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衰 2023-5-29 18: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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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1 18:2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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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的士司机
“他该不会是真的想找替身吧?”见华搂住安琪手臂的双手稍微收紧。
“才说了个开头你就害怕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才恐怖呢。”安琪继续讲述自己的童年经历。
他见我不肯把名字告诉他,似乎猜到是怎么回事,就问我有没有英文名。老窦连26个字母也没认全,那懂得给我取英文名,我就说自己没英文名。他说我长得可爱,像个小天使,不如就叫AngeL吧。他掏出一张名片,把这名字写在上面交给我,说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天使。
虽然我当时还小,但总算认识几个字,看到名片写着电影什么的,就问他是不是在电影院做事。他说自己是拍电影的,是个导演,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导演是干什么的,只知道是跟电影有关,就问他能不能带我去拍电影的地方玩。
他想了想说:“其实片场也没什么好玩的,不过我手头上正好有一个广告要找几个小朋友拍,你想不想做一回咖咧啡?”
(“咖咧啡”即跑龙套,是粤语中对临时演员一种戏谑性称呼。在粤语版的《喜剧之王》中,周星驰就总是被称为“死咖咧啡”,换成国语就是“死跑龙套”。)
虽然我当时也不太明白什么是咖咧啡,不过知道他能带我到拍电影的地方玩,就马上答应了。之后,他买了些元宝蜡烛就准备走,临走前还叫我拿他的名片跟老窦商量一下,他晚一点会再来找我。
我当时还挺开心的,拿着他的名片在店里跳来跳去,里只想着能到拍电影的地方玩,说不定还会碰到悟空跟龟仙人……现在我当然知道那是动画,但对当时我的来说,动画跟电影、电视剧都是一个概念。
老窦送饭过来看见我到处乱跳,就问我是不是疯了。我说是乐疯了,并把名片拿给他看,告诉他刚才有人说可以带我去拍电影的地方玩,还让我拍广告。
老窦把事情的经过问清楚后,就觉得奇怪,大家都已经开始在街上祭鬼了,谁会在这时候才来买元宝蜡烛呀。虽然觉得不劲,但老窦长年做元宝蜡烛生意,也不怎么害怕,就没管那么多了。
跟我一起吃完饭后,老窦就在店门口摆了张小桌子,用水饭、豆腐、通心菜拜祭路过的孤魂野鬼。他跟我说,七月十四鬼门关大开,地府里冤鬼都走出来找东西吃,把水倒进饭碗里,能起阻隔的作用,这样鬼虽然能看到饭,但却吃不到。豆腐跟通心菜也有特别的意思,但我早就忘了,反正就是让鬼觉得人间没什么可以留恋,早点回地府去,别留在人间惹是生非。
他还叫我看街上哪些不懂道的人,说他们竟然拿烧鹅肶(即烤鹅腿)、烧肉等肉食祭鬼,不就是叫哪些死鬼留在人间,别回地府去。
我正听着老窦发牢骚,突然看见一个非常古怪的家伙从街头走过来,这家伙又高又瘦,面上像涂了一层白灰,一点血色也没有,而且还穿着一套清朝官服,就跟电影里的清朝僵尸一样。
不过这家伙不像僵尸那样一跳一跳,而是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他经过一家纸扎店门口时,竟然随手拿起人家祭鬼的烧鹅肶吃。他走到一家花圈店前,又把烧鹅肶扔掉,抓起人家的烧肉往嘴里塞。这家伙一路走过来,每经过一户店铺,都会拿起人家祭鬼的食物吃几口,然后又随手扔掉。整条街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但谁也不敢说一句话,就连动一下也不敢,花圈店的老板竟然还吓得尿裤子。
老窦轻轻推我一下,叫我别看那家伙,就当没看见他就行了。我说:“想不看也不行呀,他是来找我们的。”这时候我已经认出对方就是刚才给我名片的男人,他正朝我们走过来,不用问也知道是来找我们的……
“之后怎么样?明叔把他超渡了?”见华颤抖问道。
安琪不屑道:“老窦才没这本事,他充其量就只能骗骗像我妈那样的蠢师奶,让他去抓鬼,恐怕是鬼把他抓了。”
(“师奶”本是粤语中对已婚女性的称呼,但自八十年代前后,渐渐变成专用于称呼不外出工作的家庭主妇。随着职业女性崛起,“师奶”渐被定性为老土势利、目光短浅,因而使这个称呼带有贬义。现在香港人通常会以较为庄重的“太太”,或时尚但轻佻的“靓姐”、“靓太”称呼已婚女性。)
“那你们怎么对付那……东西?”见华一时想不到该用何种称呼。
“还能怎么样,老窦就像卖元宝蜡烛那样,拿个算盘出来跟他算我的报酬。”
见华讶异道:“呀,他真的是导演。”
“不然你以为他是只饿死鬼呀?”安琪大笑不止,逐向见华解释因由。
原来这人叫杨绍海,的确是个导演,因为是在外国念书回来,所以完全不相信鬼神之说。那天他本来准备在附近拍摄,但主角耍大牌迟迟未到,他便到处逛逛打发时间。他第一次来的时候,看见有人用烧鹅肶、烧肉之类的食物祭鬼,刚好他还没吃饭,就回片场换了套清朝官服,还化了妆,装神弄鬼地来骗吃骗喝。
“好像有点不对劲耶……”见华仔细一想,马上察觉问题所在,“他之前不是跟你买元宝蜡烛吗,怎么会不相信鬼神?”
“你跟僆仔一起这么多年,总算从他身上学到点东西。”安琪笑道:“杨导演的确不相信鬼神,但其它人相信呀。那天是七月十四,他们又要在晚上拍摄,不烧点元宝蜡烛给附近的‘好朋友’,摄影师也不敢开机,因为很可能会拍到奇怪的画面。”
四人此时已走到的士站,一排的士整齐有序停在路边等候乘客。见华看见两名旅客跟排第一位的的士司机交代几句后,转身登上后面另一辆的士,便向安琪问道:“姗姐,香港的的士拒载不是犯法的吗?”
安琪解释道:“也不一定是拒载,前面那辆的士是绿色的,是新界的士,收费较为便宜,但一般不会出市区。要出市区就只能坐后面那辆红色的士,车费稍微贵一点。”
“我们要坐哪种的士呢?”
“坐绿色的就行了,先到我家把行李放下,我再带你们去食饭。”
见华不解道:“哥来参加两地交流计划,不是应该入住警察宿舍吗?”
“香港的办事方式跟大陆不一样,雇主通常只发工资,食宿交通等开销要自行处理。所以你们得到我家住,反正老窦卖咸鸭蛋去,把房子留给我,你们想住多久也没问题。”
(“卖咸鸭蛋”乃广东谚语,正确说法是“去苏州卖鸭蛋”,暗示死亡。以前死者入棺时,会在棺下放大量牙灰,而咸鸭蛋制作过程中亦要加入大量牙灰,故有此比喻。关于此语出处还有多个说法,在此不一一细述。)
“谁说明叔把房子留给你,明明就是留给我。”榴莲怒气冲冲道。
“哥……”安琪突然娇媚地叫了一声,并像见华向溪望撒娇那样,走过来搂住榴莲的手臂,身体连不断往对方身上蹭,丰满的胸部不时与对方身体接触。她柔媚地向对方撒娇:“哥,你的不就是我的,我们是两兄妹嘛,用不着分这么清楚。反正你平时都在大陆,房子就当借给我住嘛。”
榴莲被她弄得骨头都软了,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是个受软不受硬的人,要是妹妹摆明车马争夺房子,他绝不会作出任何让步。但是安琪却一反常态,竟然向他撒起娇来,这可让他受不了。没几下子就向对方投降,无奈地答应道:“好喇,好喇,房子你就先住着,等你嫁人后再还给我。”
“哥你真好。”安琪娇媚地笑着,心想:在香港随便一间能住人的房子至少要三百万,我才不会还给你这个笨蛋。
瞎闹一番后,四人走向排在最前面的绿色的士,四十来岁的男司机马上打开车尾箱,热情帮他们将行李放进去,所有人都上车后,司机便向坐在副驾的安琪问道:“miss,要去哪里呀?”
