖不出,称为“幺”;长签代表今日帽妖出现,称为“老”。每根签一百文,每日巳时,视帽妖出现与否定输赢,凭胜签可兑一百七十文,也有不问长短,只拈阄买任意签来试手气的。
        赌坊虽在官府严厉禁止下偷生,却坚定地站在朝廷一边,徐冲打探的情报:庄家只押幺签,而闲家自便。


        包拯每天关注信息也包括档口的变化,三天前,买幺可以兑一百七十文,最近几日却只能兑一百二十文,升斗小民的务实面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老包猜想,暗中的对手应该也在收集宝局的押宝数据,评估第一阶段行动后人心的走向。普罗大众仍然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芸芸看客,根本没意识到,他们已经卷入了这场阴谋,而他们最终如何被裹挟,将决定帝国的命运。
        杨惟德每天到西华门外军头引见司报个到,装模作样问一下查案的探子们,然后似有所思地背着手在院子里转圈,午饭时就找不到人影了。文彦博更是只打发家里小厮来过几次,告假说浑身这里疼那里不舒服,自调查开始他老人家就神隐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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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8-11 10:43: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章 应谶

        正月二十八酉时三刻,又开始下雪。
        朱雀门外杀猪巷早已经没了人迹,各铺户也早早上板关门,看不到半点灯光,只能听到沿街院子里发出的猪只们的哼哼唧唧声。
        这个鬼地方是汴京城内最大的活猪集市。每天都有几百条猪在这里被屠宰,分割卖到汴梁上千家饭馆、酒肆,甚至皇宫大内。夏天这里是汴梁城内最腥臊恶臭的地方,也是最戾气逼人的地方,据说街道的石板缝都被猪血浸红了。当然,在这样一个大雪遮百丑的隆冬,这些都不再是问题。
        沿街的数十家铺户都有自己存猪的大院子,猪只们被满满当当塞在巨大的木笼子里,根本动弹不得,这当然是为了防止天寒冻死。国丧期间,生意比往年差了一半,现在这些猪都出不了手了要是再冻死一批可就赔大了。
        福永号的后院里猪只发出一阵惊恐声。
        伙计梁德发醉醺醺出来解手。大冷天他没有走太远,就在猪笼边上解决,反正这里浸渍在猪粪里已经够臭了,不怕多一泡人尿。
        他扶住笼子,看着小便在雪地上蒸腾起的热气,仿佛自己腾云驾雾起来,不由得有些得意。


        醉眼迷离间看到热气对面不远处有一样东西,就悬在空中,伴随着猪群发出一阵阵躁动。
        梁永发揉了揉眼睛,尽管没有月色,但是借着背后小屋虚掩的门里漏出一丝光可以看见那是一团绸云,就在前方两丈开外,悬浮的高度一丈多,他若提着裤子跳起,或许就能碰到。浮云如同一只范阳扁帽,上面隆起一块,弥散的云气似乎就是从顶部溢出来的。
        他顿时酒醒了七八分,最近关于帽妖的传闻他耳朵里灌满了,其实网刚才就在屋子和其他人饮酒时,也就在争吵此事。秃头王阿四还赌咒发誓,帽妖一定会再次出现,他一定要把在宝局输掉的钱一次赢回来。
        梁永发张大嘴,那团雾气里似乎坐着一个人,看不太清,但是闪烁着两点绿光好像是一双邪眼。
        云里伸出一只干瘪的手,梁永发定睛看时魂飞魄散,因为这只手根本没有皮肉,分明是前臂和五指的白骨。
        那只手,就指向前面猪笼。梁德发忘记了还没有尿完,一步步向后退,一直退回屋子。几个一同当值的伙计,看到他竟然没提裤子就退回来,纷纷拍桌子大笑起来。
        王阿四抓起一根鸡骨头扔过去:“你这横死的泼厮,不怕风大刮走那撮鸟,这般见鬼模样,怕不是真见到帽妖了?哈哈哈”
        梁德发转过头时,众人才看到那张面无人色的脸。
        “那那……那……”
        “那什么那?“
        “帽……帽”


