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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转帖] 《双面法医》第2部--热门美剧的原著小说--作者:杰夫·林德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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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4 08:25:30 | 显示全部楼层
双面法医Ⅱ 第十章 蜜运中的德博拉
  星期一上午,我仍然没有能联系上德博拉我不断地给她打电话,虽然我对她的彩铃已经熟悉到了能够一起跟着哼唱的地步,德博拉那头仍然没有反应。这让我越来越气恼。我现在已经找到了一个办法,可以摆脱多克斯套在我身上的枷锁。可除了打电话外,我仍然无计可施。依靠别人真不是件好事。
  不过,我有的是毅力和耐心,都是我当童子军时养成的好品德。我给她留了十多条短信,每一条都充满了快乐、充满了智慧,这种积极的态度肯定产生了效果,因为我终于接到了她的回电。
  我坐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刚刚写完一份两人遇害的凶杀案报告。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一件凶器,可能是大砍刀,片刻疯狂的放纵。两位受害者最初都是在床上受到了袭击,显然是被逮个正着。男的举起一只胳膊,但迟了一步,没有能保住自己的脖子。女的一直跑到门口才被砍到,从她脊柱上喷出的鲜血溅到了门框旁的墙壁上。例行公事,每天上班大多干的都是这种活。令人非常不快。两个人身上居然有那么多血,如果有人决定让这么多血同时全部流出来,那实在是太可怕、太恶心的一幕,令我作呕。对这些鲜血进行归类和分析后,我的心情好了许多。我的工作有时能给我带来很大的满足感。
  可这起凶杀案的现场一片狼藉。我在吊扇上都发现了血迹,很可能是在凶手不断挥舞砍刀的过程中从刀刃上飞溅出去的。由于当时电扇开着,它又将更多的血滴甩到了屋子的各个角落。
  对于德克斯特来说,这一天很忙。我正在琢磨着如何措辞,在报告中写明这属于我们所称的“情杀”时,我的电话突然响了。
  “你好,德克斯。”对方说,声音很轻松,甚至带着一些倦意,我起初都没有意识到那是德博拉。
  “哦,”我说,“看样子关于你已经谢世的谣言是夸大其词啦。”
  她放声大笑,而且笑声非常圆润,远不像她平常那种清脆的咯咯的笑声。“是啊,”她说,“我还活着,不过凯尔一直没让我闲着。”
  “别忘了告诉他还有劳动法,老妹。警官也需要休息。”
  “这我倒是不知道,”她说,“没有劳动法也不错啊。”她又笑了一声,声音低沉洪亮,听上去一点也不想德博拉,就像她绝对不会请我教她如何切割活人骨头一样。
  我竭力回忆着德博拉上次说她很爽而且听上去她也确实感觉很爽是什么时候。我想不起来。“听上去根本不像是你,德博拉。”我说,“你究竟是怎么啦?”
  这次她的笑声更长,但同样无比幸福。“和平常一样。”她说,然后又放声笑了起来。“好了,出什么事了?”
  “哦,没出什么事,”我说,“竭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唯一的妹妹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连着几天几夜不见踪影,现在突然露面后又像是刚从《复制警官》杀青归来。我自然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仅此而已。”
  “哦哦,”她说,“真让我感动,像是我终于有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哥哥一样。”
  “希望不仅仅是像。”
  “一起吃午饭怎么样?”
  “我早就饿坏了,”我说,“闪电咖啡馆吗?”
  “不,”她说,“阿祖尔饭店怎么样?”
  我觉得她所选的饭店和她今天早晨的表现一样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这根本解释不通。德博拉在吃饭方面属于蓝领阶层,而阿祖尔属于那种沙特王室来迈阿密时用餐的地方。她显然已经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当然可以,阿祖尔饭店。我先把车买了付账,然后在那里见你。”
  “一点钟,”她说,“别担心钱的事,凯尔会埋单的。”她挂了电话,我都没来得及说一声“啊哈”!但是我心中一亮。
  凯尔埋单,是吗?而且是在阿祖尔饭店。
  如果说南海滩那些灯红酒绿的廉价场所是迈阿密为那些梦想成为名流的人设计的地方,那么阿祖尔则属于那些觉得灯红酒绿庸俗的人。云集在南海滩上的那些小咖啡馆靠华丽俗气的装潢相互竞争,招徕顾客。相比之下,阿祖尔却非常低调,不由得让你怀疑这里的人是否看过一集《迈阿密之罪》。
  饭店大门前有条铺着鹅卵石的环形小车道,停车场的服务生不容分说硬让我把车交给他去泊车,我只好照办。尽管我很喜欢自己的车,但我不得不承认,与那里排成一行的法拉利和劳斯莱斯相比,我的车相形见绌。即便如此,服务生并没有拒绝为我泊车,只是他一定猜到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他习惯得到的那么多小费。我估计我身上的保龄球衫和卡其布裤子已经无疑向他表明,我给的小费不会是不记名债券,也不会是克鲁格金币。
  饭店本身光线较暗,凉爽,安静得出奇,就连一张美国运通信用卡掉在地上的声音都会听得清清楚楚。远处的墙壁上镶着彩色玻璃,上面还有一扇门,通向外面的露台。我看到了德博拉,坐在外面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正远眺着大海。她的对面坐着凯尔·丘特斯基,正好背对着饭店大门,今天将由他埋单。他戴着一副几个不菲的墨镜,看样子真的是想埋单。我刚走到桌旁,一位服务员突然出现,替我拉出了椅子。那椅子的确太重,来这儿用餐的人显然搬不动。虽然服务员没有真的鞠躬致意,但我看得出来他是在竭力克制自己。
  “你好,兄弟,”我刚坐下,凯尔就向我打起了招呼。他从桌子对面向我伸过手来。既然他似乎认定我是他新结识的最好的朋友,我便探过身,与他握了握手。“血迹分析这一行怎么样?”
  “总有干不完的活,”我说,“从华盛顿来的神秘客人情况怎么样?”
  “妙不可言。”他说。他仍然握着我的手不放,我低头望去,他的指关节很发达,仿佛他长时间对着混凝土墙练习过拳击。他将左手搁在桌上,我看到了他小手指上戴着的戒指,女性味十足,很像订婚戒指。他终于松开我的手后,微笑着将头转向德博拉,但由于他戴着墨镜,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在看她或者只是转动了一下脖子。
  德博拉冲我一笑。“德克斯特在为我担心。”
  “嗨,”丘特斯基说,“不然要哥哥弟弟干什么?”
  她瞟了我一眼,说:“我有时候也想知道呢。”
  “我说德博拉,你知道我只看到你的背影。”
  凯尔笑了。“说得好,正面留给我看了。”他说。他们俩一起放声大笑。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世上所有荷尔蒙和幸福的事都让我感到肉麻。”我说,“告诉我,有没有人真的想抓住那没有人性的东西,还是我们就这样闲坐着斗嘴皮子?”
  凯尔转过头来望着我,扬起了眉头。“你怎么对这件事儿感兴趣,兄弟?”
  “德克斯特对没有人性的恶魔情有独钟,”德博拉说,“就像是他的业余爱好一样。”
  “业余爱好?”凯尔说,那副墨镜一直正对着我。我知道他是想靠那吓唬我,而据我所知,他有可能完全闭着眼睛。我保持镇定,没有打战。
  “他可以算半个犯罪推理专家。”德博拉说。
  凯尔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我开始怀疑墨镜后的他是否闭上眼睛睡着了。“嗬,”他终于开口道,身子往椅子背上一靠,“那么德克斯特,你怎么看这家伙?”
  “目前只有一些基本情况,”我说,“这个人受过大量医学训练,也受过秘密活动训练,现在变成一个疯子回来了,需要发表个声明,而且与中美洲有关。他很可能还会下手,而且会选择时机达到最大效果,不仅仅是因为他觉得必须这样做。所以说,他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连环——连环什么呢?”我说,凯尔脸上那悠闲的笑容已经荡然无存,他双手握拳,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
  “你是什么意思,中美洲?”
  我确信我们俩都知道我说中美洲时指的是什么,但我仍然觉得说出萨尔瓦多可能太过头了。我可不能失去我那随意的、“只是业余爱好”的幌子。但我来赴宴的唯一目的是了解多克斯的过去,而一旦机会出现——我承认做得有点太明显,但我成功了。“哦,”我说,“难道我说错了?”这么多年模仿人类表情的刻苦训练终于在这里有了成效,我换上了最天真、最好奇的表情。
  凯尔显然无法确定我说的是对还是错。他咽了几下口水,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我应该警告你,”德博拉说,“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丘特斯基长舒一口气,摇摇头。“是啊,”他努力克制着自己,重新靠在椅背上,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很好,兄弟。你是怎么得出这结论的?”
  “我不知道,”我谦虚地说,“这是明摆着的事。难就难在要猜出多克斯警官在其中牵涉得有多深。”
  “我的上帝啊。”他说,重新握紧了拳头。德博拉望着我放声大笑,虽说不是对凯尔的那种开怀大笑,但看到她仍然时常记得我们是同一方的战友,我还是感到很开心。“我所过他很棒。”她说。
  “我的上帝啊。”凯尔又说了一遍。他下意识地弯曲了一下食指尖,仿佛在扣动一个无形的扳机,然后将墨镜转向德博拉的方向。“你真没有说错。”他说着重新将目光转回来望着我。他死死地盯着我看了片刻,大概想看看我是否会夺门而逃或者开始说阿拉伯语。然后,他点点头,“多克斯警官则么啦?”
  “你不会把多克斯牵涉到这个案子中来吧?”德博拉问我。
  我说:“在马修斯局长的会议室里,当凯尔第一次见到多克斯时,我觉得他们俩相互认出了对方。”
  “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德博拉皱起了眉头。
  “你当时忙着脸上泛红晕。”我说。她的脸又红了。我觉得这次的脸红有些多余。“而且,当时在案发现场只有多克斯一个人知道该向谁汇报。”
  “多克斯的确知道一些情况,”丘特斯基承认,“那还是他以前当兵时的经历。”
  “什么样的情况?”我问。丘特斯基久久地望着我,至少他的墨镜在望着我。他用戴在小指上的那枚愚蠢的戒指轻轻敲着桌子,阳光正从戒指中央那颗大钻石上反射开来。当他终于开口时,那感觉就像我们桌子周围的温度下降了十度。
  “兄弟,”他说,“我不想给你带来麻烦,不过你得放弃这种爱好,别再管了。另外找个业余爱好吧,不然你会麻烦缠身,会被清除掉的。”我还没有来得及想出什么妙语来回答他,服务员就突然出现在了凯尔的身旁。丘特斯基那副墨镜久久地对着我,然后将菜单递给服务员,说:“这地方的法式杂鱼汤很不错。”
  在这个星期接下来的几天里,德博拉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对我的自尊多少是个打击,因为无论我多么不愿意承认,如果没有她的帮助,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想不出任何别的办法来摆脱掉多克斯。他还在那里,或者将车停在我住处街对面的那棵树下,或者跟踪我到丽塔家。我实在无计可施,那曾经让我引以为荣的大脑忙活了半天后仍然一无所获。
  我可以感觉到黑夜行者在翻滚、在哭诉、在挣扎着要爬出来掌握方向盘,可多克斯的身影就在挡风玻璃外,迫使我强行克制自己,只能伸手再取一罐啤酒。我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才得到目前这种几乎完美的生活,我可不想现在让它毁于一旦。我和黑夜行者可以再等一等。哈里教会了我克制,而克制一定能帮我度过难关,直到更美好的时刻到来。
  “要耐心,”哈里说。他停下来,用面巾纸捂着嘴咳了一下。“德克斯,耐心比聪明更重要。你已经很聪明了。”
  “谢谢。”我说。其实我这样说是出于礼貌,因为坐在哈里的病房里我感到一点也不舒服。药味、消毒水味和尿臊味混杂在一起,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着竭力忍着疼痛和临床死亡的气氛,我真希望自己身处别的地方。当然,作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恶魔,我从来没有去想过哈里是否深有同感。
  “就你而言,你得更加耐心,否则你会觉得自己非常聪明,觉得你干的一切会神不知鬼不觉。”他说。“可你并没有聪明到那个分上,谁也不会。”他停下来,又咳了起来,这次咳嗽的时间更长,而且似乎更重。看到哈里变成这样——曾经坚不可摧的超级警察、我的养父,现在全身颤抖,满脸通红,眼角流出了泪水——实在让我受不了。我将目光转向了别处。等我重新转回来时,哈里正望着我。
  “我了解你,德克斯,比你自己更了解你。”我当然相信这句话,可他的下一句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你本质上是个好人。”
  “不,我不是。”我说,心中想着还有那么多奇妙的事他一直不许我敢,就连想干那些事的念头都会将我彻底从好人的行列里清除出去。而且,那些被视为好人的家伙压根儿就不像我,他们与我年龄相仿,头上长着丘疹,体内荷尔蒙过高,一副娘娘腔。他们和猩猩一样与我完全不同。但哈里根本不听这一套。
  “是啊,你是个好人,”他说,“你得相信自己是个好人。你的心没有变坏,德克斯。”他说,然后倒在病床上,猛烈地咳嗽起来。他这次咳了好几分钟,然后无力地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不过,当他重新睁开眼睛时,那依然是哈里坚定的蓝眼睛,在临终前苍白脸色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明亮。“耐心。”他说。尽管他一定疼痛难熬,而且异常虚弱,他说出“耐心”两个字时仍然语气坚定。“你还有漫长的道路要走,而我时间不多了,德克斯特。”
  “我知道。”我说。他闭上了眼睛。
  “我就是这意思,”他说,“你得学会说不,学会耐心,你有的是时间。”
  “可是你的时间不多了。”我说,不能肯定他想说什么。
  “是的,我的时间不多了,”他说,“可是大家还在哄我,让我感觉好一点。”
  “你会吗?”
  “不会,”他说着再次睁开眼睛。“但你不能用逻辑去分析人的行为。你要耐心,要睁开眼睛看着,要向别人学习,不然你会把事情弄糟,被逮个正着,然后我留下的一半遗产……”他又闭上了眼睛,我可以听出他说话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你妹妹会成为一个好警察,而你,”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一种忧伤的笑容,“你会截然不同,会代表真正的正义,只要你耐心,如果没有机会,德克斯特,你得等待机会出现。”
  对于一个尚在学徒阶段的十八岁恶魔而言,这一切是那么难以理解。我一心想干那件事,非常简单,在月光下带着明晃晃的刀刃自由地舞蹈——这么简单的事,这么自然而又美好——撇开一切废话,直接切中要害。可是我不能。哈里把事情弄复杂了。
  “我不知道你死了之后我该怎么办。”我说。
  “你会干得很好的。”他说。
  “要记住的东西太多。”
  哈里伸出一只手,按了挂在床边的一个电线上的按钮。“你会记住的。”他说。他松开电线,电线垂落到床边,仿佛带走了他最后的一点力气。“你会记住的。”他闭上眼睛,在那一刻病房里仿佛就剩下了我一个人。这时,护士拿着注射器走了进来,哈里睁开了一只眼睛。“并非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成,所以当你无从下手时,你就得等待。”他说,伸出胳膊让护士给他打针。“不论你……遇到……什么样的压力。”
  我默默地看着他,他躺在那里,打针的时候没有丝毫退缩。他知道这药物带来的缓解只是暂时的,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一切都已回天乏术。他还知道自己并不害怕,自导自己会正确地坦然面对,就如同他正确地对待人生中的其他一切一样。我也知道一点:哈里理解我。除了他,谁也没有理解过我,将来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只有哈里。
  如果说我想成为一个人的话,唯一的原因就是变得更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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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4 08:25:45 | 显示全部楼层
双面法医Ⅱ 第十一章 恐怖的丹科大夫
  于是,我耐心等待着。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却是哈里教会我的策略。让我身上那亮闪闪的钢铁弹簧继续盘绕着,静静地等待、观望,将热乎乎、甜滋滋的开关紧紧锁在冰冷的盒子里,等待着哈里所说的那一刻到来,然后再让它轻盈地蹦出去,在夜色中尽情地做着侧手翻。早晚会有一个小缺口出现,我们就可以钻进去。早晚我会找到办法让多克斯认输的。
  我等待着。
  当然,有些人会比别人更觉得等待是件艰难的事。终于,几天后,一个星期六上午,我的电话响了。
  “他妈的。”德博拉居然没有任何开场白,而听到她重新变成我所熟悉的那个脾气暴躁的德博拉,我几乎如释重负。
  “谢谢,你呢?”我说。
  “凯尔快把我逼疯了,”她说,“他说我们现在只能等待,却又不告诉我在等待什么。他会突然失踪十到十二个小时,还不告诉我他去了哪里。然后我们只是继续等待。我他妈的真是等得不耐烦了。”
  “耐心是一种美德。”我说。
  “我已经厌倦了这些美德。”她说,“我每次问如何能找到这家伙时,他总是挂着一副居高临下的笑容,我已经快烦透了。”
  “我说,德布斯。除了向你表达同情外,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我说,“我很抱歉。”
  “你能做的远不止虚情假意地表达一下同情,老哥。”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主要是为了她。叹惜声在电话里传达得非常好。“德布斯,这就是享有神枪手名声所带来的麻烦,”我说,“大家都认为我每次都能在三十步开外一枪射中野兔的眼睛。”
  “我仍然相信。”她说。
  “你的信心让我备受感动,可我对目前这个案子真的毫无头绪,我没有任何感觉。”
  “德克斯特,我必须找到这家伙,而且我要给凯尔一点颜色看看。”
  “我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她轻蔑地哼了一声。“上帝啊,德克斯特,你真是不懂女人的心思,是吗?我当然喜欢他,所以我才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我说。
  她停了一下,然后随口说道:“凯尔说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是关于多克斯的。”
  我感到体内那长着獠牙的朋友稍稍伸了个懒腰,的的确确发出了满意的呼呼声。“德博拉,你突然变得喜欢拐弯抹角了。你只需问我一声就行了。”
  “我刚才问了你,你却给我那通帮不了忙之类的废话。”她说,突然又变成了原来那快人快语的德博拉,“怎么样?你掌握了什么情况?”
