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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谋杀官员》第4部:代上帝之手(完结)-继续高智商犯罪、本格推理,作者:紫金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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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4 08:14: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开完会没多久,李卫平找到高栋,脸上写满吃惊:“老大,高速通行证调查过了,别克车领的这张通行证没下过高速。”
  这是第一个让高栋诧异的消息。
  “没下高速……怎么可能?”
  李卫平道:“电脑系统里显示该车的通行证没出过收费口。”
  “车子还在高速上?不可能!”高栋连连摇头,“没下高速怎么可能最后出现在老公路那里!车子要下高速,必须到收费口交卡付费,又不可能飞出去。”
  “这个……我也想不明白。”李卫平低下头。
  高栋来回踱步几下,道:“对,没下高速也是可能的,冲卡直接闯过去了。帮我把市局的马队叫过来,我要他马上派人联系省高速公司,让他们查1月9号和10号两天有没有车冲卡了。”
  李卫平刚要走,高栋又叫住,道:“等等,如果不是冲卡呢?”
  李卫平不解问:“不是冲卡的话,怎么可能卡没下高速,车子出了高速呢?”
  高栋询问道:“如果有辆车来到高速收费口,发现通行证丢了,这种情况他们收费口会怎么处理?总不可能不让车下高速,顶多罚点钱吧?”
  “具体的规定我不清楚,还要再问问。”
  “嗯,这种情况也要考虑到,我让马队问清楚具体规定,再查查有没有车前几天说通行证丢了,交罚款下的高速。”
  下午三点,监控机房内一片忙碌,几十名警察各自坐在电脑前,查看自己所负责的某一时段内的监控。每个人都全神贯注,盯紧着每一辆进入画面的车辆,丝毫不敢懈怠。
  查监控的活儿枯燥而乏味,但却是现代刑侦工作中最重要的手段。
  这几年的城市建设,天罗地网的监控布满了大街小巷,当然,大部分地方的监控都有盲区,但鲜有歹徒能避开所有监控。只要其中任意一个监控拍到了歹徒,公安通过其他的线索堆积,很快能明确目标。
  高端犯罪中,歹徒也许事先会经过多次踩点,掌握了途径道路上的大部分监控位置,可你想不到,最后让你落入法网的,也许只是某个便利店门口装的防盗探头。
  高速路上的监控更是让人无处遁形。高速相比城区的路面监控,探头密度更大,没有盲区,而且画面要清楚得多。
  交警每隔一段距离都会在高速路面上安装高清照相机,抓拍违章车辆。同时,还有为数众多的用来实时监控高速车流量的探头。
  在路面犯罪时,如果你事先踩点掌握了监控的确切位置,可以通过走盲区、绕行等方法躲避,而高速上就行不通了。因为高速监控没有盲区,你不可能半路下得了高速。
  高栋站在门口,一声不响地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他心里很急,希望早点把关键的监控画面找出来,可是他也知道,急也没用,查监控的工作不像看电影,可以快进。不过有一点他心里很清楚,出事的别克车一定会被沿路的多个监控拍摄下来,能否从画面中找出关键线索,明确凶手身份是重中之重。
  这时,正在里面负责指导工作的张一昂看到他,连忙走出来,道:“老大,还没结果。”
  高栋点点头,他知道如果有结果,张一昂早来向他报告了,他摸摸下巴,道:“查到多久了?”
  张一昂微微皱着眉,道:“说来也奇怪,绍市服务区内的两个监控我们一起在查,别克车是1月9号中午进入服务区监控的,但查到当天晚上了,还没看到车子驶离出监控,难道别克车是第二天才离开服务区的?”
  高栋一听,顿时脸色变了,冷声问:“你们真查清楚了?别克车1月9号当天没离开过服务区?”
  张一昂低下头,不敢直视,低声道:“每时段的画面都分别交给两个人看两遍,这些人部分是我们自己人,还有些是市区调派下来的刑侦老手,按道理应该不会漏过嫌疑车辆,只是到现在还没发现别克车出了服务区。”
  高栋吐口气,思索片刻道:“你跟我去旁边会议室里说。”
  两人进到小会议室,高栋连忙问:“绍市服务区的两个监控位置分别在哪里,有没有监控盲区?”
  张一昂肯定地摇摇头:“没有。我们查的两个监控分别在服务区的入口和出口。服务区是内是客货分离的,车辆进入服务区后,客车往右开,货车朝左开,客车道和货车道的中间用绿化带和铁护栏隔离,并且有保安管理,只有人能从中间走过,车辆无法从客车区驶入货车区。1月9号中午别克车驶入了客车区,但两个监控查到晚上,始终没看到别克车开出来。”
  高栋接口道:“就是说,别克车一直停在服务区里?”
  “对,目前查到的结果是这样。”
  高栋眯眼寻思了一下,摇头道:“不应该,别克车中午就出事了,不应该1月9号全天都停在服务区里不出来,对方应该越早离开越安全。”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
  “你们是以哪些依据判断每辆出去的车是不是工商所的这辆别克车?该不会只看牌照吧,牌照要套一个新的上去太容易了。”
  张一昂详细解释:“通常的案子是看牌照,但这种大案谁都不敢马虎。我们首先是盯着视频中出现的别克GL8这款型号的车。其次是车身颜色。当出现同是银灰的别克GL8时,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每辆离开监控的银灰别克,我们都记下车牌,再调取该车此前进入监控的画面,核对一下。如果这辆车此前进过监控,那么显然是其他人的别克车了。如果这个车牌的银灰别克此前没有进过监控,那么就表明是工商所那辆伪装的,套了号牌。”
  高栋点点头,这套调查方法很科学。刚刚他还担心按通常的办法只看车牌呢,凶手换了车牌,难怪会查不出。现在听了张一昂的详细讲解,当同色的同款车辆驶离监控时,只要查这辆车此前是否进过监控,进过监控,说明是无关车辆。
  可是这么严谨、万无一失的调查,怎么可能没查到别克车离开监控呢?难道别克车在服务区过夜,1月10号才走的?这不太可能吧?
  高栋想了想,又问:“绍市服务区当天的车流量共有多少?”
  “我问过服务区管理人员,说通常周末每天进入服务区的车流量大概在一万五到两万辆。”
  高栋显得有些意外:“怎么会这么多?”
  张一昂解释道:“杭甬高速本来就是省内最重要的高速,流量很大,杭甬这一段上,共两个服务区,除了绍市的这个外,余姚服务区从去年开始就在装修,处于封闭状态,所以路过车辆通常会到绍市服务区休息。恰逢周末,流量就更大了。”
  高栋点点头,来回踱步一圈,抬头道:“服务区里就这两个监控吗?”