        几名伙计知道情况不妙,停止哄笑向门边来,却又不敢第一个出去,纷纷让开路等王阿四过来。阿四毕竟是掌刀的屠夫,有几分血性,他从墙上抓过杀猪刀,撞开众人,第一个跳将出去。
        前方咫尺间,那团雾仍然弥聚不散,流云里伸出的那根白骨右手正渐渐缩回。隐约间的两点绿光慢慢转向,看向王阿四。
        “妖孽休走。”王阿四仗着酒胆,奋力掷出了杀猪刀,刀竟然穿过云而去,远处传来“当啷!”一声钢刀落地的声音。
        "老子杀生害命无数,天生就没禁忌,下来啊。”阿四抡拳头就要过去和那帽妖拼命。
        “你休要疯…”两个人过来抱住阿四,怕他胡来。其他人纷纷跪倒向前方帽妖膜拜。
        “神仙大人赎罪,我等告饶,都是这阿四喝醉了,又因赌输了谤神,不关我们的事啊。你要拘魂只拘他的去,我等自发送他后事。”
        这阿四被众人死死抱住,也恢复了几分神志,不由得抓起旁边水桶狠狠灌了两口凉水,这才这才清醒,难免有些后怕起来。
        众人磕头如捣蒜,那帽妖竟然渐渐后退,待它渐渐隐入黑暗时,空中传来苍老的咳嗽声。
        天明时,杀猪巷七大号一共死了一百三十一头猪,都是整笼整笼的死,首当其冲的就是福永号,后院十六个笼子里有六个笼子里的七十二头猪死绝,院子里其余木笼里的猪却都又无事。其他商号的情况大抵类似,有死一笼的有死几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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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8-11 10:44:25 | 显示全部楼层
        包拯带着徐冲赶到南城杀猪巷时,开封府的差役刚到,他们守住街道两边,让包拯的轿子进去。
        实际上,老板们起初并没有选择报官,他们第一时间的计划将死猪拖到汴河边,赶紧搭船转外地卖掉。这种事情以往也没少干,好在沾了帽妖的消息在汴京传的极快,官府立即插手,老包也及时赶到,抢下几具死猪送回交给仵作解剖,其余百余头拉出城焚毁深埋,决不允许再卖出去。
        包拯询问了昨夜的目击者,除了福永号的一群伙计在聚餐一起目击,对门花三娘肉庄的伙计阿丑也看到了帽妖盘旋在自家猪舍上,只是伙计当时吓的不敢喊叫,看着一团怪云在一个笼子上停留片刻有飞出院墙向福永号去了。阿丑蹲在窗后面瑟瑟发抖,不一会儿听到那边炸了锅,先是有人大骂,然后一把什么东西扔过来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响,早上出去看,是一把杀猪刀。
        老包赶紧让人找那把刀找来看。徐冲早已将杀猪刀收证,马上取出来。
        这把刀厚实沉重,看不出什么问题。徐冲又将掷刀的王阿四找来,问他当时所见。王阿四倒是个酒后事情记得清,还能讲得明的。他记得这把刀从略高于两点绿光的高度飞过妖雾。如果那两点绿光是妖人双眼,他觉得应该是伤到头皮了。当时他也确实听到“噗!”的一声,以他杀猪的经验,应该不是碰到骨头,但是至少擦到肉皮了。但是他的话没有得到佐证,福永号的其他伙计都没听到“噗!”的那一声,只听到随后有老者咳嗽的声音。
        刀上没有留下血迹,如果这次现身的帽妖和榆林街的一样,那云里应该坐着一具白骨,倒是没问题。老包仔细查看,发现刀上有一些白色碎屑,看上去不是碎冰雪,他哈了口热气,碎屑没有融化,确实不是冰雪。他凑近闻了闻,没有气味,看上去是透光的白色粘液,不知道是什么。
        “徐冲,小心把刀收好。”


        "是!”
        徐冲将刀收入一个匣子里。
        边上王阿四还想要回自己的刀:”大人,这是我吃饭的家伙。”
        徐冲已然写下一个收条拍在老四胸前:"听着,今日起不得离开京师,随叫随到。”
        王阿四愣在原地,看着老包一行人带着几头死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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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8-11 10:45: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章国祚对赌

        正月二十八戌时包拯坐在轿子里愁眉不展,他看到那些死猪的时候,已然猜到这一轮较量中,对手又抢到了先机。谶诗中所谓的“积尸笼”,显然并不是他派人守候的大理寺刑狱或者御史台诏狱的死囚牢,而是这里;冤魂不是指屈打成招的犯人竟然是猪,它们生而被吃,称作枉死冤魂也不过分。这一轮输的确实窝心,这算什么文字游戏?
        毫无疑问,情况会进一步恶化,整个童谣正从散乱的铺陈,走向一条渐趋完整的脉络。市井里的好事者必然绘声绘色脑补整个帽妖重生的过程:它先爬出豪杰墓,接着潜入大内收贵妃的命,潜伏了七天后,又来到杀猪巷,吸走这里一百几十头猪的魂魄。在收集了这么多阴魂后,它正在变强变大。一只势必动摇大宋根基的怪物正在口口相传中,变得清晰和狰狞起来。
        想到这里,老包不由得揭开轿帘,边上听用的徐冲是个机灵的,赶紧到跟前。
        "大人。”
        “这屠夫阿四倒是蛮勇,这把刀须仔细查验。”
        “是!"
        ”皇城司快马去海州的信送到了没有?”