  “目前还没有。”我说。
  “妈的。”德博拉说。
  “不过我可能会有一点收获。”
  “要多久?”
  我承认,凯尔对我的态度让我耿耿于怀。他当时怎么说的?我会“麻烦缠身,会被清除掉”?说正经的,这句台词是谁写的?还有,德博拉居然突然借用了我的看家本领,对我说话拐弯抹角起来,这更是无法让我平静下来。我真不应该说出来,但话已经脱口而出,“午饭时怎么样?一点钟前我一定会想出个办法来。就在鲸须饭店吧,反正凯尔会埋单的。”
  “那得到时候再看,”她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关于多克斯的情况?很不错。”她挂了电话。
  好了,好了,我安慰着自己。我突然不再介意星期六加点班。毕竟唯一的选择是去丽塔家,看着多克斯警官身上长出青苔。可如果我为德博拉发现一点线索,我或许终于能找到梦寐以求的那个缺口。我只是必须像大家所认定的那样,当一回聪明的家伙。
  可是从哪儿着手呢?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让我下手,因为凯尔在我们刚寻找指纹之后就将我们全部赶出了犯罪现场。我以前曾经多次帮助我的同事们查找出那些只知道杀人的变态恶魔,还得到过他们的几句称赞。可那是因为我了解那些恶魔,因为我自己是就是个变态的恶魔。我这一次根本无法得到黑夜行者的任何暗示,他已经被哄得翻来覆去地睡着了,可怜的家伙,我得实打实地依靠我与生俱有的智慧,然而这智慧此刻正变得异常安静。
  也许,如果给大脑加点油,它会运转得快一点。我走进厨房,找到了一只香蕉。味道不错,但不知是什么原因,香蕉并没有能将我的脑力火箭发射成功。
  我将香蕉皮扔进垃圾桶,看了一眼钟。亲爱的,已经过去了五分钟。太棒了。你终于明白什么也想不出来了。真是太棒了,德克斯特。
  确实无从入手。事实上,我手头掌握的情况只有那受害者和那座房子。既然我可以肯定即使将舌头重新按在那受害者的嘴里,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唯一剩下的就是那房子。当然,那房子有可能属于受害者,可里面的家具摆设却给人一种临时住处的感觉,所以我认定那房子不是受害者的。
  就这样丢下一个完整的家一走了之,真是奇怪。可他确实这样做了,而且并没有人监视他,迫使他仓促逃离——这表明他这样做是故意的,而且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这意味着他另外还有地方可去,而且估计还在迈阿密附近,因为凯尔被派到这里来查找他。这是个不错的出发点,而且是我独自想出来的。欢迎回归,大脑先生。
  你再怎么竭力掩饰,还是会在房地产交易中留下一个个大脚印。我坐到电脑前不到一刻钟就已经有了发现——虽然不是一个完整的脚印,却也足以勾勒出几只脚趾的形状。
  西北四大街上那座房子等级的房主是拉蒙·庞蒂亚。起这种名字的人在迈阿密怎么能逃得了呢?我不知道,但拉蒙·庞蒂亚是古巴人起的诨名,就像英文中的“乔·布罗(普通人)”。不过这座房子已经付了款,短期内不用交税,对于一个像我们这位新朋友这样极其看重隐私的人而言,这种安排堪称完美。房子是用从危地马拉电汇来的一笔现金购买的。这似乎有点古怪。我们的线索从萨尔瓦多开始,穿过华盛顿某个神秘政府机构这摊浑水,现在为什么要向左拐进危地马拉?不过,上网稍微一查,我就发现危地马拉已经成了洗钱的天堂。显然瑞士和开曼群岛已经过时,如果有人想在讲西班牙语的世界里洗钱,危地马拉是最流行的地方。
  这带出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这位喜欢肢解的大夫究竟有多少钱,是从哪儿得来的?但这个问题眼下没有任何答案。我只能猜测,舍弃掉第一座房子后,他应该还有钱再买一座房子,价钱大致相仿。
  那么好吧。我重新回到戴德县房地产数据库中,查找最近以相同方式购买的其他房产,而且资金来自同一家银行。总共有七笔,其中四笔的金额均超过了一百万美元,对于随时想舍弃的房产来说,我觉得这个价位高了一点。买这些房子的人十有八九是在逃的毒枭和“财富500强”的首席执行官。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了三处房产。其中一处位于迈阿密城里的黑人区——自由城,但我进一步搜索后发现那其实是一栋公寓楼。
  最后剩下的两处房产中,一个位于霍姆斯特德,随时可以看见被当地人称作“垃圾山”的巨大垃圾堆。另一处也位于迈阿密最南端,就在鹌鹑窝路旁边。
  两栋房子——我愿意打赌,有个陌生人刚刚搬进其中一处,正干着会让那些热情欢迎新邻居的女士们惊恐的事。我当然无法百分之百地肯定,但这种可能性极大,而且现在刚好到了午餐时间。鲸须饭店属于那种非常高档昂贵的地方,凭自己这点微薄的工资,我对它自然只能望而却步。它的橡木护墙透着高雅,让你感到必须西装革履穿戴好后才能进来。它也有着全迈阿密欣赏比斯坎海湾美景的最佳角度,如果你运气好,有几张桌子能让你充分体会到这一点。
  要么是凯尔运气特别好,要么是他对领班施了魔咒,总之他此刻正和德博拉坐在外面一张这样的餐桌旁,慢慢喝着一瓶矿泉水,享用着一盘看似蟹肉饼的点心。我坐到凯尔对面的椅子上,赶紧抓起一块咬了一口。
  “呣,”我说,“我终于知道那些有纸螃蟹归天后都去哪儿了。”
  “黛比说你有一些线索。”凯尔说。我望着我妹妹,大家一直叫她德博拉或德布斯,从来没有人叫过她黛比。但是她没有做声,似乎很愿意对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大胆行径视而不见,于是我只好将注意力转回到凯尔身上。他又戴上了那副名师设计的墨镜,当他不经意地用手将头发从额头上捋到脑后时,小指上那枚滑稽可笑的戒指闪闪发亮。
  “希望能有用,”我说,“但我还是得谨慎行事,免得被清除了。”
  凯尔久久地凝视着我,然后摇摇头,脸上极不情愿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扯着嘴角微微向上翘了四分之一英寸。“好吧,”他说,“是被开除。但这条行规常常行之有效,会让你感到惊讶的。”
  “我相信我准会目瞪口呆。”我说着将电脑打印出来的那张纸递给他。“趁我现在还有一口气,你或许想看看这个。”
  凯尔皱起眉头,打开了那张纸。“这是什么?”
  德博拉探过身去,像一只急不可待的警犬。“你有收获了!我早就知道你会的。”她说。
  “只是两个地址。”凯尔说。
  “其中一个很可能就是某位有这种美洲背景、不按规矩行医的家伙藏身的地方。”我说,然后将我查找到这两个地址的经过告诉了他。说句公道话,尽管他戴着墨镜,他的眼睛里还是流露出了钦佩的神情。
  “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他说,“太好了。”他点点头,一根手指轻轻弹了弹那张纸。“跟踪钱的来源,每次都能有收获。”
  “当然,我无法肯定。”我说。
  “我敢打赌,”他说,“你已经找到了丹科大夫。”
  我看了德博拉一眼,她摇摇头,于是我只好将目光重新转回到凯尔的墨镜上。“这名字真有意思,是波兰人的名字吗?”
  丘特斯基清了一下嗓子,眼睛望着远处的海湾。“我估计你那时还没有来到世上。当时有一个广告,丹科是一种自动蔬菜切碎机,可以将蔬菜切成片,切成丁——”他转过头来望着我,“我们就给他起了这个名字——丹科大夫。他制作切碎的植物人。如果你远离故乡,目睹非常可怕的事,自然会喜欢这种玩笑。”
  “可这一切现在就出现在家门口,”我说,“他怎么会在这儿?”
  “说来话长。”凯尔说。
  “这表示他不想告诉你。”德博拉说。
  “既然是这样,我就再来一块蟹肉饼。”我说,我探身拿起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蟹肉饼,味道真不错。
  “好了,丘特斯基,”德博拉说,“我们很可能知道这家伙藏在哪里。现在该怎么办?”
  他用一只手按住她的手,笑了。“我要享用午餐。”他说,然后用另一只手拿起了菜单。
  德博拉望着他的侧影,将手抽了回来。“混蛋。”
  这里的菜肴的确很可口,丘特斯基竭力表现得友好热情,仿佛他已经认定既然无法说出真相,不妨对人笑脸相迎。坦白地说,我很能理解他的做法,因为这也是我惯用的伎俩,但德博拉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板着脸,拨弄着盘子里的菜。凯尔不停地说着笑话,问我觉得海豚队今年夺得冠军的概率有多大。虽然海豚队就是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我也不在乎,但作为老谋深算的伪装大师,我自然对这话题有几个精心准备过、听起来有几分道理的评价,而丘特斯基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他喋喋不休地说着,竭力表现得开朗友好。
  我们甚至还要了甜点,让我觉得“用美食使他们分心”的把戏玩得有点过了头,尤其是在我和德博拉压根儿没有分散注意力的情况下。不过美食毕竟是美食,如果我开口抱怨,肯定会显得我不够厚道。
  当然,德博拉可是辛苦了一辈子才养成待人不厚道的习惯。服务员将一盘小山般的巧克力糊摆在丘特斯基面前,丘特斯基拿起两把叉转向德博拉,说:“呣……”她抓住这个机会,将手中的匙子猛地扔到桌子中央。
  “不,”她对他说,“我不想再喝一杯他妈的咖啡,也不想再吃这该死的巧克力糊。我要你他妈的回答我。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抓那家伙?”
  他望着她,感到稍稍有些意外,甚至还有一点疼爱,仿佛他这一行的人觉得扔匙子的女人很有能力、非常迷人一样,但他认为她选择的时机稍微有些不对。“我能先吃完甜点吗?”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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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4 08:25:56 | 显示全部楼层
双面法医Ⅱ 第十二章 正义伸张团
  德博拉驱车带着我们上了迪克西公路,向南驶去。对,我是说“我们”。我惊讶地发现,我已经成了“正义伸张团”一名宝贵的团员,并且被告知我已经十分荣幸地有机会拿我无法失而复得的生命去冒险。虽然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但一个小插曲还是让我觉得加入这个团队可能物有所值。
  我们站在饭店外,等待着服务员将德博拉的车开过来。这时,丘特斯基低声嘀咕了一句:“这他妈的……”然后顺着车道走了过去。我看着他走到大门口,对着随意停在一颗棕榈树旁的褐紫色福特金牛做了个手势。德布斯怒视着我,仿佛全是我的错。我们看到丘特斯基对着车窗挥了一下手,窗户玻璃摇了下来,里面当然坐着时刻保持警惕的多克斯警官。丘特斯基靠着大门,对多克斯说了句什么,多克斯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将车窗玻璃重新摇上,然后开车走了。
  丘特斯基回来后什么也没有说,但他看我的眼神有了点变化,然后他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向南行驶二十分钟,我们就来到了东西走向的鹌鹑窝路与迪克西公路的交汇处,旁边正好有一个购物中心。再在往前行驶两个街区,一连串小街便将我们带进了一个由蓝领工人组成的恬静小区,这里大多数的房子小而整洁,不长的车道上通常停着两辆车,院子里里的草坪上零零星星地放着几辆自行车。
  其中一条街道左拐后通向了一条死胡同,我们在这条街的尽头看到了那座房子。外面粉刷着淡黄色的灰泥,院子里草木茂盛。车道上停着一辆破旧的灰色面包车,上面写着几个深红色的字——HERMANOS CRUZ LIMPIADORES——克鲁兹兄弟清洁公司。
  德布斯绕着这条死胡同转了个圈,然后沿着小街将车向前开了大约半个街区。这里有座房子,门前和草坪上停了六七辆车,屋里传出了喧闹的说唱音乐。德布斯将车掉了个头,正对着我们的目标,然后将车停在了一棵树下。“你们觉得怎么样?”她问。
  丘特斯基耸了耸肩。“嗯,有可能吧,”他说,“我们还是先观察一下。”这是我们半个多小时以来第一次打破沉默。我怎么也无法让大脑平静下来,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飞到了我住处的一个小架子上,那上面有一个红木小盒,里面装着许多载玻片,就是大家放在显微镜下的那种东西。每一片上都有一滴血,当然已经干透了,否则我不会将这种龌龊的东西放在家里。四十扇小窗户,透过它们可以窥视我阴暗的另一面,每次出去历险后带回来一滴血。里面有多年前的那位护士长,借口减轻病人的痛苦,小心地注射过量药物,害死病人;木盒里紧挨着的那滴血来自那位杀死了几位护士的中学工艺课老师。真是奇妙的对比,而我喜欢的也正是这种嘲讽。
  我轻轻梳理着这一件件往事,更是渴望立刻着手第四十一个对象,尽管第四十个对象麦格雷戈的那滴血还没有干透。可由于这和我的下一个行动密切相关,因而我总有一种半途而废的感觉。我急于尽快将它完成。
  只要我一确定雷克尔参与了其中,然后想出一个法子——
  我坐直了身子。或许是那腻人的甜点阻塞了我的颅动脉,我一时忘记了德博拉的新郎。“德博拉。”我说。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由于精神高度集中,微微皱着眉头。“什么事?”
  “该告诉我了。”我说。
  “别胡说。”
  “什么胡不胡说的,根本就没有胡说,而且这一切全都归功于我超强的脑力劳动。你不是说过要告诉我一些事吗?”
  她瞥了丘特斯基一眼。他仍然带着墨镜,死死地盯着前方,所以我不知道他是否眨眼。“对了,”她说,“好吧,多克斯当兵时是在特种部队。”
  “这我知道,他的个人档案里有记录。”
  “兄弟,有一点你不知道,”凯尔说,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特种部队有黑暗的一面,而多克斯恰好属于那黑暗的一面。”他的脸上掠过一丝笑容,快得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一旦加入了黑暗的那一面,你就一辈子永远别想回头。”
  我望着丘特斯基,他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我又望着德博拉,她耸了耸肩。“多克斯是个射手,”她说,“军方将他借用给了萨尔瓦多那些人,他便替那些家伙杀人。”
  “有枪就能走天下。”丘特斯基说。
  “这倒是很能说明他的个性,”我说,随即想到这也能说明很多其他的事,比如每当黑夜行者大声呼喊时,我都可以听到从多克斯的方向传来的回声。
  “你得理解当时的情况。”丘特斯基说。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脸上也毫无表情,因而他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仿佛那声音来自什么人装在他体内的一台收音机。“我们当时相信自己是在拯救整个世界。为美好的事业献身,也献出我们的希望,结果我们只是在出卖自己的灵魂。我,多克斯……”
  “还有丹科大夫。”我说。
  “还有丹科大夫。”丘特斯基叹息一声,终于动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了德博拉一眼,然后重新盯着前方。他摇摇头,由于他刚才一直静止不动,所以这小小的动作反而显得非常夸张且富有戏剧性,我差一点鼓起掌来。“丹科大夫最初也和我们其他人一样,是个理想主义者。他在医学院读书时发现自己身上缺了个零件,可以在人身上随心所欲地干任何事而不必感到内疚。没有任何感觉。你根本想象不到这种事多么罕见。”
  “我相信一定是的。”我说,德博拉瞪了我一眼。
  “丹科很爱国,”丘特斯基继续说道,“所以他也转向了黑暗面,目的很明确,要充分施展他的才华。结果,他的才华在萨尔瓦多……得到了充分的展示。他会接过我们带给他的人,然后——”他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呼出来。“妈的,你看到他的杰作了。”
  “非常独特,”我说,“很有创意。”
  丘特斯基轻轻笑了一声,但笑声中没有任何幽默。“很有创意,是啊,你可以这么说。”丘特斯基缓缓摇了摇头,脑袋慢慢地先转向左边,再转向右边,最后再转向左边。“我说过,他干那种事没有任何愧疚感——他在萨尔瓦多爱上了这一行。他会坐在审讯室里,问对方一些个人问题,然后当他开始动手时——他会像牙医那样称呼对方的名字,然后说,‘我们来试试第五套’或者第七套,好像他有不同套路一样。”
  “什么样的套路?”我问。这问题问得似乎很自然,即表明我对这话题感兴趣,又能让这场对话继续下去。但丘特斯基突然转过身来望着我,那眼神仿佛我是什么脏东西,需要一大瓶地板清洁剂清洗一下。
  “你觉得这很好玩?”他说。
  “还没有。”我说。
  他盯着我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摇摇头,重新转过脸去望着前方。“兄弟,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套路,从来没有问过。抱歉。可能跟他先切除哪个部分有关,从中取乐而已。他会和他们说话,叫他们的名字,让他们亲眼看着他在干什么。”丘特斯基打了个寒战。“也不知怎么的,他的做法使局势变得更加糟糕。你应该想到这一切给对手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对你产生的影响呢?”德博拉责问道。
  他低下头,下巴垂到了胸前,然后重新抬起头来。“也一样。”他说,“总之,国内终于发生了变化,当然是政治形势,而且是五角大楼。新一届政府不想与我们在那里的所作所为有任何关系,结果我们暗中得到了承诺,只要我们将丹科大夫交给对方,就可以用他来换取对方的政治和解。”
  “你们让自己人去送死?”我问。这似乎很不公平——我是说,虽然我可能不必为任何道德感而烦恼,但我至少按规则游戏。
  凯尔久久没有说话。“兄弟,我说过我们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他最后说道,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这次笑的时间长了一些。“是啊,我们精心设计了一个圈套,他们抓住了他。”
  “可他并没有死。”德博拉说,非常实际。
  “我们被骗了,”丘特斯基说,“他落到了古巴人手里。”
  “古巴人?”德博拉问,“你不是说你们在萨尔瓦多吗?”
