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楼杀人事件》土楼构建多重密室(完结)，作者：青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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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叫龙凤楼，是龙凤村面积最大的土楼，它的建成时间也最早，据说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副驾驶席上的郑佳向我解说道。

来不及多看几眼，我便在学妹的催促下，将车停到了不远处的空地上。下车后，我发现陈默思站在车旁伸着懒腰。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目光移向郑佳后却少见地露出了笑容，亲切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一番闲聊后，我们将行李取出，在郑佳的带领下，前往刚才看到的那座龙凤楼。郑佳说，龙凤村即将大力发展旅游业，停车的那块空地不久后就会被改建成停车场。难怪那里除了我们的车，还停了其他几辆车，看车型还都不便宜呢。

没走多远，我们来到龙凤楼的正前方。这栋土楼所处的地势颇高，从远处看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步行上坡，竟让我有些气喘吁吁。土楼的入口大门紧闭，看起来完全不像旅馆。

我说出自己的疑问后，郑佳笑道：“哈哈，你想什么呢？这里是穷山村，哪里有什么旅馆！”

“那这里是……”

“当然是村长家啦！村长家的房子大，来这里的客人基本上都住他家。”

“原来是这样……”

我恍然大悟，再度抬头看向眼前这座庞然大物。如果整栋土楼都属于村长家，那接待几位——不，就算是几十位客人也应该不成问题吧。我正这样想着，郑佳已经拿起门环，在古旧的大门上用力敲了几下。天色已暗，清脆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山村显得格外刺耳。我侧耳细听，门后却连一点声响也没有。

郑佳倒也不急，站在门前耐心等待。这时我注意到，大门左右两侧贴着一副对联，看样式不是市场上贩卖的普通印刷品，而是用毛笔在红纸上精心书写而成的。上联是“金龙闹海春潮涌”，下联是“喜鹊登枝福韵高”。我对书法不怎么了解，只是看对联上的字颇为端正，赏心悦目。也许是因为日光和雨水的侵袭，整副对联已经褪色了。

就在我浮想联翩之际，门后传来脚步声。声音很是清脆，我甚至能分辨出这是硬底鞋踩在石板上发出的。很快，随着一阵门闩抽拉声，大门终于打开。门后露出一张稚嫩的面庞，是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他看到我们后，开心地跑了出来。

“小佳姐姐！”

他似乎完全忽视了站在一旁的我和陈默思，直接朝郑佳扑了过去。看这样子，他们应该早已熟识。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的重逢，我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便想跨过门槛直接进去。这时我发现郑佳正在向我使眼色，我踌躇一阵，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无奈之下，我正准备出口询问，陈默思突然走过来，向小男孩伸出右手，手掌上是一块巧克力。小男孩立刻双眼放光，不过他还是扭头看了一眼郑佳，在得到同意后，才兴奋地将巧克力拿到自己手中。得到礼物后，小男孩一蹦一跳地往土楼里跑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原来郑佳刚刚的眼神是给糖的意思，我一时没能理解。幸好陈默思这家伙反应过来，才没让我们难堪。郑佳这时也站起身，对我们笑了笑，便率先跨过门槛进入土楼。进门之后是青石板铺成的地面，虽然不是特别平整，但我们所带的行李箱本身不重，搬运起来倒也没费多大力气。穿过第一道大门后，前方还有第二道大门。此时，第二道门已经敞开，我们径直穿了过去。没想到的是，穿过第二道大门后，面前又出现了第三道大门。这次我们并没有进入，而是向右拐，沿着圆形的走廊继续前行。

土楼内部的房屋都是木质结构，布局整齐划一，搭配上青灰色的瓦片，一旦进入，便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万花筒中，令人眼花缭乱。没走一会儿，我们在其中一个房间门前停下。跨过木质门槛后，我们进入房间。由于是阴天，又没有开灯，室内光线很暗。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下，我只能勉强分辨出这里更像个仓库，并不像能住人的样子。果不其然，还没等眼睛完全适应环境，走在前面的郑佳又行动了。

房间左侧有一道木质楼梯，登上楼梯就能到达二楼。我们提着行李箱，费劲爬了上去，胳膊酸得不行。还好我们的住处离楼梯不远，出楼梯后右侧的两个房间就是。在将房间钥匙分别交给我和陈默思后，郑佳似乎有事，先行离开了。郑佳走后，陈默思二话不说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又向前走了几步，才来到自己的房间。室内布置颇为简洁，一张简单的木床，再配上木桌、木凳、木柜，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家具。这些简易的家具无不散发着独特的木香。放下行李后，我本想休息一番，可奈何人有三急。我仔细找了找，发现房间内竟没有卫生间，这么说是要使用外面的公用卫生间了。

现在我有些后悔，刚才趁郑佳还在的时候问她一下就好了。这里房间这么多，如果一间间寻找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出门来到走廊，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寂静中只有隔壁传来的阵阵呼噜声。陈默思这家伙肯定又睡着了。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挨个房间寻找。这里的房间大多上着锁，我又下楼去找，最终还是放弃了。

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时，左侧一个房间的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他原本是想出来抽根烟的，看到我后就把烟放下了。膀胱的肿胀让我坐立难安，此时便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赶紧向他询问卫生间在哪儿。

“左侧第三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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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向我示意一下，便点燃手中的烟，兀自抽了起来。我感激地向他点点头，赶紧转身就走。我按照他的指示走进洗手间，和想象中不一样的是，里面的设施已经很现代化了，洗手池和马桶都十分清洁，看来平时也经常打扫。

解决了内急之后，我准备回房整理行李。上到二楼，我又遇到刚才指路的中年男子，没想到他也上楼了，此时正靠在栏杆上抽烟。我向他打了个招呼，表示感谢，中年男子回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将手中的烟头按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我叫王磊，你不用见外，叫我磊哥就行。”说着，他从上身衣兜掏出一沓名片，从中抽出一张递给了我。