        “大人问的是那沈括?”徐冲心中奇怪,包拯没正眼瞧过杨惟德,现在倒是急着想见老杨这个忘年故交了?大概是被现实案情逼的没辙了。
        “大人,按时日算怕是刚送到,那沈括不比驿站换马的信使,接信后进京必然更缓,怕是得二月初。”
        “哎!…我今日突感案情纷乱无头绪,有些心力憔悴,才想起这个人,却只怕是真来了,以他所学也多半附会天象,也无大用啊。”
        汴京城内,情绪最先爆发的是赌坊,那些坚信帽妖必不负期望的赌徒们终于扳回一局。今天之前,国丧中的汴京仍然死气沉沉,舆情不温不火地等待着某个时机爆发。现在时机终于到来了,涌动的群情已然炸了锅。酒楼饭馆,以及各种不在禁止娱乐限制内的店铺内,所有的人都在谈论帽妖,谈论天空中明明看不到却又愈加浓重的妖气,甚至皇官内也是如此。民间解谶的夫子们,已经开始在街头小报上发表各自耸人听闻的见解。
        文彦博在神隐了很久后,终于坐着一乘小轿,溜溜达达来到了这次暗中调查的指挥部——军头引见司,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踏进这座深藏在城西北一隅的冷衙门。
        迩英阁一别后,三位受天子勉励,决心一同调查的官员这才首次聚齐。
        文彦博走进院子时,看到边上柱子上系着几条野犬,有几名虞侯看着,这些狗看上去非常普通,并非嗅觉灵敏有助查案的细犬。
        三人互相寒暄几句,就开始围坐看着那柄杀猪刀和堆在边上的民间小报。
        “这一上午,小报就出来了?”文彦博问。
        外面徐冲进来,又抱着几本新收集到的。


        “禀大人,卑职查过,早有无良商人预写了几篇帽妖重临的故事,又做成活字书版,未填入松香,只留最后几行空缺。早上消息一出,便选内中故事接近的,再在末尾便胡乱编几句道听途说的,用泥活字充塞进去,抢先刻印出来了。您看,这小报后面几句字都是歪的。”
        "好啊,好啊。"文彦博拿起一份看了几眼,不由得来了兴致: "恶谶再验,积尸笼竟在杀猪巷。嗯,杀猪巷三字果然有些歪,想来是后填进去的。唉,进奏院的邸报要是能有如此先见之明,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文大人此言差异。若以预测之事先制版,以图便利,那岂不是和占卜看相一般撞运了?岂当得起先见之明四个字?”包拯黑着脸说道,他真是处处要抬杠。
        杨惟德刚想发表一下看法,被包拯这句贬低占卜的话伤到,赌气不说了。
        "今晨,帽妖再现南城,吸走猪只精魄后遁走....."文彦博又抓起一份:“白骨妖人先吸英雄魂,又收贵妃魄,后又得牲畜贱命,聚集人鬼畜三魂,必有大恶还未做。呵呵….…好故事,好耸动。"
        “此等小报就应查禁。”
        “包大人,禁绝小报岂不成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妖言不禁,恐招其祸甚于大川。”
        “那些死猪查验如何了?”文彦博不想抬杠,换了个话题。
        “禀文相,没有查到毒药。只是一些证言说,事发前听到猪笼内有躁动。”
        “未能查出毒药,未必就没有投毒。”文彦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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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8-11 10:47:25 | 显示全部楼层
        “文相所言极是,按照医理若有毒药必聚集于肝。下官已着人抓来外面几条野狗,将猪肝取出喂了,只等结果。““哦,包大人思虑甚周,甚好。”
        文彦博转身看外面狗子,看上去活蹦乱跳,没有什么将死的异样。
        “已近一个时辰,看来不会死了。”包拯摇了摇头。他试图找到每一个可能装神弄鬼的点找出来,只要戳穿一点,整个阴谋就会坍塌,但是这样的事没有发生。
        “既然还没有线索,接下来就是二月二的日蚀了?”
        文彦博转向杨惟德。
        “正是。”杨惟德恭敬起身。
        “会如何?”
        ”当日京畿确会有日蚀,然而若大雨雪,则天阴云低,无法看到日蚀。”
        杨惟德也只能找到这么一点被动获胜的可能性,不出预料地遭到了包拯的白眼。
        “杨春官所言有理,若天佑大宋,或有稠云遮蔽,童谣自破。”
        “文相,我查阅了前朝至今,二百年来京畿地区天候记载,二月初大雪云厚的机会极高,或有三四成。““好,天佑大宋,必有瑞雪祥云。我这就密奏官家设坛祷祝,以求瑞雪。


        两人互相打气鼓励似乎把二月初二下大雪这件事定下来了,唯独老包摇头叹息,原本是要破除敌人装神弄鬼,没想到他们竟然想要呼唤鬼神。
        文彦博坐了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片刻后醒来,又随便找了个头疼的理由回府。杨惟德借口唐玄宗大中七年前的天候资料尚未查看完也开溜了。最后屋子里只剩下包拯,他望向外面。几条野狗还在那里活蹦乱跳,丝毫不像中毒。
        大人,”徐冲进来,“这些野狗还是放了吧,我看是无用了。”
        “再用猪肝喂食,明天再看看。”
        "是!"
        正月二十九戌时一刻正当东京卞梁鸡飞狗跳之时,汴河下游的的宿州境内仍然很安宁,帽妖在京中出现的消息零星已经传来,没引发太多恐惧,贵妃国丧禁娱乐一月的圣旨,出了京城也没多大约束,这里的人们起居生活一如往常。
        运河边,停靠着一只气派的客船。
        如今正值隆终只有西北风,加之汴河中水流向东南去,只能能靠纤夫拉船向汴梁去,夜间纤夫休息,船也只能停泊河岸。
        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背着手站在船头,观看远方星斗。


