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无聊 2024-12-17 09:44 |
---|
签到天数: 97 天 [LV.6]常住居民II
|
楼主 |
发表于 2024-12-12 10:12:33
|
显示全部楼层
对方也算是给自己打过预防针了。不过,如果自己擅自单独行动,他们也管不了——对方的话里暗示着这层意思。这种情况下他该说的话只有一句——
“多谢您费心了。”
“不必道谢,你能体谅我,对我来说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事了。”这句话在岬的脑子里被自动翻译为:只要你不给东京和琦玉两地的地方检察厅惹麻烦,就随你怎么行事都可以。
“您没别的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嗯,耽误你宝贵的时间来说这些无聊的事,抱歉啊。”
离开检察长的房间,岬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虽然还堆了一大堆没处理的文件,好在没有什么紧急的事,这让他有时间重新看一遍轻部事件的记录。
判决书的话,只要检索一下数据库就能很轻松地找到,但只看判决书的话到底不太够,岬便让检察事务官横山顺一郎找来了浦和站随机杀人事件的所有公审记录。
“这件案子当初是您负责的呢。”
想必是看了一部分的公审记录,横山把资料放在桌上,开口这样说道。
“你很敏锐,里面的内容你看了吗?”
“看了一点,毕竟我要确认文件编号能否对得上嘛。”
“你读了之后是不是觉得我很丢脸?毕竟板上钉钉要判死刑的案子,却成了无期徒刑。这些文件记录了一个蠢货是如何大意地失败了。”
“您何必说得如此……”
“检察官的每一次上庭都应该胜利。输掉案子的检察官会被彻底地追究责任,绝不允许他重蹈覆辙。”
“那……当时您也受了惩罚吗?”
“被勒令在家反省了好长时间。”
岬苦恼地回忆起了那段时光,同事和上司冷冰冰的眼光倒还勉强可以忍受,但通知被害人家属败诉的消息并安慰他们的时候,他实在是痛苦万分。
“不过,您为什么又突然开始看这些?”
横山好奇地问道。看来他也还不知道轻部的家人被人杀死了。
“有些事需要确认一下。”
“不管要确认什么,是我的话肯定不想看自己以前失败的记录,何况这个案子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横山毫不掩饰地投来了钦佩的目光。饶了我吧,岬想,这个家伙真是搞错崇拜的对象了。
他还搞错了一件事——那件案子还没有结束,死者的亡灵已经苏醒,正寻求复仇。
横山离开以后,岬立刻开始浏览公审记录。他参与这起案子时,将这些资料都看了无数遍,因此此刻大略看一遍,脑海已经浮现出了许多细节。
如今再看一遍当初的记录,岬会失败的原因其实非常显而易见,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没能扭转涩泽法官那颗强烈支持判无期徒刑的心。轻部是在犯罪的当场被捕的,所以并不缺少人证。检察笔录中也全面地记录了轻部那轻狂的杀人动机以及两名无辜的女子是如何被残忍地杀害的,没有任何遗漏。何况,只需要如实记录轻部杀害两人时那凶残的手法,就已经足够举证说明他的暴虐和残忍了。
但是,这还不够,至少这份材料还不足以向法官充分展示轻部的犯罪有多么残忍,不足以让他认可,轻部是一个不配继续活下去的人。当时,由于法庭认为被害人家属出席公审会给被告人造成不必要的心理负担,所以被害人家属被禁止参加庭审。直到平成二十年十二月一日,被害者参与制度的出台,这种情况才得到改变。如果这个制度能早点实施,也许会对判决造成一定的影响。
但岬还是认为,用刀具残忍杀害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十二岁女童和十九岁少女,这种行为本身不就极其残忍吗?难道涩泽觉得,凶手非得吸被害人的血或者侮辱遗体,才算得上残忍吗?
被害人家属也和岬一样,对涩泽表现出了深深的怀疑。不,也许他们的怀疑程度还要更深。
一之濑遥香的母亲佳澄像疯了一般地哭号:“那个法官自己难道没有家人吗?难道他的孩子被人毫无理由地杀害了,他也不希望凶手被判死刑吗?难道我们还要用税金养着那个人渣,直到他在牢里寿终正寝吗?”