  “在当时的美洲,哪里只要出现问题,哪里肯定就会有古巴人。他们会支持一方,就像我们支持另一方一样。他们需要我们这位大夫。我说过,他很特别。于是他们抓住了他,想利用他,让他住进了潘恩斯岛。”
  “是度假胜地吗?”我问。
  丘特斯基冷笑一声。“可能是最让人想不到的度假胜地。潘恩斯岛是世界上最坚固的监狱之一。丹科大夫在那里度过了一段终身难忘的时光。他们告诉他,是自己人出卖了他,他最后终于翻然醒悟。几年后,我们的一个人落到了他们的手中,被发现时变成了那副样子,没有胳膊,没有腿,完全一样。丹科在为他们效力。而现在——”他耸了耸肩,“要么他们放了他,要么他自己逃了出来。管它是什么呢。他知道是哪些人给他设下了圈套,于是他列出了一个名单。”
  “上面有你吗?”德博拉问。
  “也许有。”丘特斯基说。
  “有多克斯吗?”我问,我也会变得很实际。
  “或许吧。”他说,但对我没有多大帮助。丹科大夫的这一切当然非常有意思,但我来这里是有原因的。“总之,”丘特斯基说,“这就是我们的对手。”
  对此,包括我在内,我们三个人都没有什么可说的。我将刚才听到的这番话思考了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帮助我摆脱多克斯带来的烦恼。我得承认,眼下什么也没有发现,真让我感到无地自容,不过我对这位丹科大夫倒是有了更多的了解。这么说他也没心没肺,也是条披着羊皮的猛龙,也找到了一个办法来施展他的才华?就像亲爱的老德克斯特。可是他现在神经出了点问题,开始变得更像另一个猎杀者,不管他那技术带他走向哪个令人不安的方向。
  说来也怪,一想到这里,另一个念头悄然回到了德克斯特那不断翻腾的黑暗大脑中。那以前只是个一闪而过的幻想,现在变成了一个很好的点子。为什么不找到这位丹科大夫,与他来一段黑暗之舞呢?他是一个变了味的猎杀者,就像我名单上所有其他人一样。对于他的下场谁也不会反对,就连多克斯也不会。如果说我在这之前只是随便瞎想,那么找到这位大夫现在已经成了头等大事,将我在雷克尔事件上遇到的挫折感一扫而光。这么说,他像我,是吗?我们等着瞧吧。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梁骨冲了上来,我发现自己真的盼望认识这位大夫,跟他好好聊聊他所干的活。
  我听到远处传来了隆隆的雷声,午后的暴风雨就要开始了。“妈的,”丘特斯基说,“会下雨吗?”
  “每天这个时候都会下雨。”我说。
  “这不好,”他说,“我们必须赶在下雨前有所行动。你去吧,德克斯特。”
  “我?”我说,从那种标新立异的行医手法的思索中猛地被惊醒过来。我已经说服自己同意随他们一同前来,可来真格的却远远超出了我的期盼。我是说,两个冷酷无情的勇士闲坐在这里,却让面带酒窝、瘦弱的德克斯特去冒险?天理何在?
  “你去,”丘特斯基说,“我迟一步行动,看看会发生什么事。如果是他,我比你更容易对付他,而黛比——”他冲她一笑,尽管她似乎要对他大发脾气,“黛比警察气十足,走路像警察,看人的眼神像警察,甚至可能会给他开罚单。他隔着老远就能嗅出她来。所以你去,德克斯。”
  “我去干什么?”我问。我承认我仍然感到有点义愤填膺。
  “从那屋子旁边走过去,”绕过那死胡同,然后再回来。擦亮眼睛,竖起耳朵,但不要太引人注目。
  “我不知道如何引人注目。”我说。
  “太好了,那这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
  很明显,无论是和他们讲道理还是冲他们发脾气都没有用,于是我打开车门,下了车,但临行前我还是忍不住要说句尖刻的话。我靠近德博拉的车窗,说:“我希望我能活着后悔帮你们。”雷声非常体贴地在附近再次响起。
  我顺着人行道慢慢向那屋子走去。脚下有落叶,还有两个踩扁的果汁盒,大概是从某个孩子的午餐盒里掉出来的。我从那里经过时,一只猫跑到草坪上,突然坐下来舔爪子,并且隔着安全的距离盯着我。
  门前停着很多汽车的那一家,里面已经换了一种音乐,有人在大喊:“喔!”在我一步步走向致命危险的同时,有人仍然在尽情享受生活。一想到这儿,我还是感到很高兴。
  我向左拐,走上了通向死胡同的弯道。我看了一眼门前停着面包车的屋子,为自己丝毫没有引起怀疑就完成了这一使命而感到骄傲。院子里杂草丛生,车道上有几张被水浸湿的报纸。似乎看不到一堆堆被扔掉的胳膊或大腿,也没有人冲出来要杀了我。不过,我从那里经过时,可以听到里面的电视正用西班牙语播送一场球赛,声音大得吓人。解说员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可一个男人的声音比电视上的解说声还要大。一阵风刮来,夹杂着豆大的雨滴,这带来了屋里传出的氨水味。
  我继续向前走,经过了那座房子,回到了车旁。又有几滴雨水落了下来,隆隆的雷声也近在咫尺,但暴雨仍然没有落下来。我上了车,报告说:“没有什么特别可怕的。草坪需要修剪,屋子里还有股氨水味。屋里有说话的声音,要么是他在自言自语,要么是屋里不止他一个人。”
  “氨水。”凯尔说。
  “我想是的,”我说,“可能是清洁剂什么的。”
  凯尔摇摇头。“清洁服务不会用氨水,那玩意儿气味太重,但我知道谁需要用氨水。”
  “谁?”德博拉问。
  他冲她一笑。“我马上就回来。”话音刚落,他就下了车。
  “凯尔!”德博拉喊道。但他只是挥了挥手,直接向那座房子的大门走去。“妈的!”德博拉骂了一声。
  凯尔敲了敲门,然后站在门口,抬头看了一眼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
  大门开了一道缝,一个矮小壮实的男子探头向外张望着,只见他皮肤黝黑,乌黑的头发耷拉在额头上。丘特斯基对他说了句什么,两个人起初都没有动窝。矮个子男人朝街道两头看了看,然后望着凯尔。凯尔慢慢将一只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给对方看了什么东西——是钱?那男子看了看他手中的东西,又看了看他,然后打开了门。丘特斯基进去后,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妈的。”德博拉又骂了一声。她使劲咬着指甲,这是她少年时期的习惯,长大后再也没有过。指甲的味道显然不错,因为一根手指上的指甲咬完后,她开始咬第二根手指。当她开始咬第三根手指时,小屋的门开了,丘特斯基走了出来,微笑着向我们挥手。门关上了,天终于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像一堵水墙一样遮住了他的身影。他啪啪啪地跑到汽车前,坐到了副驾驶座上,浑身往下滴水。
  “该死的!”他说,“我浑身湿透了!”
  “这他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德博拉问。
  丘特斯基朝我一扬眉,将额头上的乱发捋到脑后。“她有说话斯文的时候吗?”
  “凯尔,真该死。”她说。
  “氨水的气味,”他说,“外科手术用不上氨水,清洁工也不需要它。”
  “我们已经有过一次经历了。”德博拉打断了他。
  他笑了。“可是制造脱氧麻黄碱需要氨水,而这些家伙干的正是这一行。”
  “你刚刚走进了一个毒品加工厂,”德博拉说,“你究竟在里面干了什么?”
  她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塑料袋。“买了一盎司麻黄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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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5 09:56:21 | 显示全部楼层
双面法医Ⅱ 第十三章 丘特斯基失踪
  整整十分钟,德博拉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开着车。她紧咬着牙关,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我可以看到她从脸庞一直到肩膀上的肌肉都在收缩。我对她了如指掌,可以肯定她在酝酿感情,马上就会发作;可由于我对恋爱中的德博拉会如何表现一无所知,我吃不准她要过多久才会发作。她即将发作的对象——丘特斯基——坐在她身旁的副驾驶座上,同样一声不吭,但显然为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欣赏外面的景色而高兴。
  第二个地址近在咫尺。汽车驶进了垃圾山的阴影中后,德博拉终于爆发了。
  “该死的,这是犯罪!”她说,手掌重重地拍在方向盘上,加重她的语气。
  丘特斯基疼爱地看着她。“我知道。”
  “我是他妈的警察,宣过誓的!”德博拉对他说,“我发誓要根除这种恶行,而你——”她气急败坏地说不下去了。
  “我必须拿到确凿证据,”他平静地说,“这似乎是最佳办法。”
  “我真应该把你铐起来!”她说。
  “那肯定很有意思。”
  “你这狗娘养的!”
  “骂得好。”
  “我绝对不会堕落到你们那该死的黑暗面去!”
  “你当然不会,”他说,“我也不会让你那样做的,德博拉。”
  她舒了口气,转过头去望着他。他也在看着她。我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无声对话的场面,而这场对话确实很有意思。她不停地眨着眼睛,目光从他的左脸转到右脸,然后再转回到左脸上。他只是不动声色地静静望着她。这场对话很高雅,很奇妙,很有意思,到了德博拉显然忘记自己在开车的地步。
  “我真不愿意打搅两位,”我说,“可我相信前面是一辆运啤酒的卡车。”
  她猛地转过头,来了个急刹车,让我们及时躲过了一场灾祸,没有化做整整一车密乐淡啤酒上的不干胶标签。“我明天就把那地址交给稽毒部。”她说。
  “好吧。”丘特斯基说。
  “你得把那小塑料袋扔了。”
  他像是吃了一惊。“这可花了我两千块呢。”
  “你必须把它扔了。”她重复了一遍。
  “好吧。”他说。他们又相互凝视着对方,将留意那些啤酒卡车杀手的重任交给了我。不过,看到一切都得到圆满解决,宇宙又恢复了和谐,这仍然是件好事。我们终于可以继续追捕位居本周榜首的那位邪恶、没有人性的恶魔了,而且坚信爱情总能战胜一切。因此,顶着雷阵雨的最后一点余威行驶在南迪克西公路上便成了一次让人心旷神怡的体验。当太阳终于破云而出时,我们已经拐进了另一条路,顺着它驶进了一条条歪歪扭扭的街道。一路上无论在哪里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堆巨大的垃圾,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垃圾山”。
  我们寻找的那座房子位于一条环形街道中部的拐弯处,两旁的房屋像是文明终结、垃圾统治世界前最后的建筑。我们驱车从它旁边经过了两次后才确信没有找错对象。房子不大,属于那种三卧室结构,粉刷成了淡黄色,带白边,草坪修整得很整洁。车道和停车位上都没有车的踪影,前面草坪上的“待售”牌子外又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醒目的红字“已售”。
  “也许他还没有搬进来。”德博拉说。
  “他总得待在什么地方吧,”丘特斯基说,而且他的话很有道理。“停车,你有没有写字夹板?”
  德博拉停了车,皱着眉头说:“座位底下有,是我写东西的时候用的。”
  “我不会把它弄脏的,”他说着伸手在座位底下摸索了片刻,取出来一只普通的金属写字夹板,上面还夹着一叠正式表格。“太好了,”他说,“给我一支笔。”
  “你要干什么?”她递给他一支很便宜的白色圆珠笔,上面还有一个蓝色笔帽。
  “谁也不敢阻拦带着写字夹板的人。”丘特斯基咧嘴一笑。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发表意见,他就已经下了车,迈着朝九晚五的官僚们那种不紧不慢的步子,走上了短短的车道。走到半途,他突然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写字夹板,翻了几页,读着上面所写的问题,然后望着那房子摇了摇头。
  “他好像很精通这种事。”我对德博拉说。
  “他妈的他必须精通。”她说,然后又咬起了指甲,我担心她很快会把所有指甲咬光。
  丘特斯基沿着车道继续向前走,而且还边走边看写字夹板,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成为身后汽车内指甲短缺的罪魁祸首。他显得很自然,不慌不忙,表明他在骗人行诈或者耍阴谋诡计方面非常老到。至于究竟是骗人行诈还是耍阴谋诡计,那还得看哪一个措辞更适合目前这种得到官方认可的恶作剧。此外,他还造成德博拉不停地咬着指甲,让她差一点撞上运送啤酒的卡车。或许他并没有对她产生什么好的影响,但让她另有一个任凭她发泄、任凭她拳脚相加的对象毕竟是件好事。我一直巴不得能有人顶替我一会儿。
  丘特斯基在大门外站住脚,做了个记录。接着,我没有看到他用的是什么手法,他开了门锁,走了进去,大门随机关上了。
  “混蛋,”德博拉说,“除了私藏毒品外,现在又多了私闯民宅,他接下来准会让我去劫飞机。”
  “我倒是一直想看看哈瓦那。”我满心希望地说。
  “两分钟,”她简短地说,“然后我就请求增援,跟着闯进去。”
  从她颤抖着将手伸向无线对讲机的手势来看,就在1分59秒时,大门开了,丘特斯基走了出来。走到车道上时,他停了片刻,在写字夹板上写了点什么,然后回到了车上。
  “好了,”他坐到副驾驶座上后说,“我们回家吧。”
  “里面没人?”德博拉问。
  “空空荡荡的,”他说,“连毛巾和肥皂都没有。”
  “那现在怎么样?”她发动了汽车。
  他摇摇头。“重新执行计划A。”
  “计划A究竟是什么?”德博拉问。
  “耐心。”他说。
  就这样,尽管享用了一顿美餐,尽管后来还有一段奇妙的购物之旅,我们重新开始等待。一个星期就在这种枯燥无味的状态中过去了。看样子在我完全变成沙发上的一个有着啤酒肚的摆设物之前,多克斯警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无计可施,只能和科迪以及阿斯特一起踢罐子、玩“绞架”猜字游戏,然后非常夸张地与丽塔亲吻作别,全都为了那位盯梢的家伙。
  一天,我的电话突然在半夜响了起来。这是星期天晚上,我第二天要早点上班。我和文斯·马索卡已经约定好,轮流买炸面圈,而明天刚好轮到我。结果,这电话肆无忌惮地响个不停,好像我在这世界上就没有别的事要处理,好像那些炸面圈会自己跑过去一样。我看了一眼床头小桌上的钟:2:38。我承认,我拿起电话时口气有点不太友好,“别烦我。”
  “德克斯特,凯尔不见了。”电话那头是德博拉。她没有丝毫倦意,精神高度紧张,似乎拿不定主意自己是想朝什么人开枪还是想大哭一场。
  我那威力无比的大脑刹那间恢复了高速运转。“德布斯,”我说,“那样的家伙,这说不定对你是件好事……”
  “他失踪了,德克斯特,被抓走了。那……那家伙抓到了他,就是对那家伙干出那种事的那个家伙。”她说。虽然感到自己像是突然被塞进了某一集《黑道家族》中一样,我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不管是谁将桌上那家伙变成了只会尖叫的土豆,他现在又抓走了凯尔,估计是要用相同的办法处置凯尔。
  “丹科大夫。”我说。
  “对。”
  “你怎么知道?”
  “我说过会发生这种事。只有凯尔一个人知道那家伙的长相。他说丹科大夫知道他到了这里后,一定会动手的。我和凯尔……我们约定了一个暗号……妈的,德克斯特,你赶快过来,我们一定要找到他。”她挂了电话。
  为什么每次总是找我?我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知怎么的,他们每次遇到麻烦时总是来找我。哦,德克斯特,一个凶残、没有人性的恶魔抓走了我的男朋友!他妈的,我也是个没有人性的恶魔——难道这还不够让我休息休息吗?