        书生凝眉思忖似有所思,随即将手上图本打开,对照上面星图。一名船工打着哈欠走过来。“沈先生,夜里风大,不如到船舱里歇息。”
        “船家,你来的正好,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先生莫要用请教二字折煞小可,尽管问便是。”
        “船家,行船之时,可曾以那中天北极星来辨别方向?”
        "先生,若平日只在这内河漕运,倒是不需观星辨位,只是小人在舟船上讨饭吃,也常年出钱塘江走海上,南行两广、安南或北去登州,时常不见海岸,故而也辨识得一些星。”
        “那甚好,我来问你,我见这北极,比之前在余杭所见,似要高些许?是否是我看差了?”
        "先生所见不差,确实如此,只是余杭距此太近,还不甚清晰,若是往南去占城,北天诸星皆比此地所见低寸余,而南天星辰却要高。”
        "船家可知何故?"
        “不知啊。”船工笑而摇头。
        书生凝眉自语: “若大地平整,必不如此?"
        “难道先生认为是大地隆起不平整?”



        “哦,我说不平,并非非山川起伏之意。我只是觉得,若自南到北,北天星辰变高,或可说明大地非平,乃是圆的?其实我常观月缺之形,料想或是大地背日之影遮蔽所致。”书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像是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故而,我们在圆之面上,越往北,北天星斗越高。越往南则低,直至低到地面下不可见。”
        “先生,大地若是圆形,那背面之人,岂不掉下去了?"
        “呵呵,船家谬矣,背面之人岂知在背?他们为何不觉得我们才在背面?”
        “先生所思太深奥了,小人听不懂啊。”船家笑着退下,心里想:不能继续和这个书呆子在这里喝着西北风,聊这些不着调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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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8-12 09:43: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章 勾栏女

        正月二十九 亥时。
        书生仍然一个人停留船上,迎着西北风愁眉苦思。只感觉边船边跳板上有什么东西一闪。他定睛再看,漆黑一片,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此时船上船工全都睡死,可以听到呼噜声从船舱里此起彼伏地传来。远处树林里人影幢幢,分明有一群人呼喝着过来。
        书生走到跳板边查看,阴影里两条人影抢到前面,竟是两名女子。其中一名带着帷帽薄纱遮住了脸,另一个十三四岁,长得清秀机灵的样子,挽了个丫鬟的发髻,背后还背着一张古琴。
        “这位公子,”那丫鬟模样压低声音,“我们被坏人追,要是被擒可就死了。”
        她说完紧张地看向岸上树林。
        “哦哦。”
        书生有些不知所措,那边树林后确实星星点点有火把闪动,隐约还有狗叫声,确似有一群人正过来。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一眼瞥到那不语的娘子,虽轻纱遮挡看不清楚,但是仅凭依稀所见,也是一张极标志的脸。此刻她正睁大双眼,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一时间,书生忘记了自己其实还可以选不。

        ”歹人说话就到了,公子可要救救我们。落到他们手里,娘子可就.”丫鬟揪住书生衣襟苦求道。
        “好好,你们先躲进船舱,舱尾倒数第二扇门,不要出声吵醒船工,我自来理会那些人。”
        书生决定淌这趟浑水,两女子赶紧钻进船舱,留下书生一人站定船头,假装背着手赏月,心里七上八下琢磨着怎么办。
        转眼,几条举着火把的汉子从树林里钻出,为首的大汉还牵着一条狗。他们各自手里拎着木棍或者绳子,看穿着倒是整齐,与其说是强盗,倒是更像是什么庄户的庄丁,手上也没有兵器。随后出来的是一名老头,老头由两名后生搀扶着,气喘吁吁还有些驼着背。
        老者在这群人簇拥下,走到船下,没有喧哗只是四下查看,最后抬头时,不期与书生对视。
        那老者在船下施礼唱喏:“这位公子,老拙带着这些后生深夜搅扰了,抱歉,抱歉。“'老丈不必多礼。”书生居高临下向老头还礼。
        “我等并非歹人,就是附近庄子里的庄客,正追拿两个私逃的女贼,敢问公子刚才可曾看见附近有生人走过?”
        “"哦,我整夜在此赏月吟诗,诗还未吟成,却也并不曾见到有人。”
        书生回道。
        "是这样?"老者略迟疑,眼睛向船上瞄了几眼。