“乐池居4座。”
“收到。”司机答应一声,立刻以娴熟技术驾车驶离的士站,转眼间已到深圳湾大桥。
“司机大哥的技术很好哦。”见华发出由心的赞叹,跟映柳驶车时的险象环生相比,这位司机的技术的确优胜百倍,车速虽快但车身非常平稳,而且驶入狭窄弯道竟然没明显减速,由此可见其驾驶技术超群。
“我跟你说,香港的的士阿哥都是赛车手。”安琪回头对见华道:“香港路窄是出名的,往往只能让一辆小车通过,技术不好可能连停车场也出不了。”
“有见地,我年轻时的确是个赛车手。”司机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安琪。
安琪接过名片查看,得知对方名叫“韩暖”,除了是个的士司机外,还是个港澳赛车协会会员。名片背面印有他获得的赛事奖项,以此证明他曾是个风光一时的赛车手。除此之外,让安琪惊奇的是,名片背面竟然还有印有他曾出版的几本散文及小说。
“哇,原来韩生你不单止是个赛车手,还是个作家呢。”安琪难掩脸上惊讶之色。
“有鬼用,现在还不是开的士。”韩暖的语气显得十分唏嘘。
坐在后排中间的见华,瞥见仪表板上好像加装了些特别的装置,便好奇的往前探头,发现仪装在表板上竟然全是手机。她仔细一数竟有六部之多,型号虽然各不相同,但全是旧款的诺基亚。她好奇问道:“司机大哥,你这些手机是干什么用的。”
韩暖没有回头,再抽出一张名片往后递上,说:“名片上有我的号码,要坐的士给我电话,24小时服务,随传随到。”
安琪替他解释道:“在香港使用大功率的无线电对讲机要申领牌照,手续麻烦,而且限制多多,所以的士司机之间互通消息,通常会用几部手机来代替对讲机。”
见华又问:“话费不会很贵吗?”
韩暖说:“也不会很贵,至少要比内地便宜。”
“待会我跟你们去买几张手机卡,0月租,免费接听,打出每分钟最低5分钱。”安琪说得像打广告似的。
“换成人民币不就只要4分钱。”见华掰着指头换算,“比内地便宜多了。”
安琪不屑道:“这还是内地通信公司的手机卡,回内地也能用,不过费用贵几十倍。”
谈话间,的士已经驶进入一个大型屋苑,并停在其中一栋住宅大厦前。车刚停下来,韩暖就立刻下车将车尾箱的行李拿过来,还帮忙送到大厦门口。离开前,他热情地向大家挥手道别:“要CaLL的士记得找我,给你们打八折。”并向见华展露友善的笑容,见华亦礼貌地向对方回以微笑。
安琪心情大好,带领大家进入大厦时,愉快地说:“先把行李放我哥家里,再跟我去吃下午茶。”
“午饭还没吃呢,这么快就吃下午茶了?”见华看了看手机,又道:“才一点多呢。”
安琪笑道:“两点开始就是下午茶时间,这时候几乎所有食肆都会推出优惠套餐,就连去酒店吃饭通常也能打八折。”
“原来是这样。”见华点了下头。
“别说这么多了,我都快要饿死了,赶快上楼放行李。”榴莲腹鸣如鼓,拖着见华的行李箱带头走进大厦。
正将的士驶出屋苑的韩暖,通过后视镜目睹这一切,脸上露出狡黠笑容。车厢内突然响起一把幼嫩的女童声音:“主人,刚才那个女孩很可爱呢,是主人喜欢的类型。”
“多事。”韩暖怒斥一声,但脸上随即回复笑意,“他们两兄妹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第五章爱火重燃
将行李放回家中,安琪便带大家去吃下午茶,香港的下午茶其实跟午餐,晚餐区别不大。但这个时段顾客相对较少,大多数食肆都会推出各种优惠。因此,常有人特意在这个时段吃午、晚餐以节省开支。
“我们要去哪里吃下午茶?我在网上查过,附近好像有几家挺有口碑的小店呢!”见华虽然不是特别能吃的人,跟溪望一起时间长了,多少也沾上哥哥那喜欢尝试新奇食物的习性。
四人中最贪吃的榴莲答道:“在香港想吃好东西,用不着事先打听,只往大街上一走,看见那家间店大排长龙,里面保准有好东西吃。”
“王猛说的没错,香港竞争激烈,就算是百年老店也随时会关门。昨天才开的新店说不定又有祖传秘方,香港人最擅长就是发掘,而且跟大陆人一样喜欢排队,不过大陆人喜欢排队买名牌,香港人喜欢排队吃好东西。所以看见门前有人排队,店里的食物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安琪走向屋苑附属的大型商场,豪气道:“跟我过来,看见什么就吃什么,我请客。”
安琪本想带大家进一间专卖小锅米线的食店用餐,可是食店门口挤满了排队等候的食客,看情况没一个小时也别想进门。饥肠辘辘的榴莲才不愿意为一碗米线等上个把小时,安琪只好带他们到附近一间尚有空位的茶餐厅。
四人各点了一个套餐,食物很快就送过来,榴莲马上狼吞虎咽,就像饿鬼投胎一样,可见华盯着眼前的食物,却迟迟没有动手。
“怎么了,不合你胃口吗?”溪望关切问道。
见华摇头道:“不是,只是这个套餐的份量好像太大了。”以她的食量,这个套餐足够她吃两顿。
“香港跟大陆的区别就在这里了。”正在吃粟米斑腩饭的安琪放下饭勺,以纸巾印去嘴角污渍,“大陆的食肆面对成本上涨,会以减少份量,甚至降低质量维持利润。香港的食肆则会直接涨价,将成本转嫁给顾客,而不会偷工减料,所以份量通常会比大陆大。”
“原来是这样呀……”见华点了下头,逐皱眉道:“可是我吃不了这么多,会很浪费呢!”