  “服务区内的几家商店内外也都有监控,但基本拍不到停车的地方。我们调的出入口两个监控,一定可以确保拍进别克车了。因为服务区里没有其他通道能离开,别克车进入服务区后,要出去,必然会被其中一个监控拍下来。”
  高栋还是摇摇头:“不应该,不太可能,别克车如果1月9号没出服务区的话,那就是1月10号才出去的,1月10号晚上就把人杀了,而1月9号车上的这些人是活着的,控制一车的活人,在这么热闹的服务区里过一夜,不太可能。会不会晚上的光线不好,你们查监控的人没看清楚?”
  张一昂还是确信地回答:“高速晚上虽然没灯,接下来查监控的工作可能有困难。但现在我们查的是服务区的监控,服务区里面晚上亮着路灯,光线很好,从实际的监控画面来看,过往车辆的基本特征都很明显。”
  高栋嘘了口气,握起拳头摇摆一下,道:“再查,查仔细,我觉得车子不太可能1月10号才离开服务区。总之,你们加班加点查仔细,1月9号和10号的监控都详细查,尽快找出车辆离开监控的确切时间。”
  张一昂走后,高栋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查监控这个环节显然出了些状况,他觉得别克车不太可能在服务区停留一夜,应该是查监控的人员疏忽了,毕竟面对一个大服务区,当天的车流量在一万五到两万间,平均下来每小时有近千辆车进入监控,每过三四秒,就有一辆车进入,疏忽也是在所难免的。
  服务区是全封闭的结构,入口和出口分别都有监控,除非别克车长了翅膀,否则不可能避开监控驶离服务区。
  对,一定是下面的人没查清楚。
  高速通行证没下过高速,是个疑点,现在,服务区监控的调查似乎也是个隐患了。
  高栋隐隐有种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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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4 08:14: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怎么样,有其他发现吗?”李卫平双手插腰,脸上写满了焦急,把旁边几个搜查队员都招呼过来。
  一名侦查员手里牵着一条大狼狗,擦了下额头的汗心,愤懑地摇头:“一直在找,周围没发现任何线索。”
  李卫平看了其他人,答案都写在脸上。
  他皱着眉,分析道:“车上还有两个人找不到,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两人是凶手或其中之一是凶手,要么这两人被凶手抓走了。”
  他身旁的刑侦队长道:“是凶手不太可能,犯下这么大案子铁定跑不了,他们工商所的人放着好日子不过,哪会去做这种事。可要说被抓走,凶手杀了车上的五个,抓走另外两个算什么道理?凶手也没继续给我们打电话做更多的威胁呀。”
  另一名队员道:“有可能也已经遇害了。”
  刑侦队长道:“如果也遇害了,何必不直接杀在车上,还把人带走了?”
  “或者失踪的一男一女,男的是凶手,把女的抓走强暴了。”
  所有人都叹气加摇头,各种可能性都有,瞎猜也没用。
  李卫平思索了一会儿,问:“这附近有人住吗?”
  一名县局的侦查员摇头:“没有,几十年前更里面的山上有几个村子,没几户人,老早都搬出来了,我们附近山上找了,一户人家都没看到。”
  李卫平咬咬牙,问:“现在搜索过的范围有多大?”
  搜查组长回答:“大概方圆一公里内都找过了。”
  李卫平不满道:“怎么才方圆一公里,这进度太慢了吧!这是公安部点名的案子!”
  搜查组长无奈解释:“昨天刚出的案子,我们县自己的搜查人员只有四五十号,早上市局的两队人刚赶下来一起找,昨天高总队特意跟我们交代过,案子太敏感,只安排刑警搜山,不动员其他人,我们总共就这么点——”
  李卫平生气打断道:“好了好了,人手不够是客观条件,要今天再没找到其他线索,我找高总队安排市局的刑警明天再来几组。现在咱们人手不够,地毯式搜索来不及,重点分析下可能的情况。”
  众人听着他的安排,他接着问:“这条路再过去一直能通吗?”
  “不行,再过去塌方更严重,路上大块石头很多,车辆通行困难。再过去两公里的地方,路塌方了一半,另有几块大石头堵住,车子完全过不去。”
  李卫平点点头,道:“好,我们假设失踪的两个人都不是凶手,现在可能情况要么是已经遇害,要么还被控制在凶手手里。还被继续控制着的可能性不高,凶手这次绑架不是为了钱,已经杀死五个了,没理由继续抓着两个活人。很可能,很可能另外两个也遇害了。凶手会选择在这条废弃的山区公路动手,表明对方对县里的地理情况很熟。咱们先把这段公路的范围全部摸查清楚,如果还是找不到其他线索,再想另外办法。咱们就以前面公路无法通行的地方为界,从那头开始往外搜查。”
  一名队员道:“李局,如果凶手上山了怎么办?这段公路还有多条通向山上的小路,如果跑上山,范围就太大了。”
  李卫平想了想,道:“通到山上的小路都是泥路吧?”
  “对。”
  “那好办,这里长久没人来过,泥路上不会留脚印,如果发现不是我们自己人的足迹,再按足迹搜查。大家按我说的,从里往外搜,不管有没有,尽管出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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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4 08:14: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高栋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到了现场,已经有不少警察在周围,法医组正在检查尸体,旁边已提前打开了照明灯,因为再过半个小时天就完全黑了。
  许多人脸上都写着愤怒,因为这是第六名死者,凶手一口气杀了这么多人,极端残忍。不过大多数人并不惊讶,因为车里杀了五个,失踪两个,失踪的两个十有八九也是遇害了,他们并不抱多大的生还希望。
  这次死者的位置还是在这条公路,与出事的车辆距离不到两公里,就在车辆能通过的尽头处,那里路基坍塌了大半,剩下的一半被旁边山上风化掉落的大石头堵住了。搜查队员在李卫平重新安排工作后,从里往外搜查,就在那里路基坍塌的下方发现了一具女尸。
  高栋闷闷不乐地站在一旁,跟马党培、李卫平一起商量着案情。这次虽然又发现了一具尸体,但问题倒不是很严重。高栋在给上级的报告里,早就打了预防针,说失踪的两人十有八九也是被害了,生还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们正派人附近搜索,看看还能否发现更多线索。
  马党培脸色很难看,虽说他心里也早有预期,可多添一条人命也就是多给他添了一分压力。李卫平毕竟是干刑侦出身,心理素质好得多,此刻只是紧闭着嘴唇,默不作声,脸上也是一脸沉郁。
  “看来肯定被性侵了。”一名市局的老刑警叹息道。
  高栋点点头,表示认同。
  五人直接被杀害在车里,失踪了一男一女,女的叫朱梦羽,高栋看过她的简历,才二十七岁,照片上长得很不错,两寸照就长得很不错了,真人一定更好看。这女的没有被杀在车中,而是失踪了,如果不为了性侵害,单独抓出来也没必要。
  不过还有个男的呢?这男的为什么也失踪了?