        书生心提到嗓子眼,担心他们顺着跳板上来,自己可挡不住。
        “九公,我看狗子要向北跑,”牵狗的虬髯大汉说道,他牵着的狗正仰头在空中搜寻气味,“我看,多半沿河向北去了,我们可无瑕在此与不相干的人消磨了。”
        老者又迟疑了片刻,对着书生作揖:“既然未见,那小老儿告辞。”
        这群人跟着那条狗,沿着运河河岸追过去了。
        “看来多亏这条笨犬了。"
        书生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进船舱。两边都是大舱,里面的通铺上睡满了船工和客商,此刻鼾声正此起彼伏。
        最前面是几间单人客舱,亮着灯的就是自己的舱,但愿那两个女子不会找错。
        他拉开舱门兴冲冲头去,却见那丫头以极灵敏的身手闪到侧后,只撒到她手上一闪而过的寒光,竟然反握着的一柄短剑。见是书生进来,才悄悄收短剑进袖子。书生也是一怔,暗忖自己救的真是弱女子?倒是那端庄的娘子就坐在灯下,此刻已摘下了带着薄纱的惟帽。
        “恩公不要怕,锦儿也是提防坏人进来。”
        书生连声诺诺,这才瞧见这娘子生的真是好看,刚才天黑又兼隔着轻纱只看到个大概,此刻灯下再看,实在是绝色人物,大约十七八岁,只是显得异常疲童和虚苍白。
        “恩公请坐。”娘子反客为主,“还没请教恩公大名。”
        “恩公当不起,在下…沭阳小吏沈括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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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8-12 09:44:3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来是沈公子。小女子唤作小苹,这厢拜过恩人。”
        女子起身万福,她的丫鬟悄然出舱去了,大概去查看是否真的没人上船。
        “这位娘子,那些歹人,都被我几句话糊弄走了。”
        “恩公可见他们去往哪里了?”
        “跟着狗,沿河向北去了。”
        “跟着狗去了?”小苹微微一笑。
        那丫鬟锦儿走路全然没有声音,她再次返回舱内,依旧没让沈括提前发现,她向那娘子点了点头,确定安全。
        "娘子,可否告知…..那些到底是什么样坏人?"
        “沈公子,可见到那领头的老者?”
        “见到了。”
        “哎……这老者,其实是小女子的公公。”
        “啊……”沈括大吃一惊。
        “说起来也是我命苦,”女子慨叹一声姗姗泪下,似在回忆不堪往事,“我自嫁到夫家只半年,那短命的丈夫就病死了,按说命长命短由天不由人,但这夫家好生难缠,将这亡故之则着落到小女子身上,处处与我为难。"


        “所以要逃走?”
        "起初也不曾想,只想与他们家讨一个合离书,两厢好散;我自有些积蓄,也不图他家半分财帛,只求饶我自奔前程,两不相欠。却不料这家人好不讲理,诬我暗通奸夫气死亲夫,竟要以族规将我装入木笼沉毙深潭。”
        “岂有此理?朗朗乾坤,如何还有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好在锦儿是我嫁来时带来的丫鬟,于宗祠外偷听到他们谋划,又见庄客在打造木笼,这才舍命告与我知,我主仆二人连夜出逃想要寻觅条船回东京,却错过时辰……若不是恩公搭救,被他们拿回去,只怕要溺死在木笼里。"
        女子说着突然向沈括下拜,边上丫头锦儿也一起下拜。
        沈括赶紧搀扶起: "既读圣贤书岂能见死不救?"
        实则沈括心里也有些嘀咕,这姑娘讲的故事有些离奇。虽然溺毙奸夫淫妇之事也在杂书游记中见过,但是多是偏僻荒蛮的去处,此处距京城不过几百里,乃是开化地界,如何还有如此陋习?
        “如此恶行,大姐为何不去告官?”
        "恩公实不知,我自幼生在东京汴梁瓦肆勾栏里人家。与后来的丈夫也是在青楼相识,他与我生出情愫,先是梳笼后便为我上下打点脱籍,又娶回家做正妻主母,恩爱自不提。可恨他也是个命短的,却苦了我也;我那公婆却又是乡野间不晓是非、不懂情理的,只听信那一大家子亲戚搬弄,凭空诬我勾搭小厮、下仆,又捏造些浮浪诗词的信笺构陷我与东京旧相好私通;若是去见官,我非此地生长,他们家却是本乡大族,素来浸润官长互有勾连,兼有亲族邻里买通旁证,奴家我一张嘴,如何也抵不过那么多舌头诽谤。再者小女子也确是倡优出生,非清白良籍,若是那堂上老爷也是个颟顸蠢直,泯灭天良的,如何肯为奴家做主? "
        “哦哦,原来这般缘由,”沈括这才发现自己救的这位娘子身世着实也不简单,“那大姐可想过去处?”