小泉玲奈的父母无比愤慨,他们愤怒地声称自己要冲去轻部所在的监狱杀了他,让他体验自己女儿的遭遇。
岬那时对他们说,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了,自己接下来不得不起诉的对象就是他们了。小泉玲奈的父亲茂春用愤怒到极点的语气这么说道:“岬先生,我们真羡慕江户时代的人。那个时候他们还可以亲手报仇。近代以后法律不允许报私仇,取而代之的是司法制度和死刑制度。可结果呢?司法制度不能替我们讨回公道,反而护着那些没人性的杀人犯,还要照顾他们终身,呵,简直是杀人犯的福利制度!”
岬只能无言以对。
他们当天就提出了上诉,但二审结果是维持原判,检方就此断了上诉的念头。那时被派去向被害人家属说明情况的也是岬。这个结果无疑将他们打入了绝望的深渊。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斥着浓浓的绝望和虚无,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们失去了家人,国家却只顾着维护凶手的人权和生活,对死者和死者家属连一丝一毫的慈悲都不愿给予。法庭不是报私仇的地方,人们说着这样冠冕堂皇的道理,却只会要求死者家属一味地忍耐。
岬身为司法界的一员,自然明白必须遵守法律,但他也能切身体会到死者家属的悲痛。正因为他是这起事件的当事人之一,又在其中输得一败涂地,这份共鸣就更加强烈。
如果法庭不是报仇的地方,那死刑制度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被小泉玲奈的母亲这么问到的时候,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可以轻松地从人权、抑制犯罪之类的角度做出解释,但他不觉得死者家属能接受这样的解释。他们需要的不是卖弄学识的法律学者,而是轻部被推上刑场的身影。
接着看下去,岬开始觉得疑惑。越看记录,他心中越觉得那个留下“涅墨西斯”血字的人,就是死者家属中的某一个人。不,甚至不需要看记录。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还有谁会如此憎恨轻部的家人呢?
搜查总部那边到底查得怎么样了?已经确定嫌疑人了吗?
心中记挂着这件事的岬拿起桌上的电话,给琦玉县警总部打了个电话。他还在琦玉地方检察厅的时候跟县警常有来往,认识不少人。他虽然从来没有接触过现任总部长里中,但和几个干部级别的人物至今还保持着联系,每年都会互送贺年卡。
渡濑警部,那个至今仍保持着县警破案率最高纪录的男人,以他的能力和业绩,早应该当上警视了,不过他似乎被过去的赏罚记录拖了后腿,至今还没有要升职的迹象。据说,他迟迟没有升职,也有一个原因是他不愿意离开罪案调查一线,不过因为他那惊人的破案率,县警总部也愿意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岬还在琦玉的时候,也曾不止一次见过渡濑。虽然岬的年纪应该还要比他大一些,但那个家伙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一次也没笑过。不过,岬对这一点倒是没有什么不满的,相反,他觉得渡濑这样比那些看人下菜碟的谄媚家伙要好得多。
渡濑长了一张凶恶的脸,不说话时倒不像是搜查一科的人,而像是组织犯罪对策科14的那些家伙。但和他稍微接触过就会发现,他经验丰富,头脑清醒,是个精于犯罪调查的老练刑警。岬记得他还是个办事极其细致小心的人,递交来的搜证资料总是毫无遗漏。
那个男人首先怀疑的会是谁呢?——这么想着,岬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差点忍不住叫出声来。
如果留下“涅墨西斯”血字的人,的确是出于报复而杀死了轻部的母亲,那他报复的对象就远不只是轻部的家人而已。
比如说曾为轻部辩护的堤真吾律师。如果凶手认为是堤律师的法律策略使轻部得以逃脱死刑,那他恐怕会认为堤律师也是和轻部一样罪孽深重的人。
下达了无期徒刑判决的涩泽法官恐怕同样是死者家属无法原谅的人。比起户野原贵美子,他们想必更加憎恨涩泽法官。
怎么可能——岬试图安慰自己,却不太成功。冷静下来想想,想要报仇的话,比起凶手的家人,那些帮助轻部逃脱死刑的人,才更应该是下手的对象。
需要立刻确认堤律师和涩泽法官的安全。岬再次将手伸向了桌上的电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