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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qtomcn

[分享] 《喂食者协会》全本 作者: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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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26 00:24:3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个相当熟悉的名字,常见于各种娱乐版面,份量虽不及那几位天后,也不过是因为出道不久,年龄太小而已。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我必须找一个代号来称呼她。就叫她荔枝吧,一骑红尘妃子笑,她也当得起这嫩滑多汁果实背后的倾国倾城之意。

这样一个明星,不知是多少少男的梦中情人。席磊有这样的念想,并不让人奇怪。

在冯逸于水箱中溺死之前,席磊对于“愿望满足器”的态度,显然是很随意的。如果真把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小玩意儿当真,那他就不是一个精神正常的人了。所以不论是之前的愿望,还是这个想要荔枝变成女朋友的愿望,都只是开玩笑,他并不曾指望成真。否则,或许席磊会许一个和他父亲有关系的愿望吧。

可是他此时的表情,意味着……

“不会……你这个愿望……满足了?”我问着让我自己都感觉可笑的话。

“当然没有。”席磊说,“可是,在前天,愿望满足器有回应了。”

我盯着他,等待他说下去。

“是一个邮箱。一个邮箱名。和登录密码。”

“邮箱里是什么?”情不自禁问,我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

“不知道,我没去看。我不知道看了会再发生什么事情,这就像个魔盒。”

一个简简单单的换水动作,就导致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变化,终究成全了那个最初的愿望。任何人在事先,都不可能预料得到。而这个邮箱,难道真有让荔枝变成席磊女朋友的力量吗?不可思议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这个邮箱会变成第二个奇迹,或者说,第二个噩梦吗?

席磊不敢打开那个邮箱,就是害怕再付出他承受不起的代价吧。

为了不再害怕那几个同学,他失去了亲如父的舅舅,如果荔枝真的能成为他的女朋友,他要付出什么?

但我真的是好奇,我的心里像是有油在沸,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一个动作,就能满足最夸张的愿望?那个邮箱里,到底有什么样的东西?

我真想对席磊说,你现在还能失去什么呢,你还怕什么呢,去把那个邮箱打开吧,去看看到底荔枝要怎样才会成为你的女友,难道你不想吗?

但我说不出口。

冯逸的遗像就在不远处草坪上立着,他死时瞪大的那双眼睛,还时时在我眼前起起伏伏,仿佛他就隐约漂浮着,飘浮在我的世界里,不曾离去。

真是可笑,他的死,竟只是一个中间环节,只是为了达成他外甥一个并不重要的心愿。这算是谋杀吗,作为一个写过几部推理小说的人,冯逸恐怕根本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谋杀动机。

这样想,仿佛减轻了我身上的罪孽,但我深深知道,这绝不够。如果这真的不是我的罪,那么必然有一只罪恶的手,哪怕那是命运之手!

我得把这只手找出来,为了冯逸,也为了我。

“去网吧?”席磊忽然说。

“什么?”

“去网吧,我们一起把那个邮箱打开。我想通了。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愿望满足器”而起,当我把水换掉的时候,并不知道舅舅会因此而死,但愿望满足器是知道的。如果我就此停下,把愿望满足器扔进垃圾箱,把一切都忘记,那么我舅舅就死得不明不白。不管这个愿望满足器背后站着什么妖魔鬼怪,我都要找到他问个清楚。”然后他看着我,说:“我猜你也不愿意我就此停下的吧。”

我点点头,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少年,要比我想象的更聪明。

“而且,那可是荔枝啊。”他摸了摸鼻子,“其实这两天我心里也一直在斗争着呢。还是要谢谢你,让我把这一切都说出来。说出来,感觉就舒服多了。”

他的话很跳跃,也有些矛盾,但非常坦率。我想这正是他最真实的状态。既陷入无意害死舅舅的内疚中,又对愿望满足器变得越来越好奇,而和我这一番谈话,让他的内疚极大缓解,于是对荔枝的萌动和憧憬也越发地难以克制起来。

“如果能让荔枝成为你的女朋友,你会愿意付出什么代价?”我忽然问他。

“任何代价。”席磊顿了顿,说:“只要别有人再死去就行。”

我们没去网吧,而是去了作协大院沿街的那家咖啡馆。我的手机蹭着那儿的无线网,登上了邮箱。

我在心里预设过多种可能性,甚至想过那里面会不会存着许多张荔枝的艳照。但哪怕是这样一种猥琐的设想,其实都无法达成让荔枝成为席磊女友的愿望。演艺人士的年龄永远是秘密,但无论如何荔枝比席磊大至少六岁,可是在两个人的种种差距里,年龄的差距反而是最小的。即便邮箱里真有不堪的艳照,拿着照片去威胁,也许能和梦中人一夕欢娱,也可能会进监狱,但绝不可能换来一种长期的稳定的男女关系。

最有可能的,是此邮箱是荔枝的私人邮箱,里面有许多的隐私信息,凭着这些信息,可以掌握荔枝的行踪喜好。但这也不过是将追求荔枝的难度,从十级降到九级而已。如果愿望满足器的原理是百分百满足愿望,那么仅此是远远不够的。

心怀种种猜测。我打开页面,输入用户名和密码。

密码正确,邮箱顺利打开了。

那里面,躺着五十七封单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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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26 00:27:3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些天我一直待在坎昆,海滩很美,沙很细,水很暖。但真的很忙很忙,一直到今天下午,才总算有时间去浮潜。有过一次经验,在三亚,是两年之前,那时在信里和你说过,还记得吗。但这次不一样,海水很清澈,鱼一群一群,太阳光照过来的时候,海底的珊瑚斑斓极了。套上脚蹼跳下海的那一刻,我心里还有点慌张,那种感觉,有些像要去往另一个世界了。我呛了些海水,苦极了。我独自往鱼群多的礁石区游,很快就看不见别人了。我之前的感觉没错呢,海底就是另一个世界,美丽,陌生。我的头埋在水下,其实离海面只有几十厘米,但在那段时间里,我完全把工作上的烦心事儿忘记了。有那么一阵子,我想,我的人生也会像这里一样,多姿多彩,充满了变化,阳光照过来的时候非常美,阳光走了就很阴郁。然后我在这个美丽的世界里突然害怕起来,我被一种什么情绪抓住了。过了一会儿我才明白过来,那是孤独。在这个新世界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拉住我。我也许会沉下去,或者有一条鲨鱼突然从哪个角度冲出来咬我的腿。别笑我,我真这么觉得,孤单单地在一个充满了危险的世界里。这时候我就想到了你。如果你在有多好,我们拉着手,一起在这儿漫游。对了,你会游泳的吧!后来,我游到教练那里,他推了一个巨大的救生圈。我拉着救生圈又玩了一会儿,感觉稍稍踏实些。但我想,还是有你好。