        “哎。原本也想图一个嫁夫从良的安逸日子,怎奈天不遂心愿。如今思来想去,也只好趁着青春年华,色艺犹存,先回东京投奔舅母,讨旧业罢。也是我命苦....."
        她说完已然泪水涟涟。
        这些话倒是没什么可疑,从她们带的东西看,无非几件乐器,确实像是行院内弹唱谋生的女子,唯独这小丫鬟随身带的短剑有些怪异,尤其她刚才反手藏刃的样子,竟还利落的很。
        “大姐,此船正是北去东京,我看那些追你的人,也是往北去,然而船上自是安稳,只是不要声张露面。明日我替二位与船主人商议,腾出一间空舱,离前面闲杂人远些的,几日后便无虞了。"
        “多谢恩公。”
        小苹与锦儿一起万福。
        “今夜么,你们先在我这里歇了……我自去外面赏月。切记人天亮多时,不要到船上面。”
        沈括说着转身离开,那小萍似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挽留却最终没说出口来。
        沈括大步走到前甲板上,寒风吹拂过他的脸,他心里倒是如一团火。他虽为书读书人,却也素怀壮士心,尽管这弱女子越看越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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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8-12 09:45: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章 临江仙子

        正月二十九 辰时跳板拆走,纤夫们开始拉船。沈括才找到船家要加舱,小萍与锦儿也出来相见,倒是把船老大吓一跳,也不知道这二位什么时候上来的。
        商量加舱倒也简单,小苹只掏出二两银子,船家已然满脸堆笑点头如捣蒜。想来小苹这般好看的勾栏妓女,又是东京见过世面的,私藏细软自不会少。
        整整一天小苹与锦儿躲在舱里不露面,都有沈括送饭进舱。船上拉纤使帆的都不知道有这二人。
        深夜间,沈括在自己舱里计算时日,甲午年丙寅月正月小无三十,再有一刻便是二月初一,距离东京却还有百十里地,也不知道赶不赶得及后日巳时的日蚀。
        担忧了一晚上,早上他忧心忡忡来到甲板,却见小萍和锦儿已然在那船尾观看沿岸景色,看来已经不担心被那家子不讲理的人抓回去了。
        她们二人还搬了张桌案将那张琴摆好,焚了一炉香在案上。
        沈括从后面走过去,想打一个招呼。小萍已然开始弹唱,于是他识趣站住,默默聆听。
        弹奏的乃是一首双调小令《临江仙》。


        一时间歌声婉转悠扬,正配小苹唱饲中的几分悲凉:
        深夜梦回楼台朱门紧锁,酒意消退但见帘幕重重低垂。
        去年的春恨涌上心头时,人在落花纷扬中幽幽独立,燕子在微风细雨中双双飞翔。
        记得与小苹初次相见,身着两重心字香熏过的罗衣。琵琶轻弹委委诉说相思滋味。当时明月如今犹在,曾照着她彩云般的身影回归。
        这首词沈括还是第一次听,竟也被其中淡淡忧伤打动,有趣的是,内中竟还有小苹的名字,似是极深情之人为她专写的这首词。
        沈括不由一转念,想起前日夜小苹提到,他那无良公婆竟然疑心她与京城中旧相好私相勾连,诗词往来气死了亲夫。想来这通诬陷,也未未必没有实据?不过无论如何,能救下她们主仆也是善举。
        此刻,他只看到小苹侧脸,却见她一行清泪落下。
        “哎,真个是早春游河,眼见是一片花花草草哀哀,莺莺燕燕戚戚!”
        “姑娘,如今隆冬,哪儿有什么花花草草莺莺燕燕。”锦儿调皮道。
        ”你个死丫头,又笑我强作哀愁为作饲?““不敢。我知姑娘心思,花花草草全不打紧,无非是燕燕戚戚。还当我听不懂这弦外音?”
        “又在胡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便是撕了我也要说,莺莺燕燕戚戚哀哀,好个不知羞的娘子。”