  我叹了口气,显然不够。
  我希望在炸面圈的问题上文斯能够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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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5 09:56:32 | 显示全部楼层
双面法医Ⅱ 第十四章 下一个是谁
  我住在椰林区,开车到德博拉住的地方只需十五分钟。我第一次没有看到多克斯警官跟踪我,不过他或许用了克林宫伪装装置。总之,路上车辆很少,我在美国一号公路上甚至赶在红灯变亮之前冲了过去。德博拉住在珊瑚山墙区的梅迪纳街,房子不大,院子里的果树早已遭到了主人的冷落,珊瑚石砌的墙壁也已经开始风化。我将车开进车道,慢慢停在她的车旁,离大门还有两步远时,德博拉拉开了门。“你去哪儿了?”
  “我去上了瑜伽课,然后去购物中心买鞋。”我说。其实,我接到她的电话后就赶了过来,前后不到二十分钟,但她说话的口气让我有点生气。
  “快进来。”她说,眼睛扫视着四周的黑暗,手紧紧抓住门,仿佛她觉得门会飞走一样。
  “多谢了。”我进了屋。
  德博拉家虽然不大,却装修得很洋气,一副“我不过日子”的现代味道。她的客厅常常像那种刚刚住着一只摇滚乐队的廉价旅馆房间,除了一台电视机和一台录像机外,里面什么也没有。落地窗旁有一张椅子和一个小桌子,窗外的院子里杂草丛生。他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找来了一张摇摇欲坠的折叠椅,拉到小桌旁让我坐下。她这好客的举动让我备受感动,我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和断胳膊断腿的后果坐到了那破烂玩意儿上。“他失踪多久了?”我问。
  “妈的,”她说,“我估计大约三个半小时。”她摇摇头,一屁股坐到另一张椅子上。“我们本该在这里碰头的,可他——可他没有露面。我去了他住的旅馆,那里也没有他的踪影。”
  “他是不是去了什么地方?”我问——不是我自夸,我的口气里还真有点满怀希望的味道。
  德博拉摇摇头。“他的钱包和钥匙还在梳妆台上。德克斯,他落到了那家伙的手里。我们必须找到他,而且要赶在——”她咬住嘴唇,别过脸去。
  我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凯尔。我说过,我对很多案子通常都会有一些感觉,然而在这个案子上却没有。从房地产入手查找已经是我竭尽所能了。可既然德博拉已经说了“我们”,看样子我在这件事情上也没有多少别的选择。我必须考虑亲情。可我仍然想有一点回旋余地。“德布斯,虽然这是个馊点子,可你还是应该向头儿报告这件事。”
  她抬起头,几乎咆哮了起来。“我已经报告过了。我给马修斯局长打了电话,他那口气像是如释重负,还要我别歇斯底里,好像我是个得了癔病的老太太。”她摇摇头。“我让他发一个案情通报,他居然说,‘为什么?’”她气鼓鼓地说道。“为什么……他妈的,德克斯特,我要勒死他,可……”她耸耸肩。
  “可他也没有说错啊。”我说。
  “是的。只有凯尔一个人知道那家伙的长相。”她说,“我们不知道他开什么样的车,不知道他的真名,也不知道——妈的,德克斯特。我只知道他抓走了凯尔。”她重重地喘了口气。“马修斯给凯尔在华盛顿的那些人打了个电话,还说除此之外他也无能为力。”她摇摇头,显得很憔悴。“他们星期二上午会派个人过来。”
  “那好啊,”我说,“我是说我们知道这家伙是个慢性子。”
  “星期二上午,”她说,“差不多还有两天的时间。德克斯,你觉得他会先从哪儿下手?会先切除掉一条大腿还是一个胳膊?会不会同时切除掉大腿和胳膊?”
  “不会,”我说,“一次切除掉一个零件。”她死死地盯着我。“这很有道理,不是吗?”
  “没道理,”她说,“我觉得什么都没道理。”
  “德博拉,那家伙的目的不只是切除掉胳膊和大腿。他只是这样做而已。”
  “他妈的,德克斯特,你说清楚一点。”
  “他的目的是彻底摧毁受害者,从肉体和心灵上彻底摧毁他们,使他们永远无法康复;将他们变成只会叫唤的植物人,除了永无止境的恐惧外,什么都不知道。切除胳膊、大腿和嘴唇只是他——什么?”
  “哦,天哪,德克斯特。”德博拉说。脸上的肌肉扭曲在了一起,那表情自母亲去世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转过脸去,肩膀开始颤抖。这让我感到有点不安。我是说,我感觉不到情感,而我知道德博拉经常能感觉到。可她轻易不会流露出自己的情感,除非你将发火也算做一种情感。她现在正眼泪汪汪地抽泣着,我知道我可能应该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好了,好了”,或者说一些同样深邃且富有人性的话,可我硬是做不到。这是德布斯,是我妹妹,她会知道我是在做戏,然后——
  然后怎么样?切断我的胳膊和大腿?不会,她最多只会要我别再做戏,让我继续扮演我那牢骚满腹的警官角色。就连这也比她目前这种可怜巴巴的样子要好得多。总之,这显然就是那种需要人类做出反应的时刻,而且由于我多年一直对人类进行研究,知道人类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我决定如法炮制。我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她,说:“好了,德布斯,好了。”这听上去比我担心的还要愚蠢,可她却将头埋在我的肩膀上,抽泣起来,因此我估计这样安慰她好像没有错。
  “你真的能在一星期里爱上一个人吗?”她问我。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做到。”我说。
  “我实在接受不了,德克斯特。”她说,“如果凯尔死了,或者变成——哦,上帝啊,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她又将头埋在我的肩膀上,再次抽泣起来。
  “好了,好了。”我说。
  她使劲吸了一下鼻子,然后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张纸巾,擤着鼻子。“别再说了。”
  “对不起,”我说,“我不知道别的该说什么。”
  “你告诉我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告诉我怎样抓到他。”
  我坐回到那摇摇欲坠的小椅子上。“恐怕我做不到,我对他所干的这一切没有多少感觉。”
  “胡说八道。”她说。
  “我说的是实话。我的意思是,从法律的角度来说,他并没有杀死人,这你知道。”
  “德克斯特,”她说,“你比凯尔更了解这家伙,尽管凯尔知道这家伙是谁。我们必须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她咬住下嘴唇,我害怕她再次开始抽泣,如果是那样我会完全束手无策,因为她已经说过我不能再说“好了,好了”之类劝说她的话。但是她振作了起来,只是擤了一下鼻子,重新变成了我所熟悉的那个精干的警官妹妹。
  “我试试看吧。我是否可以假定你和凯尔已经进行过基本调查了?也就是说询问过证人什么的?”
  她摇摇头。“我们没有必要。凯尔知道——”她为自己使用了过去时态而停了下来,然后坚定地接着说:“凯尔知道是谁干的,而且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
  “你再说一遍,他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
  德博拉皱起了眉头。“好像不是。凯尔说名单上有四个人住在迈阿密,其中一个已经失踪,凯尔估计这个人已经被抓,但这样一来,我们就有时间来监视剩下的三个人。”
  “德博拉,那四个人都是谁?凯尔怎么会认识他们?”
  她叹了口气。“凯尔没有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但这几个人都属于某种组织,在萨尔瓦多,和这个……丹科大夫在一起。所以——”她摊开双手,显得很无助,这对她而言是一种全新的表情。虽然这给她增添了一种小姑娘的迷人神情,却让我更有了一种被利用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快乐地疯狂运转,陷入到最糟糕的麻烦之中,然后让精力充沛的德克斯特来收拾残局。这真是不公平,可你又能怎么着呢?
  更重要的是,我现在该怎么办?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赶在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之前找到凯尔。我可以肯定我嘴上没有说出来,但德博拉的反应却像我已经大声宣布了一样。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我们必须在他对凯尔动手之前抓住他,必须在他动手之前,德克斯特。因为——我是不是应该希望在找到他之前凯尔只失去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不管怎么说,凯尔……”她话没有说完,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小桌旁落地窗外的暗处。
  她当然没有错,看样子我们确实无法将凯尔完整无缺地救回来,因为即使我们吉星高照,即使我才智过人,我们恐怕也无法赶在丹科大夫动手前找到他。然后——凯尔能坚持多久?我估计他在这方面受过一些训练,知道如何处理这类事,他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所以……
  可是等一下,我闭上眼睛,想好好思考一下这件事。丹科大夫会知道凯尔久经考验,正如我已经告诉过德博拉的,他的整个目的是摧毁受害者的意志,将他变成只会喊叫的、无法修复的东西。因此……
  我睁开眼睛。“德布斯,”我说。她望着我。“也许我可以给你一点希望。”
  “说吧。”她说。
  “这只是个猜测,”我说,“但我认为这位精神错乱的大夫可能会让凯尔多活几天,不会立刻对他动手。”
  她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好让整个过程持续得更久一点,让他屈服。凯尔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他会坚强地面对一切。可是你现在设想一下,他被关在黑暗中,全身被捆绑着,只能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所以我认为或许,”我突然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在他面前还有一位受害者,也就是失踪的那个家伙,因此凯尔能听到一切——锯子,手术刀,呻吟声,说话声。他甚至可以闻到气味,知道这一切即将发生在他身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甚至连一个脚趾甲都没有少就已经疯了一半。”
  “天哪。”她说,“这就是你的希望?”
  “对,我们就会多一点时间找到他。”
  “天哪。”她又说了一遍。
  “我有可能错了。”我说。
  她重新将目光转向窗外。“千万别出错,德克斯。这次绝对不能出错。”她说。
  我摇摇头。这肯定会演变成一件单调乏味的苦差事,一点乐趣都没有。我能想到的值得一试的办法只有两个,而这两个办法都得等到天亮才能实施。我看了看四周,想找一只钟。录相机上显示的时间为12点。12点。12点。“你有钟吗?”我问。
  德博拉皱起了眉头。“你要钟干什么?”
  “看看现在几点了,”我说,“这没有什么不对的。”
  “这他妈的又有什么区别?”她问。
  “德博拉,待在你这儿不会有任何进展。我们必须从头开始,进行常规调查,也就是丘特斯基不让我们警察局插手的调查工作。幸运的是,我们可以用你的警徽去糊弄几个人,问几个问题。可我们得等到天亮。”
  “妈的,”她说,“我最恨等待了。”
  “好了,好了。”我说。德博拉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透着愠怒,但她没有吭声。
  我也不喜欢等待,可我最近却总是等待,所以反而觉得没有那么难熬。不管怎么说,我们等待着,坐在椅子上打了个盹,直到太阳升起。然后,反正我最近都快成为家庭主夫了,我干脆动手煮起了咖啡——一次一杯,因为德博拉的咖啡壶是专门为那种不会招待大批客人、不会享受生活的人设计的,一次只能煮一杯咖啡。冰箱里没有一点可以填肚子的东西,除非你是一只野狗。真是太扫兴了!德克斯特是个健康的孩子,新陈代谢功能很强,腹中空空却还要去面对艰难的一天,一想到这儿,我就不寒而栗。我知道家庭关系非常重要,可难道就不能先吃点早饭再考虑家庭关系的重要性吗?
  啊,好了。无畏的德克斯特就再做一次牺牲吧。这纯粹是出于高尚的精神。尽管我别指望听到一声感谢,但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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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5 09:56:44 | 显示全部楼层
双面法医Ⅱ 第十五章 特殊的车牌
  马克·施皮尔曼大夫是个大块头,看上去不像急诊室的医生,更像个退役的橄榄球前卫。不过,那天急救车将那玩意儿送到杰克逊纪念医院时,当班的恰好就是他,而他只要一提起这件事就一肚子火。“要是再让我见到那种东西,”他说,“我就准备退休,改行养腊肠犬了。”他摇摇头。“你们了解杰克逊医院急诊室的情况,这是全美国最忙的急诊室之一。全世界最古怪的城市里最古怪的病人都往这里送,可是这——”施皮尔曼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完全是另一码事。”我们正和他一起坐在淡绿色的医务人员休息室里。
  “以后怎么样?”德博拉问,他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你是在开玩笑?”他说,“根本没有以后,而且永远不会有。从身体的角度来说,如果你想将这称作以后的话,那么除了维持他的生命外已经没有任何别的办法,从智力的角度嘛,”他伸出双手,手掌朝下,重重地放到桌上。“虽说我不是精神病专家,但我可以肯定他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他永远不会再有片刻的清醒。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我们给他注射麻醉剂,让他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是谁,而为了他好,我们都应该希望他早点死。”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是一块非常漂亮的劳力士。“要耽搁我很久吗?我今天值班。”
  “他的血液里有没有药物残留?”德博拉问。
  施皮尔曼哼了一声。“残留?真见鬼,那家伙的血液就像鸡尾酒。我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什么药都有的情况,全都是为了让他保持清醒,同时又让他身体上感觉不到疼痛,免得一个个截肢手术要了他的命。”
  “切口处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问他。
  “那家伙受过训练,”施皮尔曼说,“手术精湛,世界上任何一所医学院都能教会他这些。”他舒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歉意的笑容。“有些伤口已经愈合。”
  “大概是什么时间范围?”德博拉问。
  施皮尔曼耸了耸肩。“从开始到结束,四到六周,”他说,“他至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完成整个截肢过程,一次一部分。我实在想象不出比这更可怕的事。”
  “他是在镜子前干的,”我说,时刻愿意提供帮助,“好让受害者目睹整个过程。”
  施皮尔曼惊恐万分。“我的上帝啊,”他说。他在那里坐了一分钟,然后说道:“哦,我的上帝。”他摇摇头,又看了一眼他的劳力士表。“我说,我很想给你们提供一些帮助,可是这……”他摊开双手,重新放到桌面上。“我真的无法给你们提供太多的帮助,所以我还是给你们节省点时间吧。那位先生,呃,切斯尼?”
  “丘特斯基。”德博拉说。
  “对,是这名字。他来过这里,建议我做一个视网膜扫描。然后将结果与弗吉尼亚的某个数据库进行比对,查找出这个人的身份。”他皱着眉头,撅着嘴唇。“总之,我昨天收到了一份传真,上面有受害者的身份。我这就给你们拿来。”他站起身,走进了过道。不一会儿,他拿着一张纸回来了。“这就是,名字叫曼努尔·博尔赫斯,祖籍萨尔瓦多,从事进口业务。”他将纸放到德博拉的面前。“我知道这提供不了多少情况,但相信我,只有这些了。那家伙的样子……”他耸耸肩,“我原来以为会连他是谁都查不出来呢。”
  天花板上的一个喇叭说了句什么,那声音仿佛来自某个电视节目。施皮尔曼侧过头,皱起眉头,说:“我得走了,希望你们能抓住他。”他出了门,消失在过道里,速度快得连他扔在桌上的那张传真纸都飞舞了一下。
  我看了德博拉一眼。得知受害者姓名似乎并没有让她感到特别鼓舞。“我知道这收获不大。”
  她摇摇头。“如果真是收获不大,那也比没有收获要强得多,而这根本算不上是收获。”她望着那份传真,将内容看了一遍。“萨尔瓦多,与一个叫法郎戈的组织有联系。”
  “那是我们这一边,”我说,她抬头望着我。“就是美国支持的这一边,我上网查过。”
  “太棒了,这么说我们刚刚查到了早已掌握的情况。”她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虽说速度没有施皮尔曼大夫那么快,却也快得让我一直追到停车场门口才赶上她。
  德博拉紧紧咬着牙,默默地开着车。我们一路飙车来到了西北四大街上的那座小屋前,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当然,黄色隔离带早已不见了踪影,但德博拉仍然按照警察的一贯作风随意停车后下了车。我跟在她身后,顺着短短的人行道来到了发现那玩意儿的隔壁邻居家。德博拉按了门铃,仍然不吭声,没过多久门开了,一个中年男子望着我们,脸上一副询问的神色。他戴着金边眼镜,穿了一件棕黄色瓜亚贝拉衬衣。
  “我们找阿丽尔·梅迪纳。”德博拉亮了一下自己的警徽。
  “我母亲在休息。”他说。
  “事情很紧急。”德博拉说。
  中年男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请等一下。”他说。关上了门,德博拉死死盯着门,我看到她下巴上的肌肉在不停地运动着。两分钟后,中年男子又开了门,而且将门拉开,“请进。”
  我们跟着他走进了一个光线较暗的小屋,里面摆放了几十张茶几,每张茶几上都放着宗教物品和装在相框里的照片。阿丽尔,也就是当初发现隔壁那玩意儿并且将头埋在德博拉肩膀上哭泣的那位老太太坐在一张垫得太高的大沙发上,胳膊下和身后还放着一个个小靠垫。她看到德博拉时说了声“啊”,然后便站起身来拥抱她。德博拉真应该早就料到自己会受到一位古巴老太太的热情拥抱,但她还是愣了片刻后才笨拙地在老太太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算是对拥抱的回报,并且抓住第一时间后退开来。阿丽尔坐到沙发上,拍拍身旁的坐垫。德博拉坐了下来。
  老太太立刻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西班牙语。虽然我也会一点点西班牙语,而且常常能听懂古巴人说的西班牙语,可阿里尔的长篇大论我只能听懂片言只语。德博拉茫然地望着我;不知是哪根弦搭错了,德博拉在学校时二外居然选的是法语,所以在她听来,老太太的话可能和古伊特鲁里亚语差不多。
  “Por favor,Se?ora,”(对不起,夫人)我说,“Mi hermana no habla espa?ol.”(我妹妹听不懂西班牙语)
  “啊?”阿丽尔望着德博拉,摇摇头,热情立刻减少了一些。“拉扎罗!”她儿子立刻走了过来,她重新开始口若悬河地说着,而他则开始替她翻译。“我是1962年从古巴的圣地亚哥来到这里的。在巴蒂斯塔执政期间,我目睹过一些可怕的事。人们会突然失踪。后来是卡斯特罗,我起初也满怀希望。”她摇摇头,摊开双手。“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们当时确实是这样想的,希望一切能有所改变。可是不久一切照常,而且情况更糟,于是我就来到了这里,来到了美国,因为这里没有人突然失踪,没有人在街头被人枪杀,没有人受酷刑。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结果现在却见到了这个。”她挥手指了一下隔壁。
  “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德博拉说,拉扎罗翻译了过去。
  阿丽尔点点头,继续絮絮叨叨地讲着自己的故事。“即使是在卡斯特罗执政期间,他们也绝不会干出这样的事。”她说,“是的,他们杀人,把人关进潘恩斯岛,可绝对不会干出这样的事。古巴绝不会出这样的事,只有美国才会有。”
  “你有没有见过隔壁那个人?”德博拉打断了他的话。“就是干这件事的那个人?”阿丽尔盯着德博拉看了一会儿。“我需要知道,”德博拉说。“如果我们不把他抓住的话,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怎么是你在问我?”阿丽尔通过他儿子翻译道。“这不是你该干的活。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应该有个丈夫,有个家庭。”
  “El victimo proximo es el novio de mi hermana.”(下一个受害者是我妹妹的心上人)我说。德博拉瞪了我一眼,但阿丽尔说:“啊——”他用舌头发出了嗒嗒声,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能告诉你什么。我确实见过那个人,也许见过两次。”她耸耸肩,德博拉不耐烦地向前凑了凑。“都是在晚上,还隔着一段距离。我只记得那个人个子很矮,很瘦小,皮包骨头。他戴着大眼镜。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他从来不出门,也很安静。有时候我们会听到音乐声。”她笑了笑,补充道:“蒂托·蓬蒂。”拉扎罗重复了一遍,“蒂托·蓬蒂。”真是多此一举。
  “啊,”我说,大家一起将目光转到我身上,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可以掩盖响声。”
  “他有没有车?”德博拉问,阿丽尔皱起了眉头。
  “有辆面包车。”她说,“他开一辆白色面包车,很旧,连车窗都没有。车子倒是很干净,可车身许多地方都生了锈,还有被撞凹进去的地方。我看到过几次,可他通常总是把车停在车库里。”
  “你大概没有看到他的车牌吧?”我问她,她望着我。
  “看到了,”她说,然后举起一只手,掌心朝上。“我没有记住车牌号,只有老电影里的人才会记住车牌号。可我知道那是佛罗里达州的车牌,那种上面有个孩子卡通形象的黄色车牌。”她说,然后停下来怒视着我,因为我咯咯笑了起来。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得体,而且这种傻笑我也没有好好练过,可我真的咯咯笑了起来,实在是忍不住。
  德博拉也瞪了我一眼。“他妈的有什么好笑的?”
