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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qtomcn

[转帖] 《鬼藏人》(完结)-作者:李达-天亮莫上山,夜半鬼藏人!人类和动物终极秘密被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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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3-23 10:30: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章 进山第一夜(1)


  这次能和东家进山打猎,着实让我高兴了一场。虽然小时候在大山里待过一段时间,其实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半山坡那个小窝棚里,看着墙上的兽皮发呆。

  只有一年中秋节前夕,姥爷带我进山打过一次松籽,做了次赶山客。赶山客是什么?

  东北大山里,把进山采参、挖药材、打松籽、打猎等统称为赶山。去赶山的人,就被称为赶山客。赶山客也有帮、有把头,也要拜山、敬山、祭祀、拜神,有一套特别复杂的规矩。那些规矩是怎样的,我早记不得了,只记得我们打了好多松籽,一个个沉甸甸的松塔,堆成了一座小山包。

  松塔很像菠萝,外面是层层叠叠的叶子,生硬且扎手。把这些硬叶子掰掉,就看到里面包裹着一颗颗青豆般大小的松籽。松籽是稀罕东西,能榨油,也能生吃,很有营养。这东西也很难得,一百斤松塔,能打出来十斤松籽就不错了。

  1970年,收购站开始大量收购松籽,一斤四角钱。您可别小看这点钱,那可是三十多年前。当年的四角钱是什么概念?我举个例子,在1970年,大饭店还在零卖散装的茅台酒。那时候的茅台,八角钱一两。一瓶包装好的茅台酒,也只要八元钱!

  中秋前后的两个月,松塔熟透了,沉甸甸挂在老松树上。好多人在这两个月请病假,进山打松籽,两个月能赚一千元!

  您算算,这打一次松籽,能换多少斤茅台?!

  也因为这个原因,大山外围的松籽,早早就被采光了。要想采松籽,得翻过外围的山岭,进入大山深处。深山野兽多,尤其是狼。赶山客们结队而行,背着猎枪、吆喝着成群的猎狗,才能前去。松塔生长在红松的树梢上,常常有三四十米高。红松树干笔直、光滑,人要穿上特制的“脚扎”,双手搂着水缸粗的树干,一步步攀到树顶,然后用长木杆将松塔敲下来。红松很滑,人在树上攀着攀着,常常脚下一滑,就摔下来了。有人从二三十米高的树上掉下来,身子全摔碎了,收都收不完整。

  姥爷说,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他采松籽时,不仅能在大树上看到大蛇、灵芝、猴头(一种蘑菇,号称“八大仙珍”。猴头菇成对生长在树干上,在树干这边采到一颗猴头,对面必然还会有一颗),往往还会看到挂在树上的死人。

  不知道为什么,每年打松籽的人,都有稀里糊涂死在树上的,尸体挂在树梢上,怎么弄都弄不下来。久而久之,人被风干成了人旗,风一吹,呜呜地响。有时候在树下走着走着,一副风干的骨头架子会从树上掉下来,扑到你身上,能把你吓个半死。

  这个说法让我毛骨悚然。每次走在老松树下,都小心翼翼地朝树上看着,老松树足足有半间房子那么粗,仰着脖也看不到顶。我始终弄不明白,那些人为何会死在高高的树梢上?是被毒蛇咬死的?被人害死的?还是被小鬼给勒死的?

  我问姥爷,他却一把捂住我的嘴,严肃地对我说,这些是大山里的禁忌,不能胡乱猜测,不能随便打听,不然犯了忌讳,就下不了山了。

  晚上,我们在大山里搭了个窝棚。山上有的是木头,锯了几十根两米长、手臂粗的木头,平铺在地上,在上面垫些干草,铺上被褥,就能睡人了,还挺舒服。窝棚外,点着几堆篝火,火堆上压着一截水桶粗的活树墩子,一夜都不会灭。大人们围着篝火小声说话,轮流守夜。半夜起来撒尿,往外看去,黑暗中一溜绿莹莹的狼眼,在夜色中慢慢四处游移着。

  在那个浪漫又温馨的夜晚,狼群围着窝棚不停地嚎叫。

  后半夜,我突然醒来,脑子里一片空灵,往外看看,月光如水,横浸在大树上,雪亮雪亮的,像落了一层霜。身边的人都睡熟了,火堆噼里啪啦响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混合松香的气味。

  转过头,看到我对面的一枝老树杈上,蹲着一只浑身雪白的黄皮子。它有一条成年的狗那么大,蹲坐在树枝上,直勾勾看着月亮。我听人说过,越老的黄皮子,毛色越白。老成精的黄皮子,还会对月亮叩拜。但是它没有拜月,只是蹲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月亮。

  那么多年过去了,我现在闭上眼,还能回忆起当时的情况。那幽蓝的深沉的夜空,一轮弯月,月光从窝棚上漏下来,点点滴滴,投射在我身上。远处,是沉静的森林,偶尔传来一声遥远的狼嚎声。桦树和松木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一只忧郁的白色的黄皮子,安静地坐在树枝上,静静地看着月亮。

  它的眼神很复杂,带着些苍凉,甚至带了些忧郁。它的眼神让我很难过。

  它已经那么老了,在这样清冷的寂静的夜晚,它在回忆什么?