        斗嘴正欢,一只声尖啸声从空中传来,两人停下嬉闹一起抬头看,一只不大的鹰正在空中盘旋。锦儿似认得这只鹰,便在小苹耳畔小声嘀咕了几句。小苹脸色忽而欣喜起来。
        "姑娘,那莺莺燕燕可就来了。”
        两人急着起身要走,一转身看到身后沈括。
        “公子,小女子有礼了。”
        小苹起身到了船边,看向运河沿岸街市。锦儿则搬起那张琴急匆匆回船舱。
        ”公子可知到了哪里?”小苹问。
        “哦,已出宿州境,此地已到宋州,若快些,明日便到京城了。”
        ”宋州?看似繁华不输东京?”
        “"宋州沿着汴河占着漕运之利自然热闹。中午便到宋城码头,那里更繁华。”
        “可有有趣的去处?”
        ”倒是有些去处;”沈括凝眉思忖,想从肚子里搜刮些见闻来卖弄,"对了对了,有一处。是唐人所做志怪笔记《续幽怪录》所载:曾有书生韦固在此地一株桂树下,撞见月下老人正翻看婚姻簿,于是请其成全一段原本他高攀不起的烟缘。那月下老人便在他脚上牵了红线,另一端绑在其所爱刺史女儿脚上。十三年后,竟然成就了这段姻缘。后来便有人在那桂树处,盖起一座月老庙。那桂树如今还在,想要成就姻缘的人便去捐些香油钱,然后将一根红线绑在枝头,一头写上自己姓名,另一头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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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8-12 09:46:55 | 显示全部楼层
        “真是个怪诞无趣的故事…”小苹噗嗤笑了起来, “人间哪儿有这般便宜?天上又哪儿有这么无聊的神仙管这般俗事?"
        “传说虽荒诞不经,也是人文掌故。
        “依着我看,多半是那月老庙的庙祝诌佞出来骗香油钱的,可怜这世上,也有那单相思的活该被骗。”
        不知道为何,沈括倒是很喜欢小苹的这份略带尖酸的通透,像是个京城里吃过见过的勾栏女子。
        天上再次传来啸声,那只鹰竟然还盘旋头上没有走。
        “对了大姐,刚才你所吟唱的那首词,如此温婉动人,我竟孤陋寡闻未曾见识过。”
        “恩公端的是好人,不去那声色地方,便不会知道。这首词乃是今年行院里刚流传的,是我在京城里姐妹来信里抄录来的。信笺里未提及作者姓名,怕是个浮浪轻佻之人所做吧。”
        她的话似有遮掩,因为没解释为何她远在宿州守寡,京城流传的词中竟还有她的名字。沈括自然也不好追问。
        中午时分,船行到宋城外码头,纤夫们也要休息吃饭,船家搭起跳板让乘客自由上岸,约定未时三刻起航,过时不候。
        沈括到甲板上时那只盘旋的鹰早不见了,他一眼看到锦儿换了一身男装,挤在其他客商里悄悄下了船,身后还背着那张包裹好的琴,她身材娇小,钻进人群便不见了。沈括想:怕不是盘缠不够,找兑坊去典了当了?
        四下没看到小苹,也许躲在舱里不敢下船,虽说距离宿州已经两三百里,却也不敢说这样的热闹地方有没有半点危险。


        他感觉腹中饥饿,便也下到岸上,穿过集市四处游荡看看有什么可以饱腹的东西。
        这里确如他所说占着漕运之利的繁华地方。各种买卖铺户,货物应有尽有,饮食店铺也不在少数。
        沿着大道走了一程,他便选了一家临街卖面饭大铺子,直上二楼找了个靠窗可以俯瞰街道的位子,叫来过卖要了一份煎鱼饭、一份煎杂、两张胡饼。胡饼一直是他心头爱,他小时候随父亲去京城,就在大相国寺前吃过那里大和尚做的炊羊羹与胡饼,可惜回到南方就找不到那种滋味了。
        他一边等着饭食一边回想当初味道,都说大相国寺和尚做的荤菜一绝,今次去一定要再次尝尝猪头肉和烹羊杂。
        饭菜一会儿送来,他便向窗外看去,行人川流不息街道两边店铺林立。他突然想起刚才卖弄见闻提到的月老祠应该在城门附近山上,但只是树上看过,却也并不知道在哪儿,于是四下张望寻找。他原本倒是想去烧一炷香,看看那颗树,但是刚才听小苹说了,这些故事都是庙祝胡诌出来骗单相思的,便有些犹豫了。那些话虽尖刻,却也就是这个道理。
        他年幼时,对齐谐志怪类笔记颇感兴趣,也曾发愿想要求仙山学法术,却因为后来在汴梁偶遇一位高僧指点他说:宇内无混沌,万物循其道。所谓道,或有形或无形,却必可循、可计算、可复验,如水逐低走而日出东方,万古不颠破,是为道也,若颠破,凡有一例,伪道也。
        这段话扭转了他的人生,从此便不再轻信那些没有规律可以探究的无稽故事了。
        这次赴京也是因为司天监的信笺 要他抢在明日,也就是二月初二日蚀前进京,可惜今天已然是二月初一,却还有几十里路,无论如何赶都是来不及了吧?


        左右寻觅了一会儿,终于瞧见不远处小山上,香烟缭绕处似是一座庙宇,想来就是那月老庙。他穷尽目力向那里望去,却看到台阶上一袭白裙颇眼熟,看背影竟是那小苹。
        “好你个看伶俐通透的大姐,竟然这般口是心非,也去这骗香油钱的去处?没料到被我瞧见了吧。”
        沈括暗自好笑,眼看着那小苹径直进了山门,就在那月老殿门外伫立祈祷,这一站竟然有一小会儿,可见心中发愿甚是虔诚。
        沈括嚼着饼心里思忖,到底是什么样男子,让有这样一双慧眼看穿俗世的女子爱慕?是否她那番看穿红尘的话背后,其实也在单相思?
        小苹祈祷了很久,捐了些钱,便有庙祝引着到了后院桂树处,看起来这月老庙的桂树并不是人人可来牵红线,还得先交钱才行。
        那庙祝取来红丝线和纸笔放在树下桌上,便退下了。小苹坐下写起名字。
        “好,待会儿回船上我便问起此事,看大姐你如何回答。”
        他心生恶趣想要戏弄小苹一番,一边吃饭一边寻思如何欲擒故纵诱使她掉进圈套?想来这小苹羞的脸红也挺好看。
        想到得意处,脸上浮现笑意,却又瞥到庙外驼背身影一闪。
        他的记性不错,哪怕见过一次的人无论是相貌还是身形都能记得清楚,分明是那天夜里追小苹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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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8-12 09:48: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章 断谳