  当然,有可能这男的是凶手,不过现在也只是猜测,几个人的身份还没确认,一切都要等进一步的调查结果。
  半个小时后,陈法医从路基下方走上来,后面法医组的其他成员用塑料布包裹着尸体小心地运到路面。
  高栋连忙走上去,掀开塑料布,仔细地盯着死者脸,又拿出朱梦羽的照片比对。死者脸部除了粘着泥土,没有任何损伤,可以百分百确定死的就是朱梦羽。
  高栋面无表情地转过头,问陈法医:“什么情况?”
  “尸体完好,面部特征清晰,可以确定就是朱梦羽。按经验初步看,死亡时间可能也是前天晚上,和车上的五个人被害时间接近。死者同样是被人直接扭断脖子的,手脚关节处有明显的捆绑痕迹,与车上的人一样。只不过尸体手、胸口多处被砸烂了,是旁边一块石头砸的,似乎凶手跟朱梦羽有很大仇恨。旁边也同样留下了凶手脚印,判断应该是凶手杀死她后,把她运下路基,拿起旁边一块石头砸了泄愤,再埋在此处。埋的地方较浅,按搜查队员的说法,发现时看到一只手露在泥土外。周围没找到挖土的工具和其他直接物证。另外,死者身边带着一个女式包,我们还要回去再做指纹和物证相关的鉴定工作。”
  高栋嗯了声,点点头,随后凑到陈法医耳边,低声嘱咐:“重点查阴道中能否发现精液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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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法医摇头道:“我初步检查一遍,死者没有被性侵啊。”
  “没有被性侵?”高栋脸上露出了几分意外,皱眉沉吟片刻,再一次问,“你确认没被性侵吗?”
  “我做了几十年法医这都能看不来吗?”陈法医似乎微微不满,抗议高栋对他能力的怀疑,继续道:“死者衣衫完整,我也检查过下体,肯定没有被性侵。不过如果某些变态点的凶手采用体外猥亵的方式满足自己的欲望,就没办法鉴别了。我们会在周边查找仔细的。如果体外射精,地上总能找到残留精液。”
  高栋愣了一下,这个结果让他心中多了几分想法,他握着拳头,轻轻捶了几下嘴巴,看着周围的人都在等他的指示,便道:“今天就先到这儿,这里余下的工作交由法医组处理。其他搜查队员轮班再查找周围,说不定还能有其他发现。”
  随后他转身走到马党培、李卫平身旁,嘱托他们现在多确认了一名被害人,当前安抚死者家属及相关的保密工作仍是重中之重。这次专案组体系庞大,不排除人多口杂传出风声,市局和省厅来的人倒没太大关系,主要是白象县当地警察,一定要监督到位,口风收紧。
  大致处理一番,高栋连忙上车回县局,现在张一昂这块查监控的工作是最核心的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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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4 08:14: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晚上八点,高栋回到县局,简单吃了盒快餐,就去找张一昂要结果。
  站在门口看到里面的几十个刑警依旧在忙碌着,他招手把张一昂叫出来,见他低着头,显然还没结果,心里顿生不满,微怒道:“还没查到?”
  “嗯……”张一昂的表情不置可否。
  高栋冷声质问:“就两个探头,就算从1月9号中午算到1月10号晚上12点,合起来也就七十个小时的监控时长,我给你安排几十号人,从早上弄到现在,还没查出来!你他妈当电视看也看到吐了吧?”
  张一昂不敢对视,低头小声解释道:“不……不是,监控每个时段至少有四个人看过,不过……不过不知道怎么搞的,再没见过那辆车出来了。”
  “不可能!”高栋毫不犹豫地否定,“监控查不到别克车出来,难道它自己飞回白象县的!”
  “可是……可是……”张一昂正准备分辩,想着在领导面前承认失职比争辩要好,只能道,“我已经把人员重新分成六个小组,再从头查一遍监控。”
  高栋鼓起嘴,默不作声地踱步几下,转过头道:“我感觉有点不对。”
  “什么不对?”张一昂不解。
  高栋掏了两支烟,一支给张一昂,一支自己点上,深吸了口,道:“以往大范围查监控的工作做了很多了,这类工作经验很足,似乎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过去有些案子的监控光线条件差,最后还是找出来,抓到嫌疑人了。这次光线条件非常好,每段监控分别交给四个人看过,不太可能还会看漏吧?”
  张一昂也点头:“这次我也觉得奇怪,按道理早该查出来了。”
  高栋点了下烟灰,低声道:“这种绑架一车人的案子我从警至今也没遇见过。对了,下午查了别克车的高速通行证,通行证显示没下过高速。现在监控里也查不到别克车出来,有没有可能是别克车开上了一辆货车,直接运出去了?这样连通行证没下高速也能解释了。”
  张一昂否定这个猜想:“服务区是客货分离,监控中看到别克车开进客车区域了,客、货两个区域之间有绿化带和铁栏杆隔开,并且有保安一直在引导车辆,不会允许大货车开进客车区的。”
  “先别下定论,人为管理容易有纰漏。要把别克商务车装进货车里,中小型货车当然不行,你要查监控,看是否有大型集装箱货车或者半挂车开进别克车所在的客车区。”
  张一昂点点头:“好的,我马上重新安排一下工作。”
  “嗯,”高栋想了想,又道:“你确定服务区没有另外的后门直接通到高速外的?”
  “我们问过了服务区负责人关于服务区的整体情况,从对方的介绍来看是个全封闭区域。”
  高栋思索了一下,道:“好吧,暂时就先这样,你们再辛苦一下,明天上午一定要有个结果。”
  张一昂应了声,又问:“老大,你们刚才新发现的那具尸体可有什么线索吗?”
  高栋摇摇头:“具体情况老陈还在查。不过这案子到现在,越来越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怎么?”
  “刚刚发现的被害人是工商所里的唯一一名女性朱梦羽,死的地方离车子直线距离不到两公里,初步判断死亡时间,也是1月10号晚上遇害的。按道理,凶手既然要杀她,直接杀死在车上就行了,拉出车外杀人,通常是为了性侵犯,但老陈说了,死者生前没有遭遇过性侵。所以这里面有个矛盾点。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还是在你这边。只要监控有结果,凶手马上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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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4 08:14: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高栋刚回到办公室,李卫平就找上门,神色匆匆。
  “什么事?”高栋略感疲惫地问了句。
  李卫平皱眉道:“工商所一帮家属找上门了,现在马局拉他们去会议室安抚,通知了县里的主要领导赶紧过来,等下一起给家属做思想工作。不过家属说要见你。”
  “见我?”高栋冷哼一声,“见我干嘛?不见!”