我看了一眼，这位磊哥的头衔是一个旅游投资开发公司策划部门的主任。这么说的话，他就是之前郑佳说的要对龙凤村进行大规模开发的那个旅游公司的人。想到这里，我再次打量眼前的中年男子，衬衫配休闲裤的半正式打扮，与他的身份正相称，既不显得太正式，也不会让人觉得太随意。此时他戴着一副钛合金无框眼镜，镜片后的双眼炯炯有神，显得十分惬意，看起来他的心情很好。另外，他的身材高大，我接近一米八，他比我还高了半个头。

“那个……貌似你还没介绍自己呢？”自称磊哥的中年男子突然笑着说道，嘴角微翘后，眉角上多了一丝皱纹。

我不禁小声“啊”了一声。刚刚注意力全在眼前这个人身上，我竟忘记介绍自己。我赶忙说道：“我叫陆宇，一名推理小说作家。”

我用了作家的身份来介绍自己，或许会对我们后续的工作更有帮助。果不其然，在听完我的介绍后，这位旅游公司的负责人显然是愣了一下。虽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他的目光中显然还留有一丝疑虑。

我补充道：“其实我这次来也是偶然，之前在网上看到有关土楼的介绍，一下子就被这种独特的建筑风格迷住了，想着亲自来体验一番，说不定就会有什么新的创作灵感。所以我才跑来了。”

听到我的解释后，中年男子眼中残存的疑虑消散不少，随即他哈哈笑道：“是啊，这也是我们公司看中这里的原因。这些存在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古老建筑，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就算我们现在看到它，仍然能被它那种独特的气质给震撼到。尤其是这龙凤村，更是瑰宝中的瑰宝……”

看到他这一副痴迷的样子，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从现在的接触来看，我并没有发现这个龙凤村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个四百年前的财宝传说，不会无缘无故落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龙凤村头上。想到这里，我对那个传说更加好奇，可惜的是尽管之前我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可和龙凤村相关的几乎一个都没有。郑佳那个丫头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也许，只能从这个村子里的其他人入手了。

这时，中年男子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简单聊了几句，便说自己临时有事，下次有机会再聊。然而他刚走几步，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向我说道：“对了，今晚村长组织了一个节日庆典活动，你到时也可以过来看看。”

我点点头，目送刚刚才认识的这位磊哥离开。和他告别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感受着满屋子木质家具散发出的古老气息，困意便在一瞬间席卷过来。我倒在床上，连鞋都没脱，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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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我被外界断断续续的响动吵醒。我起身看向窗外，外面已是一片漆黑。拿起手机，我这才知道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

刚刚睡觉的时候我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没脱，看来今天是真的累坏了。我打了个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房门，刚才半睡半醒时耳中听到的声响瞬间被放大无数倍。这是鼓声，鼓点时而密集时而舒缓，像是两头缠斗的公牛，时而进攻，时而试探。

我站在走廊，土楼东侧的天空已被无数灯火点亮。这时我才想起傍晚时分那个旅游开发商提醒我的话，今天晚上是有节日庆典的。虽说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节日，不过从远处传来的这份动静来看，这个节日想必也是十分热闹。昏暗中，我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沿着楼梯朝楼下走去。凭着来时的记忆，没一会儿，我便出了土楼。

我朝着亮光望去，刚才的锣鼓声显然更响了，仿佛在吸引着我走过去。离得近了，身旁还会不时蹿过一些孩童，大约都不到十岁的样子，此时他们都朝亮光处欢快地跑去。我环顾四周，整座村庄各处都有一些亮点。这些亮点有些稀疏，但至少比下午我们来时的空荡有了些许人气。这些灯光从诸多土楼狭小的窗户中挣扎着出来，可当面对笼罩在整片大地的巨大黑暗时，它们又显得如此渺小。我转过目光，下意识地向前走去。

很快，视野中的那片光亮便显现出具体的形状，喧嚣的锣鼓中也细化出了各种人声，有喝彩声，有欢笑声，也有孩童们嬉笑打闹的声响。我继续走近，顿时，一条巨大的火龙冲天而起，几乎完全占据了我的视野。它盘亘在半空，伴随着密集的鼓点，富有节奏地舞动着它那硕大的身躯。

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足足愣了好几秒，直到有人拍打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并没有发现那人的身影。之后我另一侧肩膀又被人拍了一下，我这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而这个人只可能是一个。我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继续看向前方。没过一会儿，郑佳就略显无趣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这个人真无趣，让我捉弄一下都不行啊！”说完，她还向我吐了吐舌头。

我没理她，只是随口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这你都看不出来？舞龙啊！嘿嘿，没想到我们这个大作家连舞龙都没见过，这可是我第一次听说哦……”

“你别打岔，我是说这是什么节日庆典活动吗？”

见我没有附和她的意思，郑佳也不再开玩笑。

“清明刚过，端午还没到，哪能有什么节日？这只是为了过几天的成人礼准备的。”

“成人礼？”

我喃喃念叨着，这个看似很久远的词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没想到在这个遥远偏僻的小山村中，竟还留存这样的习俗。

“按照这里的习俗，要到二十一岁才能举行成人礼。”郑佳继续解释道。

“每次成人礼都会有这么大的阵仗？”我又看了一眼面前正热情游动的舞龙队伍，不禁好奇地问道。

“其实也不是这样。我来的时候周围有人告诉我，这次是因为村长要推进龙凤村的旅游项目，才特地将几天后的这场成人礼办得如此隆重。”

“到时会有很多人要来？”

郑佳点点头，说：“除了本村的男女老少，还会有很多慕名而来的游客。当然，这也是想要推动龙凤村开发的那家旅游公司安排的，到时可有热闹看了。”

听到郑佳口中提到那家旅游公司，我脑海中很自然就联想到今天在门口遇到的那个旅游开发商。虽说商人都逐利，但这个磊哥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坏，甚至还有几分亲切感。我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此时我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