“我说你这妹妹也不知道是怎么当的,看我吧!”安琪瞥了一眼已经将面前食物吃光的榴莲,“我突然想吃公仔面……”说着将才吃了几口的斑腩饭往榴莲面前推,并向店内伙计叫道:“靓姐,来一碗餐蛋公仔面,快马,再要一杯利宾纳,少雪。”说罢连一口也没喝过的冻柠茶也推到榴莲面前。
(“少雪”是香港饮食业专业术语,意思是在饮料中少放冰块,类似的术语还有“走雪”即不放冰块,“少甜”、“走甜”即少放或不放糖,粉面饭类有“走青”,即不要葱花等等。另外“快马”于香港口头用语中,是“快马加鞭”的简化词,有赶快、尽快之意。)
“天下间的哥哥都是妹妹的私有财产,说好听是我们的宠物,其实跟奴隶是一个概念。我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完全不用考虑浪不浪费的问题。”安琪认真教导见华的同时,往旁边正在大口吃斑块饭的榴莲瞥了一眼,“反正我们没吃完的东西,大可以拿去喂奴隶。”
她虽把话说得极其刻薄,但向来脾性刚烈的榴莲竟然完全没有反应,仍大口大口将她用来“喂奴隶”的斑腩饭送进嘴里,还仰头一口将冻柠茶喝掉一大半。
榴莲向来趾高气扬,从没给谁好脸色看,但在妹妹面前,除刚才因房子问题而动怒外,基本上就没有违背过安琪的意思。虽还未至于像奴隶一样,但亦相差不远。
见华对安琪顿起仰慕之心,转头向溪望投以祈求的目光。
溪望摸了一下她的头,溺爱道:“没关系,你吃不完就交给我好了。”
“我也想吃公仔面呢!”见华调皮地向哥哥吐出小舌头。
(“公仔面”其实是个方便面品牌,因为在香港实在太普遍,几乎成了方便面的代名词。香港大多数快餐店都会提供以公仔面制作的面食,外地人可能会觉得很奇怪,但本地人并挺喜欢吃。)
溪望差点没从凳子上掉下来,以不满的眼神盯着安琪,责怪道:“才一会儿,你就把丫头教坏了。”
安琪没理他,对见华说:“孺子可教也,这个月多跟我学习,保证你回大陆时,僆仔就跟哈巴狗一样听话。”
(“哈巴狗”于粤语中象征温驯、服从、谄媚,形容他人像哈巴狗,就是说其对某人言听计从、千依百顺,如奴才侍奉皇帝一样。)
“你到底跟我有多大的仇呀?”溪望向安琪抱怨道。
“你说呢,你答应过我什么?”安琪瞪着他,一双美眸仿佛喷出灼热的火焰。
见安琪一副剑拔弩张,马上就要掀桌子的架势,见华本想出言劝阻,但却被榴莲阻止。榴莲在她耳边小声说:“别管他们,他们自小就是这样,这里地方狭窄,他们打不起来。”
溪望在沉默了一会后,叹息道:“我以为你会谅解我。”
“谅解你个死人头。”安琪面露凶颜,恶狠狠道:“你今天不请我们食饭、行街、卡拉OK、宵夜直落,就别想我原谅你。”
(“食饭、行街、卡拉OK、宵夜直落”这是香港人常说的一句话,意思是“吃饭、逛街、KTV、宵夜,直玩到天亮”,即尽情玩乐之意。)
“这还不好办吗。”溪望笑道,“从现在开始,今天的一切开销都算我的。”
“你以为我会替你省钱……”安琪将刚送来餐蛋面推到榴莲面前,又对伙计叫道:“靓姐,一碟鲍鱼炒饭,鲍鱼要双份。”
饭后,安琪本想带三人出市区购物,但榴莲一连吃了三份午餐,撑得走不动,只好改变行程先去KTV,反正市区的店铺大多营业到深夜,先消遣一下也不碍事,然而谁也没想到,到KTV后竟然就“出事”了。
榴莲刚进KTV包厢,就拿起麦克风吼了一首《浪人情歌》,先别论唱得怎样,单是他的大嗓门就让人受不了,爆麦连连。溪望三人与其说是听他唱歌,还不如说是受刑。
一曲之后,榴莲还想继续当“麦霸”,但安琪却把麦克风抢来塞给见华,并拉他坐下来喝酒。见华的歌喉不算很好,但声音温婉,听着她的歌声让人感到很舒服,三人就在这温婉的歌声中玩骰子。
三个人是玩“大话骰”最适合的人数,因为玩家除了要判断叫骰者是否撒谎之外,还得估计另一名玩家的点数。若超过三名玩家,判断就会受某程度上的干扰。因为不确定因素过多,从而只能靠瞎猜弥补。但若只有两名玩家,游戏又会过于简单,只要能确定对方撒谎,或成功误导对方叫骰几乎就稳赢。因此,三个人玩大话骰最好玩。
这种以考验逻辑推理为主的游戏,对溪望毫无难度可言,榴莲虽不及他聪明,但好歹也是夜店常客,经验弥补智力上的不足,所以也没输多少。反观安琪单纯以胆识与两人较量,不但叫骰冲动,而且专挑溪望开杀,被对方坑了不少回。
第一轮啤酒喝光时,安琪已经红光满面,另外两人却没喝多少。以致榴莲向她抱怨道:“别急着骗酒喝,我们又不赶时间。”
“你同我收嗲。”安琪瞪了他一眼,随即按下服务灯,叫服务员再送来一打啤酒,准备开始第二轮。
(“收嗲”于粤语中是“闭嘴”的意思,而“同”可理解为“给”,安琪这句话的意思是“你给我闭嘴”。)
见华放下麦克风休息时,三人已经喝了两打小瓶装啤酒,当中大多被安琪喝掉。其次是榴莲,溪望虽然没输几局,但硬是被安琪连哄带骗地灌了几瓶。
安琪虽然已有些许醉意,但仍兴致勃勃,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又叫服务员送来两打啤酒。溪望跟榴莲当然不会扫兴,舍命陪君子地继续跟她玩大话骰。见华不会喝酒,点了几首轻松的音乐,便安静地坐在一旁观战。
小瓶装的啤酒容易让人产生错觉,觉得喝进肚子里的啤酒并不多,往往能一口把整瓶啤酒干掉。随着时间推移,安琪的情绪越来越高涨,继而带动包厢内的气氛亦变得热烈。见华也把原来轻松的音乐,换成轻快的舞曲。
不知喝光第几打啤酒时,醉意正浓的安琪突然要溪望唱首歌给她听。溪望问她想听什么歌,她醉眼朦胧道:“你知道我想听哪一首。”
溪望亦有些微醉意,但并不影响他的思考能力。他向对方莞尔一笑,随即点了一首《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向大家展露他的歌喉。跟妹妹一样,他也不擅长唱歌,但他唱得很有感情,仿佛每一句歌词都是情感的宣泄。
月光与星子玫瑰花瓣和雨丝
温柔的誓言美梦和缠绵的诗
那些前生来世都是动人的故事
遥远的明天未知的世界
究竟会怎么样
寂寞的影子风里呼喊的名字
忧伤的旋律诉说陈年的往事
所谓山盟海誓只是年少无知
告别的昨天远去的欢颜
究竟是怎么样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有没有机会重来一次……
安琪痴迷地看着正在献唱情歌的溪望,两行泪水悄然从脸颊划过。当听到“有没有机会重来一次”这一句时,她终于压抑不住心中情感扑向溪望,将对方压倒在沙发上,借着醉意疯狂地亲吻对方。
见华被她的举行吓了一跳,连忙扯着榴莲的衣角,小声问道:“姗姐是不是喝醉了?”