  “是那车牌,”我说,“对不起,德布斯,可我的上帝啊,难道你不知道那种黄色的佛罗里达州车牌是什么吗?这家伙有这种车牌,居然还干这种事……”我忍了又忍才没有再笑出声,但这已经动用了我所有的自制力。
  “好了,那黄色车牌究竟有什么可笑的?”
  “那是一种特殊车牌,”我说,“是那种上面印着‘选择生活’字样的车牌。”
  这位丹科大夫开车运送着那些不停地挣扎的受害者,向他们体内注射各种化学物,以精湛的技术将他们肢解,还让他们活着经历这一切。一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又咯咯笑了起来。“选择生活。”我说。
  我真想会一会这家伙。
  我们默默走回到汽车旁,德博拉上车后立刻给马修斯局长打了电话,将秒包车的事告诉了他,他同意发一个案情通报。德博拉打电话的时候,我环视着四周,一个个修剪整齐的院子,大多数的房子由色彩斑斓的石块砌成,大门前的走廊上用铁链拴着几辆儿童自行车,不远处就是奥兰治体育场。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小区,非常适合人们居住、工作、建立家庭——或者砍掉某人的胳膊或大腿。
  “上车,”德博拉打断了我的思路。我上了车,汽车立刻启动。我们在半路上遇到了红灯,德博拉扭头看了我一眼。“你笑的时机可真选得不错。”
  “说实在的,德布斯,”我说,“这是我们第一次对那家伙的个性有所了解。我们知道他有幽默感,而这已经是一大进步。”
  “是啊,或许我们会在某个喜剧俱乐部抓到他。”
  “我们会抓住他的,德布斯。”我说,只是我们俩谁也不相信我的话。她哼了一声,信号灯转为绿灯后,她猛地一踩油门,仿佛要踩死一条毒蛇。
  我们顺着路上的车流向德博拉家驶去。早晨上班高峰期的车流刚刚结束。在弗拉格勒路和第三十四街的街角,一辆车冲上了人行道,撞到了教堂前的路灯柱上。一名警察站在车旁,两个男人正冲着对方叫骂着,路缘上坐着一个女孩,正在哭泣。啊,人间天堂里又一个神奇日子的迷人节奏。
  不一会儿,我们拐进了梅迪纳街,德博拉将车停在我的车旁。她关上发动机,我们默默地坐在那里,聆听着发动机冷却时发出的滴答声。“妈的。”她说。
  “我深有同感。”
  “我们现在怎么办?”她说。
  “睡觉,”我说,“我累坏了,脑子已经不好使了。”
  她双手用力一拍方向盘。“我怎么能睡得着,德克斯特?我知道凯尔正……”她又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妈的。”
  “我们会查到那辆面包车的。这你知道。数据库会提供每一辆车牌上印有‘选择生活’字样的白色面包车的情况。等到案情通报发出后,剩下的只是个时间问题。”
  “可凯尔没有时间了。”她说。
  “人总是要睡觉的,德布斯。”我说,“我也一样。”
  一辆快递公司的面包车嘎吱嘎吱地从街角驶了过来,猛的停在了德博拉家门前。司机拿着个小包裹下了车,向德博拉家的大门走去。她又说了句“妈的”,然后下车去取包裹。
  我闭上眼睛,坐在那里胡思乱想,这是我精疲力竭不想思考时的习惯做法。这纯粹是白白浪费精力,除了竭力回忆我把跑步鞋放在什么地方外,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新近获得的幽默感显然仍在四处转悠,所以这对我来说显得有些可笑。出乎我的意料,我听到黑夜行者吃吃地笑了一声。有什么好笑的?我问。是因为我把鞋子落在丽塔家了?他当然没有回答。那可怜的家伙大概还在生气,可它刚才不是笑了吗?难道是别的事情那么好笑?我问。仍然没有回答,只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期盼和饥饿感。
  送货的面包车嘎吱嘎吱地开走了。我正打算打个呵欠,伸个懒腰,承认我那非常精确的大脑正处于停顿状态,可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种类似干呕的呻吟声。我睁开眼,刚好看到德博拉摇摇晃晃地向前迈出一步,重重地坐在大门前的走道上。我赶紧下车向她跑去。
  “德布斯,”我说,“怎么啦?”
  她放下手中的包裹,双手捂着脸,又发出了几声从未从她嘴里听到过的响声。我在她身旁蹲下来,捡起那个包裹。那是个小盒子,大小刚好能装一只手表。我将盒子打开,里面有一个密封塑料袋,袋子里装着一根人的手指。
  手指上戴着一个闪闪发亮的大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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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6 11:16:59 | 显示全部楼层
双面法医Ⅱ 第十六章 糊涂的求婚
  这次要想让德博拉平静下来,光凭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好了,好了”已经不够,我只好硬逼着她喝了一大杯薄荷味荷兰烈酒。我知道她需要一点化学物的帮助来让她放松下来,如果可能的话甚至让她睡一会儿,但德布斯的药箱里最厉害的也就是泰诺,而她几乎滴酒不沾。我最后在厨房水槽下找到了一瓶薄荷味荷兰烈酒,在确定了那不是去污剂后,我逼着她喝了一大杯。从她呲牙咧嘴的样子来看,哪有可能正是去污剂。她打了个寒战,呕了一口,但还是将它喝了下去。她已经心力交瘁到了没有反抗力的地步。
  她一屁股倒在椅子上,我将她的几件换洗衣服塞进一只购物袋里,放到大门口。她看看袋子,然后又看看我,“你在干什么?”她的声音含糊不清,而且对我的回答似乎不感兴趣。
  “你到我那儿住几天。”我说。
  “不想去。”她说。
  “没关系,你必须去。”
  她死死地盯着门口那袋衣服。“为什么?”
  我走过去,在她身旁蹲下来。“德博拉,他知道你是谁,知道你住在哪里。就算我们给他出一点难题,行吗?”
  她又打了个寒战,但没有再说什么。我扶她站起来,出了门。过了半小时,又一杯薄荷味荷兰烈酒下肚后,她躺到了我的床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我给她留了张纸条,让她醒来后给我打电话,然后我带上她那突如其来的小包裹,去上班了。
  我也不指望对那根手指进行一次法医分析会找到任何重要线索,可由于我的职业就是法医,我觉得还是应该从专业的角度来对它草草检查一下。再说,我这个人干什么事都言而有信,所以我在上班的路上还是停车买了炸面圈。快走进二楼我的工作间时,文斯·马索卡顺着过道迎面走了过来。我向他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举起了装着炸面圈的袋子。“你好,师傅,”我说,“我给你带礼物来了。”
  “你好,小蚱蜢,”他说,“这世上有一样东西,叫时间。你应该好好研究一下时间的奥秘。”他抬起手腕,指着自己的手表,“我正准备去吃午饭,而你现在才给我带来早饭!”
  “总比永远没有强吧?”我说,可他摇了摇头。
  “不,”他说,“我的口味已经变了,我要去享用炖牛腰肉和香蕉。”
  “既然你拒绝接受我的礼物,”我说,“那我得给你一根手指。”他扬起了眉头,我把德博拉收到的包裹递给了他。“能在午饭前占用你半小时吗?”
  他望着那小盒,“我可不想空肚子打开这玩意儿。”
  “那好,要不要先来一个炸面圈?”
  这占用了我们整整半个多小时。等到文斯去吃午饭时,我们已经明白从凯尔的手指上的不到任何信息。切口非常整齐,非常专业,所用的工具锋利无比,伤口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指甲缝里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唯一的一点尘埃可以来自任何地方。我取下那枚戒指,可上面没有纤维,没有毛发,没有任何可以提供线索的东西。凯尔显然没有能够在戒指的内面课上一个地址或者一个电话号码。手指的血型为AB型,与凯尔的血型完全吻合。
  我将那根手指放进冷藏室,然后将戒指装进了自己的口袋。虽说这多少有点违反规定,但我相信如果我们找不到凯尔的话,德博拉一定想将那枚戒指留作纪念。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即使真的将他找回来,也很可能是通过快递公司,一次一个部分。当然,我这个人没有那么多丰富的情感,但我知道支离破碎的凯尔绝对不会温暖她的心。
  我这时确实累坏了,既然德博拉还没有给我打电话,我认定自己有权回家睡一会儿。我钻进车时,午后的阵雨刚刚开始。我旋风般地冲进了热绒街,路上的车辆相对较少,我平安到家,只有一个人冲着我惊叫了一次,这又是一个新的纪录。我冒雨冲进屋,看到德博拉已经走了。她留了张纸条,说她会给我打电话的。我松了口气,因为我实在不愿意睡在那张大小只有我身体一半的沙发上。我立刻钻到床上,一觉睡到下午六点,没有受到任何打搅。
  当然,就连我身体这种威力无比的机器也需要一定的保养,我从床上坐起来时,感到自己非常需要加点油。几乎整夜没睡,早饭又没有吃上,再加上绞尽脑汁地想着除了“好了,好了”外还有什么话可以安慰德博拉——这一切已经给我造成了极大的危害。我感到仿佛有人偷偷钻进了我的体内,用沙滩上的黄沙(甚至夹杂着瓶盖和烟蒂)塞满了我的脑子。
  这种罕见的情况只有一种解决办法,那就是锻炼身体。可就在我确定我真正需要的是轻轻松松地跑上两三英里时,又想起跑步鞋不知道放到哪儿去了,反正不在门旁它们通常所待的地方,也不在我的车上。这是迈阿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或许有人破门而入,将它们偷走了,因为那毕竟是一双相当不错的纽巴伦跑步鞋。不过,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性是我将它们落在丽塔家了。对于我来说,做出决定就是立刻行动。我晃晃悠悠地走到车旁,开车来到了丽塔家。
  雨早就停了——这种雨很少持续一个小时——街上已经见不到雨水的痕迹,能看到的又是那些兴高采烈、不怕死的人群——我的人民。驶到日落街时,那辆褐紫色的福特金牛又出现在了我的身后,而且一路跟踪着。看到多克斯重操旧业真让人感到高兴,因为我刚刚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我敲门的时候,他又将车停在了街道对面;丽塔开门的时候,他刚刚关掉发动机。“真让人喜出望外啊!”她说,抬起头来让我亲吻。
  我亲吻了她一下,顺便加了几句甜言蜜语,免得多克斯感到无聊。“”我真不好意思开口,我说,“不过我是来取跑步鞋的。”
  丽塔笑了。“我刚好穿上跑步鞋,想跟我一起出去出点汗吗?”她拉开门让我进屋。
  “这是我一整天收到的最好的邀请。”我说。
  我在她家的车库里找到了我的跑步鞋,就放在洗衣机旁,旁边还有一条短裤和一件无袖运动衫,全都洗得干干净净。我走进卫生间换衣服,将上班的衣服折叠好后放在马桶盖上。几分钟后,我和丽塔一起慢慢跑在了街区的马路上。我经过多克斯身旁时朝他挥了挥手。我们顺着街道向前跑,右转后又向前跑了几个街区,然后绕着附近的公园跑了一圈。我们以前沿着这条线路跑过,甚至丈量过它的长度——刚好不到三英里。我们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步伐,大约半小时后,我们大汗淋漓地站在了丽塔家的大门前,准备迎接地球上又一个夜生活的挑战。
  “如果你不介意,我先冲个澡,”她说,“然后趁你冲澡的时候开始做晚饭。”
  “绝对没问题,”我说,“我就先坐在这里滴滴汗吧。”
  丽塔笑了。“我给你拿罐啤酒。”她说。不一会儿,她递给我一罐啤酒,进屋后关上了门。我坐在台阶上,喝着啤酒。过去几天简直像个模糊的影子,我的生活完全乱了套。丘特斯基正在城里某个地方失去身上的零件,而我这会儿却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喝着啤酒,这种祥和的时刻确实让我很喜欢。生活仍然在我的周围继续着,各种各样的砍杀、勒杀和碎尸活动仍然在继续,但在德克斯特的王国里现在只是喝啤酒的时候。我举起啤酒罐,向多克斯警官敬酒。
  我突然听到屋子里有喧闹声,喊叫声中夹杂着几声尖叫,就像丽塔刚刚发现甲壳虫乐队在她家的卫生间里一样。接着,大门眶的一声开了,丽塔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力量之大简直要把我勒死。我赶紧放下啤酒罐,猛地喘了几口气。“怎么啦?我干了什么?”我说。我看到阿斯特和科迪也站在门口望着我。“我很抱歉,再也不会了。”我说,但丽塔只是继续死死搂着我的脖子。
  “哦,德克斯特。”她说,眼睛里噙着泪花。阿斯特一面冲着我笑一面拍着双手,科迪只是望着这一切,微微点了点头。“哦,德克斯特。”丽塔又说了一遍。
  “求求你了,”我说,竭力要喘口气,“我保证这是个意外,没有任何恶意。我究竟做了什么?”丽塔终于松了手,免得将我勒死。
  “丽塔,究竟出什么事了?”
  她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哦,德克斯特。我真的——那只是——阿斯特要用马桶,她拿起你的衣服时,这东西掉在了地上——哦,德克斯特,这太漂亮了!”“哦,德克斯特”她已经说了这么多遍,我开始感到有些不对劲,可我仍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直到丽塔抬起手来,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个很大的钻石戒指在闪闪发光。
  丘特斯基的戒指。
  “哦,德克斯特,”她将脸埋在了我的肩膀上,“是的,是的,是的!你让我感到太幸福了!”
  “好了。”科迪轻声说。
  然后,除了祝贺外,你还能说什么呢?
  那天晚上是在怀疑与密乐淡啤酒构成的迷糊状态中度过的。我知道,空中什么地方有一连串完美、平静、合乎逻辑的话语在飞舞,我可以将它们组合在一起说给丽塔听,让她明白我并没有向她求婚,然后一笑了之,互道晚安。可我越是费劲地寻找那时刻躲避着我的句子,它从我身旁逃走的速度就越快。我不停地安慰自己,或许再喝一罐啤酒就能打开感觉之门,缺不了机关啤酒下肚后,丽塔竟然去街角的商店买回了一瓶香槟!我们喝着香槟,大家好像都很开心,而且有了一就必然会有二,结果不知怎么的我最后竟然又一次睡到了丽塔的床上,目睹了一些不堪入目的行为。
  我带着惊讶和怀疑睡着了,临睡前又一次琢磨:这些可怕的事怎么总是发生在我身上?