这是其中的一封信,名字叫“给未来的你”。

每一封信都叫这个名字。每个月一封,一共五十七封,横跨了将近五年的时间。

我们没能来得及看每一封信,手机上看起来太麻烦,陆续点开了十几封,看起来,像是情书,但“给未来的你”这个名字,很明显地表明,这是写给女孩心目中未来的伴侣的情书。

没有署名,没有任何具体的信息可以透露写信人的身份。但是如果我们相信愿望满足器真的无所不能,那么写信人是谁,就显而易见。而有了怀疑对象,再去根据信件的内容查证,就是间很简单的事了。比如这封坎昆浮潜的信,席磊让我登上一个荔枝粉丝建立的网站,上面有多方搜索的各种荔枝信息,在与这封信对应的时间点上,荔枝正是在墨西哥拍摄写真大片。

一个每月都会写信给未来男友的女子,一个大众偶像,这两者似乎很难重合,但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哪怕荔枝曾传过几次绯闻,也不妨碍她在私底下还保留着这样一份纯真的期盼。

邮箱里除了这五十七封信之外,没有其他的邮件,已发送邮件箱里也是空的。从信件的口气看,写信人并不指望得到任何回复,这只是一批单程信。或许在几年前的一天,她把信发往一个她随手输入的邮件地址,却竟然没有被退回来,也没有回复。这正巧满足了她的需求,就仿佛信件真的是寄到了未来的那个“他”的手里。于是她每个月都会写一封信,一直把这份期盼保持到了现在。

我不知道为什么邮箱的主人没有回复邮件。也许这是一个被弃用的邮箱——本该有的大量垃圾邮件已经被愿望满足器体贴地删除了;也许这是一个女性的邮箱,她一直把这些邮件当成消遣——本该有的其他“无关”邮件被愿望满足器删除了……很多种可能性,但任何一种可能性的身后都蹲着一只名叫“愿望满足器”的怪兽,他注视着这一切,然后伸出爪子一拨,轻轻易易就把这个隐秘的小匣子推到了席磊的面前。

它竟真的无所不知么?

即使刨去对我心理的掌控——这实际是我极在意的事,它既知道我们小圈子里的推理游戏,又知道冯逸详细的计划,还知道荔枝绝不会告诉外人的寄给未来的“他”的情书邮件。

“你打算怎么做?”我问席磊。

“当然是回信。我想,只是回回信,不会有什么不可承受的代价吧。”

你把水换掉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想?

我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我也实在想不出,回信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当与偶像近距离接触,甚至一亲芳泽的可能性真真切切地出现时,席磊身上那股浓浓的阴郁之气似乎被驱走了。或者,他是故意为之,把自己整个情绪都投入到这场美梦中去,好从另一场噩梦中解脱出来。

“怎么回?要假装这个邮箱是自己的吗?”

“我得想一想。我还不确定。但既然愿望满足器只告诉了我这个邮箱,没有再让我做什么,那么只要照着我正常的性子去写回信,应该就是正确的方式了。我觉得,它比我更了解自己。”他的语气低沉下来,不用说又想到了自己对刺头同学的心理转变,也同样在愿望满足器的谋算之中。

这场葬礼上经历的起伏转折,是我事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在来这里之前,我还满心的内疚懊丧,良心受着折磨,而短短几小时之后,我发现自己竟只是巨大齿轮组合中的小小一环。我仍看不清全貌,甚至不知这些齿轮合起来,是要去向何方。

与席磊分手时,也只有下午四点钟光景,葬礼刚刚结束。作为冯逸的外甥,他在葬礼上消失的一小时已经很失礼,冯逸亲戚不多,这场白事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席磊出力,

临走时,席磊答应会把愿望满足器交给我研究,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

之后几天我一直在等他的消息,等不及时,终于主动去电联络。席磊总是请我稍等,却并不特别说明原因。问到荔枝,他说一切还好,正在进行。这样含含糊糊的说话,越发让我好奇,听起来他是已经回信了,他究竟是怎么回信的呢,对方又是何等反应?但似乎并不糟,否则我是他唯一能讨论求教的人了吧。随后我也明白了他没有把愿望满足器如约交给我的原因,因为他的第二个愿望还在进行中,未圆满达成,也许愿望满足器会有进一步的指示呢。

冯逸自杀激起的波澜,随着夏日渐移,慢慢平息。也许他的离奇死情还将作为谈资流传许久,也许会另加上许多更不经的传言,我听到的就有邪鬼附身之说,但这个曾经有着活生生音容笑貌的肉体,已经冷却成一个符号了。

警方查到冯逸通过网络购得全液气的记录,这证明冯逸最初并未计划自杀。他们把有机会更换全液气的人列了个名单,席磊当然也在上面。但最终名单上的所有人都被排除了,因为没有动机,也没有人因为冯逸的死获益。最终,只能把冯逸的死定性为不明原因的突然自杀,不了了之。办案的干警看了冯逸写的几本悬疑小说,认为他也许有精神上的问题。关于这一点,我其实是认同的,他性格中有极偏执的一面,所以,我曾认为他终究会成为一名杰出的悬疑小说作家,写出一个个变态的杀手古怪的侦探。

关于我在台风夜所扮演的角色,当然在第一时间就向警方说明清楚,并不被认为有什么问题。甚至还有与我相熟的公安系统的朋友来安慰我,说这完全不是我的责任,当时我做出那样的判断,也在情理之中。因为根据事后复原,冯逸最初的计划正如我的判断,只是事到临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自己把水换掉了。

那位朋友最后半开玩笑地说,要怪,只能怪你想得太多了。言下之意,我如果不是心思这么复杂,直接冲上去,也就解开了死局。我听他这么讲,第一反应不是内疚,却是想,我能算是想得太多吗,我想得这么多,却还是落入愿望满足器的盘算中。

我把席磊的故事深藏心底,没有对任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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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26 00:29:04 | 显示全部楼层
时间到了九月初,我接到席磊的电话,要和我碰头。

“该是把愿望满足器给你的时候了。”他在电话里说。

我们约在一家酒吧碰头,时间是晚上九点。

酒吧在一条僻静的路上,放着淡淡的音乐,几乎没什么客人。席磊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等着我,白衬衫牛仔裤,戴了副黑框眼镜。这个学期他升到高二,但这副打扮能让他往上看三五岁。

看见我到了,他把嘴里的烟放下。

烟并没有点着,那架势倒像是过干瘾的。

他把一个纸盒推给我,我打开,从里面取出了愿望满足器。

如果事先没有猜到,我会以为这是一款手机。纺锤状的外形,比一个苹果手机略大,暗金色的金属外壳,正中嵌了块长方形的触摸屏。正面没有任何按钮,反面有一个电池匣,推开匣盖,里面是两节五号电池。

“就两节电池?这电能用多久?”