听到这个，郑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怎么，还没吃饭吧？吃晚饭的时候我还上去叫过你，可谁让你竟然在睡觉呢！对了，还有你家那位沉默大侦探，恐怕到现在都还没醒吧？走，我带你找吃的去！”

我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却被郑佳一把抓住手腕，直接将我拽着往土楼走去，一点思考的余地都没有给我留下。没过一会儿，我们就重新回到了住处，也就是那座巨大的龙凤楼中。经过刚才这番小跑，我仅存的力气已被耗光，腹中的饥饿感不停地压迫着脑神经。我现在除了想吃东西，脑中根本容不下任何其他了。

饥肠辘辘的我被郑佳拖拽着来到一个貌似厨房的地方。与现代感十足的洗手间不同，这里的厨房仍是农村那种老旧的土灶，土灶上面架着两口大锅。此时已经过了饭点，想必锅里早已空空如也。土灶旁有一个木质的橱柜，透过纱窗我能看到里面放有各种碗碟，还有一些咸菜之类的东西。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就算有剩余的菜食，恐怕也熬不过这愈发炎热的夏日夜晚吧。

这样想着，我的肚子又发出一声不甘的叫唤。郑佳这时打开橱窗，从橱柜中取出一个瓷质大碗，碗里还有许多剩饭。

“你等着，我给你做一碗蛋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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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啊什么啊？你这是嫌弃我的手艺咯？”

“啊，没……”

“这不就得了？好好等着吧！”

说完，在瞪了我一眼后，郑佳就消失在我的面前。我站在厨房里，看着那碗冷冰冰的米饭，竟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猛地察觉到这一点，我努力甩了甩头，在心里狠狠给自己甩了两个耳光，同时也对自己不争气的肚子感到悲哀。看来在极端的饥饿下，就连冰冷的白饭，对我来说也有着十足的吸引力。饿瘪的肚子像是抗议似的不停发出咕咕声。

这时，厨房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回头一看，昏暗的灯光下，一道人影已经闯进，径直往橱柜那里冲了过去。此人的出现吓了我一跳。不过由于厨房灯光昏暗，我并没有看清他的面貌。此人身高中等，体形瘦弱，穿着一件黄色的T恤，下身是一条短裤，脚上一双拖鞋，全然一副闲散的打扮。此时他正背对着我，在橱柜里翻找什么，橱柜里不断传来碗碟的碰撞声。

翻找许久，他终于停下，合上橱窗，似乎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时，他目光一转，显然是注意到了左侧的木桌。而木桌上别无他物，只有我刚刚放在上面的那碗剩饭。只见他双眼猛然一亮，刚刚停下的身子又再次行动起来。他上前一步，一只手拿起碗，另一只手竟直接伸到碗里，抓起米饭就塞进嘴中。我被这人的奇怪举动弄得瞠目结舌。

不过他的动作倒是很快，没过一会儿，这一大碗米饭就只剩一半。这时他好像吃饱了，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用刚刚抓取米饭的右手擦了擦嘴，就准备离开。而此时的我刚好站在门口。在意识我挡住他的去路后，他这才第一次正眼看向我，清澈的眼眸中露出一种桀骜的眼神。他轻推我一下，之后从我的身旁跨过，就这样再次消失了。

许久，我仍沉浸在刚才的那份震惊中。直到郑佳再次出现在厨房，然后她的惊叫声把我直接拉回现实。

“啊！你再饿也不能这样吃啊……吃冷饭可是会拉肚子的！”郑佳看到桌上剩下的那半碗米饭，对我露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表情，看不出是惊讶还是同情。

我这才知道，错过刚才那一幕的郑佳显然是误会了我。只是看她那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我知道此时再怎么向她解释也是无用了。我看着她手上拿的那个鸡蛋，无奈道：“再来炒一碗蛋炒饭吧。”

由于实在饥饿，我也顾不得这碗饭刚刚被人用手直接抓过。郑佳虽露出一副你真能吃的表情，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随即拿着鸡蛋和剩下的半碗米饭，走到了土灶前。

“来，生火。”

我叹了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过去。刚才咕咕乱叫的肚子此时竟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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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吃完好不容易才炒好甚至有些炒煳了的蛋炒饭后，我又在土楼里四处转了转。可能是因为节日庆典还未结束的缘故，土楼里连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我走在二楼的木质长廊上，借着幽暗的月光，就这么漫无目的地逛着。突然，左前侧一个房间里传出了一些很是细微的动静，我仔细听去，像是锁链滑动的声音。之后，从那里又传来同样细微的像是人说话的声音。风将旁边一个未关好的窗户吹得嘎吱作响，那断断续续的人声和锁链声，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特别清晰。

我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和郑佳一起去看舞龙表演，此时偌大的土楼中竟只有我一个活物的气息。剩下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我壮着胆子，向那个发出声音的房间靠近。突然，那些声音全都消失了。我心里更加慌乱，难道里面的那个家伙察觉到了我？我的心跳疯狂加速，口干舌燥，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这时突然一阵风起，面前的房门竟然哗的一声打开了，我的目光顿时被面前出现的东西牢牢占据。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两件衣服，一黑一白，分列于两侧。这两件衣服像是悬在半空中，隐约中我甚至能看见衣服领口上方露出的惨白的脸。这时锁链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惊叫一声，不要命地逃了出去。

“你想说那是黑白无常？”我话音刚落，郑佳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说的是真的！昨晚我真的看到了这些，至于是不是你说的这个我就不确定了。”我着急地争辩了两句，可越到后面我越没有了底气。

“好吧好吧，就当真是你看到的。可你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嘛？那两个黑白无常，怎么没找你索命呢？”郑佳好不容易止住笑意，继续向我问道。

“我哪知道……等等，我又没做亏心事，他们找我索命干吗？”