  李卫平为难道:“他们闹得挺凶的。”
  高栋不满道:“不是说了让你们暂时先告诉这些家属是车祸吗?具体怎么安抚,你们县里商量着办呀。”
  李卫平露出一张苦脸:“本来通知他们是车祸,他们虽然不信,但我们说一切正在调查,很快会出结果,他们也只好等着。今天朱梦羽尸体挖出来了,结果这些家属知道了,完全不信是车祸的说法了,还打听到省厅派了你这位领导来督办,知道你是刑侦总队的,车祸的说法藏不住了,他们都知道了是特大命案,就一起闹到县局要讨说法。”
  “讨什么说法?人又不是我杀的,也不是我们已经知道了谁是凶手故意不抓,讨个屁!”每个领导都最烦别人讨说法这种事,高栋自然不例外,冷声问,“我一早就说了案情要保密,给我查,谁透露给家属的?”
  李卫平道:“都是县城里的人,这事我们保密再严,迟早也会被他们知道。而且车祸出在这条封闭的老公路,他们也不信。”
  高栋无奈皱着眉,道:“你和马局商量一下,再找你们县领导说明了,这案子影响太坏,无论如何要压下去,决不能让家属闹开来。你们县的维稳工作,我不方便参与,我也没权力替你们拿主意。有问题直接请示市政府,或者省政府。好吧,就这样吧,原则是把事情压住,补偿是一方面,另外也不能表现太软,具体怎么拿捏,你们地方上应该有经验,好吧,就这样了。”
  “可是……”李卫平看着高栋一副敷衍的样子,深知他半点都不想过问这事,但高栋要求把事情压住,实际上显然不止是高栋一个人的要求,所有上级领导都希望把这事压住,具体怎么压的工作,领导们都不会有兴趣参与的,只能由他们县的地方政府想办法了。想了想,只好道,“好吧,我找马局和县领导再去商量。对了,刚刚王家人打电话来,说想让你回个电话。”
  “王家?哪个王家?”
  “对方说自己是大津市市委办公室的秘书,说他领导想了解一下案情。”
  高栋疲倦点点头:“王红民叔叔王振国的电话,嗯,好吧,你把电话给我,等下我会回的。”
  高栋感觉满腹无奈,谁让王红民有个直辖市市长的叔叔呢。高栋官做到这个级别,虽然普通人看他很风光,可他心里清楚,越到这级别,越是谁都得罪不起。大津市和他们省虽然没关系,但大津市是直辖市,王振国是政治局委员,放个屁都能把普通人弹出十万八千里,这背景绝非高栋能比。他的手下叫高栋回电话,高栋不敢不回。
  可怎么说案情呢?
  说他们还没查到具体线索?
  旁人问起,高栋大可以一句案件处于保密侦查中打发了,可对王振国他没法这么说。
  这种事麻烦极了,相当麻烦,比查案还要麻烦。
  高栋陷入了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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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4 08:15: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夜已深,高栋依旧留在办公室里,一个小时前和王振国的秘书通了电话,简单介绍了下案情,说现在死者身份还没全部确认,侦查工作仅开展了一天,各种线索都处于搜集过程中,这案子从公安部到省厅都很重视,派了大量刑侦骨干,成立了几百人的专案组团队,他们一定会尽全力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对方表示王振国市长知道这件事后非常震惊和气愤,王红民是王振国的亲侄子,王红民小时候父亲就过世了,王市长一直把他看成半个儿子,而且听说去年一次工商所聚餐中,王红民差点被人毒害,那起案子也没破,怀疑是同个嫌疑人上回没得手,这回再次铤而走险,希望公安系统的同志能尽快查明真相,还家属一个公道。
  高栋满口应承着挂下电话,脑海中思考着案子的全过程。
  凶手自昨天早上的电话后,再也没联系过警方,相信以后也不会联系警方了。
  而破案的最关键线索是查明车子在服务区到底出了什么事,以及是谁干的。高速上有很多监控,而且都是高清探头,只要被拍进去,凶手断然无处遁形。可张一昂那伙人居然说只查到车子进服务区的画面,再也没发现车子离开服务区。
  服务区是个封闭区域,前后两个监控牢牢守住了通道,又不是直升飞机,怎么可能车子不经过监控就失踪了呢?
  他想不明白。
  回忆起刚才和王振国秘书的电话,对方说上回有人要毒杀王红民的案子,自然是李卫平说的那次最后死了工商所的执法队长汪海全了。
  两起案子间隔才几个月,不算久。听李卫平大致讲了那次案子,看起来凶手本意是要毒杀王红民,结果王红民把水杯给了汪海全,成了替死鬼。
  那次案子没破,是否凶手第一次毒杀王红民失败,过了几个月重新策划这起案子呢?
  但杀王红民一个人,最后闹到杀了全工商所的人,也太夸张了吧。
  高栋燃着烟,静静地坐在椅子里。对这起案子,现在的他还是相对乐观的,毕竟凶手这次犯罪过程搞得太大了,警方可以从多个渠道进行侦查,任何一块如果有实质进展,就能立即准确锁定凶手。
  希望不会像上回白象县的那个案子搞得这么累。
  那是四年前,高栋还是市公安局的处长,负责处理白象县一起特大连环杀人案,案子虽然最后圆满收场,但那一回的经历对所有当事的警察来说,一定是刻骨铭心的,险些所有人的仕途都被那场案子毁了,好在最后的“好运降临”。
  想到这儿,高栋不由想起他在白象县的一位老同学,那家伙虽然可恶,但高栋心中对他还是很佩服的,他现在在美国一定过得很好。可惜他不是警察,如果他做自己的助手,相信再大的案子,高栋都敢接了。
  这时,马党培和李卫平推门而入,两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高栋看着他们俩,点点头,掏出烟分给他们,道:“怎么样,处理完了?”
  李卫平叹口气:“暂时先稳住了,今天书记、县长,几个常委,检方和法院的一把手,还有县工商局的领导全来了,一起给这帮家属做思想工作。”
  “结果怎么样?”
  “我们跟他们反复说,现在还是警方的侦破阶段,具体情况不能透露。他们一定要我们说清楚,到底是车祸还是命案。”
  高栋厌恶地挑了下眉毛,道:“你们怎么回复?”
  李卫平道:“我们说还要继续调查才能得出准确结论。可是他们不认同,说我们在敷衍他们,结果争执了很久,没办法,我只能跟他们说,是命案,还在查。”
  高栋顿时站起身,怒道:“你怎么能告诉他们是命案!传到社会上,再传到媒体上,怎么办!”