“你不知道。”榴莲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你当时还小,不知道也是应该的。”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见华迷茫问道。
榴莲答道:“王姗还没搬来香港之前,曾跟你哥拍拖,我知道后还打了小相一顿,不过当晚回家就被她揍了。之后,我就没管他们的事。”
“他们是初恋情人。”见华小嘴大张,久久未能合上。
“算是吧,不过只是小孩子的过家家游戏罢了,没想到这疯丫头到现在还念念不忘。”榴莲点了首老歌,拉着见华道:“别管他们,我唱首《皇后大道东》给你听。”
这首歌我没听过耶,听歌名应该是某个地方吧?”见华对这首比她年纪还要大的粤语歌没什么兴趣,但罗大佑于MV中的另类打扮却让她感到好奇。
“我跟你说,这首歌可有意思呢,每一句歌词都有深层含意。像这第一句‘皇后大道西又皇后大道东’,‘西’是指西方,即是英国殖民政府。而‘东’是指中国政府,说的是香港97回归……”榴莲没有拿起麦克风唱歌,而是指着屏幕逐字逐句向见华解释歌词的含义。
听完榴莲的解释后,见华觉得很惊讶,没想到一首看似平凡的粤语歌。竟然蕴含如此深厚的内涵。不由惊呼道:“哇,很厉害耶,没想到原来每一句歌词都另有含义。”
“以前的粤语流行曲大多都是这样,每一句歌词都值得推敲,不像现在全都是口水歌,一点内涵也没有。”榴莲故作忧愁地叹息一声,感慨万端道:“这都是盗版惹的祸,香港乐坛曾经辉煌过,但后来深受盗版祸害。像张学友这种殿堂级的歌神,全都跑去开演唱会。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新歌;哪些稍微有知名度的歌星,也转型专注于拍电影、电视剧;剩下哪些三线歌手要么回内地圈钱,要么就退出娱乐圈,现在的香港乐坛早已名存实亡了。”
“怎么会呢?不是还有很多新人吗?”见华不解问道。
“哪些不叫歌手,叫小丑还差不多。”榴莲不屑道:“现在香港的唱片公司只着重新人的包装,全都是些五音不全的货色,光靠脸蛋混饭吃,以广告及产品代言为主要收入。虽然偶尔有几个歌唱比赛出身的,虽然还有点儿实力,但没老板会花钱给他们宣传。因为单纯靠出唱片根本赚不了钱,最重要的是,作曲家、作词人严重流失,老一辈只剩下几个老妖怪量产垃圾作品,其它全都转行了。新一代入行后连三餐也不保住,哪能留住人才。”
“没想到盗版的影响这么严重呢!”见华亦感唏嘘,但随即脑筋一转,疑问顿生:榴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文化。
第六章凶宅堕婴
“猛哥,你很厉害呢,懂得这么多事情。”见华表现上是称赞对方,其实是学哥哥那样,试图向榴莲套话,以解开心中疑惑。
“其实我曾经也是个文艺青年,不过我的文艺生命已经随着香港乐坛一起死了。”榴莲得意忘形地笑着,完全没察觉见华在向他套话,他喝了口啤酒又道:“幸好当初我选择混黑社会,要是混文坛的话,恐怕早就饿死了。现在内地文坛也是盗版横行,早晚会步香港乐坛后尘。”
两人聊天期间,安琪已回复常态,并跟溪望继续玩骰子喝酒。虽然安琪几乎每盘都输,但溪望却没少喝酒。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玩,安琪就不管规则了,每次输掉都要溪望陪她喝酒,甚至让对方代她喝。两人与其说是玩骰子,还不如说是安琪不停地灌溪望喝酒。
榴莲往他们两人瞥了一眼,摇头叹息道:“待会恐怕哪里都去不了,这对狗男女不用我扛回家就已经不错了。”
实际情况虽然没像榴莲预料中那么坏,但亦相差不远。离开KTV后,他们一行四人就近找了间餐厅草草吃过晚饭,接着被安杰拉到超市扛了两打罐装啤酒回家继续饮酒作乐。他们一直喝到深夜,门铃突然响起,出现在门外竟然是大厦保安林伯。
“王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林伯很有礼貌站在门外向安琪点头,但没有进门的意思。“管理处刚才接到投诉,说你们单位很吵闹,现在已经11点了,你们能不能帮帮忙,尽量小声一点。”
安琪瞥了眼挂钟,尴尬道:“oh,Sorry。我们马上收声,不会让你难做,一时高兴竟然忘了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这是我的工作,大家互相体谅就好,我要回去当更,不打扰你们了。”林伯礼貌地道别并离开。
安琪刚把门关上,见华便压低声音惊呼:“这里管理很严格哦,我们也不是很吵,竟然也会让保安上门。”
“第一次来的是看更,第二次来的可能就是我的同事了。”安琪虽喝得脚步轻浮,但毕竟受过纪律训练,只要尚存一丝理智便不会胡作非为。
(香港人一般会称呼保安为“看更”或“seCurity”,另外,“看更”于广州话中是专指值夜班的保安。)
“稍微吵一点,警察也会管吗?”见华这次就更惊讶了。
“香港就是这样,晚上超过11点还滋扰邻居,就会有警察上门,情况严重还会被检控呢。”安琪摇摇欲坠的返回原来的位置,似乎想继续喝酒。
“那就睡觉去吧。”榴莲打了个哈欠,起身对见华说:“丫头,你跟王姗一起睡,我跟你哥睡明叔的房间。”他没等对方回应,便走进主人房,门也没关就趴倒在床,才几秒钟鼻鼾声已传到客厅。
见华将主人房的门关上,返回客厅见安琪正抓住溪望,不让他离开,非得要他继续陪自己喝酒。虽然心疼哥哥,但见华不想扫安琪的兴致,她想哥哥在这里也不会出什么意外,便懂事地先到安琪的房间休息。
翌日一早,见华一觉醒来,发现安琪并没有回房间休息,想必是跟哥哥喝醉了,直接睡在客厅。因此她并没在意,换好衣服便准备到洗手间漱洗。然而,刚走出房门便脸色一红,立刻返回房间并把门关上。
关门声使躺在沙发上的溪望惊醒,还没睁开眼睛,他便感到胸口传来的压迫感,似乎有某些柔软但沉重的东西压于胸前。他睁眼一看,差点没跳起来,压在他身上的竟然是安琪。
安琪上身只穿着一件衬衫,透过大开的衣领,能看见里面完全“真空”。一双丰满的乳房毫无保留压在溪望胸膛上,她下身亦只有一条性感的黑色内裤,42寸长的美腿完全裸露于溪望眼前,令他不自觉地起了生理反应。
“她其实也是个标致的大美人,论容貌不比悦桐差,论身材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脾气不太好,言行举止过于粗暴而已。”溪望于心中感叹,但随即就察觉不妥,安琪身上的衬衫不就是自己昨天穿的那一件。
他往自己身上望去,发现竟然只穿着一条内裤,衫裤不知何时被扒下来,手臂上的百鬼鸣亦已从支架手镯上卸下来,跟他的长裤一起被丢到地上。裤子上还有一个黑色的胸罩,不必多想,肯定是从安琪身上解下来。
“昨晚跟她做了。”
他努力回想昨晚所发生的事情,但只记得跟安琪一直在喝酒,后来安琪觉得冷,他就把衬衫脱下来让对方穿上。但安琪还是觉得冷,依偎在他怀中取暖……
或许是受酒精的影响,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他怎样也想不起来。细节倒不重要,关键是到底“做”了没有,而在弄清楚这个问题之前,必须先解除现在这种尴尬的状态,至少得把裤子穿上,要不然让见华或者榴莲看见,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
当他想移开压在身上的温软娇躯时,竟然不小心让对方惊醒,安琪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向他展露一个甜蜜的笑容,随即亲他一口,柔媚地说了一声“早晨”便爬起来,捡起地上衣衫及胸罩走进洗手间。
他像块木头似的躺在沙发上,呆了半晌仍未反应过来,脑海不断盘绕着一个疑问,昨晚到底做了没有。
一夜宿醉,待四人出门时已是中午时分,刚步出大厦,安琪就发号施令:“我们先去饮茶,然后王猛带丫头去逛街,僆仔跟我去总部报到。”
见华取出手机查看时间,得知已经是12时16分,惊呼道:“哇,已经12点呢,现在还有地方饮茶吗?”
(“饮茶”是南粤重要的饮食文化之一,正确说法是“饮早茶”,早在清朝已于广州盛行,相传源于同治时期华人买办的一时灵感。据说,当时某华人买办在招待西洋人用早餐时,出于礼节不便中餐招待客人,但自己又吃不惯西餐,灵机一触便以红茶及糕点、点心代替。后来,这种吃早餐的方式渐渐演变为南粤的“早茶文化”。)
“香港几乎全天24小时都能饮茶……”安琪刚答话便听见一声巨响,附近似乎有东西从高空坠落,她愣了一下,逐往四处张望寻找坠物地点。
“是那里。”溪望指着花圃旁边的走道,并率先跑过去,其它三人立即紧随其后。
他跑到坠物点前,猛然回头将跟上来的见华双眼捂住,急道:“别看。”
“哇。”安琪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本想扑到溪望怀中,但对方已经牢牢搂住妹妹,她只好退而求其次,从自己哥哥那宽厚但带有体臭的胸膛中寻找安慰。
“以后谁要是吃肉酱意粉,我就拿这张照片给他看。”榴莲淡定地取出手机拍照。
“发生什么事了。”被捂住眼睛的见华问道。
“有个婴儿堕楼,很可怕,你别看。”溪望扶着妹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并带她返回大厦入口。
见华虽任由哥哥摆布,但却难掩心中的担忧,边走边问:“要报警吗?”