  度过这样一个夜晚后,醒来的感觉肯定会非常糟糕,而半夜醒来后还在想着“哦,上帝——德博拉”,那种感觉更加糟糕。大家可能会认为我是因为忽视了某个依靠我的人而感到内疚或不安,如果是那样,那大家全都想错了。我已经说过,我这个人感觉不到任何情感,但是我却能体验恐惧,而德博拉可能爆发的怒火让我胆战心惊。我赶紧穿上衣服,没有惊醒任何人就出门来到我的车旁。街对面已经没有了多克斯警官的身影。真是太好了,就连多克斯有时也需要睡觉,要么就是他觉得应该给刚刚订婚的人一点隐私。可我知道他的为人,后一种可能不大可能出现,其概率甚至低于他被选为教皇并在飞往梵蒂冈的途中的概率。
  我匆匆赶回家,查了一下电话记录,没有德博拉的留言,只有一条自动播发的信息,催促我趁早赶紧买一套新轮胎——真是给人一种不祥之感。我开始煮咖啡,等待着晨报被扔到我家门上时发出的重重的撞击声。早晨的到来给了我一种虚幻感,这种虚幻感不完全是来自香槟的后劲。订婚了,我?唉,唉。我真希望臭骂自己一顿,然后再责问自己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是很遗憾,实情是我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已经完全变成了美德和勤奋的化身,没有做出任何极端愚蠢的事——根本没有。我正以崇高甚至模范的方式继续着我的生活,做好自己的事,想方设法帮助妹妹救出她的男朋友,锻炼身体,吃下大量绿色蔬菜,甚至都没有再将其他恶魔切碎。也不知怎么搞的,所有这些纯洁、高尚的行为总是偷偷溜到我身后,在我屁股上猛咬一口。正如哈里常常所说的,好心没好报。
  我现在怎么办?丽塔肯定会清醒过来的。我是说真的:我?有谁会愿意嫁给我?!比嫁给我更好的选择多的是,比方说当修女或者参加和平队。我们现在谈论的德克斯特。在迈阿密这么大的城市,难道她连一个至少有人性的人都找不到吗?再说了,她干吗这么心急火燎地要再婚?她的第一次婚姻并不成功,而她现在显然急不可待地想跳进婚姻这个火坑。难道女人们真的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嫁出去?
  当然还得考虑孩子。传统观念肯定会说他们需要一个父亲,这话当然有些道理,因为没有哈里我会在哪里?阿斯特和科迪显得那么开心。就算我让丽塔明白这一切完全是个误会,孩子们会理解吗?
  喝第二杯咖啡时,报纸送来了。我瞥了一眼各大主要栏目后如释重负,因为我看到可怕的事情仍然在到处发生,至少世界其他地方没有发疯。
  七点钟,我觉得应该可以给德博拉的手机打个电话了。没有人接电话,我留了个口信,十五分钟后她给我打了过来。“早上好,老妹。”我说,不免暗暗钦佩自己强装出来的开心口吻。“你有没有睡一会儿?”
  “睡了一小会儿,”她嘟哝道,“昨天下午四点钟醒来后,我就按照包裹上的地址查到了西亚雷亚区的一个地方。我几乎整整一夜都在这儿转悠,寻找那辆白色面包车。”
  “如果他是从西亚雷亚寄的包裹,那他可能是从基韦斯特岛一路开车过来的。”我说。
  “我知道,混蛋。”她打断了我的话,“可我究竟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承认道,“华盛顿那家伙不是今天到的吗?”
  “我们对他一无所知,”她说,“不能因为凯尔优秀就认定这家伙也很优秀。”
  她显然忘记了一点:凯尔并没有表现得特别优秀,至少在公众场合没有。说实在的,除了自己被抓还被剪掉了手指头外,他一事无成。不过,这会儿评论他是否优秀显然不合时宜,于是我说:“我们只能希望新来的家伙掌握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情况。”
  德博拉哼了一声。“这不难。他到了后我就给你打电话。”她挂了电话,我开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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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6 11:17:13 | 显示全部楼层
双面法医Ⅱ 第十七章 又一个受害者
  十二点三十分,德博拉急匆匆地大步走进法医室,来到我那小小的隔间前,将一盒磁带扔到我桌上。我抬头望着她,她的脸上没有笑容,但这已不是什么新鲜事。“这是我家录音电话上的,你听听。”
  我打开录音机的磁带舱,将德博拉扔给我的磁带装进去,然后按了一下播放键。磁带先是发出尖利的响声,然后一个陌生的声音说:“嗯,摩根警官,对吗?我叫丹·博迪特,是从——凯尔·丘特斯基说我应该与你联系。我刚下飞机,到饭店后就给你打电话,我们先见个面。我的饭店是——”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响声,他显然将手机从嘴边移开了,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小了一点。“什么?哦,嗨,太好了。好了,谢谢。”他的声音又大了起来。“我刚刚见到你的司机,谢谢你派人来接我。好了,我到饭店后与你联系。”
  德博拉从桌子对面伸过手来,关上了录音机。“我没有派人去那该死的机场,马修斯局长也他妈的没有。你派人去那该死的机场了吗,德克斯特?”
  “我的车没有油了。”我说。
  “他妈的!”她说,我不得不同意她的分析。
  “好了,”我说,“至少我们已经知道接替凯尔的人有多优秀了。”
  德博拉重重地坐到我办公桌旁的折叠椅上。“他妈的,”她说,“凯尔……”她咬住嘴唇,没有把话说完。
  “你有没有向马修斯局长汇报这件事?”我问她。她摇摇头。“听着,他必须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再派人过来。”
  “是啊,真是太妙了。他们再派人过来,恐怕这次连行李提取处都到不了。妈的,德克斯特。”
  “德布斯,我们必须向他们汇报,”我说,“我顺便问一句,他们是谁?凯尔有没有告诉过你他究竟为谁效力?”
  她叹了口气。“没有。他曾经开过玩笑,说自己为OGA工作,可他一直没有说为什么那是个玩笑。”
  “听着,不管那些人是谁,都应该让他们知道,”我说着从录音机里取出磁带,放到她面前的桌上。“他们总会有办法的。”
  德博拉坐在那里没有动窝。“为什么我有这种感觉,觉得他们已经动手?那人是叫博迪特吧?”她说。然后,她拿起磁带,出了我的办公室。
  我正慢慢喝着咖啡,借助一大块巧克力饼干来消化午饭,突然有电话进来,报告说迈阿密海滨地区发生了一起杀人案。我和“未婚天使”安杰尔立刻驱车出发。现场位于一条准备重修的破旧运河边,有人在一座建了一半的房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由于房主和承包上相互打起了官司,房子建了一半后停了下来。两个少年逃学后偷偷钻了进去,结果发现了尸体。尸体放在厚塑料布上,下面是一块胶合板,架在两个锯木架上。有人拿起电锯,干净利落地锯下了受害者的头、双腿和双臂。现场整体就是这样,受害者的躯干在中间,其他几个部分被锯下后各自往外摆放了几英寸。
  黑夜行者发出了笑声。并且在我耳旁嘀咕了几句,我认定那纯粹是嫉妒。我开始工作,现场供我分析的血迹图案相当多,而且仍然很新鲜。如果不是碰巧听到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警官和另一名警探之间的对话,我可能会花上一天的时间快乐而高效地查找并分析这些血迹。
  “钱包就放在尸体旁,”施奈德警官说,“弗吉尼亚州驾照,姓名是丹尼尔·切斯特·博迪特。”
  哦哦,我对我脑海深处兴奋地喋喋不休的那个声音说道。这倒是说明了很多事,对不对?我又看了一眼那尸体。虽然头和四肢被切割下来的速度很快,而且很残忍,尸体却摆放得非常整齐,让我觉得似曾相识,黑夜行者夜深有同感地开心笑了一声。躯干和身体各个部分之间的相隔距离非常精确,仿佛被测量过一样,所有这一切被摆放得几乎像一堂解剖课。大腿骨脱离了髋骨。
  “让发现尸体的两个孩子到警车上去。”施奈德对警探说。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琢磨着如何将我掌握的情况告诉他们。当然,或许我错了,可——
  “狗娘养的。”我听到有人嘀咕了一声,回头正好看到安杰尔蹲在尸体的另一边,又用镊子夹起了一张纸片。我走到他身后,越过他的肩膀望去。
  又是那细长的字迹,有人写了“POGUE”并且在上面画了一道横线。“Pogue是什么意思?”安杰尔问。“是他的名字?”
  “是坐在办公桌后调兵遣将的人。”我说。
  他望着我,“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我看过很多电影。”我说。
  安杰尔剃头看着那张纸片。“我觉得笔迹相同。”
  “与那次的相同?”
  “与从没有发生过的案子相同,”她说,“我知道,因为我当时也在场。”
  我直起身,深吸一口气,为自己猜测正确感到高兴。“这起案子也从来没有发生过。”我说,让后向施奈德警官走去,他正和那位警探在聊天。
  警探名叫科尔特,一张脸上窄下宽。他一面慢悠悠地喝着一大塑料瓶激浪,一面望着后院旁流过的运河。“你觉得这种地方要多少钱?”他问施奈德。“旁边有这么一条运河。离海边不到一英里,估计要一百万?还不止?”
  “对不起,警探,”我说,“我认为我们这儿遇到了情况。”我一直想对人说这句话,可科尔特似乎不为所动。
  “遇到了情况,你是在看《犯罪现场调查》还是怎么着?”
  “博迪特是联邦调查局的人,”我说,“你得立刻给马修斯局长打电话,向他汇报。”
  “我得?”科尔特说。
  “这涉及我们不能过问的情况,”我说,“他们从华盛顿过来,让马修斯局长不要插手。”
  科尔特猛地喝了一大口。“马修斯局长买账了吗?”
  “绝对买账。”我说。
  科尔特扭头望着博迪特的尸体。“是联邦调查局的人。”他盯着被切割下来的脑袋和四肢,又喝了一大口,然后摇摇头。“那些家伙总是一遇到压力就四分五裂。”他将目光重新转向窗外,掏出了手机。
  就在“未婚天使”安杰尔将自己的工具箱放回到车上时,德博拉赶到了现场,比马修斯局长早到了三分钟。我并没有批评马修斯局长的意思,公平地说,德布斯没有往身上喷雅男士香水,所以节省了一点时间;而马修斯不仅喷了点雅男士香水,重新打好领带也花了点时间。马修斯的后面跟着一辆车,是我已经向自己的车一样熟悉的那辆褐紫色福特金牛,方向盘后坐着多克斯警官。“太好了,太好了,全都到齐了。”我开心地说。施奈德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刚刚建议大家脱光衣服跳舞一样,但科尔特只是将食指塞进汽水瓶,用手指勾着它,一路晃荡着去迎接局长。
  德博拉一直在外面查看现场,并且指示施奈德的搭档将隔离带再往后挪一点。等她最后走过来和我交谈时,我已经有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这个结论最初只是一种胡思乱想的杂念,但慢慢演变成了我再怎么争辩也说服不了的结论。我走到科尔特所说的豪宅的窗户旁,眼睛死死盯着窗外,身体靠着墙,心中想着这个点子。不知为什么,黑夜行者觉得这个点子非常有意思,不停地唱着可怕的反调。最后,带着将核武器的秘密出卖给塔利班的那种感觉,我意识到我们只剩下了这一个办法。“德博拉,”看到她向我走来,我赶紧说:“这次并没有骑士来救美。”
  “别胡说八道,你这自作聪明的家伙。”她说。
  “只剩下这几个人,人手不够。”
  她将额前的一缕头发捋到脑后,长长地舒了口气。“我怎么说来着?”
  “可你没有走下一步棋,老妹。既然我们人手不够,我们就需要帮手,需要一个知根知底的人……”
  “别说了,德克斯特!我们正将这样的人送到那家伙的门口!”
  “这意味着目前唯一剩下的候选人只有多克斯警官。”我说。
  说她惊讶得张大了嘴是有点夸张,但她的确张着嘴死死盯着我看了片刻,然后才转过头去望着多克斯。多克斯此刻正站在博迪特的尸体旁,和马修斯局长说着什么。
  “多克斯警官,”我又说了一遍,“以前的多克斯中士,特种部队,在萨尔瓦多执行特殊任务。”
  她转过头来望着我,然后又转过去望着多克斯。
  “德博拉,”我说,“如果我们想找到凯尔,我们就需要对这一切又更多的了解。我们需要知道凯尔名单上那些人的名字,需要知道那是支什么样的小分队,需要知道为什么会发生现在这一切。我只能想到多克斯一个人对此有所了解。”
  “多克斯会杀了你。”她说。
  “谁都没有理想的工作环境,”我说,;脸上竭力挤出快乐的笑容。“我觉得他也像凯尔一样,急于想了结这件事。”
  “可能没有像凯尔那么急切,”德博拉说,“也没有我这么急切。”
  “那好,”我说,“这是你的最佳机会。”
  德博拉不知为什么仍然有些拿不定主意。“马修斯局长不会愿意为此失去多克斯。我们必须先跟他说清楚。”
  马修斯与多克斯正在交谈,我指了指他们所站的地方。“小心点。”
  德博拉咬了一会儿嘴唇,终于说:“操,这有可能成功。”
  “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计策能成功。”我说。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有谁咔嚓一声按了开关一样,然后咬紧牙关向马修斯和多克斯走去。我跟在她身后,尽量使自己与光秃秃的墙壁融为一体,免得多克斯扑向我,把我的心脏掏出来。
  “局长,”德博拉说,“我们在这件事情上需要主动出击。”
  虽然“主动出击”是马修斯总爱挂在嘴边上的一个词,他此刻却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就像她是沙拉中的一只蟑螂。“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让华盛顿的那些人……拍一个能干的人过来收拾残局。”
  德博拉指着博迪特的尸体说:“他们派了他。”
  马修斯低头看了博迪特一眼,若有所思地撅着嘴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们已经有了几条线索。”她朝我的方向点了点头,我真希望她没有这么说,因为马修斯里克将目光转向了我,而更糟糕的是多克斯也一样。如果说他那饿狼般的表情暗示着什么的话,那就是他显然丝毫没有改变对我的态度。
  “你怎么会插手这个案子?”马修斯问我。
  “他在提供法医支持。”德博拉说,我毕恭毕敬地点点头。
  “妈的。”多克斯说。
  “这牵涉到一个时间问题,”德博拉说,“我们需要找到这家伙,赶在他——赶在类似事件再次发生之前。我们不能永远捂住这件事。”
  “我认为‘媒体爆料’一词可能比较恰当。”我总是喜欢在关键时刻帮人一把。马修斯瞪了我一眼。
  “我熟悉凯尔——丘特斯基的整个计划,”德博拉继续说下去,“但我无法继续,因为我不知道任何背景情况。”她朝多克斯的方向一努嘴。“多克斯警官知道。”
  多克斯吃了一惊,这种表情他显然练习得不够,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德博拉又接着说:“我认为我们三个人联手的话,可以赶在联邦调查局新派的人到达这里并且接手之前抓住那家伙。”
  “混蛋,”多克斯又说了一遍,“想让我跟他联手?”他其实根本用不着点明他所指的是我,可他还是将一根肌肉发达、关节凸出的食指伸到了我眼前。
  “对。”德博拉说。马修斯局长咬着嘴唇,有些拿不定主意,而多克斯又说了一声“混蛋”。我真希望如果我们联手行动的话,他与人交谈的技巧能够有所提高。
  “你说过你知道一些这个案子的情况。”马修斯说。多克斯极不情愿地将怒视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转到了局长身上。
  “嗯哼。”多克斯说。
  “是你,呃。当兵时候的事。”马修斯说。他倒是没有被多克斯那逞性的怒火吓倒,但或许这就是指挥别人的习惯。
  “嗯哼。”多克斯又哼了一声。
  马修斯皱着眉,俨然一副大任务作出重大决策的神情,我们其他人则竭力克制着,免得身上起鸡皮疙瘩。
  “摩根,”马修斯局长终于开口道。他望着德布斯,没有说话。一辆车身上印有“现场新闻”字样的面包车驶到了小屋前,有人开始下车。“他妈的。”马修斯说。他看了一眼博迪特的尸体,然后将目光转向多克斯,“警官,你能行吗?”
  “这可能引起华盛顿那些人的不快,”多克斯说,“我也不大喜欢这里的做法。”
  “我已经对华盛顿那些人是否高兴失去了兴趣,”马修斯说,“我们有自己的问题。这事你能处理吗?”