  李卫平吓得退缩几步,一句话都不敢说。
  马党培见况,连忙替李卫平说话:“高局,这事也不能怪卫平,刚才的情况是我们不把问题说清楚,他们留局里不走了,而且要求见到死者遗体。如果他们见了遗体,有点经验的一眼就能看出朱梦羽是被人杀死的,出车祸的说法也就不通了,他们更要闹了。”
  高栋咬咬牙,坐回椅子里,耐心想了想,马党培说得也对,这件事就算社会层面瞒得住,死者家属这边也瞒不住。况且这次不是只死一个人,如果只死一个人,那么总有办法稳定家属情绪,做好保密工作。现在死了一群人,这些家属聚在一起怎么压得下去?而且这些家属中一定不乏公职人员,强行打压是行不通的。
  高栋无奈道:“你们有让他们见到遗体吗?”
  马党培摇头,道:“没有,我们说死者遗体可能从中查出被害信息,为了早日破案,还家属一个真相,暂时由公安负责处理,等处理完毕后,再将遗体火化归还。主要还是考虑到几个人死状太难看,家属看到后,情绪更要失控了。”
  高栋点点头,遗体绝对不能让家属看,试想不管是谁,看到自己亲人被烧成这样,哪还能站得住,非闹出大动静不可。接着又问:“对了,家属没见过遗体,那法医这边的DNA比对工作他们还配合吗?”
  李卫平道:“早上县里刑警就带法医组的去找所有家属调取DNA样本做对比了。”
  高栋嗯了声,道:“那之后呢,家属有什么要求吗?”
  李卫平道:“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破案抓住凶手,另一方面是政府的补偿。”
  “破案自然是要破,不用他们说,我们也要破。补偿反正是你们县政府的事,一个漫天要价,一个就地还价,慢慢拖,总能解决的。”
  “他们还问我们多久能破案。”
  高栋冷哼一声:“多久能破案谁知道啊,我们当然也想越快越好。”
  李卫平道:“我们跟家属协商了多遍,他们态度强烈,我们只好说过年前给他们一个较明确答复。”
  高栋皱眉不满道:“过年前?现在线索还没影,怎么能给他们时间期限?如果明天有线索,明天就能破案,如果没有呢?自然是要接着查,就算查到了,还有抓捕阶段。现在离过年才半个多月,你凭什么保证半个多月里一定会抓到凶手?”
  李卫平只好道:“权且给他们一个期限,让他们暂时先稳定下来,配合警方的工作。至于以后的补偿问题,县领导已经承诺,等案件查清楚后,再坐下来协商。但目前家属必须配合警方工作,严格对外保密,如果造成任何不良的社会影响,将来的协商就没了。同时,特别叮嘱了部分家属中的公职人员,让他们做好劝解工作,不要给政府出难题。”
  高栋点点头,道:“他们同意了?”
  李卫平道:“是的,暂时同意配合政府的工作。”
  高栋想了想,道:“今天都有哪几个人的家属来的?”
  马党培回答道:“工商所包括司机在内的七个人的家属都来了。”
  “王红民家来的是谁?”
  “他老婆,他家就来了他老婆一个。他老婆从头到尾话不多,表示还是愿意配合政府工作。我想出事后王家是不担心后续的赔偿工作的,县领导没人敢得罪王家。”
  高栋叹口气,道:“好吧,今天事情太多了,你们也肯定累了,咱们都先各自回去休息,等明天的后续侦查线索吧。”
  李卫平道:“老大,张队那边的监控结果还没出来吗?监控结果一出来,整个过程相信都可以还原了。”
  高栋抿抿嘴,不情愿道:“他们工作可能出了点问题。”
  李卫平不解问:“什么?”
  高栋道:“他们居然没发现别克车出服务区。”
  李卫平严肃道:“这怎么可能?”
  对刑侦工作相对接触不多的马党培替他们解释:“也别急,服务区那边车子多,这才一天工夫,没找到也在情理中嘛。”
  高栋没说什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或许吧,看明天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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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4 08:15: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第二天临近中午,张一昂神色古怪地走进高栋办公室,犹豫着艰难地说出:“老大,监控反复查了,还是没找到。”
  高栋缓缓站起身,似乎很难接受这个结果,紧皱双眉盯着面前的空气,隔了良久,问:“有没有查过,会不会车子装进其他货车里了?”
  张一昂摇摇头:“考虑了这个可能,所以监控也查了货车信息,除了几辆小货车开进了客车区外,没有大货车往那边开,小货车还没别克车大,装不进去。我本怀疑可能有大货车提前开进了客车区,可是查来查去,也没找到客车区有大货车开出来。这事太古怪了。”
  高栋思考了一下,再次郑重问:“你能百分百确定,监控里没看到这辆别克车开出来?”
  “嗯……不同的人看了不下十遍的监控,也没看到这辆车。”
  高栋愤懑地想了好久,转身拿起电话,拨给陈法医,让他马上过来。
  几分钟后,陈法医来到办公室,高栋立即问:“法医组查得怎么样了?”
  陈法医看着手中的打印纸,道:“死者身份早上刚比对出来,车上的五个人分别是所长王红民,副所长姚江,三个科员徐涛、周国贸、方剑。外加昨天发现的女科员朱梦羽。”
  高栋拿过打印纸,匆匆翻了一下。第一张写着,王红民,血型O,DNA吻合度99%;第二张写着,姚江,……依次是个人的结果,DNA吻合度都99%左右。看来没有错。
  他把名单再看了一遍,凝神问:“没发现的只剩下了那个司机林……林什么?”
  陈法医道:“林小峰。”
  高栋点点头,又问:“朱梦羽身上查出什么了吗?”
  “死者致死原因也是被直接扭断脖子,手法残忍干脆。除此外只有手和胸口上的外伤,是被现场一块石头至少砸的,手指、手臂、肋骨多处骨折,几乎被砸烂。没发现被性侵迹象。尸体身旁遗落的女式包里,找到钱包、化妆品等物件,从具体细节看,包内有明显被翻动痕迹,现金还在钱包里没动过,只是没找到手机,包内外没发现除死者外的其他人指纹。”
  “包被翻动过?”高栋寻思一下,道,“车上的五个人除了王红民的手机被拿走打电话外,其他人的手机都在吗?”
  “全在,虽然被烧毁了,但还是能辨认出来,都放在各自的裤袋或皮包里。”
  高栋点点头:“车上的钱财没动过,朱梦羽的钱财也没动过,可朱梦羽的包被翻过,少了手机,难道手机里会有什么信息?”他立刻转向张一昂,“去查查,朱梦羽最近的通话记录情况,另外,其他六个人的手机通话都要查。”
  “好,我马上去办。”
  高栋手一伸,道:“这件事你交给其他人办就行了,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要你跑一趟。”
  “什么?”