“这可就说不定咯……说不定你以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这……”

见郑佳这一脸笑嘻嘻的模样，我就知道怎么解释她肯定都以为我在说胡话了。这也难怪，毕竟我说的这些，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那么容易相信的。但奇怪的是，昨晚我真的看到了这些。后来我跑回自己的房间，躲在床上，因为这个一直都不敢睡觉。直到很晚之后，村长家去舞龙的人回来，土楼里出现了人声，我才终于放松警惕，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可昨晚的这番遭遇，还是在我的心里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记。于是今天早上一碰到郑佳，我便将昨晚的遭遇说了出来。可对于我刚刚所说的这些，郑佳显然没听进一句话。

“哎哟！”我突然大叫一声。

“啊？你怎么了？”郑佳顿时担心道。

“肚子痛，可能是昨晚吃的什么东西吧……”

“昨晚……你不是吃了我做的蛋炒饭吗？”

“是吗？那可能就是那碗炒煳了的蛋炒饭吧……”

“胡说！虽然炒煳了一点，可米饭和鸡蛋都是新鲜的啊……”

“可我肚子就是疼了，而且昨晚到现在只吃了你的那碗蛋炒饭！你说这个原因是什么？”

“怎么可……”

郑佳本想再辩解一句，可她这句话的后半段硬是被我龇牙咧嘴的大叫给湮没下去。看到我这痛苦不堪的样子，她一直问我是不是要去看医生。此时我们在茶水间里，这是因为郑佳早晨起床之后的习惯就是泡一壶好茶，细细品味之后才开始吃早餐，所以我就跟着郑佳来到这里。此时热水还未沸腾，周围也没有其他人，我的叫唤自然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我看着郑佳这副担心的样子，心里渐渐产生了些许内疚。因为刚刚这番状况都是我演出来的，原本我只是想报复一下刚刚她对我的嘲笑，只不过一看到她那着急的神色，我的心里反而不好受了。

情急之下我差点儿就把真相说出口。这时茶水间门外突然有了动静，郑佳看向门外，起身走了过去。我正想起身，郑佳却又回来了，她的身后跟着另一个人。这是一个中年男子，他身上穿着这里很是常见的闽西地区的传统服装，上身是一件靛蓝的大襟衫，下身则是一件很宽松的布裤，脚上也是布鞋。虽然这一身打扮很是随意，可他刚一走进来，我就能感觉到一股别样的威严气息。再看到郑佳对他也很是尊敬的模样，此人的身份我已猜到了大概。

“学长，这位就是龙凤村的村长，沈金龙沈村长。”

不出我所料，郑佳很快向我介绍道。也许是被沈村长的气势所震慑，我愣了几秒钟没有反应过来。郑佳见我发呆，偷偷拽了拽我的袖子，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向面前的沈村长伸出右手，一边感谢他的收留，一边同他握了手。沈村长的手很大也很孔武有力，不知是否有意，握手的时候他似乎稍微用了一点力，完全没有准备的我被他弄了个措手不及。尽管手掌关节处嘎吱作响，不过我还是尽量保持住笑容。

之后我也简单自我介绍一番，和之前那个旅游开发商的反应不一样，沈村长显然已经是知晓了我们的身份，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贸然让我们留宿在这里了。只不过我们告诉他的也并不全是真相，当然这也是为了隐藏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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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来这里的事小佳很早就和我说了，你们就在这里放心住吧，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们龙凤村永远欢迎你们！”

沈金龙村长刚刚这番话虽然十分豪迈，但口音还是蛮重的。我大体上也听懂了，于是向沈村长点头示意，并就他的好意再次感谢一番。

“我们龙凤村有好几百年的历史，经历过明末清初的战乱，也经历过近代各种大大小小的战争。但凭着我们客家人的团结和勇敢，最终我们还是挺过来了。这也使得我们的建筑和文化在几次重大的动乱中都没有遭到较大的破坏，反而保留得如此完好，这实在是难得。陆宇先生，很高兴您能对我们这里的文化习俗感兴趣，我也很期待将来能在您的作品中看到我们客家土楼的文化。能令我们客家土楼文化让世界上更多的人了解，这也是我的夙愿。”

看着沈村长这副慷慨陈词的模样，我的心里竟然感到有些惭愧。毕竟我们此行的真实目的可不是为了传播什么客家文化，即使我确实对此有些兴趣，可我们终究还是骗了他。

沈村长显然没有察觉我此时的想法，只听他继续说道：“我们龙凤村不是很大，作家先生你可以随便到处瞧瞧。只是我这几天确实很忙，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面对村长的客气，我只好继续应承道：“哪有哪有，能有个这么好的居所，我已经很是满足。沈村长您有什么事就先忙去吧，我待会儿随便看看就行，再说这不还有小佳在吗？”

沈村长点了点头，说：“也是，小佳虽然才刚来几天，却把这里的一切都弄得很熟。不愧是记者，现在甚至比我都更像这个家的主人了哈哈！”

说到这里，包括郑佳在内我们三人都笑了起来。

“那好，我先走了。待会儿要进行成人礼仪式的彩排，十分重要，我必须得在场才行。那我就先过去了……对了，你们感兴趣的话也可以来看看。”

沈村长看起来的确挺忙，话刚说完，他就双手抱拳向我们告辞了。沈村长刚走，郑佳突然推了一下我的肩膀。

“谁准你叫我小佳的？”

看着郑佳这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我只好解释道：“刚刚村长叫了，我就跟着……”

“他是他，你是你。我不准你叫，你就不准叫，听到了没！”

看到她这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我竟觉得有些好笑了，于是反驳道：“村长能叫，我不能叫？说，你们什么关系？”