  多克斯望着我,我竭力摆出一副认真敬业的表情,但他只是摇摇头。“我能。”
  马修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人。”他说,然后匆匆赶去应付媒体。
  多克斯仍然死死盯着我,我也毫不示弱地望着他。“想想看,这样一来跟踪我要容易多了。”我说。
  他说:“等着一切结束后,我们两个人来较量一下。”
  “但要等到这一切结束后。”我说。他终于点了一下头。
  “那你等着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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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6 11:17:31 | 显示全部楼层
双面法医Ⅱ 第十八章 与多克斯联手
  多克斯带着我们来到了第八街的一家咖啡馆,街对面是一家汽车经销店。他领着我们走到街角里的一张小桌旁坐了下来,正对着大门。“我们可以在这儿谈谈。”他说,那副神情简直像某部间谍大片,害得我直后悔自己没有戴副墨镜来,或许丘特斯基那副墨镜会由快递公司送来,只是希望送来的时候没有顺便带上架着墨镜的鼻子。
  我们还没来得及说正经事,从厨房里出来了一个人,握住了多克斯的手。“阿尔伯托,”他说,“Como eatas?”(近况如何)多克斯回答时用的西班牙语相当好——坦率地说,比我的强,但我觉得我的发音比他好。“路易斯,”他说,“Mas o me?os.”(马马虎虎啦)他们闲聊了一会儿,路易斯随后给我们端来了几小杯甜得发腻的古巴咖啡,外加一碟小馅饼。他冲多克斯点了点头,然后进了后面的厨房。
  德博拉望着这段小插曲,越来越不耐烦,路易斯终于走出去后,她立刻开口道:“我们需要萨尔瓦多那些人的名字。”
  多克斯只是望着她,喝了一小口咖啡。“那名单可长了。”他说。
  德博拉皱起了眉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妈的,多克斯,他抓住了凯尔。”
  多克斯咧嘴一笑。“是啊,凯尔老了,想当年他绝对不会被人抓住。”
  “你们在那里究竟干了些什么?”我问他,我知道这问得有些跑题,但我还是忍不住想看看他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多克斯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如果你能将那称做笑容的话。他望着我说:“你认为呢?”就在我快要听到他的回答时,他身上突然传出了低沉的狂野笑声,我那黑暗的后座深处立刻不甘示弱地出来了应答声,这是一个猎杀者在月夜呼唤着另一个猎杀者。说实在的,他在萨尔瓦多还会干什么呢?正如多克斯了解我一样,我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一个冷血杀手。即使我没有听到过丘特斯基所说的那番话,我也很容易猜到多克斯在萨尔瓦多那种涂炭生灵的狂欢节上会干什么。那些导演当中肯定少不了他。
  “别再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德博拉说,“我需要那些人的名字。”
  多克斯拿起一块小馅饼,身子往后一仰。“你们还是先把情况给我说说吧。”他说。他咬了一口,德博拉的一根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觉得他的话有道理。
  “好吧,”她说,“我们对那家伙的相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印象,还有他的车,一辆白色面包车。”
  多克斯摇摇头,“这并不重要,我们知道这是谁干的。”
  “我们还鉴别出了第一位受害者的身份,”我说,“他叫曼努尔·博尔赫斯。”
  “是啊,是啊,”多克斯说,“是老曼尼,真应该让我开枪毙了他。”
  “是你朋友?”我问,但多克斯没有理睬我。
  “你们还掌握了什么情况?”他问。
  “凯尔有份名单,”德博拉说,“都是同一个部队的。他说其中一人会成为下一个目标,但他没有告诉我那些人的名字。”
  “他是不会告诉你的。”多克斯说。
  “所以我们需要你告诉我们。”她说。
  多克斯似乎在琢磨如何回答。“如果我也像凯尔那样飞黄腾达的话,我会在那些人当中选一个,拿他去赌一把。”德博拉撅起嘴,点点头。“问题是我没有像凯尔那样飞黄腾达,我只是个来自乡村的普通警察。”
  “要不要送你一把班卓琴?”我问,但不知为什么,他没有笑。
  “我只知道老部队有一个人住在迈阿密,”他飞快地瞪了我一眼后说:“奥斯卡·阿科斯塔,我两年前在帕布里克斯看到过他,我们可以找到他。我还能想起另外两个人的名字,你们可以查一查,看看他们是否在这里。”他摊开双手。“我所知道的就这些。也许我还可以给弗吉尼亚的几个老朋友打个电话,但我无法保证那会不会打草惊蛇。”他哼了一声。“反正他们需要两天的时间才会确定我在想什么,以及他们该如何行事。”
  “那我们怎么办?”德博拉问。“我们拿这个家伙去赌一把?就是你看到的那个人?还是我们先和他谈谈?”
  多克斯摇摇头。“他记得我。我可以和他谈谈。如果你们监视他,他就会知道,有可能从此销声匿迹。”他看了一下表。“三点一刻。再过两小时奥斯卡就会到家。你们等我电话。”然后,他送给我一个灿烂的“我在监视你”的笑容,说:“你干吗不去你那漂亮的未婚妻家等着?”说完,他起身走了出去,留下我们埋单。
  德博拉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未婚妻?”
  “还没有定下来呢。”我说。
  “你订婚了?”
  “我正准备要告诉你。”我说。
  “什么时候告诉我?等到你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等到我先理清头绪之后,”我说,“我仍然不相信这是真的。”
  她哼了一声。“我也不相信。”她站起身。“好了,我带你回办公室,然后你可以在你的未婚妻家等消息。”她说。我在桌上放了点钱,温顺地跟在她身后。
  我和德博拉出电梯时,文斯·马索卡正好从过道经过。“嗨,小伙子,还好吗?”
  “他订婚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德博拉就已经把话说了出去。文斯望着她,脸上的表情仿佛她说我怀孕了一样。
  “他什么?”他问。
  “订婚了,准备结婚了。”她说。
  “订婚了?德克斯特?”他的脸似乎在竭力寻找着合适的表情,而这对他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他似乎总是在装出各种表情——这也正是我和他合得来的原因之一,两个虚情假意的人,就像装在同一个真豆荚里的两颗塑料豆。他最终选定了一种表情,看似惊喜——虽然缺乏可信度。却仍然算是选对了表情。“恭喜恭喜!”他说,然后笨拙地拥抱了我一下。
  “谢谢。”我说,仍然为整个事感到万分困惑,想着自己是否真的要假戏真做。
  “好了,”他搓着双手,“我们不能轻易放过这件事。明天晚上在我家怎么样?”
  “干什么?”我问。
  他挤出最虚假的笑容。“一种日本古代仪式,可以追溯到德川幕府时代。我们喝他个一醉方休,然后再看毛片。”他说,然后转过身斜睨着德博拉。“我们让你妹妹从蛋糕里跳出来。”
  “让你这混小子跳出来怎么样?”德布斯说。
  “真是太好了,文斯,可是我不想……”我竭力避免任何将我订婚之事变为既成事实的活动,而且竭力阻止他们的唇枪舌剑,免得我头昏脑涨,但文斯打断了我的话。
  “不,不,你一定要来。事关荣誉,不得逃脱。明天晚上,八点。”他说,离开时望着德博拉又加了一句,“你只剩下二十四小时来练习怎样扭动流苏了。”
  “扭你自己的流苏去吧。”她说。
  “哈哈!”他发出一连串令人难毛骨悚然的假笑,然后消失在过道尽头。
  “小疯子。”德博拉嘀咕了一声,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下班后守着你的未婚妻,多克斯那里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这天剩下的活不太多,我将几份报告整理归档,从供货商那里订了一盒鲁米若试剂,通知对方已经收到了电子邮箱中的六七份备忘录。我带着一种真正的成就感走到车旁,驱车穿行在高峰期让我备感亲切的马路大屠杀中。我在家门口停了一下,进去换身衣服。屋里没有德博拉的身影,但床铺没有整理,所以我知道她已经来过。我将自己的东西塞进一只提包,开车去丽塔家。
  我赶到丽塔家时,天已经全黑了。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去那里,却又不知除此之外自己还该干些什么。德博拉说她需要我的时候希望能在丽塔家找到我,而且她现在正住在我家。于是,我将车停在了丽塔家的车道上,然后下了车。纯粹是本能反应,我瞥了一眼街对面多克斯警官停车的地方。那里当然空着。他正忙着与他在部队的老伙计奥斯卡聊天呢。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自由了,远离了这么久以来让我无法变成真正的我的那双充满敌意的狗眼。我的内心深处慢慢想起了一首歌,一首来自黑暗世界的欢乐赞歌,与它一唱一和的是从低矮的云堆中突然露出来的月亮,一轮闪烁不定、已经盈满了四分之三的惨白月亮,低低地挂在黑暗的天空中。音乐声从高音喇叭中喧嚣地传出,爬进德克斯特那黑暗剧场的上层包厢中,狡诈的耳语在这里慢慢变成了与月亮音乐相配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变成了一种越来越响亮的吟诵——“动手,动手,动手”,我的躯体不由自主地开始从里向外颤抖,我的脑子情不自禁地想到“为什么不呢”?
  确实是,为什么不呢?我可以偷偷溜出去,度过几小时快乐的时光——当然得带上手机,我可不想因此忘了大事。为什么不充分利用多克斯不在的这个月夜,悄悄溜进黑暗的微风中?那双红靴子就像春潮一样吸引着我。雷克尔住的地方离这儿只有几英里路程,我只需十分钟就能赶到那里。我可以悄悄溜进去,找到我所需的证据,然后——我估计我得见机行事,但各种杂音下的那个声音今晚有着数不清的点子,我们一定能想出一个好办法,痛快地得到一次久违的解脱。啊,动手吧,德克斯特。各种声音都在喊叫着。我踮着脚停下来,边听边想“为什么不呢”,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合理的答案……
  ……丽塔家的大门猛地开了,阿斯特在向外张望。“是他!”她回头冲着屋里大声喊道:“他来了!”
  是的,我来了这里,没有去那里。摇摇晃晃地坐到沙发上,没有迈着轻松的脚步进入到黑暗中。戴着“沙发上的废物德克斯特”这个令人厌倦的面具,没有了黑暗复仇者那亮闪闪的银光。
  “进来吧。”丽塔说,满腔的热情向我迎面扑来,恨得我直咬牙,内心深处的人群发出失望的吼声,然后慢慢出了体育场,赛事已经结束,我们还能做什么呢?当然什么也干不了,只能顺从地跟在丽塔、阿斯特以及话语不多的科迪组成的欢天喜地的队伍之后。我竭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说实在的,这是不是有点挑战极限的味道?我们是不是将德克斯特善良的本性利用得过头了一点?
  晚餐的气氛很活跃,却让我如坐针毡,似乎要向我证明我已经入股开始了由猪排构成的幸福生活。尽管我的心思全不在这上面,我还是在竭力逢场作戏。我将猪排切成小块,心中想象着自己是在切割别的东西,想着南太平洋那些食人生番把人称做“长条猪排”。这其实很合适,因为我真正渴望切成肉丁的正是那种“猪排”,而不是我盘子中微微冒着热气,浇了蘑菇汁的玩意儿。可是我面带笑容,插起一颗颗青豆,一直坚持到喝完咖啡。那猪排真是场磨难,但我活了下来。
  晚餐后,我和丽塔慢慢喝着咖啡,两个孩子吃着小份的酸奶冰激凌。虽然咖啡本该让人兴奋,它却未能帮我想出一个办法来摆脱这一切——哪怕是想个法子溜出去几小时,更不用说逃避这种偷偷溜到我身后卡住我脖子的终身幸福。我感到自己正慢慢失去锋芒,融进用做身份掩护的伪装中,直到这幸福的橡胶面具最终与我真实的特性合二为一,我真的变成自己用于伪装的这个身份,带孩子们去看橄榄球赛,喝了太多的啤酒后买花,比较不同品牌的洗涤剂,算计着如何节省开支,而不是剥去那些恶人身上多余的皮囊。一想到这些,我感到万分沮丧,如果不是恰好有人按门铃,我一定会变得非常生气。
  “肯定是德博拉。”我说。我相信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有让希望被营救的心情完全流露出来。我站起身,走到门口,猛地把门拉开。门外站着一个笑容可掬的胖女人,留着一头金色长发。
  “哦,”她说,“你一定是,嗯——丽塔在家吗?”
  我估计我就是那个“嗯”,虽然我在这之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过。我叫丽塔快过来,她笑着来到了门口。“凯茜,见到你真高兴,孩子们都好吧?凯茜就住在隔壁。”她向我解释说。
  “啊哈。”我说。我认识附近大多数孩子,却不认识他们的父母。不过,眼前这位显然是隔壁那两个男孩的母亲,其中一个十一岁,有些邋遢,他哥哥则总显得心不在焉。既然这意味着她大概没有带着汽车炸弹或一瓶炭疽病毒,我冲她一笑,回到了餐桌旁,重新加入到科迪和阿斯特的队伍中。
  “杰森去乐队夏令营了,”她说,“尼克在家里打发时光,想早点进入发育期,然后开始留胡子。”
  “哦,天哪。”丽塔说。
  “尼克真讨厌,”阿斯特小声说,“他那天要我把裤子脱了,让他看看。”科迪把酸奶冰激凌搅拌成了一个冻布丁。
  “听我说,丽塔,我很抱歉在你们吃饭时打搅你们。”凯茜说。
  “我们刚吃完,你要不要来点咖啡?”
  “哦,不了,我已经减少到了每天只喝一杯咖啡,”她说,“是医生命令的。我是来问一下我们家的狗——我只是想问一下你们有没有看见拉斯克尔,已经失踪两天了,尼克很担心。”
  “我没有看到。我去问一下两个孩子。”丽塔说。可当她回来问两个孩子时,科迪只是望着我,一声不吭地站起来,走了出去。阿斯特也站了起来。
  “我们没有看到它,”阿斯特说,“它上星期撞翻垃圾桶后就没有看到过它。”她跟着科迪走了出去,吃了一半的甜品留在了桌上。
  丽塔望着他们走了出去,惊讶得合不拢嘴,然后转身对那位邻居说:“对不起,凯茜,我估计大家都没有看到它,不过我们会留意的,好吗?我相信会找到它的,让尼克别着急。”
  她又和凯茜聊了一会儿,而我则望着酸奶冰激凌,琢磨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大门关上后,丽塔走了回来,但是她那杯咖啡已经凉了。“凯茜人不错,只是她的孩子比较难管。她离婚了。前夫在伊斯拉莫拉达买了房子,好像是个律师。不过他很少来这里,所以凯茜得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我有时觉得她心太软。她是一名足病医院的护士,就在大学那边。”
  “她穿多大的鞋?”
  “我是不是废话太多了?”丽塔咬了一下嘴唇,“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担心……肯定是……”她摇摇头,眼睛望着我。“德克斯特,你是不是——”
  我一直没有能弄清楚她想说什么,因为我的手机响了。“对不起。”我说,我走到门口的桌子旁,我的手机就放在那里。
  “多克斯刚刚来过电话,”德博拉开门见山地说:“他找的那个家伙正要开溜。多克斯正在跟踪他,想看看他去哪儿,而且需要我们支援。”
  “快,华生,好戏开场了。”我说,但德博拉没有心情玩弄文字游戏。
  “我五分钟后来接你。”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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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7 08:14:23 | 显示全部楼层
双面法医Ⅱ 第十九章 跟踪奥斯卡
  我匆匆向丽塔做了解释,然后就到门外等着。德博拉果然言而有信,五分半钟后,我们沿着迪克西公路向北驶去。
  “他们在迈阿密海滩,”她告诉我,“多克斯说他给那个叫奥斯卡的家伙打了电话,将已经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奥斯卡说他考虑一下,多克斯说可以,以后再给他打电话。但多克斯就在街上监视着那家伙,十分钟后那家伙出了门,带着一只小提箱上了车。”
  “他为什么现在就要出逃?”
  “要是你知道丹科已经将你锁定为目标,你不出逃吗?”
  “不会。”我说,心中兴奋地想着万一真的遭遇他时我该干什么。“我会给他设下一个圈套,等他上钩。”然后……我心中盘算着,但是没有说给德博拉听。
  “奥斯卡不是你。”她说。
  “没有多少人像我。”我说。“他要去哪儿?”