  “你带几个人,亲自跑趟绍市服务区,带上录像机,绕服务区走一圈,详详细细把服务区全景图拍下来。另外,你找服务区负责人,让他把1月9号和10号上班的员工包括保安都问一遍,一问是否注意到可疑情况,尤其是可疑车辆和行人。二问有没有人注意到一辆银灰别克那天在服务区里的停留情况。三问当夜值班人员,是否注意到服务区那天晚上停了什么车,尤其是别克车是否在那过夜了。”
  张一昂立刻应承:“好的,我马上过去。”
  高栋再三叮嘱:“记着这两件事,一查工商所七个人的手机通话记录,二跑一趟服务区,快去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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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4 08:15: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张一昂带着三个侦查员,以最快速度驱车赶到绍市服务区。
  今天虽不是周末,服务区里依然车流量很大。绍市靠近杭州,又是轻工业重要城市,车辆往来一直都很密集。加上杭甬这段高速上,余姚服务区从去年开始整修,至今仍处于关闭状态,往来车辆只能选择了绍市服务区停留。
  张一昂按高栋吩咐,带人先沿服务区走了一圈,包括各个角落全部用摄像机拍进去,结果更让他们失望,经过这次仔细实地考察,更证明了绍市服务区完全是个封闭区域,外围只有围墙,连后门都没设。
  客车区和货车区中间,有绿化带和临时架着的铁护栏阻隔,车子通不过。前后两个出入口的监控,更是把进出的每一辆车都一览无余地拍进去了,没留下半点死角。
  高速路段的规划建造,都是经过多层次、方方面面的设计论证,探头是寻找不法车辆的重要工具,服务区的建造中显然也考虑过这点。
  现在问题更明显地摆在面前了,服务区是个完全的封闭区域,前后两个监控把所有进出车辆都拍进去了,那么怎么可能只看到这辆银灰色别克商务车进了服务区,不见它出来呢?
  张一昂想到另一种可能,难道出事的这辆别克车,并不是工商所的那辆?掉包了?
  这是有可能的,工商所的别克车进入服务区后,另有一辆别克车开进服务区,凶手控制了车上的人,再转移到另一辆别克车上。最后,驾驶另一辆别克车开出了服务区,而工商所的车子,一直停在服务区内,直到1月10号晚上过后才离开,他们的监控是只查到1月10号晚上。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查遍监控,没看到车子出来的原因了。
  张一昂初一想,对这个结论满怀信心,认为这是目前能解释的最好理由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果凶手搞这么一套,那这招玩得太大了,不但成本很大——需要再搞一辆同型号的别克商务车,动静也很大——在服务区内光天化日之下转移一车人,而且似乎并不会对他的犯罪提高多少安全系数。因为这就意味着工商所的别克车至少在服务区内停留了两个晚上过夜,服务区虽然车流量很大,但晚上过夜的车主要还是货车为主,小客车在服务区过夜是极少的,很容易引起管理人员的注意。
  好吧,不管怎么样,先找服务区管理人员了解下吧。
  张一昂一行四人来到服务区的办公室,找到管理主任,亮明了省刑侦总队的身份,简单说明来意后,主任按他们吩咐,马上叫来了1月9号和10号两天当班的保安和一些管理人员。
  张一昂先问了客车区管理的保安:“1月9号中午,你有没有注意到一辆银灰色的别克商务车?”他同时拿出了那张商务车的照片,车身、车牌都拍得清清楚楚。
  保安拿着照片端详了一会儿,皱眉道:“9号?那是上星期的事了,都隔了好几天了,嗯……每天车子这么多,没注意到啊。”
  “一点印象都没有?”
  保安努力地想了好久,最终还是摇摇头:“没印象,这辆车怎么了?”
  张一昂当然不会跟他解释这么多,又去问当晚值班的人员:“9号晚上停在客车区的车辆里,有没有这辆别克车?”
  “好像……,我也没太注意……”这家伙的说话也是语焉不详,无法给出准确结论。
  张一昂皱眉道:“晚上过夜的车子不多的吧?怎么会没注意?”
  那人无辜道:“我们值班也……不太需要来回查看的,这个……而且都好几天前的事了,如果有什么异常,我们会注意,可是印象中没有出现过异常情况啊。”
  “那有见过这几个人吗?”张一昂拿出七个人的各自照片。
  几个保安和管理员端详一阵,还是摇头:“记不得了。”
  张一昂很无奈,这几个人的话没有半点参考价值,不过这很正常,调查中得到的大部分信息都是毫无价值的,尤其是对于“潜在目击者”的走访,如果当时没发生异常的事,大部分人不会记住太多有效线索。
  这可不像是某些推理小说,许多推理小说中,侦探询问一些人员时,那些人对几天前,更夸张的是几个月前被害人或者嫌疑人的一举一动都能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完全还原当时的情况。好像书里的那些人时刻都预感着谋杀案会发生在自己身旁,对生活中的小事事无巨细地全记在脑子里,为以后的侦探调查服务,准确地说,是为“伪推理小说”的作者服务。
  现实中的记忆力可没这么好,绝大部分人对今天早上街上遇过哪些人,他们什么穿着打扮,做什么动作,压根没有任何印象,更不用说是对几天前的人和事了。
  即便是保安来说,保安只是他们的工作,他们可不会预知自己身旁即将发生大事,时刻敏锐地观察周围的一举一动。每天车流量这么大,只要这辆车没出现过特别异常的情况,事后没人会对这车留下印象。
  张一昂又问了许多是否有异常情况等问题,回答上来的信息无非是服务区内发生打架事件等等诸如此类的小事。
  最后,管理人员告诉他,除了停车场可以停车外,服务区出口处的加油站也能停车。
  张一昂只能带人来到加油站,找到他们经理,问了9号和10号那天有没有车子长时间停在加油站,甚至在加油站过夜,经理找来了这两天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明确回复没有,说过夜的车辆都会停在服务区那边,不会停在他们加油站。
  又排除了加油站的可能,张一昂无奈,只能跟加油站也要了监控,回去调查一下别克车是否来到加油站加过油。
  离开加油站,他目光看到不远处服务区背面的汽车修理店。一般服务区的汽车修理店由于价格比外面的高,生意都不会太好,只有车子出了紧急情况,比如高速上发现轮胎漏气了,或者出了小事故,才会就近来服务区修理。修理店当然也能停车,这是最后的可能了。张一昂虽然对此更不抱大希望,不过还是按照谨慎原则,来调查一番。
  经过和工作人员沟通,工作人员翻看记录单加回忆,说1月9号傍晚过后来过一辆同型号的别克商务车。
  张一昂顿时很兴奋,但稍后工作人员告诉他,那辆来修理的别克商务车是蓝色的,和照片中这辆银灰色的截然不同,那辆车是因为车主借了别人的车来开,傻乎乎地加了柴油,导致车子发动困难。车主询问了要多久能修好,修理店说要把整个油箱清理过,要半天,修理工下班了,得明天修,车主等不及就先走了。后来车主在1月11号中午才回来开走的。
  车子颜色不一样,案发后才离开了服务区,时间也不对,那么铁定不可能是工商所的别克车了。
  张一昂再次放弃了希望,拿过旁边的侦查员写了几页的满满记录,今天虽然调查工作做了很多,也很详细,可是到头来却是无用功,只更加清楚地证明了一点,服务区是个封闭区域,两个监控探头没有死角。那么监控怎么可能没拍到别克车离开呢?张一昂现在头痛地觉得回去怎么跟高栋交差是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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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5 08:50: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下午,市局的马队找到高栋,道:“高总队,高速收费公司我们已经联系过了,他们查过系统记录,最近时间均未发生车辆丢失通行证的情况,车辆丢失通行证本来就是很少见的。我们问了他们具体规定,车辆通行证丢失通常情况下,如果是本省的车辆,按照省内最远距离收费,如果是外省的车辆,按外省到这里的距离收费,如果车主提出异议,再另外处理,查清具体上高速地点,除了高速通行费外,额外需要交纳两百元罚款。看来别克车肯定用了其他办法下高速。”
  还有什么办法呢?