“这个……只是认识罢了……”让我大跌眼镜的是，郑佳竟突然变得支支吾吾了，刚才气势汹汹的形象瞬间荡然无存。

我的反击虽然奏效，只是让我更感奇怪的是，在我的反击下，郑佳这么快就缴械投降。我继续乘胜追击道：“不可能，你才刚来几天，沈村长凭什么这么信任你？还是说，你们私底下……”

“你想什么呢你！我们只是工作上的关系啦！”郑佳说完瞪了我一眼，又开始说道，“龙凤村过几天要举办一个成人礼的庆典，当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下一步的旅游开发做宣传。宣传嘛，自然就需要记者，于是我就来了。”

“我要听实话。”

见我如此紧追不放，郑佳终于放弃挣扎，将背后的实情全盘托出了。

“其实我老家就是这里的人……等等，你不要误会，我是说我家和龙凤村是在同一个县。所以我上县里的高中时，也有同学就是龙凤村这里的。其中一个就是我很要好的朋友，就算大学毕业后我们也经常联系。这次龙凤村要举办这个庆典活动，我那个同学第一个就想到了我，然后她就向村长推荐我了。村长同意之后，我就来到了这里。”

“原来你还是靠关系户来到这里的啊……”我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你要真这么说，也行吧……”

我看着垂头丧气的郑佳，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刚才逗你玩呢！别在意这些了。对了，刚刚沈村长说龙凤村这里有很多好玩的，我们待会儿就出去逛逛吧。好歹我也是个作家，总不能一直都待在房间里，偶尔出门采个风也是极好的。”

听我说完这些，郑佳的心情似乎好了些。这时水壶中的水也终于烧开了，郑佳十分熟练地将炉下剩余的柴火熄灭，小心翼翼地将水壶提起，之后将水倒进一早准备好的保温瓶中。随后她从旁边的茶叶罐中取出一些茶叶，放在茶杯中，热水冲泡之后，一股浓郁的茶香顿时满溢出来。

“我也要来一杯！”

面对一脸兴奋的我，郑佳笑了笑。之后她取出茶叶，放在另一只新取出的茶杯中。她提起水壶正往茶杯中倒水，这时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你刚才不是还说肚子疼吗？”

“这个……”

我拿起茶杯的右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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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龙凤呈祥
1
龙凤村地处湿热多雨的闽西地区，山林众多，人烟稀少，很多地方常年云雾缭绕。这里种植的茶就算品种一般，也滋味醇厚，茶香怡人。就连一向对茶叶十分挑剔的郑佳，也对这里的山茶称赞有加，甚至还说要带一些回去慢慢品尝。喝完茶后，我们又简单吃了点早餐。虽说只是白米粥配咸菜，不过对于我这种常年不吃早餐的人来说，这已经是十分弥足珍贵的体验。

吃完早餐，本来按照约定我和郑佳要一起出去逛逛，可我们刚动身，就见一个小孩跑了过来，正是昨晚给我们开门的那个。在郑佳的介绍下，我这时才知道眼前这个小娃是村长三弟的儿子，也就是村长的侄儿，名叫沈晓龙，同样住在这座龙凤楼里。

晓龙在郑佳耳边十分快速地说了句什么，由于声音太小，我在身边都没听清，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就已经飞快地跑掉了。听完晓龙的话后，郑佳转头看向我，表情显得有些尴尬。原来刚刚是沈村长让晓龙来通知郑佳，让她前去祖堂，这样一来她就不能与我同行了。虽然郑佳没有明说，不过我猜应该也是成人礼的事情。她作为村长特别邀请到这里的记者，理应在场做好采访记录的工作。郑佳向我道了个歉，就急忙离开这里。

虽说现在只剩我一人，不过我还是决定出去看看。一直闷在几乎完全封闭的土楼里，时间一长人的心理都会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出发之前我本想看看能否拉陈默思这家伙一起出去，可一听到他房间里传出的震天呼噜声，我顿时就放弃了。这家伙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有休息，竟能从昨天一直睡到现在。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沿着楼梯向下走去。就在我刚来到土楼门口，正准备出去的时候，突然一道身高只及我腰部的人影挡住我的去路。我低头定睛一看，正是晓龙无疑。原来又是这个小家伙，他刚才一传完话，就不知跑哪儿去了，没想到现在又出现在我面前。

我不禁对这个小家伙感到好奇，便问他有何指教。没想到他只是伸出手掌，平摊在我的面前，两只小眼睛就这么看着我，并不说话。我愣了一下，随即想到昨晚的事，心里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小家伙，真是人小鬼大，什么便宜都想占。虽说心里这么想，不过我脸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我在身上摸索了一阵。身上确实没带巧克力，不过我的口袋里随身带了口香糖，掏出来后全都放在了晓龙的那只小手上。在我用手寻找口香糖的过程中，晓龙的视线一直都盯着我的那只手。直到我将口香糖放在他的手掌上，晓龙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将那块口香糖收了起来。我看到晓龙这一板一眼的动作，正觉好笑，他却突然转身跑开了。我顿感意外，随即也跟了上去。

不过这小子跑得可真快，还没眨眼，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我开始四处寻找起来。土楼本身的结构并不复杂，刚刚奔跑的时候，我也只是沿着土楼本身的弧线前行。可由于村长家的土楼实在过于巨大，直径恐怕都有六七十米的跨距，再加上弯道视线的阻挡，跟丢一个人也确有可能。

我又向前走了一会儿，周围的环境愈发陌生了。从昨天傍晚刚刚抵达这里，到今天早上喝茶吃早餐，我的活动区域都是东侧的正门附近。由于土楼确实很大，我还没找到机会把它整个逛一圈。此时为了寻找晓龙，我才机缘巧合地来到了这片陌生区域。

正当我四下里寻找晓龙的时候，突然间，眼前一座庞然大物的出现，完全吸引了我的注意。这是一面很高的墙，直达土楼楼顶，将我前方的道路直接隔断开来。墙本身是红色的，与整座土楼的朴素风格相差很大，看起来颇为诡异。震惊之余，我竟在这面红墙的墙角看到了晓龙。他的旁边还站着一条比他高出一截的大黄狗。