“挺耐用,我就前两天换过一次。”

需要用五号电池的愿望满足器,完完全全的人类科技产品,和我原先设想的一样,这应该就只是个发射和接收信息的装置。

我点在触摸屏上,屏幕亮起来,是单色的。我拨弄几下,发现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系统,就像一般手机的短信系统。只不过这里面不叫收件发件,而是许愿和对许愿的回复。

我把愿望满足器放回盒内,回去后我有的是时间来研究它,而且少不得要开膛破肚。

“你今天把它拿给我,难道说你的第二个愿望,已经满足了?”

“没有,呃,也许快了,还算顺利。”

“和我说说?”

席磊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们通信了。”

“她回信了?”

“这两个星期,差不多天天。真是,就和做梦一样。”

“啊哈。”我感叹,然后逼问细节。

席磊在葬礼之后,斟酌酝酿了很久,等待时机。两个多星期前,他终于等到了第五十八封来信,当晚,他就回了第一封信。这第一封信里他没有自我介绍,没有问对方是谁,也没有解释为什么连收了五年五十八封信才忽然想起来要回复。他用了最自然的语气和笔调,就仿佛真的在和女友进行日常通信一样。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回信方式,而巧妙之处不禁令我击节赞叹。这样一封回信,既没有给荔枝任何压力,也能在最大程度上挑动荔枝的好奇心。

他等待了三天,然后收到了回信——一封同样没有提任何问题的信,内容是最近看的一部电影和对发型师的抱怨,要说有所改变的,就是这一封信里,她小心地把以往那些过于亲昵的口气藏了起来。

如此一直到第三轮来回,席磊才作不经意状点了一点,说到自己的家庭情况,暗示因为父母的原因,从小就不相信爱情。之后的信件中,他就断断续续一点一滴地描绘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个从小没有父亲,母亲感情受创的少年,一直不相信爱情。有一天,他收到了一封莫名其妙的情书。他没有理会,第二个月,收到了第二封,第三个月、第四个月……一年又一年,一封又一封不知从何而来不知由谁书就的情书,令他的心慢慢软化,又开始对爱情有了憧憬。他想过回信,但不知该如何开始。有一个夜晚,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大草原上骑着骏马飞驰,远处是圣洁的雪山。早晨醒来后,邮箱里躺着第五十八封信。于是他敲打着键盘,开始写回信,这一切发生得无比自然。

“你为什么不编一个更有象征意义的梦,比如花花草草蝴蝶之类的?”我问他。

“因为我真的梦到了。”

“啊?”我下了一跳。

他忽然笑起来:“哪能啊,有时候呢编的太像反而假,在大草原上骑马多浪漫啊,而且怎么解释都成。其实我前一天晚上真做梦了,我梦见自己被埋在垃圾堆里,那些垃圾全都是烟头。”

我不禁看了眼他放在手边的烟。

“其实我不常抽烟,被妈看见要打的。”席磊说。

然后他问我:“你说,女人到底是喜欢男人抽烟,还是不喜欢?”

“通常不喜欢。”我回答。

他怔了一下,立刻把烟收了起来。

这个动作让我狐疑起来,想到刚才他和我说话的时候,一直朝窗外看,而且总的来说,他的神情并不自然,有些紧张。某个猜测浮了上来。

“今天……你不会……”

“今晚七点半,荔枝在波特曼有一个粉丝见面会。我们约在十点。”席磊假装镇定地回答。

“哇哦。”我半真半假地给了个惊叹,“那我该早点走。”

“没事,我一直看着呢,看见她进来我就告诉你,你可以坐到别桌去。”他冲我眨眨眼,“如果你愿意的话。”

“当然。”我说,“不过她肯定会改扮,你得盯紧点,否则她见你带了朋友来,可就坏了你的好事了。”

“没事,她怎么改扮我都一眼能认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就在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慢慢度过,不管是他还是我,都分出了一半心思看窗外,等待那个窈窕身影的出现。

高中少年对阵大明星的约会,这是只有网络YY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场景。荔枝会怀抱着怎样一种心态来赴约呢,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就被“未来的情人”猜透了吧。

在聊天中,我发现席磊真是有追女生的天赋。他在几十封来往的情书中,有节制慢慢传递自己的信息。他没有撒任何谎,因为终究是要准备见面发展进一步关系的。但是他也没有说自己只在读高中,而是营造出了一个忧郁博学专情的大学生形象,也许前三个形容词都是真的。至于确实的年纪,只要这第一次见面效果良好,就不再是越不过去的障碍了。

时间已经过了十点。

“粉丝见面会不太好控制时间,大家都太热情,还有那些狗仔,他们太关心荔枝的夜生活了。”席磊说。

我知道他更多是说给自己听,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坐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十点四十。

一辆银色的奔驰在酒吧不远处停下。从车里下来一个穿着白T热裤球鞋的女孩。她带着墨镜,把棒球帽的帽沿压得很低很低。

“就是她,她来了。”席磊兴奋地压低声音说。

荔枝似乎向酒吧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往反方向走去。

她走到后面停下的一辆出租车旁,敲了敲车窗。车窗摇下来的瞬间,那里面有光一闪。

是闪光灯。

“见鬼,她没甩掉狗仔。”席磊懊恼地说。

“这下子,恐怕……”

我没有说下去,但显而易见,荔枝是绝不可能在有狗仔跟踪的情况下,来和席磊约会的。

荔枝摘下墨镜和车里说了几句话,又把墨镜戴上,往奔驰车走。但她并没有上车,而是和驾驶员做了个手势,那车就开走了。然后,她走进了酒吧。

那辆出租,竟也跟着开走了。

这怎么可能?

我想不通里面的门道,但有一点毫无疑问,我得立刻坐到另一桌去。

楼梯声响起。

这一刻,我突然相信了,年龄绝不会成为问题。我打开纸盒,看着里面的愿望满足器。这一切,都在它的计算中。荔枝的秘密,席磊的秘密,荔枝的性格,席磊的性格,两人之间那可能产生的化学反应,一切一切,甚至那些狗仔的离奇离开,都尽在它的计算中吧。

又一次,无力感把我吞没。

站在这小小机器背后的,是命运吗?

那么,是否我提出一个愿望,它也能满足?