  高栋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车子进了服务区后,突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监控查不到,甚至通行证都显示没下高速,可最后偏偏出现在白象县的老公路上。
  他叹口气,表示再分析分析,让马队先出去继续工作,顺便把李卫平叫来。
  几分钟后,李卫平走进办公室。
  高栋抿了抿嘴,开口道:“刚刚马队跟我说,最近这些天高速均未发生车辆通行证丢失的情况。”
  “嗯,刚刚马队也跟我说了。”
  高栋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看?”
  李卫平道:“马队问的是省内情况,我想会不会车子一直开到外省,谎称通行证丢失?”
  高栋眯了下眼睛,脑中浮现出临近省市的地图,点点头:“也好,你再跟马队说声,福建、江西、安微、江苏、上海这几个地方的高速公司去也问问,确保万一,再远的省份不太可能了,来回时间来不及。”
  他顿了顿,又道:“现在能否完全确认,烧毁的别克车是不是就是工商所的那辆?”
  李卫平不解道:“不是工商所的那辆还能是哪辆?”
  “关于通行证没下过高速这个结果,我想了一下。既然别克车的通行证没出过高速收费口,只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可能,出事的那辆车,不是工商所的别克车,真正工商所的那辆车,还在高速上。第二种,别克车在高速上装上其他货车,运出了高速。第三种,别克车在高速上时,被高速外的吊车直接吊出去了。但不管哪种可能,这案子恐怕是起团伙作案,抓捕需要颇费工夫了。”
  李卫平摇头道:“这种不会产生任何金钱利益,纯属报复机关单位的案子,我觉得不可能会是团伙作案,案子缺乏团伙作案必然具备的共同利益因素。”
  高栋应了声,道:“理论上是这样,实际过程中会出现什么情况都说不定,这是初步猜测,还要等进一步的结果,希望张一昂他们去服务区调查会有收获吧。对了,烧毁的别克车现在在哪?”
  “在仓库里,当证物保管起来了。”
  “嗯,还是要先确认下到底是不是工商所的车。问问工商所的其他人,看看哪些人坐过这辆商务车,问清楚车有什么特征,和烧毁的别克车比对下。”
  “别克车都烧成这样了,比对有点困难吧?”
  “我知道,也许车身以前哪里磕碰过,当然,现在车从路基上摔下去,很多地方都变形了,但过去磕碰的地方应该还在,详细了解一下。还有啊,像车上的发动机铭牌之类的识别信息,可能没完全烧毁,留点残骸,仔细看看能不能比对。这些对案情有好处。”
  “好的,我马上去安排。”
  高栋接着道:“张一昂是不是把调查工商所七人近期通话记录的工作交给你们县局了?”
  “是的,我手下已经从移动运营商那儿调取出来了。”李卫平拿出放在笔记本后的一叠文件,道,“这七人最近一个月的通话、短信记录已经逐条打印出来了,我下面的人还在和运营商仔细核对每条记录分别是和什么人之间进行的。这是七人手机记录的打印单。”
  高栋拿过一看,就放到一旁,因为上面只是满页的电话号码,这号码是谁的也不知道,看不出什么结果,需要等下面的侦查员把所有的号码换成姓名和身份信息才有看的价值。点点头,道:“详细的记录什么时候能搞定?”
  “我想最早明天,最迟后天。”
  “那就定在明天,明天下班前必须整理好,交给张一昂,他会再进行数据分析的。”
  “好的,我会催促的。”
  “对了,案发地现场的搜查情况怎么样了?”
  李卫平皱着眉道:“自从发现朱梦羽尸体后,到现在还没进一步发现。”
  高栋想了想,道:“那几十个搜查队员也挺辛苦的,如果还是找不到,可以让他们先歇一歇。”
  李卫平忙道:“可只找到了六具尸体,还有个人是死是活都没发现。”
  高栋眼睛微微一眯,冷声道:“还少一个工商所的司机林小峰,如果他就是凶手呢?正如你说过的,如果凶手不是车上人,恐怕控制一车人很不容易吧?我今天中午听你的人说林小峰曾当过兵?”
  李卫平道:“是的,我正准备跟你说,他十年前当过兵,具体兵种有待查证,而且我调了工商所这些人的体检记录,林小峰的身高、体重和留在案发现场的脚印鉴定结果符合。不过光凭这些还不能下结论,毕竟法医鉴定出的身高体重很常见,当过兵的人也有很多。”
  高栋缓缓点头:“不错,杀人手法很专业,一般人没扭断脖子的本事,当过兵……嗯……”
  李卫平继续道:“现在证据链太单薄,我这边还是想继续搜查现场,说不定还能找到线索。毕竟现场区域较大,我们工作还没完全做仔细。”
  高栋道:“好吧,搜查工作你再落实吧。对了,更重要的事,你安排几个高素质、高水平的侦查员,三班倒,日夜监视林小峰一家的情况。他家还有什么人?”