“晓龙？”

我试着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可也许是距离过远，晓龙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喊声。我只好走了过去。直到我站在晓龙的身后，他也没发现我的存在。我弯下腰，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让这小家伙玩得忘乎所以。随着我的视线穿过晓龙的肩部，一个破旧的瓦盆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而就在这个已经破了一个角的破旧瓦盆里，两只硕大的蛐蛐酣斗正欢。原来是在斗蛐蛐，难怪晓龙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这里，连我站在他身后都没发觉。这两只蛐蛐每打一架，旁边的那条大黄狗就跟着狂吠一声，整个场面煞是有趣。

难道晓龙刚刚的意思，就是喊我来看这个？我不禁心疼起刚刚送出去的那几块口香糖了。看晓龙这聚精会神的模样，我也不忍打断他。于是我就这么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瓦盆里酣斗正欢的两只蛐蛐。

突然，身旁响起一阵咳嗽。听到这声响后，我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晓龙却像是如临大敌似的突然扭头就跑。而那条大黄狗，也立马消失不见。这时，一连串木头敲击在石板上的清脆响声传来。我扭过头，看见右侧房间门口正站着一位老婆婆。她穿着这里的传统服饰，蓝白相间的头帕里露出近乎全白的银发。老婆婆看起来年纪很大，佝偻着的腰几乎要与地面平行，只能凭借手中的那根木拐，才能勉强站立起来。她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我，眼角细密的皱纹几乎要将眼睛遮住。

被那双眼睛盯住后，我一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我本想说些什么，那位老婆婆却突然转过身，拄着拐离开了。这十几秒的时间里，她一句话也没说，人就这样消失了。

我站在原处，茫然若失，许久才缓过来。我又看了眼四周，仍然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相比于村长家族的人口数量，整座龙凤楼上百个房间的体量仍是过于巨大，这也导致很多房间都是空的，所以这次我们几个才能轻易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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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不去想刚才看到的那个老婆婆，准备往回走，继续出门散散心。这时我突然注意到，原来身旁这面红墙上竟然有一道门。这道门也被涂成红色，和红墙几乎融为一体，所以我刚才一时没注意到这个。门上有一把红色的挂锁，将大门牢牢锁住，我突然有点好奇门后面究竟是怎样的地方。可我没有钥匙，自然也不能打开这道门，只能等见到村长的时候再细问了。

没过多久，我就离开龙凤楼。来到外面后，我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许多。再看到漫山遍野大大小小的土楼，我恨不得每个地方都去逛一逛。于是我就沿着之前开车进来的那条路，一直向坡下走去。在详细观摩过其他几座土楼后，我才愈发确定了一件事，村长家的龙凤楼可真不是一般的大。普通的土楼只有最外围一圈，内部的空间也很有限，而村长家的龙凤楼足有里外三圈。

而且村长家的土楼和我想象中的还有些不一样。在我网上查的资料中，像这种大型的土楼，确实都是里外三圈再加一个中心的构建。其中最外围通常都是三层楼到四层楼的高度，而里面的两圈递减，中心的祖堂一般只有一层楼高。这种梯度式的构建，是为了更好地利用土楼里有限的阳光。而村长家的土楼中，里外三圈建筑再加上中心的祖堂都是两层楼的格局。这也导致尽管空间多了，一天之内有阳光的时间却少了很多。我不知道龙凤村其他土楼是否都是这样，还是说只有这里才是这样的构建。

现在是白天，很多龙凤村的村民此时应该都在外劳作，所以一路上我也没看到多少人，最多的还是在各条小路上奔跑嬉戏的孩子们。偶尔遇见几个身穿传统服饰的大人，他们也只是看我几眼，便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也许现在像我这样的外人还很少，但如果龙凤村的旅游业真的发展起来，那游客应该也会在短时间内疯狂上涨吧。到时整个村庄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这样随意想着，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走到村庄的边缘。再往前走，除了山林就没有任何土楼的存在了。村庄的边缘有一条小溪，水流不是很大。毕竟这里虽说山林众多，可比较高大的山坡却是一个都没有，村长家所在的龙凤楼已然是整个村庄的制高点。这条溪流连接着灌溉水田的沟渠，一股股水流沿着纵横相间的沟渠向四面八方流去。溪流的上游还有一座水车，看其摆设好像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作用。而且水车很新，应该是最近才设置在那里做观赏的。

我正想沿溪流往上游走，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声音虽不大，可我这里正好处于下风口，还是能听到一些。我循着声音源头望去，只见刚才看到的水车下方有两道人影，刚刚一时疏忽我竟没有注意到他们。此时定睛细看后，我才发现这两人我竟都认识。其中一人是昨晚才认识的旅游开发商王磊，另一人竟是我们来时路上碰到的那个怪老头。

只见那怪老头不知因为什么看起来十分生气，正怒气冲冲地对着开发商喊叫。王磊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站在那里平静地解释着。又过了一会儿，怪老头似乎怒气发完，袖子一甩就直接走人。这时那边的王磊似乎注意到了我，就向我这里走来。我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他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抱歉刚才让你看笑话啦！没想到他堂堂一个大学教授，为人还这么粗鲁，我也是没想到。”

我一听到这声音，就知道这王磊果真是一点都没有生气。

“大学教授？”我问道。

“你不知道？也是，你刚来嘛。不过他在我们这个行业里可有名得很，一个有名的倔老头，只是不那么讨人喜欢……算了，和你说这些也没用。”王磊顿了顿，突然换了个话题，“对了，昨天听你说，你是来这里采风的。怎样，有什么启发吗？”

说着，他掏出烟盒，示意我要不要来一根。在我婉拒后，他自己抽出一根烟，点燃后抽上了。

与此同时，我也回应道：“当然有了，这里风景很美。还有这些土楼，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是让人流连忘返啊！”