楼梯声停了,荔枝已经走到了二楼,但我没有抬头去看。

我拿起愿望满足器,指尖轻轻一滑,屏幕亮了起来。

然后,我输入了愿望。

只有三个字。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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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26 08:17:04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 qtomcn 分享,辛苦了,+24分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懒
    2024-10-12 08:00
  • 签到天数: 95 天

    [LV.6]常住居民II

    发表于 2013-3-26 13:19:10 | 显示全部楼层
    新书啊,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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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27 08:54:25 | 显示全部楼层

    三、你是谁

    你是谁?

    发送。

    我看着屏幕暗下去。

    “我是谁”是一个终极哲学的命题。但此时我问出“你是谁”,却也恍然有对着冥冥中不可测度的庞然巨物发问的错觉。如果它真的能满足我所有的愿望,那么就告诉我它是谁吧。

    满足这样的愿望,会付出什么代价?我把愿望满足器放回纸盒。回去之后,我会把它放在床边,这样它夜半发出声响的话我就可以第一时间查看。

    然后,我的注意力终于移到初次见面的席磊和荔枝身上。

    我坐的位置,和他们隔着三张空桌。荔枝背对我,墨镜搁在桌上。

    可惜我没看见荔枝摘下墨镜那刻席磊的表情。这是极考验演技的时候,作为一个早已经知道荔枝身份的人,他该怎样把面部肌肉调动到合适的位置呢?

    此时席磊是正面对着我的,他的表情有些怪异。

    他带着笑容和荔枝小声的说着话,又有一点点拘谨,总的来说相当自然,但我就是觉得不太对劲。

    觉察到我的目光,有一瞬间,他的视线越过荔枝,和我四目交接。

    那眼神里的内容,很复杂。

    荔枝到底在对他说什么?

    我竖起耳朵,但还是听不清。

    真是心痒难熬。

    过了约半个小时,我决心离开。这样干坐下去毫无意义,也许我不在席磊能放得更开一些。至于具体的细节,回头再问席磊吧。

    我站起来走向楼梯,席磊又忍不住看过来,荔枝似乎有所觉,也侧过脸扫了我一眼。我没有停留,直接下了楼。

    那不是荔枝!

    那竟然不是荔枝!

    我站在酒吧门口的马路上沿,脑子依然处在一片混乱之中。我总算明白席磊那古怪的表情复杂的眼神是什么来由了。

    怎么看可能不是荔枝呢?席磊提出这样的愿望,愿望满足器给出这样的反馈,那么这邮箱里的邮件,就必然是荔枝写的呀,是我们队愿望满足器过于信赖了吗?

    而且,这个判断,之后一次次印证了呀。那些邮件里,有许多封,和那封坎昆浮潜的情信一样,可以透露出写信人的信息,这些信息,都和荔枝在同一时间的行程状态完全吻合。所以,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写信人的身份,她必然是荔枝无疑。

    即使这些都撇开不谈,如果她不是荔枝,刚才那辆一看就载着狗仔的出租车,又如何解释?

    我真想理科就打电话给席磊问个清楚,但终究觉得不妥。而且我想席磊在第一时间的错愕之后,现在恐怕也进入状态了,因为这个女孩虽然不是荔枝,但身材相貌也是惊艳级数的,绝对辣啊。所以我还是忍着吧,明天再问他。

    结果没能等到第二天,这个谜就解开了。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我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席磊问我睡了没有。我立刻就回拨过去。

    “是她的妹妹。”这是席磊的第一句话。

    “荔枝的妹妹?可是……”纵然这女孩的真实身份,竟是荔枝的妹妹,但还是有诸多说不通的地方。

    “她是荔枝的助理。荔枝的助理是她的亲妹妹,这点我们都知道的。”

    席磊口中的“我们”不包括我,指的是荔枝的粉丝们。

    这样一说,所有的一切就全都能解释了。

    身为荔枝的助理,当然荔枝去哪里她也去哪里。所以邮件中透露的工作状态,和荔枝完全重合。

    而先前那几个出租车里的娱记,不用说也是被她摆了一道。荔枝在见面会之后,一定另有去处,不想被盯梢,于是她妹妹就假扮荔枝,引开盯梢者。那些娱记见了她拿掉墨镜后的真面目,知道自己跟错了对象,当然就理科离开了。

    唯一难解之处,就是席磊许下的愿望,是希望荔枝成为他的女朋友,结果怎么换成了荔枝的妹妹?

    是愿望满足器搞错了吗?

    我忍不住问席磊:“你确定那些信是她妹妹写的,而不是荔枝?说不定是荔枝派她妹妹来探探你的底。”

    “也有这个可能。”席磊说,“但是聊下来,不太像。我觉得,应该是Linda写的那些信。”

    “不过这Linda和她姐姐长得一样漂亮哦,你有没有改主意啊,你们今天接触的怎么样?”

    席磊有些羞涩的嗯啊了两声,忽然说他妈正在打电话进来,肯定是催他回家呢。

    放下电话,我咂咂嘴,席磊才十七岁啊。荔枝的妹妹,应该也比他大几岁吧。

    之后一段时间,我和席磊通过几次电话。听上去,他和Linda进展顺利。尽管他许的愿望是荔枝,但那终究只是个幻想,和千百万少男们相同的幻想,作为一个有理智的人,他很清楚幻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虽然一度以为要美梦成真,旋即又破灭了,也能够接受。况且Linda想她姐姐一样,完全是梦中情人级的,如果他一心想着荔枝,完全无视了Linda,那才真是不正常了。

    我半开玩笑地说,你可别是想借着Linda来接近荔枝吧。

    怎么可能,当然不会。他生气地回答。

    我一听,就知道这小子完全陷进去了。

    至于Linda,恐怕也已经沦陷在爱情中了。她在那五十八封情书里倾注的感情,是毫无保留的,只要席磊这个“未来男友”不要太令她失望,这份感情就会转注到他身上。可以说,席磊是穿着“王子服”出现的,而这美丽的王子服,是Linda亲手编织的一个梦,这叫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当然轻轻易易就将她迷住。

    再说,从席磊回信的手段来看,他在这方面的天分不容小觑,认真起来对女孩子可是很有杀伤力的。

    席磊陷入爱情中难以自拔,对愿望满足器的关注,明显减少了。然而我心中的狐疑却怎么都去不掉,这一次,真的是愿望满足器出错了?还是说,现在席磊陷入的这段爱情,只是达成最终愿望之路途上的一环呢,就如冯逸的死一般?