  “昨晚过来的是他老婆和父母,听说他还有个三四岁的儿子。”
  高栋道:“好,摸清楚他家人员的具体构成情况,千万要小心,不要打草惊蛇。如果他是凶手,我想家里可能会有异常举动发生。”
  李卫平为难道:“我们县跟踪意识好的老刑警很少,我想还是需要你这边调人。”
  高栋点点头,马上答应下来:“人手不是问题,我给你三个人,你那边出一个人,毕竟你的人对县里情况熟悉。就算最后查出林小峰是清白的,我们只不过是浪费三四个刑警的工作力,总之现在专案组不缺人,只缺时间,要想一切办法破案。”
  李卫平连声道:“好,我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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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5 08:50: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李卫平走后,办公室里再次剩下高栋孤零零一人,他有些寂寥地坐在椅子里,思考着这两天接触的信息。
  似乎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了。
  案子的侦破工作感觉正在朝不好的方向发展。
  本来这案子的调查该分两步走,一是走访,查问哪些人和工商所可能有仇,搜寻可能的嫌疑对象,但这是早些年的常规工作方法,工作量太大,不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理论上说被工商所乱收费的都有仇;二是查监控,也是这几年刑侦工作的主要方法,更是最快捷的办法,因为这次案件全程都是在监控眼皮底下发生的,所以自然是先做这步工作。
  可是现在查监控遇到了麻烦。
  原本以为凶手敢在高速路上绑架一车人,最后竟然开回白象县,杀人烧车,整个过程经过的距离长,闹出的动静大,间隔的时间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案子,这绝对是一起会留下大量明确指向性证据的案子,甚至理论上都该有大量目击者,案子非常好破才对。
  怎么……怎么现在警方一个个努力的方向,走下去都发现被凶手堵住了?
  时间久、动静大、距离长的一起特大犯罪过程,凶手是靠什么做到掩人耳目的?
  从张一昂告诉高栋监控中查不到别克车离开开始,高栋隐隐感觉这回的凶手,是个很棘手的对手。又加上别克车的通行证没下过高速,高栋更有理由确信这次的对手恐怕设计了一手极其庞大复杂的计划了。
  怎么办?路越走越窄了。
  当然,现在还有多个方向可以侦查,像人际走访这些都没深入展开呢,但哪条路才是最有效率的突破口呢?
  先等张一昂回来再说吧。
  晚上,张一昂回到县局,艰难地开口:“老大,服务区内的区域地形完整查过了,嗯……,不存在其他出口,对于汽车来说,完全是个密闭的环境,前后两个监控也不留死角。其次查1月9号别克车是否在服务区过夜,服务区管理人员没留意,也没注意到有异常情况。我们后来去了服务区的加油站,加油站工作人员肯定地说没有别克车停着过夜。此后又去了服务区的汽车修理店,店里说1月9号晚上来过一辆蓝色别克,但那辆车最后是1月11号也就是案发后才开走的,也排除了可能。”
  张一昂正等着高栋训斥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查到,谁知高栋却并不意外地点点头,吐口气,道:“车辆的高速通行证也没下高速,真是古怪啊!”
  张一昂猜测道:“会不会出事的那辆别克车,压根不是工商所原来的那辆车!”
  高栋道:“我本也有这方面考虑,但如果出事的车不是工商所的别克车,那么进入服务区的这辆车又是什么车呢?这辆车怎么会进去后就直接消失了?”
  张一昂也回答不出。
  现在问题关键不在于出事的车到底是不是工商所的车。摆在面前最直接的疑问就是进服务区的这辆别克车怎么就消失了?
  这实在太诡异了,从来没发生过这种情况。
  高栋叹口气,又道:“我办的案子中,骗过监控的也见了几次,但像这种情况,整辆车进入封闭区域,结果从监控眼皮底下消失的,还从没遇过,想象不出,嗯……想象不出怎么做到的。太诡异了,这就像……呵呵,这就像这压根不是人做的案子,而是……呵呵,而是上帝在出手,收拾工商所一帮人。”
  张一昂忍气闭着嘴,低着头,没有想法,似乎颇感绝望。
  高栋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挺直一下身躯,摆动手臂舒展开来,鼓励道:“也别丧气,这案子不简单,我们开始把对手小看了,以为这么大的案子,破绽和证据一定很多,现在证明显然低估歹徒能力了。但现在我们能做的事还有很多,我需要好好思考接下来的布线,明天再开专项会重新布置工作,你们也累了几天了,今天早点回宾馆休息吧。”
  张一昂走后不久,李卫平来说了最新的调查结果,结果显示,出事的那辆车,就是工商所的车!连车辆被掉包的嫌疑也排除了。
  根据调查,工商所的多名合同工记得,两个月前,别克商务车停在单位门口时,被一个来办事的人倒车不小心撞了,赔了两百块。撞得很轻,对方车辆的车尾保险杠撞到别克车的右前车门上,车门下部有一处轻微的凹陷。
  县局仓库里的这辆别克车,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右侧没怎么变形,同样位置果然有一处轻微的凹陷。
  另外发动机上残留的钢印也找车管所核对过了,确认无误。
  发动机和车身都是这辆别克车的,那么出事的自然也是工商所的别克车无疑了。
  进入服务区的别克车,车上坐着王红民等人,这些人自然不可能不认识自家的车,这辆车自然也是工商所的别克车。
  好了,现在问题很明确,从头到尾就是这一辆车,不存在出事的车辆不是工商所的别克车这种可能。
  猜想全部否定。
  只剩一个老问题,车子怎么消失了?车子最后是怎么下的高速?
  高栋再次陷入了沉思。
  一辆别克商务车,在进入服务区这个封闭区域后,从监控眼皮底下消失了,很明显,这是一起不可能犯罪,这不符合逻辑。
  逻辑,高栋突然想起了他那位在白象县的过去朋友。
  他是高栋的高中同学兼大学校友。
  高栋大学读的是浙大心理系,分数线较低,这位同学,读的是浙大的高分专业数学系,并且本科期间就多次在国际刊物上发表关于数理逻辑的论文,他在他们专业号称“逻辑王子”。后来拿到美国全额奖学金,在美国转攻心理系,获得心理学博士。
  他是个极其冷静、思维缜密的人,与一般读心理学的人不一样,他似乎不太认可大部分心理学的所谓“结论”,而是习惯用数学思想来进行心理分析。也许正因为他打心底不认可心理学的很多结论,他在美国获得心理学博士后,并没从事专业相关的工作,而是进了投行,从事投资研究。
  他并没有专业系统地学过犯罪心理学,可他从数理逻辑角度批驳犯罪心理学的一些常见观点的几篇论文却传到国内,得到警察院校教授的认可,高栋也是对这位老同学打心底佩服。
  此后那位老同学曾给高栋带来了一堆麻烦,高栋一度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不过一切雨过天晴后,高栋无奈地接受了“数学是一切学科的基础”,因为那位老同学用“实践”证明了逻辑分析的可怕。
  那位老同学叫徐策。
  一晃已四年没有联系了,高栋也是四年后再次来到白象县办案。
  他思绪颇多,回忆在心头逐一绽放。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此时已经夜深,美国刚刚早上,那位朋友应该起床了吧,也许还在家里。
  给他打个电话?
  高栋为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也颇感惊疑不定,聊什么呢?聊这起古怪、不合逻辑的案子吗?
  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掏出了公文包里的通讯录,找到那个电话,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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