这里我说的也是自己的心里话。在喧嚣的城市里待长了，偶尔换到这种美丽的乡村，真的能让积累多年的疲惫一下子清除掉。

王磊听完我的话，吸了一口烟。他看着前方的一大片水田，说：“其实这也是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我们祖国有这么多的美丽河山，包括这些美得让人流连忘返的静谧乡村。可现在仍然有很多人不知道土楼，不知道我们美丽的土楼文化，龙凤村就更鲜少有人知道了。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让更多人知道这些事情，吸引更多游客参与进来，打造土楼文化的新天地。”

没想到这个旅游开发商王磊竟还有这么高的志向，于是我与他又天南海北地聊了许多。最后，我看着意犹未尽的王磊，突然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于是这个问题便脱口而出。

“你听过龙凤村隐秘财宝的故事吗？”

我本来以为多少能从王磊的嘴里套出什么，毕竟他是村子开发的负责人，多少应该知道一些。可没想到听到我的问题后，王磊似乎是一头雾水。他反问道：“财宝？这是什么？”

眼见事情的发展开始脱离我的掌控，我赶紧回应道：“只是我来时路上听到的一个传说罢了，其实我自己也没了解多少，所以才想着找你问一下。不过既然你也不知道，那我就不多说了。”

“这样啊……那我有空帮你问问。如果真的有什么财宝的话，记得到时分老兄我一杯羹哈！”说完，他将只燃了半根的烟扔到地上，用脚碾灭，随后向我说道，“抱歉，我得先走了，公司那里还有事，下次有机会老哥我请你喝酒！”

我向其点头作谢，目送着对方离开。王磊走后，我又仔细回想起刚才和他的那番谈话。在我猛地提及财宝时，他的表情明显有了一丝变化。虽说很快就恢复自然，可就是这一瞬间的不自然，还是让我察觉到了什么。也许，他真的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

我站在河边，看着对面一整座龙凤村，寂静的村庄显得愈发神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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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回龙凤楼之前，我又在小溪边徘徊一阵。放在平时，这种悠然散心的机会可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

准备离开时，我注意到溪边有个年轻女子正蹲在那里哭泣。她没有穿这里的传统服饰，看起来不像是常住在这里的人。我刚想过去问问，她好像察觉到我的存在，很快就逃走了。我挠了挠头，便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回到龙凤楼后，我才发现这里现在热闹了许多。还未进入，我就已经听到一阵热闹的锣鼓声。寻声辨位一番，我发现这片喧嚣的来源正是龙凤楼正中心的祖堂。我没猜错的话，祖堂里此时应该正在举行成人礼的彩排，而真正的典礼要在明天才举行。如果不出意外，郑佳此时应该也在那里。没做多想，我穿过一道道门槛，来到这片我从未踏足过的区域。

位于土楼正中心的祖堂本身并不是很大，直径应该不会超过十米。可让我吃惊的是，祖堂的两侧竟也赫然矗立着两面高耸的红墙。如果这里也存在的话，那岂不是说整座土楼每一圈都被红墙隔成了两半？这等怪异的想法让我瞬间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这时锣鼓声再次响起，将我从刚才的胡思乱想中拉扯回来。此时祖堂外已经围了不少人，他们大多穿着传统服装，看起来都是这里的村民。原来刚刚我之所以在龙凤村里看不到一个人影，不是因为他们去务农，而是都跑来了这里。我在人群中四处寻找郑佳的身影，可不知是她不在这里，还是人群挡住我的视线，我没有找到她。

锣鼓声响了一会儿，突然周围就安静下来。紧接着一阵刺耳的电音响起，沈村长拿着话筒走到台前。村民们纷纷鼓起了掌。

“首先呢，我沈金龙，十分感谢大家前来捧场。还好今天天气不热，大家就当来看看戏吧！”

沈村长话音刚落，下面就响起一阵爆笑，有人起哄道：“这听唱戏的话，戏子在哪儿呢？”

“哎！我们大彪兄弟这句话问得好，我们今天听的这出戏，只有唯一的主角，待会儿大家就知道啦！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有几句话要说，大家就当作平常听我闲聊吧！”

那个叫大彪的黑头黑脸的年轻小伙子此时又起哄道：“这可当不得，村长您日理万机，有这时间还是去聊国家大事吧，我们可不敢浪费您的时间！”

话刚说完，周围又响起笑声。村长也笑了起来，说：“你这个大彪，平时也不见干活多利索，原来心思都放在这嘴皮子上了。昨天我还听三嫂向我抱怨你这么大了连个媳妇都没讨到，你看你娘愁的。你啊，要是把心思放在正业上面，我们村这么多姑娘，咋就没人看上你呢？”

被村长一打趣，再加上周围村民的一阵哄笑，大彪脸红不已，终于不再说话。

见自己目的已达成，村长这时继续说道：“好了好了，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几句。相信大家也知道我们村这次举办成人礼的目的，成人礼在我们村已经传了许多代，周围很多村都已经没了这个传统，只有我们村还在继续，今后我们也要将这个传统继续传承下去。就像我们客家土楼文化一样，我们需要更多人来知道我们的传统，所以我才想发展我们这里的旅游业。当然了，在传承传统文化的同时，发展旅游业也可以增加我们的收入，这个也很重要。”

在提到增加收入的时候，包括大彪在内的很多村民或多或少都露出十分期待的表情。

村长继续用洪亮的声音说道：“我们村已经穷了太长时间，要不是这么穷，我们村的许多青壮年劳动力也不会外出去打工，年轻的姑娘也不会都跑了出去。要不是这样，大彪也不会找不到媳妇了。”