        二月初一 午时一刻沈括在楼上焦急地看这驼背老头并后面紧跟着几名后生,一群人正在庙门与一人交谈,那人正向庙里指指点点,想来小苹换了身衣服带着薄纱遮脸的帷帽,还是被盯上了。这是何等执着的亲翁?眼看追到京城也要置儿媳于死地?
        几个人快步上台阶就像庙后闯去…..
        沈括暗叫不好,赶紧起身在桌上丢下几百文钱就飞奔下楼,出了门急转向那月老庙去。街上人太多,实在是快跑不得,好一会儿才赶到台阶下已然是气喘吁吁,来不及稳住呼吸,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奔上石阶直入庙里,就看到刚才收钱的庙祝正倒在地上骂街。
        "什么横死的腌臜畜生,敢在白日里撒野抢人,也不瞧见这月老庙是有王法的地方,脱不了官司你们还得孤寡报应,来世也不得好报,必是鳏命。我呸....."
        沈括也不多问他,径直冲进后院。那颗桂树就在那里,上面系满了红丝线在风中飘散。后门洞开处,隐约可以看到后山上有人正扛着小苹在跑。
        他追出后门,向山上跑去。他心里盘算着如何行事?此时若是去报官,就失了小苹去向,不如先偷偷尾随找到他们去向,然后再暗暗退回来报官为好。与船家约定好的未时起航,则无从牵挂了,至于杨少卿给出的到京城时限,也只能先抛诸脑后,只有等先救了人再说吧。


        他拉开距离在后面偷偷跟随,时而可以看到小苹就在前面一里外,被人扛在肩头走,她倒是也不挣扎也不喊,大概被捆结实并堵住了嘴。
        前面人走的不快却脚 下也不停,沈括小心翼翼紧跟在后面,他也担心被发现。他不敢 细想其中危险,或许那老头认出自己,多半会猜疑自己就是奸夫,搞不好一起沉塘。
        一直追到未时,想来那船已经自顾自开走了,那几人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沈括环顾四周已然身陷山中,若天黑恐怕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看来有失计算了。
        又追出一程,也不知道时辰,只是天色渐渐黑下来。前面小山丘上有了一座房屋轮廓。一行人进去后那里亮起了火光,看来终于到了这伙贼人落脚点了。
        沈括偷偷靠近后发现,是一座破庙,门口神像倒了,两边围墙也坍塌了不少。他蹑足潜踪翻过断墙,到了大殿外面。看到那里有一个架子,架子上悬挂一只木笼,大小正好可以塞进一个人。一名黑衣人正爬在架子上,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调整上面的辘轳。沈括借助夜色绕过这人到了庙后面,听到山后潺潺山涧声,想来下面有水。
        他转出破损后墙便到了山 崖 边,向下面看了一眼,下面隐隐有波光,确实有一处深潭,看着不远但是没有下去的路,这大概是他们做了一个架子和辘轳的原因吧?要把木笼从这里放到下面深潭里。看上去颇有仪式感,为什么搞的这么麻烦?
        他从庙后面向里钻,小心避开大殿里面火堆传出的摇曳光亮,利用蒿草遮掩钻过倒下的大殿后门,不一会儿就捱到了神幡后面。从这里可以看到几个人正在里面。
        一身白的平儿就在篝火边坐着,倒是没有被绑被打,还在啃一根鸡腿。驼背老头就在他对面坐着,其余几个后生散在四周。
        他寻思着今夜他们大概不会行刑了,等晚上这些人都睡着了,设法把小苹救出来。正探头四处观察,只见那老儿双手递给小苹一杯茶,神情并非凶神恶煞。


        “你也知道这是规矩。规矩便是不能坏的。”老头说。
        “我自是知道。”小苹渴了一口茶,喝的急了竟然打起饱嗝。
        “所以也别怕,只那么一会儿就过去了。”
        “你何时见我怕过?”小苹豪横道。
        “不怕,却为何要跑?”
        小苹继续啃鸡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沈括想这老头脑子必然有恙,你要溺死别人还不许跑?
        “那夜,在运河船上糊弄我的文弱书生,可是你那位书信传情的旧相好?”老头接着问。
        小苹迟疑了一下。
        “若不情愿,你也不必回答。”
        “我与那公子只是萍水相逢。”
        “那……你是为了他才跑?”
        小苹停下咀嚼,却也不答。
        “不多问了,明日便见分晓。不过,今夜得将你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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