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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9 01:3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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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传尸鬼疰
卡车抵达麻条沟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儿了。
这条岔路远比那条盘山道泥泞许多,卡车走在上头如同跛脚行路一般歪里歪趄。待总算来到山脚,我竟然发觉双手由于紧握方向盘过猛僵酸了。老崔扯起放在粗麻袋里的纸码子钱跳下卡车来,直奔山脚那片落叶松林而去,片刻的工夫儿就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
我独自一人靠在车里,百无聊赖地伸动着筋骨,心里巴不得这场雨水尽快消停。一旦身子松弛下来,人就容易犯困,就在两块眼皮掐起了架的时候,透过满是水渍的挡风玻璃,我恍惚间看到前方不远处冒出了三团忽悠忽悠的光亮。起初我以为是谁在坟地里烧冥钱,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有一搭无一搭地瞟过去两眼;可是,过了不久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怎么烧纸会持续这么长的时间?再说,此刻已然是大半夜了;而且,外头明明风雨交加,按常理火光不应该没有变化才对——难道……难道是坊间传闻的赤狐炼丹?!
——我曾经听公社里老辈儿的人说起过,在辽东山区活动着一种通体泛红的赤狐,它们每到阴雨连绵的时节都会结伴出行,在渺无人烟的山野间飘忽不定,还夹杂着尖声怪叫相互招引,乡民们不知蹊跷,便管这叫做起了“赤狐炼丹”。传说赤狐每次出没的地方都会有些异事发生,所以,见者通常都会悄悄地避开。
这么想着,我原本的困意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而这时,我竟发现那三团光亮居然向卡车的方向缓缓靠拢着!我立即警觉起来,猛地按了两下喇叭以示震慑,那三团光亮先是停顿了片刻,接着变得摇摇晃晃起来,似乎向这边前进的速度又加快了些。我赶紧将那把防身匕首再次掏了出来,伏在内车偷眼观察。不久,我就看出了些门道:原来,这三团光亮并不是什么“赤狐炼丹”,而是三只手电筒。我长舒掉一口气,却又马上疑窦丛生:三个人举着手电筒黑灯瞎火的在麻条沟做什么?况且,那个年代平头百姓经济拮据,特别是乡村,手电筒完全可以上升到家用电器的规格。因此,我对三名来者并没有放松警惕,还是保持了原来的姿势静观事态。
不久之后,车窗便响了起来,“哐哐嘡嘡”敲砸的很急,哗啦雨声里传来了一个年轻人焦躁的叫喊:“同志!同志!同志!同志请开下门……”
我知道肯定是躲不过去了,于是便抬起身子向窗外望去,那喊话的年轻人正冲着我颔首微笑着,他的满脸和气立即就让我悬着的心稍微平复了些。我小心翼翼地把车窗摇开了小半扇,问道:“你们有啥事?”
这时,站在年轻人身后的两个人也跨步走上前来。借着车头灯扩散的昏黄光芒,我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三人全部身着中山装,虽然已经被瓢泼大雨淋得水汤挂面儿,但从衣服的质地上,我还是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不同之处:其中一位魁梧的中年人用的是正经呢子料;而另一位削瘦的中年人和那位戴着眼镜的年轻人用的却是常见的卡叽布。光凭这一点,我就判断出,穿呢子料中山装的人的身份必然要优越于另外两位。果不其然,此人还没说话便从内兜摸出一包大生产牌香烟,边递进来让我收下,边请求我务必帮忙载他们一程。
我连忙客气道:“五湖四海一家亲,共产主义在眼前。都是革命同志,送啥香烟哩!”
——其实,那时我嘴上虽说满不在乎,但实际心里别提多美了。要知道,这大生产牌香烟当年在整个辽东地区可谓是家喻户晓,老少皆知,那是绝对数一数二的高级俏货。远了咱不去说,五十年代抗美援朝,它就曾作为慰问品送到战场上犒劳志愿军战士;后来毛主席率领中国代表团访问苏联路过沈阳时,当时的东北局给毛主席配备路上抽的也是它;甚至在中苏会谈时毛主席抽的还是大生产牌香烟;就连我们公社的黄社长看到它也是两眼冒光,我记得有一次他把一支这牌子香烟夹在耳朵上足足晃了半条街,逢人就取下来说,看看!大生产!这他娘的可是大生产哇……因此,不难想象,当时我手里握着一整包大生产牌香烟该是多么的激动。
随后,经过简单的交谈我得知,这三人是由沈阳公干来到这里的,由于雨天道路异常湿滑,他们乘坐的吉普车在前边翻车抛了锚。穿呢子料中山装的中年人自称姓吴;戴眼镜的那个年轻人是他的秘书李桐;而那位始终沉默寡言的削瘦中年人则叫杜少谦,负责他们此行的安全保卫工作。只是,至于三人前来安东地界所谓何事,他们却自始自终并未提及半言。不过,其余两位都称呼穿呢子料中山装的人为“吴先生”,这倒是让我觉得非常蹊跷——因为在那个年代,人与人之间无一例外都是以 “同志”相称,“先生”两字在那样特定的历史环境下显得特别扎眼,明显意味着被称呼者的身份非比寻常。因而,在此后同行赶路期间,我一直在心里暗暗揣测:这位吴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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