“这里不就有个警察吗!”榴莲推了一下卷缩于怀中的妹妹。
安琪转过身来,瞥了一眼地上那个于襁褓中血肉模糊的婴儿,打了个寒颤,立刻又转过身来面向榴莲,掏出手机拨通999报案中心,对电话彼端的同僚道:“我是新界北重案组见习督察王姗,我的位置在嘉湖山庄乐池居1期4座外围。我在这里发现一名从高空坠落的婴儿,请尽快派伙计前来支援。”
电话拨出后没两分钟,就有两名身穿整齐警服的男女巡警疾步跑过来。见华呆望着女警英姿飒爽的模样,对溪望说:“哥,香港的女警很酷很帅气耶。”
“龙哥也是女警啊!不过她那是很残酷、很大煞气,你先在这里待一会,我过去看看要不要帮忙。”溪望快步走近事发现场,并让榴莲去陪伴见华。
安琪向同僚讲述发现婴儿的过程,其实也没什么好说,但这些程序又必须做。了解情况后,女警以对讲机呼叫总台请求支持,男警则维护现场秩序,劝喻围观的市民离开。
“以坠落位置判断应该是,这个BB应该从A室或者B室掉下来。”安琪仰头望向楼高35层的住宅大厦楼顶。
“尸体血肉模糊,大概要20层以上才能达到这种程度的冲击力。”溪望亦望向大厦高层。
“我想应该是天台。”安琪的视线没有从楼顶移开,解释道:“香港楼宇的窗户,要么不能打开,能打开的都有窗花,而且窗花一般都会上锁,不可能无缘无故掉个BB下来。”
“你认为是无缘无故。”
“谋杀。”安琪转头盯着溪望,嘴巴大张。
“难道你认为会有人特意抱着婴儿去擦窗,或者到天台练体操。”
溪望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安琪不由大为紧张,立刻交代两名同僚维护事发现场,并带溪望返回大厦。见他们走过来,见华便关切问道:“怎么了。”
“似乎是宗凶杀案,我要借你哥用一下,你跟王猛先去吃点东西,我们没时间去饮茶了。”安琪说罢就拉着溪望走进大厦。
“王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坐在值班室里保安林伯,看见安琪快步走过来,且脸色凝重,便站起来询问。
安琪走到对方跟前说:“外面有个BB堕楼,看样子应该是刚出生没多久,从20楼以上的A室或B室掉下来,这几天有看见谁抱着BB进出吗?”
“掉了个BB下来。”林伯大吓一惊,思索片刻后答道:“肯定是29楼。”
“为什么一定29楼?”溪望问。
林伯答道:“29楼A、B两个单位业主都是施小姐,她用这两个单位做‘双非公寓’,长期有孕妇和BB住在这两个单位里。昨天我才看见施小姐跟刚生完BB的客人一起回来,我还逗BB玩呢!”
(“双非”即“夫妻双方皆非香港人”,是香港人对赴港产子的内地孕妇及其所生婴儿的一种歧视性称呼。)
“我们上29楼看看。”
安杰拉着溪望走到电子门前,还没拍卡开门,便有一名体形肥胖、面容略见浮肿的年轻女人从门后的电梯冲出,像个疯子似的将门推开,跌跌撞撞地跑出大厦。
“雪儿,等等我们……”一名五十出头的男人也从电梯里跑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一老一少两名女子,老的年纪与男人相约,年轻则是个相貌姣好、身材火辣,穿着高跟鞋的妙龄少女。
见他们都跑出大厦,林伯才对安琪说:“昨天跟施小姐一起抱BB回来的就是他们一家。”
“我们出去看看。”安琪不等溪望回应,就拉着他往外面跑。
两人刚跑出大厦就听到一声惊叫,原来最先跑出来的女人,在看到婴儿血肉模糊的惨状后晕倒了。本来,自婴儿坠楼后已经有不少市民在附近围观,现在突然有人晕倒,场面就显得有些混乱。幸好增援的警员及时赶到,用尼龙布包围事发现场,并劝喻围观的市民离开。
“Roger(罗杰)。”安琪在前来增援警员中,叫住一名国字脸的年轻便衣男警,她交代对方处理现场及将晕倒的女人送去医院后,就跟溪望返回大厦,准备上29楼调查。
两人经过值班室时,一名年轻妇女正跟林伯交谈:“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来了这么多警察。”
“好像是29楼有个BB掉了下来,我也不太清楚。”
“不会是A室吧?会不会是李老太的鬼魂作祟呀。”妇女一脸惶恐之色。
进电梯后,溪望便向安琪问道:“知道刚才那个女人说的李老太是怎么回事吗?”
安琪面露不安神色,答道:“住这栋大厦的人大多都知道,29楼A、B室都是凶宅。”
“这两个单位都曾经死人了?”
“如果只是死人倒没什么,据说还曾经闹鬼。”安琪互换双臂,不自觉地靠近溪望,正当她准备告诉对方详情时,“叮”一声响起,电梯门随之打开。
“到了,这事有空再告诉你。”她拉着溪望走出电梯。
第七章各说各话
A、B两室共享同一道走廊,两人穿过走廊发现两个单位的门都打开了,从外面能看见客厅内的情况。A室客厅不见半个人影,但B室却有十来人于客厅中或站或坐,似乎在议论某些事情。
“警察,谁是这两个单位的业主?”安琪于B室门外出示证件。
一名年约四十,衣着入时的短发女子上前答道:“我叫施晶晶,A、B两个单位都是我的,请问有什么事呢?”