    愿望满足器白天塞在我随身包里,夜晚就放在我的床头,但始终没有动静,不知是否换了主人,不再灵光。

    拆开愿望满足器是件并不麻烦的事情,打开外壳,里面是块连着触摸屏的集成电路板,和它外表看起来一样,百分百人类现阶段科技产品。

    我把愿望满足器拿到我的一位朋友梁应物处,他本身是位物理学家,在一个庞大的有政府背景的科研机构任职,掌握着许多实验室与学者资源。这个机构的职责是用发展的眼光解决或解释诸多不被现阶段科学体系认可的事件或现象,维护社会的基本稳定。最后这句话不带有任何政治色彩,如果你了解那些事情,就知道确有此需要。

    在此前的几次冒险经历中,我或主动或被动地与这个机构打过许多次交道,因为老同学梁应物这道缓冲,还算能够相处,没有被封口封笔勒令遗忘。之前的许多故事不适合在这里多谈,总之关于这块电路板,我相信梁应物能告诉我的,会比大街上修手机的更多一些。

    梁应物总是很忙,我直到九月中旬,才约到他。

    他很认真的听我讲述,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我说完后,他沉默着思考了很久。

    这是很少见的情况。我和他有过无数次类似的讨论,不管是我或他遇见何种离奇状况,通常总会有一些尝试性的分析,一些未经现有科学完全证实的理论可以试着解释。比如空间折叠,平行宇宙,时间的多重性,生物突变,人体的各种潜能等。尽管最后事实的真相,往往和我们讨论时的设想有所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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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27 08:54:25 | 显示全部楼层
    而现在的沉默,代表梁应物想不出任何一种假想来应对我这一次的遭遇。
    同样,我也没有。

    有一些念头是我们不愿意拿出来讨论,甚至不愿意去触碰的,比如命运。命运可以解释一切,我们自以为是有着自由意志的生命,我们的未来取决于我们现在的行为,而我们现在的行为取决于我们脑中的想法,可如果有一个高于一切的命运,那么这一切都成了笑谈,我们只是一具具不自知的牵线木偶。如果拿命运来解释我所遇到的一切,我们最根本的活下去的信念就将遭遇毁灭性的打击。这也是为什么去年经历了杨展和阳传良自杀事件后,我会有一段下意识去遗忘的记忆,和梁应物一起把事件的来龙去脉梳理清楚后,我们就绝口不提此事,仿佛它从未发生过。

    其他诸如这世界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神,或我们生活在如电影《黑客帝国》般的虚拟世界,本质只是一段程序等的推想,也能对愿望满足器进行解释,但这些设想,其实和命运是一回事。

    将这一切抛开,我们两个,竟想不出另一种可能,来解释愿望满足器。

    梁应物看了愿望满足器里面的电路结构,说除了触摸屏的电子元件之外,应该就只有一个简单的发送接收装置。也就是说,愿望满足器本身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这也正是我的判断。关键在于,那个隐在某处,接受席磊的愿望,并发出满足愿望指令的“人”——关于最后这个“人”字,其实我们并非那么确定。

    我问梁应物,能否追踪信号,他说很难。追踪信号的一个前提,是要有信号,不仅要有发送的信号,最好还要有接受的信号,得有来有回。现在对方迟迟没有回复我那个“你是谁”的愿望,除非我把愿望满足器一直放在梁应物处,把新信号发送出去。如此一个以上来回才可。但这样,就很可能被对方察觉。

    “老实说,这样一个愿望满足器被造出来,送到席磊手里,不可能不考虑到信号追踪问题。而现在,有太多种方式来摆脱追踪。不是说我们一定就追不到,但这就变成一场较量,较量的前提是存在较量,你明白吗?”

    我咧了咧嘴,只要对方不是吃饱了撑的,一发现有人试图追踪,当然就会把线断掉,哪还会较量的起来。这又不是间谍战,有了情报非得送出去。

    [ 本帖最后由 qtomcn 于 2013-3-27 08:5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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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27 09:04:0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当然摇头。

    “但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愿望满足器,其实名不副实?”他问。

    “你指的是席磊的第二个愿望?”

    梁应物摇头:“不。我举一个最著名的关于愿望的例子,阿拉丁神灯。灯神在满足三个愿望的时候,会说你去做一件什么什么事情,然后你的愿望就会实现吗?不,他直接就满足了阿拉丁的愿望。”

    我琢磨着着他话里的意思。

    “初始动作,愿望满足器会要求席磊做一个初始动作。”

    这意味着愿望满足器并没有想象中的神通广大,否则它完全可以直接满足席磊的要求。

    “也就是说,愿望满足器做不到那个初始动作,这个初始动作,必须许愿者自己亲自动手去做才行?”

    “这倒不一定,”梁应物摇了摇头,如果说追求女人,必须得自己来,别人无法代回信的话,换掉一箱水来杀死冯逸,谁做都是一样,而且做起来并不困难。”

    “那你的意思是?”

    梁应物苦笑:“我只是说出疑点,可并不代表我有任何结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这个愿望满足器落到席磊的手里,绝不会是偶然,满足他的愿望,也绝不会是一种不求回报的恩赐。只不过就我们现在了解的情况,还判断不出他的目的而已。”

    “有能力满足席磊这么离谱的愿望,他还会有什么必须借助席磊才能达成的目的吗?”

    “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这第二个愿望,不就偏差了嘛。”

    我摇了摇头:“我倒是不敢这么早下断言,我总觉得,或许还会有变化。”

    “还能有什么变化,你难道以为会发生一个高中生通吃姐妹花的事情,这又不是网络YY小说,也许席磊会因此和荔枝有接触的机会,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遥不可及。老实说,就算是席磊和Linda的关系,都不会保持得太长久。迟早有一天,Linda会回过神来的。你不要因为自己在冯逸的事情上被算准了反应,就把藏在愿望满足器背后的那位神化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神。”

    “我不是把他神化,”梁应物话里的意思让我有些不爽,“但就换了水这一个动作,就能导致……”我挥了挥手停下来,觉得再说下去的话反显得我过度在意,反正我的意思梁应物是明白的。

    一叶知秋,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动作,就可以做出判断了。只凭换水这一件事,无论多拔高他都不为过。现在就认定席磊的第二个愿望会落空,未免草率。我看梁应物会这样说,是不愿意相信那个愿望满足器背后的神秘人物,竟能把一切掌控到如此可怕的程度,几乎可以操控别人的命运。这也是一种回避。当然,我没有把这想法说出来。

    “不过,说起一个动作导致的连锁反应,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梁应物说,“一位叫朗克凡的新锐社会学家。他这几年接连在国际顶尖的学术刊物上发表论文,这些论文很有开启一家学说流派的分量,让他成为现在世界范围内风头最劲的社会学家之一。有人说他可能会是继费孝通之后中国第二个获得赫胥黎奖的人。”

    “他的论文就是关于这种连锁反应的?”我问。

    “他不是这样的提法。他提出的是人际场模型。”