  她皱着眉,摇摇头。“现在只是在兜圈子,多克斯在跟踪他。”
  “他会将我们引向哪儿?”我问。
  德博拉摇摇头,绕过一辆旧的敞篷卡迪拉克,车上几个少年正在狂呼乱叫。“无所谓。”她说,使劲一踩油门,汽车驶上了通往帕尔梅托高速公路的匝道。“奥斯卡仍然是我们的最佳机会。如果他想离开迈阿密,我们就逮捕他,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跟踪他,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很好,真是个好点子——但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
  “我不知道,德克斯特!”她冲我嚷道。“我们只知道这家伙迟早会成为目标,行了吧?现在他自己也知道了,所以他或许只是想看看如果他出现的话是否会有人跟踪他。妈的。”她绕过一辆平板卡车,上面装满了一笼笼的活鸡。那卡车的速度大概在每小时三十五英里,没有尾灯,车顶上还坐着三个人,一手捂着破旧的帽子,一手抓着鸡笼。德博拉从他们身旁驶过时按了一下警笛,但似乎没有任何作用,车顶上那几个人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她摆正方向盘后重新开始加速。“反正多克斯要我们在迈阿密这边给他提供支援,免得奥斯卡胡思乱想。我们与比斯坎湾保持平行。”
  这当然有道理,只要奥斯卡还在迈阿密海滩,他无论从哪个方向都别想逃脱。只要他试图冲着大堤,或者向北赶到霍拉夫公园的另一边后从那里出来,我们就可以在那里抓住他。除非他事先已经准备好了直升机,否则我们会将他逼入死角。我让德博拉开车,她一路向北飙行,居然没有撞死一个人。
  我们在机场向东拐进836号公路,这里的车流慢慢多了起来,德博拉集中精神,在车流中穿进传出。我不发表任何意见,任由她充分展示多年来在迈阿密公路上的训练成果,赢得一场不间断、免费观看的高速“胆小鬼”游戏。我们安全通过了与95号州际公路相交的立交桥,下了高速公路,来到了比斯坎大道上。德博拉放慢车速,驶进了街上的车流中。我深吸一口气,小心地将它呼出。
  无线对讲机响了一下,里面传出了多克斯的声音。“摩根,你的方位。”
  德博拉拿起话筒说:“比斯坎大道,麦卡锡长堤。”
  短暂的停顿后,多克斯说:“他停在了威尼斯长堤的吊桥旁,你们开始跟踪。”
  “明白。”德博拉说。
  我忍不住插嘴道:“你说‘明白’的时候,我感到真像那么回事。”
  “什么意思?”她问。
  “没什么,真的。”
  她撇了我一眼,是警察那种非常严肃的眼神,但她的脸仍然很年轻,这一刻的感觉就像我们重新又回到了孩提时候,坐在哈里的巡逻车上,玩着警察抓强盗的游戏——只是这次我也成了好人,这真是一种让人心情无法平静的感觉。
  “这不是游戏,德克斯特,”她说,因为她肯定也想起了往事。“凯尔的生命危在旦夕。”她继续说下去,再次拉长了脸,而且脸上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难以理解,可我很在乎这个人。他让我感到那么——妈的,你都快结婚了,却还不明白。”来到了东北十五街的红绿灯后,她将车向右一拐。左边是隐约可见的奥伯尼购物中心,前面是威尼斯长堤。
  “我对感情不是太敏感,德布斯,”我说,“你说的我要结婚的事,我也根本不知道,但我不喜欢看到你不高兴。”
  德博拉将车停在小码头对面的老先驱报大楼旁,正对着威尼斯长提。她久久没有说话,然后舒了口气说:“对不起。”
  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因为我承认我正准备说类似的话,为的是让这场富有人情味的谈话继续下去。我可以肯定自己会说得更加明确一些,但内容的本质会相同。“为什么?”
  “我不是想要——我知道你与众不同,德克斯特。我真的在努力习惯这一点,而且——可你仍然是我哥哥。”
  “是收养来的。”我说。
  “你这是胡说八道,你很清楚。你是我哥哥。我知道你在这儿完全是为了我。”
  “说实在的,我是希望能有机会冲着对讲机说一声‘明白’。”
  她扑哧一笑。“好吧,你就继续做个讨厌鬼吧,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别客气。”
  她拿起无线对讲机。“多克斯,他在干什么?”
  多克斯沉默了片刻后回答道:“好像是在打手机。”
  德博拉眉头紧锁,望着我。“既然他想出逃,还会给谁打电话呢?”
  我耸了耸肩。“他可能在想办法逃出国,要么——”
  我没有说下去。这个想法太蠢了,想都不该想,应该自动被排除在我的大脑之外,但不知怎么的它在我中枢神经系统的灰白质上跳来跳去,挥舞着小红旗。
  “什么?”德博拉问。
  我摇摇头。“不可能,太蠢了。只是我脑海里一个疯狂的想法。”
  “好吧,有多疯狂?”
  “万一——我说了,这想法太愚蠢。”
  “这样吞吞吐吐的才更愚蠢,”她厉声说道,“究竟什么想法?”
  “万一奥斯卡是在给那位了不起的大夫打电话,想给自己买一条生路呢?”我说,我没有说错,这听上去的确很愚蠢。
  德布斯哼了一声。“用什么给自己买生路?”
  “多克斯说他拎着一只提箱,所以他可能有钱,有无记名债券,有收藏的珍贵邮票。我不知道,但他可能有什么东西对我们这位外科医生朋友更宝贵。”
  “比方说?”
  “他可能知道老不对那些人都躲在什么地方。”
  “妈的,”她说,“为了自己一人的生命而出卖所有人?”她咬着嘴唇,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这太不着边际了。”
  “不着边际比起愚蠢来已经是一大进步了。”我说。
  “奥斯卡或许知道如何联系上那位大夫。”
  “幽灵总会有办法找到别的幽灵,再说还有名单、资料库、互相之间的联系,你知道。你没有看过《谍影重重》吗?”
  “看过,可我们怎么知道奥斯卡也看过呢?”她说。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
  “哦呵。”她说。她望着车窗外,思考了片刻,做了个鬼脸,摇摇头。“凯尔说过,过一会儿你就会忘记自己属于哪支部队,就像棒球中可以自由转会的球员一样,所以你和对手也要搞好关系——妈的,这太愚蠢了。”
  “如此说来,不管丹科属于哪一方,奥斯卡总有办法联系上他。”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们做不到。”她说。
  我们俩都没有再说话。我估计德布斯是在想凯尔,想知道我们是否能及时救下他。我竭力想象着以同样的方法去关心丽塔,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正如德博拉敏锐地指出的那样,我虽然已经订了婚,却仍然不明白。我永远不会明白,我通常将这视为一种恩赐。我一直觉得最好是用大脑进行思考,而不是用胸膛里装着的某些皱皱巴巴的器官来进行思考。说正经的,难道人们看不到自己那副德行?流着口水、目光呆滞地晃来晃去,眼泪汪汪、双膝软弱地完全沉浸在某件极度愚蠢的事情上,而这种事情就连动物都有足够的羞耻感,都知道应该速战速决,然后继续更有意义的追求,比方说找到新鲜肉食。
  说实在的,我确实无法理解,所以我只好望着海湾对面,望着长堤另一头那些房屋发出的黯淡灯光。收费站附近有几栋公寓大楼,再过去便是零零星星几座房子,大小几乎差不多。如果我中了彩,我或许可以请房产经纪人带我看一处房子,而且这个房子必须带一个小地下室,大小刚好将一位喜欢杀人的摄影师舒舒服服地塞在里面。我刚想到这儿,后座上就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当然,除了冲着水面上的月亮表示敬意外,我确实无能为力。被月亮映照的同一片水面上传来了叮当的钟声,表明吊桥即将被拉起。
  无线对讲机响了,里面传出了多克斯的声音,“他行动了,准备上吊桥。盯着他——白色丰田,四轮驱动。”
  “我看到他了,”德博拉冲着对讲机说:“不会让他溜了的。”
  白色SUV赶在吊桥被拉起来之前沿着长堤驶了过来,进了十五街。德博拉让他先行一步,然后发动汽车,跟了上去。他在比斯坎大街向右拐,我们随即也向右拐。“他沿比斯坎大街向北行驶,”她冲无线电说。
  “明白,”多克斯说,“我这就过来。”
  街上的车不多,奥斯卡的SUV以正常速度行驶,时速高于限速仅仅五英里。这在迈阿密被视作观光速度,慢得让那些从他身旁经过的开车人理直气壮地按起了喇叭,但奥斯卡似乎并不在意。他遇到红灯就会停车,而且始终行驶在正确的车道上,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仿佛他并不想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饭后出来开车兜兜风。
  我们来到79街长堤上时,德博拉拿起了无线电对讲机。“我们在79街,他并不着急,正向北行驶。”
  “明白。”多克斯说,德博拉撇了我一眼。
  “我什么也没有说。”我说。
  “你心里在想着呢。”她说。
  我们向北行驶,遇到红灯时停了两次。德博拉非常小心,总是与奥斯卡隔几辆车。这在迈阿密可不是一般的技术,这里大多数汽车都恨不得绕过去、穿过去或钻过去。反方向车道上,一辆消防车呜啦呜啦地呼啸而过,在十字路口将喇叭按得震天响。至于它对其他开车人产生的效果嘛,恐怕还不如一只咩咩喊叫的羊羔。大家对警笛声充耳不闻,死死守着自己好不容易争来的那点空间。开消防车的也是迈阿密人,所以他只是在车流中穿进穿出,不停地按着喇叭,让警笛也不停地响着:这就是交通二重奏。
  我们来到了123街,这是回迈阿密海滩的最后一条道路,再过去就是826号公路在北迈阿密海滩与123街相交的地方,但奥斯卡仍然在向北行驶。我们经过那里时,德博拉与多克斯通了一次话。
  “他究竟要去哪儿?”德博拉放下无线对讲机时嘀咕了一句。
  “也许他只是想兜兜风,”我说,“今晚夜色如此美丽。”
  “嗯哼,你是不是还想写一首十四行诗?”
  要是换了平常,我一定会反唇相讥,可或许是因为我们的追捕行动过于刺激,我一点灵感都没有。再说,德布斯好像也需要尝尝胜利的滋味,不管这胜利是多么小。
  向前又行驶了几个街区后,奥斯卡突然加速冲进了左边的车道,越过迎面而来的车来了个左转弯,引得两个方向同时爆发出一片愤怒的喇叭声。
  “他行动了,”德博拉通知多克斯,“在135街转弯向西。”
  “我就在你们后面,”多克斯说,“在布劳德长堤上。”
  “135街上有什么?”德博拉大声问我。
  “奥帕洛卡机场,”我说,“前面几英里处就是。”
  “混蛋,”她一把操起对讲机,“多克斯,奥帕洛卡机场就在这条道上。”
  “马上就到。”他说,我可以听到无线电对讲机里传出了他的警笛声。
  奥帕洛卡机场一直备受贩毒分子以及那些行动诡秘的人的青睐。这真是一种便利安排,尤其是这两者之间的界限常常比较模糊。奥斯卡很容易就能安排一架小型飞机在那里等他,随时准备将他带出国,去加勒比海、中美洲或南美任何地方——当然也可以再从那些地方转机去世界任何地方,只是我怀疑他会不会去苏丹或贝鲁特。加勒比海某个地方的可能性更大。不管怎么说,在目前这种情况下,逃出国不啻一种合理行动,而从奥帕洛卡机场出发也完全合乎逻辑。
  奥斯卡稍稍加快了车速。135街不如比斯坎大道宽,但这里的车流也小一些。我们驶上了一座小桥,桥下是一条小河,奥斯卡下桥时突然加速,在一条S型弯道上猛地穿过了车流。
  “他妈的,肯定有什么东西惊动他了,”德博拉说,“他肯定发现了我们。”她也加速跟了上去,但仍然与奥斯卡的车相隔两三辆车,尽管现在再假装我们不是在跟踪他已经毫无意义。
  确实有什么惊动了他,因为奥斯卡已经将车开到了疯狂的地步,就差撞到其他车辆上或者人行道上了。对于这种公然的挑战,德布斯自然是当仁不让。她紧紧盯着他,不停地绕过那些仍在试图从与奥斯卡的遭遇中恢复过来的车辆。他在前面突然挤进最左边的车道,迫使一辆旧别克原地转了个圈,撞到路缘上,穿过铁丝网,一头扎进了一座淡蓝色屋子的前院。
  难道是奥斯卡发现了我们这辆没有警车标志的小车?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那我倒是成了重要人物了,可我不相信事情会是这样——他到目前为止表现得都非常冷静、有节制。如果他想甩掉我们,那他更有可能采取一些非常突然、非常微妙的举动,比方说在吊桥拉起的那一刻冲过去。那么,他为什么突然惊慌起来了呢?纯粹是无事可做,我向前探了探身,看了一眼反光镜,镜子映照出来的大写字母表明,物体比现实的离我们更近。镜子从来不会说谎,我一想到这儿就不寒而栗,因为镜子里此刻只有一个物体。
  一辆破旧不堪的白色面包车。
  它在跟踪我们,跟踪奥斯卡,和我们保持相同速度,在车流中穿进传出。“真不笨啊!”我说。我提高嗓门,盖过轮胎刺耳的尖叫声以及其他车辆的喇叭声。
  “德博拉,”我说,“我真不想让你分心,你能不能抽空看一眼后视镜?”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她吼道,但还是朝后视镜瞥了一眼。万分幸运的是我们刚好在一段直道上,因为她差一点忘记了开车。“哦,妈的。”她低声说。
  “深有同感。”我说。
  正前方是95号州际公路立交桥,奥斯卡从桥下穿过时在最后一刻猛地向右一拐,越过三条车道,驶进了与高速公路平行的一条小街。德博拉骂了一声,转动方向盘立刻跟了上去。“通知多克斯!”她说,我顺从地拿起了无线对讲机。
  “多克斯警官,”我说,“我们还有一个伴儿。”
  无线对讲机里传出了嘶嘶声。“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多克斯说,仿佛他听到了德博拉刚才的吼声,钦佩到了非要重复一下的地步。
  “我们刚在第六大街向右拐,后面跟了一辆白色面包车,”多克斯没有做声,于是我又说了一遍,“那面包车是白色的。”我这次终于心满意足地听到多克斯哼了一声:“他妈的!”
  “我们深有同感。”我说。
  “让面包车过去,然后跟着它。”他说。
  “混蛋。”德博拉咬牙切齿地说,下一句话更加难听。我也很想说句类似的话,因为就在刚才通话结束时,奥斯卡驶上了通向95号州际公路的匝道,但在最后一刻猛地冲下护坡,进了第六大街。他的四轮驱动车到路面上时跳了一下,像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地向右冲了一点,然后一加速,摆正了车头。德博拉猛地一踩刹车,我们的车转了半圈,白色面包车超到前面,冲下护坡,缩短了与奥斯卡之间的距离。仅仅用了半秒钟,德博拉就拨正方向盘,跟着他们驶进了第六大街。
  这条街很窄,右边是一排房子,左边是黄色的水泥护堤,头上是95号州际公路。三辆车向前行驶了几个街区,速度越来越快。一对老年夫妇握着手,站在人行道上,看着我们这怪异的车队疾驰而过。或许只是我的想象,但奥斯卡的车和那辆面包车驶过时,那对老年夫妇像在风中飘舞。
  我们稍稍逼近了一点,白色面包车也缩短了与四轮驱动车之间的距离。但奥斯卡加快了车速,冲过了一个红灯,剩下我们不得不绕过一辆皮卡车。这辆皮卡车为了躲避奥斯卡的车和面包车,笨拙地在街面上转了360度后,一头撞上了一个消火栓。但德博拉只是紧紧咬紧牙关,迅速绕过皮卡车,穿过十字路口,全然不顾周围震耳欲聋的喇叭声,不顾被撞烂的消火栓喷出的水柱,在下一个街区重新缩短了距离。
  我看到奥斯卡前方几个街区处有个十字路口,那里亮着红灯。即使隔着这么远,我还是可以看到车流在十字路口川流不息。当然,谁也不会长命百岁,但只要有任何办法,我都不会选择以这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我突然觉得和丽塔一起看电视是那么美好。我试图想出一个礼貌而又非常可信的方法劝说德博拉停车,闻一闻玫瑰的芬芳,可就在我最需要它的时候,我那超强的大脑似乎关闭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将它重新启动起来,奥斯卡就驶近了红绿灯。
  奥斯卡这星期很可能去过教堂,因为他风驰电掣地穿过十字路口时,红灯变成了绿灯。白色面包车紧跟其后,猛踩刹车,想避开一辆试图赶在绿灯变成红灯前冲过去的横行的蓝色小车。然后便轮到我们了,此时直道上已经完全变成了绿灯。我们绕过面包车,差一点就要穿过去了——可这儿毕竟是迈阿密,一辆运送水泥的卡车不顾红灯,跟在蓝色小车之后横着冲了出来,就在我们面前。德博拉将刹车踩到底,避开了卡车,我使劲咽着口水。我们重重地撞上了路缘,左边两个车轮在人行道上行驶了片刻后才重新回到路面上。“太棒了。”德博拉重新加速时。我说。如果那辆白色面包车没有利用我们放慢车速片刻时机向我们撞来的话,她很可能会抽空感谢我对她的赞誉之词。我们的车尾滑向左边,但德博拉使劲拨正了车子。
  面包车再次撞向我们,力量更大,而且就撞在我这边的车门后。我本能地躲了一下,车门哐的一声打开了。我们的车突然改变方向,德博拉踩了刹车——可能不是最佳策略,因为面包车同时开始加速,这次干脆猛地撞向车门,车门掉了下去,在地上跳了跳,结结实实地撞到了面包车的后车轮上,然后像个变形的车轮一样带着一串火花飞了出去。
  我看到面包车稍稍摇晃了一下,听到了轮胎爆了后发出的响声。接着,面包车像一堵白墙一样再次向我们撞来。我们的车猛地跃起,飞向左边,冲上路缘,撞穿了将侧路与通向95号州际公路的匝道隔开的铁丝网。我们不停地在路面上旋转,仿佛车轮是用黄油做的。德博拉龇牙咧嘴地使劲转动着方向盘,就在我们差一点穿过下行匝道时,显然是因为我这个星期没有去教堂,就在我们的两个前轮撞到下行匝道另一边的路缘上时,一辆红色的大型SUV猛地撞上了我们的后挡泥板。我们被撞到了高速公路十字路口的一片绿化带上,周围是一个大水池。我只看到修剪整齐的绿草仿佛与夜晚的天空交换位置,然后汽车猛地跳了一下,副驾驶座的气囊炸开,撞到了我的脸上,那感觉就像与迈克·泰森在进行一场枕头大战。我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汽车就在空中翻了个身,车顶朝下,重重地摔进了池塘中,水立刻涌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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