安琪向对方讲述于大厦外发现堕楼婴儿,怀疑婴儿是从该单位或隔壁的A室坠落,并询问对方是否经营双非公寓。
“这是合法的呀。”晶晶连忙解释,“我有申领牌照,是正规经营的公司,跟每个来香港生BB的客人都有签订合同,不信你可以问他们。”
安琪严肃道:“你的生意是否合法不在我管辖范围,我这次来只为调查婴儿堕楼,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原来是这样……”晶晶松了口气,逐抱怨道:“梁特首还没上任就对我们赶尽杀绝,扬言明年双非零配额,我还以为你们是来查牌呢!其实要不是我们,香港的私家医院能赚这么多钱吗,大陆人来生BB,比香港人要贵多了。”
“这个问题你可以向区议员反映,我只是个普通警察,职权所限没能力为你提供帮助。”安琪不耐烦道:“希望你能跟警方合作,告诉我们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噢,不好意思,你们先进来坐。”晶晶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请两人进门就坐,并让名叫CinDy(仙蒂)的印佣奉茶。
溪望进门后,立刻打量房内情况,这个单位的布局与安琪家类似,进门便是客厅,摆有鞋柜、沙发及电视地柜。门旁还放有一个简陋的文件架,上面放满简介保险的传单及计划书。客厅右侧是饭厅,仅容一张六人饭桌,从饭桌上的残羹剩饭判断,晶晶及其客人应该刚用过午膳。
客厅与饭厅的格局及面积,跟安琪家相差不远,但因为人多,感觉十分拥挤。房间方面,透过走廊能看见这个单位共有三个房间,比安琪家多一个,故此这个单位的面积要大一些。
晶晶请两人到沙发就坐,其它人都移步到拥挤的饭厅去,谁也没有回房间的意思,似乎都想知道事态的发展。
“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沾来的晦气,眼看这生意快做不成了,竟然在这时候还给我添乱……”晶晶一脸愁容,向两人讲述就发生在片刻之前的事情。
周小姐是我的客户,全名叫周晓雪,我已经帮她办好了一切手续,跟我其它客户一样。她在香港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合法的,因为她想顺产,所以在怀孕38周,也就是半个月前就来香港待产。她跟前来陪产父亲周柏荣、母亲叶琳,还有妹妹周芷珊一起住在A室主人房。
四天前,晓雪在医院顺利地将BB生下来,母子平安,BB也很可爱,没想到BB才出生几天,唉……
他们母子是昨天才出院,因为要等我先生把BB的证件办好,才能带BB回大陆,所以要在这里多住两三天。刚才仙蒂把饭煮好,我就去叫他们出来吃饭,刚好碰到他们准备替BB洗澡。
晓雪这是第一胎,什么都不懂,当然也不会知道怎样给BB洗澡。周先生跟周太太虽然有经验,但人已经老了,手脚不太灵活,晓雪生怕他们会把BB弄伤,就不让他们帮忙。芷珊就更别说了,大姑娘一个,连抱BB也不会,看他们忙得一团乱,我就动手给BB洗澡。
香港的房子狭小是出了名的,虽然主人房比较大,但五个大人跟BB挤在一起,别说连转身的空间也没有,就连空气也变得混浊。晓雪是刚生完BB,不能受风寒,所以不能打开窗户,反正他们留在房间里也帮不上忙,我就叫他们先去吃饭,免得把BB闷到了。
他们全都出去了,我就独自替BB洗澡,然后给他穿衣服、抹润肤露,等BB安静地睡着后,我就走出房间,准备过来B室跟大家一起吃饭。经过客厅时,我看见仙蒂在看电视,就叫她留意一下BB,要是听见BB的哭声,就到隔壁叫我们。
我来到B室的时候,芷珊已经吃饱了,就赶紧回A室照顾BB。可她才刚走,我们马上就听见她大叫BB不见了,接着整个屋子都乱套了,大家都跑到A室,我也走过去看看怎样回事。
晓雪像疯掉一样,不停地将被铺翻开,还钻进床底找BB,可她怎样也找不着,就大叫BB被人拐走。
我才刚离开房间一会儿,而且仙蒂一直在客厅里看电视,从房间出来必须经过客厅才能出门,如果有人抱着BB出来,仙蒂不可能没看见。
正想问仙蒂,我离开后有谁进出A室时,有人发现窗户打开了,我明明记得离开时窗户都是关闭的……
“晓雪发现窗户打开后,意识到儿子被扔出窗外?”溪望问道。
晶晶点了下头,答道:“嗯,仙蒂一直在客厅,如果有人将BB抱出去,她没可能不知道。唯一的可能就只有被人从窗户抛下楼,想到这一点,晓雪就像疯子一样跑出去坐电梯下楼。”
溪望思索片刻又道:“从你离开房间开始,直到芷珊发现婴儿失踪,总共有多长时间?期间有谁在A室里面?或者进出A室?”
“大概五分钟左右吧……”晶晶皱着眉仔细回忆一番,逐答道:“当时仙蒂在A室的客厅看电视,我表姐阿珍也在厨房里睡觉,A室另外两个房间也有客人,住其中一个房间的就是燕先生一家……”她指了指坐饭桌旁的一对年轻夫妇及一名四岁左右的女童。
溪望望向夫妇两人,并礼貌地跟燕先生点了下头,转头对晶晶说:“劳烦你介绍一下。”
晶晶向年轻夫妇招手,让他们到沙发前就坐,介绍道:“这位是燕先生燕青羽,他可厉害呢,是个软件工程师。这位是他的太太箫皖婷,还有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是他们的女儿燕小晨,他们就住在A室靠近主人房那个房间。”
溪望仔细观察三人,丈夫燕青羽神色自若,虽然年龄只有三十岁左右,但一看就知道是个久经风浪的人;妻子箫皖婷大腹便便,双眼流露出不安的神色,不时喝斥调皮的女儿,似乎想以此掩饰自己的不安;而年仅四岁的燕小晨,刚才还挺安静的,但此时却变得十分活跃,在客厅内到处走动,并随意翻弄一切她能拿到的东西。
溪望让燕青羽夫妇分别讲述事发前后他们在做些什么。
首先作答的是燕青羽,他回答十分平静。
我女儿晨晨有多调皮,你也看见了。我老婆怕她会骚扰大家,就将饭菜捧回房间喂她吃,为节省时间,我们夫妻每次都是轮流吃饭。我吃完就回房间照顾晨晨,让我老婆过来吃饭,今天也一样。
因为我是最早出来吃饭的,所以也最快吃完。我返回房间时,晶晶还在主人房间里给婴儿穿衣服,我跟她点了下头,就回房间让老婆出来吃饭。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我听见门外有高跟鞋的声音,我想应该是周先生的小女儿吧。这屋子全是孕妇,就只有她才会穿高跟鞋。脚步声没到门前就消失,接着我听见开门声跟水声,我想她应该是进了洗手间。这姑娘挺害羞的,每次上洗手间都会将水龙头打开,生怕别人听见她如厕的声音。
再过两、三分钟,脚步声又响起,应该是她从洗手间出来回主人房吧。可是她的脚步声稍微停顿,马上又再响起,而且十分急躁,我还听见她大叫“宝宝不见了”。
我开门走出来问她怎么回事,她一手抓住我,另一只手指着床上的婴儿被,慌乱叫道:“宝宝呢?宝宝哪里去了?”
这时B室那边的人都跑过来了,之后情况就是晶晶说的那样……
丈夫说完就轮到箫皖婷,但她并没提供多少有价值的线索,只是一再责骂女儿调皮。不过她似乎不太喜欢芷珊,说对方刚买了部iphone5,经常有意无意地拿出来炫耀,就连吃饭也拿出来不停地发微博。她还轻蔑地说:“她刚才也没吃多少,只忙着用手机发微博,几乎没看见她动过筷子,大概是在跟男人调情吧。”
询问夫妇两人后,溪望蹲下来将正在乱跑的晨晨抓住,挤出一张和蔼的笑脸,以柔和的语气向对方问道:“小朋友,你刚才吃饭的时候,在房间里有看见或听见特别的事吗?”
晨晨将食指放唇前,歪着脖子望向上方,似乎在认真思索,片刻后,她突然瞪大双眼盯着溪望,一字一句道:“我,不,告,诉,你。”说罢把小手掌拍在溪望的额头上,随即嘻嘻哈哈地跑到门外去。
箫皖婷连忙追出去,燕青羽则不停地向溪望道歉。
“没事,小孩子活泼一点才好。”溪望表面上毫不在意,心里却在想:见华小时候要是像她这么调皮,我大概早就被折磨死。
随后,溪望向晶晶的表姐阿珍了解情况,对方答道:“我昨晚跟老公拍拖去了,整晚都在外面,回来也没多久。因为昨晚玩得太累,也没什么胃口,所以一回来就上床睡觉。可能因为外面太吵吧,我一直没能睡着,一会听见有人跟仙蒂说话。一会又听见皖婷骂晨晨不听话,一会又听见芷珊的脚步声,反正一直就没睡好。”
虽然对方没能提供线索,但有一点却让溪望感到好奇,逐问道:“你不用上班吗?今天应该不是假期呀。”
阿珍眼神中闪现一丝惊慌,但马上就回复平静,答道:“我不是香港人,不能在这里工作,我是来探亲的。”
溪望察觉到对方在刻意隐瞒某些事情,便为免引起对方的戒心,他便没有继续追问。另外,他还留意到正在吩咐仙蒂做家务的晶晶,不时有意无意地望过来,似乎很在意自己跟在阿珍的对话。
“施小姐,你能不能给我一份住在A室的客人的资料?”溪望故意支开对方。
晶晶虽然不愿离开,但还是走到隔壁A室拿资料,溪望趁她走开,便向阿珍小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跟我说?”