    梁应物在纸上画了几个边缘相交的圆圈。

    “你往水中扔一颗石子,以石子为中心会激起涟漪。石子就是一个人,涟漪就是以这个人为中心的人际场。每个人的人际场又分为几层,受影响最大的是伴侣,其次是发小闺蜜和工作伙伴及关系密切的亲属,再次是关系更疏远的人。而每一个人际场,又同时受到其他人际场的影响,在场与场的交界处会发生震荡,这些震荡是非常复杂的,这是复杂科学或者说混沌理论的领域,这些极端复杂的震荡最终会形成一股方向一致的力量,而这个力量又会在更上一级的层面上与其他力量发生复杂震荡关系,这样一层一层,构成了整个社会。这是他理论的一个方面。”

    然后,梁应物又在那几个圆圈边上,画了一个大得多的圆圈,于是之前的几个圈就成了篮球身边的乒乓球。

    “郎克凡提出,各人的人际场,并不是一样大的。人际场的大小,和这个人有多少朋友略有关系,但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的能量。这个社会前进的方向,是由这些强力人士的能量场合力决定的。比如政治领袖、商界领袖的人际场就要比普通人大得多。普通人里,有魅力的人、态度坚决的人的人际场,也会大一些。所以,他的人际场模型,是由许多大人际场,和更多的处于大人际场之间夹缝位置的小人际场共同组成的。”

    这样一个网络,随着梁应物的叙述在我的脑海中慢慢成型,这必定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多层的,并且极端复杂。我不太懂社会学,但听上去,这是一个相当精彩的模型体系。

    “郎克凡没有用一盘论文把他的理论体鏉系都说清楚,实际上他搭出了一个骨架,然后正在一篇论文一篇论文地往里面填血肉。老实说他第一篇论文很不完善,竟能被发表出来,恐怕是刊物编辑看到了这个理论的无限潜力。他在最新一篇论文里表示,目前为止,所有的社会学和经济学理论,其针对的都是他模型中的大人际场,而这些理论的设计者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以为自己理论的基础是每一个个体,其实并非如此。这些杰出理论之所以会在实践中得到验证,是因为我们社会的主体方向,确实是由大人际场合力决定的。然而,所有的意外、突变,却是由那些夹缝中的小人际场造成的。郎克凡正在和一些数学家合作,试图建立出一个兼顾大小人际场的数学模型,如果这个模型真的能被做出来,并且等到一定程度的验证,那么他就会成为社会学领域还活着人里的No.1了。”

    “这么说,如果郎克凡的人际场数学模型成功建立起来,就能够做到类似愿望满足器的程度?”我自以为把握到了梁应物话里的重点。

    “这怎么可能,如果这个数学模型建立起来,能做到的也只是对社会领域或经济领域总体态势的更准确预言,是宏观层面的东西。”

    “那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这不是更打击人吗。一个仅仅提出构想,还远未完成的数学模型,就是人类科学相关领域现阶段最前沿最领先的东西了,即使这样的模型完成之后,还只能对宏观层面进行预测,那愿望满足器背后这位神秘人物,能做到对微观个体层面的一系列连酸反应完全掌握,这不是神,还能是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因为微观的个体层面就在我们身边。就发生在你自己的身上,所以才觉得神奇。可实际上,它涉及到的相关元素,却要比掌控宏观层面的元素少得多。我并不是说这种把握更简单,但也未必更难。只不过郎克凡的模型不是针对这个层面的而已,如果这个模型做出来,再往后鏉进一步发展,会有关联的数学模型出来,将来有一天,未必不能做到愿望满足器的程度。”

    “但现在的问题是,它已经在这儿了。”我指了指放在桌上的愿望满足器。

    梁应物盯着它看了很久,叹了一口气,说:“是的。”

    席磊终于在电话里问起愿望满足器的进展。我告诉他,还没有进展。

    你和Linda的进展怎么样,我问。他回答很好。

    还处在蜜月期呢,我想。

    然后他试探着问我,要不要对她说实话。

    我吓了一跳。

    “什么实话?”我问。

    “就是那个邮箱,那个邮箱并不是我的啊。我总觉得这是一种欺骗。”

    我连忙让他别犯傻,这件事一说,欺骗不欺骗还是小事,追问下去,就会把冯逸的死和愿望满足器全扯出来,到时候如果他还想保住这段感情,恐怕就得向愿望满足器许第三个愿望才有可能。

    好在席磊还听劝。这只是恋爱中的少男想把一切向对方坦白的一种冲动,我能理解。

    说起来,我仿佛在教唆一个少年骗取感情。但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剧本,演到一半想改,晚了。人生如戏,但如果真的当戏来演,又总是悲剧。正如梁应物所说,我也不信他和Linda能长久。

    我试探着问他,和荔枝有没有什么接触。他说有几次碰见,毕竟Linda是她的助理,更是她的妹妹。席磊说起这些的口气轻描淡写,应该没有值得在意的事发生,而且他的感情已经被Linda占据得慢慢的了。

    是还没有事发生,还是不会再有事发生?挂了电话,这个念头在我的心里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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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27 09:05:37 | 显示全部楼层
    早晨,我被闹钟吵醒。

    可是我今早并没有采访,为什么昨晚要设闹钟呢,我也根本不记得昨晚设过闹钟。我带着起床气郁闷地伸手去把手机按掉,猛然意识到那声音并不是闹铃,我手碰到的,也不是自己的手机。

    我立刻全醒了。

    这是我“许愿”的第二十八天,愿望满足器终于给了我回应。

    回应只有三个字——一个人名。

    郎克凡。

    我万不曾想到,在梁应物和我提到他不久之后,这个名字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最直接的答案吗?我许的愿是“你是谁”,愿望满足器回答“郎克凡”,是说站在他背后的神秘人物,就是郎克凡?

    这是看起来最明显的答案,但从逻辑上说,却基本不可能。

    我这个愿望,是再显然不过的刺探,不管那个神秘人物想通过愿望满足器达到什么目的,都不可能这么简简单单地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我。

    再者,根据席磊两次许愿的经验,愿望满足器是不会直接满足许愿者的,他总是给出一个初始动作,需要许愿者自己推倒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可这一次满足器的回应,只是这三个字,并没有要我做什么。

    还是说,我只要顺着自己的本能去做就可以了。我的自然反应,就是最正确的反应,因为以我的性格阅历会做出怎样的反应,都已经被愿望满足器计算在内了。

    那么依我的本性,会作何反应?