没想到村长再次提到自己，大彪羞愧地低下了头。可与刚才不同的是，周围并没有一丁点笑声，现场十分安静。

“可出去打工也累啊，一年里也就过年的时候才能回趟家，见见我们这些老人。孩子们出门在外也累，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我们龙凤村再穷，可终究是家。我们这个穷家养不起这些孩子，他们只能出去。王大嫂，您家二娃出去也有快三年了吧？”

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角落里一个头发花白的妇女身上，她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旧，但却洗得很是干净。听到沈村长的话后，她缓缓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哀伤的神色。

“我想大家都很想念身在远方的亲人，而让他们回到我们身边的唯一办法，就是让我们村子富起来。这样他们回来也能赚到钱，就不会跑那么远了。大家说我这句话有没有道理？”

底下的村民没有一个说话的，只有大彪回应道：“村长您说得很对，您继续说吧。”

村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身为村长，自然也要为整个村子考虑，发家致富！我也要带整个村子富起来！而对我们村子来说，发展旅游业就是最好的一个途径。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们村子有这么丰富的土楼文化，只要宣传出去，一定会有很好的发展，请大家相信我！”

“村长，我们相信你！”

在以大彪为首的一群青壮年劳动力的带动下，整个讲话的气氛达到了高潮。村长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谢谢大家的支持！接下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协助我们村进行旅游开发的弘大旅游开发公司的王磊王主任，请他上台来给我们讲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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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底下就传来了热烈的掌声。之前我早已见过多次的王磊此时走上前台，从沈村长手里接过话筒。他还是刚刚在田间见到的那副打扮，只不过似乎特意刮了胡子，显得精神许多。看得出他对这次的活动也是颇为重视。一上台，王磊就露出那份标志性的笑容。之后他举起话筒，开始讲话。他的声音没有村长洪亮，却颇具感染力。

“感谢沈村长的邀请，我这也是第一次来龙凤村。刚刚感受到大家的热情，让我觉得这次真的没白来！龙凤村确实有着很是悠久的土楼文化历史，还有这么美的风景，我很难相信，过去这几十年里，外界为何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这真是一大遗憾！这次我们弘大集团联系上了沈村长，就是为了让我们龙凤村走到更多人的视野下，让更多人了解我们龙凤村的文化。”

话还没说完，底下就响起了又一阵掌声。等掌声落下，王磊继续说道：“昨晚我也观看了龙凤村诸位的舞龙表演，真的是非常好看。我们龙凤村村民的精神面貌也是一样，奋发向上，再加上这么好的机遇，我们何愁富不起来呢？我们弘大集团也会鼎力帮助大家，互惠互利，打造一个以旅游业为主的崭新龙凤村！谢谢大家！”

“好！好！”

不愧是大型旅游公司的负责人，口才确实不是一般的好，这一番真情流露的发言引起了龙凤村村民的强烈共鸣。以大彪为首的几个年轻人兴奋地吼叫起来，就差冲上前去来一番熊抱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浪潮，几乎要将整个祖堂都掀翻过来。我站在人群靠中央的位置，就这样被涌动的人潮直接给挤了出来。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突然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一回头，就看到了郑佳这个妹子。

“咦？你回头怎么不看另一边？”

“昨晚就被你这样戏耍过了，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啊？”

刚刚她拍的是我左侧的肩膀，结果我向右侧回头，自然是识破了她的伎俩。

“哦。”诡计没有得逞的郑佳只好略显无趣地吐了吐舌头。

我看她身上没有带相机，便问道：“你呢，刚刚在拍照？”

说完，我用眼神示意了她的胸前。

“我用手机拍的。昨天在龙凤村逛了一整天，相机电都用完了，结果我还忘了充电，现在正放在房间充电呢。今天我只拍些照片，文字稿用这个就够了。”

说着郑佳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展示了一下。我一想到今天遇到的种种怪事，正想找机会问问郑佳，可话还没出口，变故陡然发生。

刚刚王磊说完那段慷慨激昂的话后，又简单介绍了一下龙凤村未来的旅游规划，大体上就是要将所有土楼内外装修一番，另外要增加其他旅游配套设施，比如我昨天停车的那块停车场。随着讲话内容的继续，所有村民都沉浸在他描绘的那种美好愿景中。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一道人影冲上台前，直接从王磊的手中将话筒抢夺过去。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刚冲上前去抢夺话筒的正是那个神出鬼没的怪老头。

也许是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被夺走话筒的王磊愣在一旁，竟没有下一步的行动。而趁众人反应过来之前，那个怪老头左手拿着话筒，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这样会毁了龙凤村的！龙凤村这些美丽的土楼，不光是你们的，更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宝贝。这其中蕴藏的艺术与文化，是几百年才积攒下来的啊！”怪老头声嘶力竭地向众人喊道。

经过一瞬间的安静，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有人大声喊道：“你胡说什么？我们发展旅游怎么就毁了这些呢，我们这是传承！”

另一人也说道：“对啊！再说了，我们穷了半辈子，用土楼发展发展经济有什么不对？”

“对！你这个怪老头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大家快把他赶下去！”

“赶下去！”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群情激愤，大家纷纷喊着让他下去。其中几个好事的，比如大彪，已经冲了上去，就要对怪老头拳脚相加。还好村长沈金龙及时赶到，挡在他们几个前面，这才没有让冲突事件发生。而怪老头显然也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在村长冲上来之前，他自己就已经蔫了，直接摔倒在地上。

“大家冷静冷静！冷静冷静！”

沈村长大声喊叫几句，村民们显然还是没有冷静下来的意思。没办法之下，他只好将刚刚怪老头摔倒之际一起掉在地上的话筒捡起，冲着话筒大声喊叫一声。在扩音器的帮助下，众人终于安静下来。

正当沈村长准备继续开口，另一个变故又发生了。只见一个村民从土楼入口处跑进来，大声喊道：“不得了，温家那个小妹自杀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祖堂里就冲出一个人。此人身穿白衣，在祖堂门口发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