“有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阿珍往门外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听说AB两个单位都是凶宅,A室厨房的灶底还埋过尸体,我睡在那里几乎每一晚都会做恶梦……”她瞥见晶晶回来,立即闭口不言。
从晶晶手上接过资料后,溪望便向正在收拾餐桌的仙蒂了解情况,仙蒂虽然是印度尼西亚人,但能说一口不太标准的粤语。要跟她交谈并不困难。
“我煮好饭,就叫大家食饭,我睇(看)电视。大家食完饭,我再食饭……”仙蒂的语法虽然不准确,但溪望大概明白她的意思。
当时我在A室看电视,等大家吃完饭,我才能吃饭。燕先生最早出来吃饭,燕太太捧了一碗饭回房间给晨晨吃,魏小姐也捧菜饭回房间吃。太太(指晶晶)在主人房给BB洗澡,让周先生一家到隔壁吃饭。
过了一会儿,燕先生吃完饭回来接替燕太太,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可以看见走廊,但看不见主人房跟燕先生的房间,勉强可以看见魏小姐回房间之后,直到出事前都没出来。
太太给BB洗完澡,也到隔壁吃饭。她刚走,妹妹(指芷珊)就回来,妹妹先去洗手间,出来就发现BB不见了……
听完仙蒂的叙述,再检看晶晶提供资料,溪望发现A室有一名住客至今仍没有露面,便向晶晶问道:“这个魏晨伊在哪里。”
“回房间去,她比较喜欢安静,很少跟其它人聊天,一天到晚就躲在房间里,就算偶尔出来客厅看电视,就不怎么跟别人说话。”晶晶脸上略显为难之色,问道:“要叫她出来吗?”
“我们过去找她吧,反正我想到出事的房间调查。”溪望站起来往外走,并示意一直没出声的安琪跟随,当走到门外时。他便向安琪小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才是警察啊。”
“我在看你表演呢。”安琪露出甜蜜的笑容,“我想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聪明。”
溪望心中一阵悸动,觉得安琪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或者说自今天早上醒来后,两人关系似乎就起微妙的变化。当两人独处时,安琪平日的强悍便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温柔与娇媚。
“难道昨晚真的做了?”
这个念头在溪望脑海中浮现,但又瞬即消失,因为他觉得这问题已不再重要。
第八章无相法则
A室的布局跟B室略有不同,饭厅与客厅之间,以一个宽大的储物柜分隔,使饭厅变成仅能放进一张单人床,连房门也没有的所谓“房间”。晶晶说这就是仙蒂睡的地方,而阿珍则睡在相邻的厨房里。
厨房跟B室的布局本来是一样的,但因为只需要一个厨房,所以这个狭窄空间被塞进一张单人床,当成睡房使用。房门本来是向内开启,放入睡床后就被顶住开不了,所以只能换成门帘。
没有房门阻隔声音,不难想象在这两间所谓的“房间”里,要睡个安稳几乎是种奢望,尤其是这里还另外住了三户人。
客厅跟B室相比,多了一张小巧的办公桌,上面放有电脑、家用复印机等设备。溪望到步之初就已看见这些东西,所以才会以索取资料才借口支开晶晶。
在敲响魏晨伊的房门前,晶晶特意交代:“魏小姐的性格有点古怪,不太喜欢跟别人接触。她要是不愿意跟警方合作,请你们不要迫她。她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不能受太大刺激。”
“你放心吧,我也不想背黑锅。”安琪点了头便敲响房门。
房门打开,门后是一名年约二十六岁的女子,以接近预产期的孕妇而言,显得有些清瘦。她的神情淡漠中带一丝忧愁,对出现于门外的两名陌生人并没有太大反应,淡然道:“是警察吗?我不想跟太多人说话,你们其中一个进来吧!”
按香港警方的守则,警察是不能单独询问证人,尤其是女性。若非要单独交谈,也需由同性警员进行。因此,遇到眼前这种情况,应该由安琪进房间向对方作出询问。不过,溪望并非警员,现在也不是正式录取口供,所以无须拘泥于那些呆板的守则。
待溪望进门后,魏晨伊便将房门关上,淡漠道:“你想知道什么?”
溪望开门见山道:“事发前后的经过,刚才我已经听其它人说过。现在我想知道住在这个单位里三家人,是否曾产生摩擦或者结怨。”
“很好,你问得很直接,我也不喜欢拐弯抹角。”晨伊淡漠的脸容犹如一潭死水,没有半点变化,补充道:“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是表里如一。”
“我想你应该是个例外。”溪望莞尔一笑。
“你挺有意思的,我告诉你一件事吧!”晨伊的表情仍没有变化,“这里所有人都不喜欢周家,他们全家上下都是讨厌鬼,就只有妹妹稍微好一点。”
“何以见得呢?”
晨伊淡漠的表面,此刻才起来些微变化,露出憎厌之色,向溪望数落周家的种种不是——
光看外表就知道,他们家的姐姐大概傍到个大款,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整天在别人面前炫耀。今天说刚买个名牌包花了好几万,明天又说要买辆婴儿车,价钱不过万的根本看不上眼,像怕大家不知道她有花不完的钱。
能来香港生孩子的人,谁不是随手就能拿几十万出来?但大家都知道财不可露眼的道理,所以都很低调,只有爆发户才会刻意炫耀。在陌生的环境里炫富,只会给自己徒添麻烦。
他们家两个老的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货色,总是拉住别人说他们女婿是当大官的,有多能干多厉害,在内地能呼风唤雨,在香港也能上天下地,就差没说他们女婿是主席儿子。
这些吹牛皮的话听烦了,我就问他们:“既然你们女婿这么厉害,在香港又认识那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为什么还要跟我们在这小房子里面挤?随便跟个大老板打声招呼,借套豪宅住三两个月应该不成问题呀!”
他们说女婿不想麻烦别人,让他们在香港要低调一点。
哈哈,他们竟然还敢说低调。如果要低调就该住酒店,而不是整天向我们吹牛皮,反正他们女婿有的是钱,也不在乎多花十万八万给他们住酒店吧?
既然他们女婿不想花这个钱,只能说明他们一家在女婿心中也什么地位,说不定人家根本不在乎他们。这可不是我乱猜的,而是亲眼所见。他们一家在这里住了大半月,到现在我还见过他们女婿长是啥样子,就连孩子出生的时候,这个当爹也没有露面。
不过,他们一家还是一如既往的拽。孩子出生当晚,两个老的就在饭桌上大声讨论,要让女婿在香港间房子,好让他们全家搬到香港照顾孩子,仿佛害怕大家不知道他们要买房似的。
他们女儿生了孩子更是趾高气扬,一出院就买了大堆首饰向我们炫耀,吃饭时还没进门口,就在门外大声叫别人把所有窗户关上,免得让她吹风受寒。
我敢说,在这里没有一个人喜欢他们,就连赚了他们不少钱的晶晶,也对他们颇有微言。昨天我还听见晶晶叫她老公赶紧把孩子的证件办好,好让这家人早日滚蛋……
“其它人也曾经明确表示对周家不满吗?”溪望问。
“我不想说别人的坏话,但我可以肯定要告诉,至少在这间房子里,每一个人都说过不喜欢周家,尤其不喜欢周家的姐姐。”
“那么说,你也是其中一个?”溪望露出狡黠的笑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虽然不喜欢他们,但我也快要当母亲。所以我不会杀人,更不会对孩子下手。”
“谢谢!”溪望转身准备退出房间。
“有件事你或许该注意一下。”晨伊把他叫住,又道:“听说这间房子是凶宅。”
“你认为是鬼魂作祟?”