    这再简单不过,我是一个记者,当然是找个理由约他采访,在采访的过程中见机行鏉事。

    但等等,愿望满足器原本是在席磊手上,席磊会作何反应?还是说,愿望满足器从席磊手中转移到我的手中,早已经被那位神秘人物看在眼中了。呵,把这样的对手往高里估计,总不会错。

    我不太相信神秘人物就是郎克凡,但如果说从郎克凡着手,能找到破解愿望满足器之谜的线索,却大有可能。毕竟他提出的人际场,如果成功建立数学模型,是据我所知最能解释愿望满足器的理论了。尽管两者间等级上的差距,就像计算器和计算机那么大。

    只是依然有难以理解的地方,愿望满足器真的会如此大方,给出破解它自身秘密的线索吗?它真的会满足所有的愿望,哪怕这个愿望会损及自身?

    又或者,愿望满足器的回应并不是一个巧合,无所不能的神秘人物知道了我和梁应物的谈话,这才故意让我去找郎克凡?但目的何鏉在呢?

    多想无益,我是行动派,希望郎克凡不是一个难以接近的采访对象。

    这是个有着玻璃顶棚的半露天咖啡馆,有几丛竹子和养着鱼的石缸,太阳很好。半小时之后,我会在这里见到郎克凡。

    我查到郎克凡在上海有一个博士点,每个月都会有几天来上海带学生。我通过校方要到了他的邮箱,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约访信过去。

    我在信里对他的学术成就大大赞誉了一番,表示他是现在中国最有大师范儿的学科带头人,希望可以耽误他一小时的时间,做一个当面的访谈,并且附上了采访大纲。有了梁应物之前对他理论深入浅出的分析,我相信对他人际场理论的问题,都挠到了痒处。我断言这是个划时代的伟大理论,迫切期望了解相关数学模型建立的进展情况。这样一封塞满了奉承话的约稿信,是我的必杀技,从没有那个人能拒绝这样舒服的采访。

    郎克凡拒绝了。以没有时间为理由。

    所以我只能来到这里。他的学生告诉我,郎克凡的课都在下午,通常他会在这里吃午饭,然后喝餐后咖啡,他非常享受这一段独处的时间。可以想想我的突袭会多么惹人厌,所以我辗转托关系,请某处开了封不伦不类的采访介绍信。以郎克凡的地位,这信本没什么效力,但我恰巧知道,他正在向该处申请一笔研究项目经费。

    郎克凡到了,看上去四十岁光景,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他直接点了份三明治简餐,我就坐在他对面的桌子,看着他吃完午餐,上了咖啡,这才上前去自我介绍,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把介绍信推给他。

    他扫了一眼介绍信,就推在一边:“我很讨厌纠缠不休的记者,我希望有自己的时间空间。”他说。

    这样的空间,好吧,他一定不是愿望满足器的直接相关者。

    “如果你在我吃饭之前就这么冲上来,我一定不会给你机会采访。”

    “我也不会这么不懂道理。”我摆足了姿态。

    最初的几个问题,我是照着采访大纲上问的,比如人际场理论的诞生,和现有理论的横向比较,;郎克凡的回答,并没有出奇的,这些早已有记者问过,在网上也能查到相关的报道。

    在我准备转向针对性问题的时候,出了点小岔子,我的手机不识相地响了起来。我按掉手机,开成会议模式,揣进兜里,向郎克凡道了声歉。是席磊打来的,我会在采访结束后回给他。很快手机又震了一下,有短信进来。

    我问了数学模型的进展,他说进展顺利。我问他大概还需要多长时间,他说应该在明年会有比较完善的模型,但是还会有一个验证的阶段,争取在三年之内,发表一个有案例数据支持的论文,这样一篇论文会和之前发表的论文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学术体鏉系。

    还要三年,我想,那么和愿望满足器之间的差距有多少年,三十年?

    “这个数学模型出来,会在实际的社会生活中起到怎样的作用,它的预测准确度会有多高?”

    郎克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兜了个圈子用我不太明白的学术语言给了个模糊不确定的答案。我换了个角度再问,他就有点恼火,说我这些都是外行的问题,他已经回答得很明确了。

    “这是一个基础,我在铺设一整个学科方向的理论基础,我不是在造一个扳手或锤子这样现实的工具,数学模型的成功建立可以证明人类社会的确是以人际场的模式建构起来的。我给你举一个物理学的例子,这就像是对宇宙本质重新解释的一个新理论,数学模型可以确认这个新理论的可靠程度,但不能指导你造一艘超光速飞船。”

    “因为我的报道是写给普通读者看的,所以免不了要问一些大众感兴趣的问题,可能这些问题在您看来有点不靠谱。我也是大众之一,听了您的理论,忍不住就会琢磨,会不会根据人际场理论,今后有一天会发展到对个体的小人际场的变化可以精确预测,比如我今天对您做的这个采访,所引起的反响变化,就会通过我的人际场传递出去,可能就会对某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造成影响,像蝴蝶效应,然后就有一个数学模型,可以算出这个影响是什么样的。这样的话,甚至都可以像阿拉丁神灯那样许愿了,做一个愿望满足器说出愿望,然后机器根据人际场理论算出要达到这个愿望需要怎么做。”

    “我真是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郎克凡大声说。

    他说的对,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在用一种很牵强的方式,把“愿望满足器”这几个字说出来,看看郎克凡的反应。

    “这一类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我不是科幻小说家。社会科学是严肃的。”他用相当严厉的口气说。

    这算是过度反应吗,我不确定,因为我刚才的话的确挺扯。

    我为自己的“浅薄”道歉,然后看了眼手上的打印材料,盘算着接下来该问怎样的问题,好把局面重新稳定下来。

    “这是你事先准备的关于我的资料?”他盯着我手上的纸问,“给我看一下。”

    我有些犹豫,但也只能把资料递过去。我想他是看到了那张照片,一张他在海滩上的照片,露着一身白肉。

    实际上,只是一封邮件附件的打印稿。邮件是在愿望满足器上出现“郎克凡”三个字后一小时寄到我邮箱里的,正文空白,邮件里是郎克凡的生平资料,并附以这张明显是度假时拍的照片。中国同名同姓的人很多,我想这封信的主要意图,就是帮我锁定郎克凡。至于那一位是怎么知道我的邮箱,这根本不是问题吧,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我自己也在网上搜了一下,搜到的东西,没有这份资料全,所以就打印了下来。这照片是嵌在文档里的,自然就一起打了出来。

    我有些尴尬地看着郎克凡把目光投到自己的泳照上,好在他并没有停留多久,也没有勃然大怒的意思,而是接着往下看,很快翻到第二页。

    第二页他看了很久。

    突然,他把两张纸揉作一团。没等我有所反应,他站起身,说:“采访就到这里。”说完便走了出去。整个过程,他没有再看我一眼,甚至他都没有为自己的午餐买单。

    我完全愣住,不知发生了什么。然后我把那团纸重新打开,对着第二页研究了半天。

    到底是哪一点触怒了他?看起来都是很正常的信息啊。

    我揣摩了很久,还是找不着头绪。得回去想法查一下,难道这上面那些我没在网上查到的信息,有什么问题?

    我叫服务员结了帐,然后想起刚才席磊的电话,摸出手机。

    一条未读短信,果然是席磊发来的。

    荔枝来找我了,我该怎么办?

    首先攫住我的,不是惊愕不是荒谬,是一丝寒意,这一丝从心里爬出来的寒意,一圈一圈把我缠住。

    这短信的意思是……席磊的第二个愿望,就要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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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27 09:15:27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 是我

    一段时间不见席磊,他整个的穿着打扮,都有了明显的变化。上身着衬衫马甲,下面一条细格子纹的裤子,十足英伦风,还戴了一副没镜片的眼镜,很潮。

    “你现在是不是成校草了?”我问。

    他勉强的笑了笑。

    我们见面的地方时一家高级宾馆的一楼大堂。想必Linda和荔枝正住在这里。

    “好吧,到底是什么情况。”

    “上午……我们……荔枝她吻我了。”

    “怎么会突然这样。”我吓了一跳,“你把前因后果都告诉我。”

    “没有前因后果,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Linda和荔枝昨晚到的上海,我和Linda约了今天见面,结果Linda临时去了片场没见着,留了房卡在前台让我在她房间歇着,等她下午回来。我待了会,荔枝就敲门进来,好像是要找件什么东西,但坐下来开始和我聊天,问我和Linda之间的事。之前我也和她打过几次照面,但没说上什么话。结果聊着聊着,她突然就凑过来吻我。”

    “然后呢?”

    “然后我差一点就忍不住那啥了,趁还有理智的时候我跑出来了。然后就给你打了电话发了短信。”

    “你短信里可够含蓄的啊,只说她找你了,结果差一点就上到本垒。”

    “她后来还给我短信,约我吃晚饭。”

    “你怎么回的?Linda不是下午回来吗?”

    “我还没回……Linda说在片场有活要干,今天不一定回得来。”

    我摸着下巴不说话。

    “你说我怎么办啊。”席磊急着问。

    “这问题该问你自己啊。愿望是你自己许的,现在已经唾手可得了。你自己想想,是要荔枝呢,还是要Linda呀。我怎么帮你做决定。”

    “我可不能对不起Linda,而且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啊,我都不知道荔枝是吃错了什么药,明明她之前还有些瞧不上我的意思。”

    “你喜欢Linda?”

    “我爱她!”

    哈,少年郎说起这个字总是如此轻易。

    “哪怕是和荔枝之间,你也会选她?”

    “对,别管我之前许的那个破愿望了,但我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很怕一个处理不好,我和Linda之间也完了。”

    “那简单,走吧。”

    “去哪里?”

    “去找Linda,把这些当面告诉她。”

    尽管我很着急想要搞清楚,究竟是什么让郎克凡拂袖而去,但席磊第二个愿望以这种诡异的形式达成,我当然也想弄明白,其中的原因是什么。是的,我认为愿望可以视作达成了,因为现在要不要达成愿望的选择权在席磊手里,如果他选择去和荔枝吃晚餐,那不用说是春宵一夜,Linda显然是被她姐姐支开了。这一夜之后,两个人的关系至少也会保持哪怕一小段时间吧,这样荔枝当然就可算是席磊的女朋友了。

    我的判断是正确的,愿望满足器并没有失误,席磊和Linda的恋情,只是达成最终愿望必要的一环,尽管我还不知道,这一环环间的关键连接点在哪里。

    希望Linda能告诉我们答案。而这个答案,也许会有助于我了解愿望满足器满足愿望的运作模式。

    一路上我好好盘问了席磊一番,想找出些荔枝突然献殷勤的前因后果。但他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说原本没接触,还有许多幻想,和Linda在一起后,多多少少也会和荔枝有碰面,却越来越觉得,和这位大明星之间有着难以接近的距离,早就死了原先的心思,一心一意对Linda,甚至想要告诉Linda邮箱的事情。

    席磊和荔枝在之前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他都回忆给我听了,我觉得没什么问题。那么,恐怕这缺失的一环,就要在Linda那里找了。

    我让席磊到了影视基地再打电话给Linda,Linda很意外也挺高兴,告诉了席磊她的位置。我让席磊先走,我在后面慢慢跟着,不让Linda知道我的存在,毕竟席磊要和她说的,是非常非常私密的话。

    Linda戴了顶棒球帽在片场忙前忙后,席磊喊了她一声,她就跑过来亲了席磊一口,低声说了几句话,就有又忙去了。女孩子总是往小里看,而席磊现在的打扮则老成许多,两个人完全看不出年岁的差距。

    我远远看着,片场总是有许多的围观群众,多我一个,一点儿都不显眼。

    席磊找了棵大树靠着,看着Linda,最初时脸上还有焦虑和不安但慢慢地不知怎么,就挂上了淡淡的微笑。他是真心喜欢这女孩子啊,这段情真能长久吗?希望吧。

    终于Linda朝席磊快步走去,看样子是工作告一段落,可以有时间说会儿话。席磊脸上的表情明显有紧张起来。

    席磊拉着Linda往僻静处走,我远远跟着,见他们转到一座仿古大殿的廊柱后说话。我不方便靠近,就在外围远远的来回走着,假作踱步围观。

    有大圆柱子挡着,他们两个在我的视野里时隐时现,席磊在对Linda说些什么,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我看见Linda用手捂住了脸,慢慢蹲了下来。席磊显得不知所措,愣了一会儿,弯下腰拍着她的背。

    Linda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哭得身体抖动,还在叫喊着什么,有几句传到我耳中,但辨不清内容。
      
    此时我能做的只有等待,Linda是荔枝的助理,更是她的妹妹,这时的心境恐怕是复杂难受到极点吧。


    十几分钟后,Linda才慢慢平静下来,席磊一直抱着她。随后他们坐在扶栏上开始说话。

    半个多小时后,席磊陪着Linda回到片场,两人拥抱深吻后分手。我急着要知道答案,却还是只能压着步子慢慢晃出去,直到出了大门,在外面的路沿
    上和席磊重新会合。

    “真的没想到,荔枝会是这样的人!”席磊劈头就说。

    Linda说了什么?”


    “这次来上海之前,Linda才告诉荔枝,我就是那个她通了多年信的‘未来男友’,她说我就是她梦想中的样子。”

    “这和荔枝突然引诱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要最好的,什么东西她都要最好的。”

    [ 本帖最后由 qtomcn 于 2013-3-27 09:3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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