“我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鬼,但不代表别人不相信。阿珍就整天说自己老是做恶梦,还怀疑是枉死在这房子里冤魂缠着她。”
“谢谢你的提醒。”溪望再次致谢,逐退出房间。
随后,溪望和安琪在晶晶的陪同下,进入主人房调查。进门那一刻,溪望便觉得晨伊所说的话,至少有八成可信,因为在这个仅能放下两张双人床狭小房间里,堆满各式各样的商品,包括奶粉、纸尿片、化妆品、衣服、皮包、药物等等,甚至还有一辆婴儿车。当中大多还没有拆开包装,让人怀疑这房间到底是用来住人,还是商店的仓库。
溪望往垃圾桶瞥了一眼,发现里面有很多景区的门票,便向晶晶问道:“周家经常到景区游览吗?”
“只有周先生跟周太太经常到处跑,晓雪不喜欢到景区玩,只喜欢购物,你看她买的东西都快把这房间塞满了。”晶晶露出不屑的神色,“他们好像不是来生孩子,而是来旅游似的,不停地去玩去购物。仿佛这辈子也花过钱,来这里后就拼命地花,买东西从来只买最贵,感觉就像少花一分钱也会吃亏。不过芷珊倒是挺乖的,经常会主动帮忙做家务,而且她来香港之后,好像就只买了一部iphone5和几套衣服。不像她姐姐,几乎想把整个香港都买下来。”
“嗯。”溪望随口应答一声,目光落到本案的关键所在——窗户。
主人房只有一个窗户,但这个窗户整整占了一面墙,宽约两米,高约一米六,而窗台往外伸出约60厘米,几乎可以当作单人床用。窗户由九个窗扇组成,呈九宫格布置。下面三个窗扇较小,而且是封闭的,不能开启,应该是为了防止放在窗台上的物品掉出窗外。中间三个窗扇以正中央最大,但同样是封闭的,只有两侧的小窗扇可以开启,不过都装有活动窗花,而且都以铜锁锁上。
溪望询问晶晶同,铜锁的钥匙存放在哪里,对方答道:“锁头是上一手业主留下来的,我没有钥匙。这些窗花是火灾时用来逃生的,但这里可是29楼,就算能打开也没人敢爬出去吧?所以我就没打算更换。”
铜锁没有钥匙,也没有被撬的痕迹,因此婴儿应该是从上面的窗扇扔下楼。溪望仔细观察上面三个窗扇,发现都能开启,但只能打开一道小缝。虽然没有窗花,但这道小缝别说是成年人,就算三岁孩童也钻不出去。不过,若要将初生婴儿抛出去,这道小缝的大小却是刚刚好。而且,靠近里面的窗扇是打开的。
最上面的一排窗扇,跟地板的距离约有两米,要将婴儿从打开的窗户抛出去,必须以窗台作踏脚石。因此,溪望立刻查看窗台上是否留有脚印。果然,在窗台靠近里侧的位置上,他找到一个隐藏于杂物中的鞋印。
“有发现?”安琪紧张问道。
溪望看了看地上随意放置的几双拖鞋,再往晶晶脚下瞥了一眼,皱眉道:“或许能缩小调查范围。”他在地上捡起一只拖鞋,与窗台上的鞋印作对比,确认鞋底的花纹与鞋印相同,大小亦一致。
他扬了扬手中的拖鞋,向晶晶问道:“这里一共有多少双拖鞋?”
晶晶答道:“我没数过呢,至少有二十双吧!”
“有几种款式?多少个码数?”
“拖鞋都是在楼下的商场买的,只有男女两个款式,同款式的码数都一样。”晶晶在地上捡起两双拖鞋,男女款式各一双,向对方展示,“男款肯定会大一点,你手上那只是女款的。”
“至少能确定凶手是女性。”安琪向溪望展露笑颜。
溪望苦笑道:“在时间上有作案可能的男性,就只有燕先生一个,这个发现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三人返回客厅时,发现罗杰跟一名军装警察在门外走廊。安琪走出去跟他们交谈片刻,回来跟溪望说:“救护车已经将周晓雪送到屯门医院,她的家人都跟过去。我们先等鉴证科过来取证,然后再去医院向他们录取口供。”
“为什么现在不去找他们?”溪望不解道。
“按程序我们该留在现场,以免现场证据被破坏。”
“你觉得留两个人在现场,跟留四个有区别吗?”溪望往门外瞥了一眼。
“的确没什么区别。”安琪点了下头,跟溪望一同走到门外,交代罗杰留守现场后,两人便准备前往屯门医院。
两人走向电梯间时,在走廊上遇到一名年轻太太,安琪觉得对方挺眼熟,随即记起是刚才在值班室前跟林伯聊天的妇女,便礼节性地跟对方打招呼:“你刚搬来吗?我好像没见过你呢!”
“嗯,我住在C室,搬过来才一个月左右。”对方亦礼貌地向她点头,“我先生姓麦,以后请多多关照。”
“我叫AngeL,住在楼上F室,大家楼上楼下,互相照应就是了。”
“A室是不是出事了?”
“嗯,有个BB掉下楼了。”
“真的又死人了?”麦太花容失色,“会不会是李老太的鬼魂作祟呢?”
“案件还在调查,不方便透露过多细节。不过你放心,我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从没听过你住的C室曾发生奇怪的事情。”
“原来你是警察呀,很厉害耶!不像我,除了煮饭就什么都不会……”麦太拉着安琪家长里短地聊了一大堆闲话,安琪只好以公务在身为由,跟溪望抽身离开。
临走前,麦太还拉着安琪小声问道:“他是你男朋友吗?长得很英俊哦!”
安琪瞥了眼在电梯前等候的溪望,娇羞道:“算是吧!”
两人乘坐的士前往屯门医院,途中安琪为掩饰心中莫名而来的羞涩,询问溪望对此案看法。
溪望答道:“暂时还不能判断凶手是谁,不过推断不外乎三大法则。只要掌握到足够的信息,要查出凶手并不困难。”
“三大法则?”安琪对此颇感兴趣,连忙追问三大法则是什么。
“这是其实我当刑警时总结出来的经验,不但能用于查案,也能应对日常生活中所有事情,我将其称之为‘无相法则’……”溪望认真地向对方讲述自己推理秘诀——
1、人的一切行为皆为获取利益及维护既得利益;
2、一切损害既得利益的行为,皆为获取更大的利益;
3、强烈的情绪会令人丧失理智,做出不符合自身利益的行为,譬如复仇。
安琪沉默半晌,仔细考虑对方所说的“无相法则”,觉得好像挺有道理。
“只要弄明白这三条法则,查案就容易多了。如果用于日常生活上,你就会知道某些人一定会做哪些事,而又绝对不会做哪些事。”溪望灵机一动,举例向对方说明,“譬如昨天你突然向榴莲撒娇,在别人眼中可能是一反常态,但若套用第一条法则,可以推断出你是为了保住房子而不惜一切。”
“看你把我说得像见钱眼开似的。”安琪不忿地往对方胸口打了一拳,但力道与昨天相比要柔和多了,只属情侣间的打闹,溪望亦觉不疼不痒。
她思索片刻又道:“之前大陆多个城市发生打砸日本车及寿司店事件,应该属于第三条吧?”
“不是,该属第一条。”溪望轻轻摇头,逐解释道,“那只是瞎起哄,所谓的民族情绪不过是借口。上街的人目的只在于打砸抢,就算跟日本毫无关系的店铺及车辆也受到牵连。这些人只为宣泄自己的不满情绪,这种打砸在某程度上可视为一种‘娱乐’,属于精神上的获益。其实开日本车的是中国人,经营寿司店的也是中国人,这种毫无理性打砸,对日本没有丝毫影响,反而让我们的同胞蒙受莫大损失。”
“在香港不可能发生这种事,如果有人在这里打砸,哪怕只是砸坏一个后视镜也要上法院。”
溪望笑问:“你昨天揍我一顿也要上法院吗?”
“要呀,如果你对我提出控诉就要上法院了,可能还要坐牢呢!”安琪娇柔地依偎在对方身上,“你舍得吗?”
溪望笑而不语,于心中念道:还是第一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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