  真的,我当时还很小,却也被它的眼神打动了,一种莫名的悲伤掠过我的心头,让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后来的事情我就记不清了,只模糊记得,我回家后,莫名生了场大病,被连夜送出山,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再后来,我每次问起母亲这件事情,她总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甚至大发脾气,狠狠骂我一顿,所以我始终记不起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多个夜晚,我心情烦躁,叼着一根烟,坐在天台上,看着外面幽蓝的天空,渐渐变成墨绿色,变成灰白色,变成粉白色,我再次回忆起当年进山的情况:老林子闷热、潮湿的空气,密匝匝的灌木丛,一圈圈紧紧缠绕在一起的山葡萄藤,漫山遍野弥漫着略带点苦涩的甜杏味,焦煳的松木混合着落叶腐烂的味道,绿莹莹的狼眼,一只雪白色的黄皮子忧郁地望着月亮……

  后来,没有后来了……

  以后的事情,我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也许我那么急着入山,也有这样一种复杂的感情掺杂在里面吧。

  出发前几天,我一直咬牙切齿地给孔老八打电话,这狗日的介绍了那么一个不靠谱的人来,差点把老子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这小子仿佛有预感,死活不接电话,最后电话竟然关机了。谁料到,在我上火车的一刻,却意外收到了孔老八的短信:“哥在海南岛钓鱼呢,有啥事求我?”

  我这时候早消了气,给他回了个短信,说哥马上去大兴安岭逮老虎啦,让这小子好自为之,等我回来后赶紧负荆请罪,该请客请客,该出血出血,不然就坐等被阉吧!

  短信发过去,孔老八的电话马上打过来了,口气严肃得不像话,劈头就说:“小七,你小子给我听好了,千万别——”白朗给我使了个眼色,示意现在人多嘴杂,让我先挂了电话,上车后再说。

  刚把手机挂掉,手机滴答一声,又收到他的短信,“千万别——”刚看到这几个字,手机屏幕一闪,一下黑了,娘的,手机没电了。

  才想起来,这几天光顾着兴奋了,手机竟忘了充电。不过我们这次去大山里,估计也没信号,用不着手机,随手把它塞旅行包里了。想着孔老八这鸡贼估计也没啥好事,搞不好是说“千万别忘了给兄弟搞瓶虎鞭酒”之类的屁话!这死小子,给我惹了一屁股麻烦,还他娘的想喝虎鞭酒,喝老虎尿去吧!

  这次去大兴安岭共有六人,东家、白朗、赵大瞎子、我、一个叫小山子的伙计,还有那个头发打结的男人。我们先坐火车去大兴安岭首府加格达奇,从那儿进山。因为火车没飞机查得那么严,能带一些特殊装备。猎枪等违禁品肯定带不上火车,要等到了加格达奇,在当地购买。现在是八月底,正是大兴安岭的旅游旺季,我们装扮成游客。为了说话方便,我们包下了三个软卧包厢。我和赵大瞎子一间,东家和白朗、小山子一间,那个小辫子男人自己用一间。

  虽然是旺季,火车上也没多少人,车都快开了,才稀稀拉拉上来了几十个人,手里提着叮叮作响的塑料袋,里面全是二锅头。坐那么久的火车,要是在铺上边看风景,边整点小酒,扯扯淡,谈谈人生,那小日子还真不错!

  我看看赵大瞎子,这嗜酒如命的人,怎么这次没想着带几瓶酒?赵大瞎子却冲我狡黠地一笑,一副老子早有准备,万事莫怕的样子。没多久,乘务员就拿着一个本子过来了,凡是刚才带酒上车的旅客,都要挨个登记,防止酒后闹事。等乘务员一走,赵大瞎子朝两边裤腿里一摸,扒出来四瓶二锅头,扔到铺上,朝我嘿嘿直笑。

  嘿,这孙子还是个老手!

  火车在茫茫林海中飞驶着,过了山海关,黄土地渐渐变成黑土地,白桦林、樟子松、落叶松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远处是一个个的小山头,白云悠悠,一望无际。

  看了一会儿,越看越困,索性躺在铺上睡了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到了哪里,朦朦胧胧中就听见有人喊我:“小七!他娘的!小七!”

  含含糊糊答应了一声,翻了个身想接着睡,被子却被人拽下来了。我恼火地爬起来,刚想破口大骂,就看见赵大瞎子那张贱兮兮的脸,紧接着闻到一股浓烈的卤肉和酒香味。

  赵大瞎子贱兮兮地笑着:“小七,操,整两个?!”

  我翻身下来:“整!”又问他,“乘务员会不会让登记?”

  赵大瞎子说:“他早不知道去哪睡觉了!东家他们去餐车那儿吃饭了,咱俩自己整点?”

  “那必须整!”

  说话间,东家他们回来了。赵大瞎子给我使个眼色,推说这边太闷,去硬座车厢喝酒!临走前,白朗让赵大瞎子多关照关照我,在车上留神点,别被人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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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3-23 10:30: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2章 进山第一夜(2)


  我吓了一跳,这青天白日的,还有人敢在火车上打劫?赵大瞎子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别多话。两人走到硬座车厢,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我刚睡醒,头还有点晕沉沉的。火车哐当哐当开着,在一个小站停了下来。沿线的站名也极富丛林特色,什么松树林、太阳沟、林海、劲松。扭头看看,窗外是一行行小松树,挺拔,笔直。

  赵大瞎子眯着眼睛看了看,说:“大兴安岭冬天早,现在已经算秋天啦。

  这疙瘩,九月、十月就能下雪,大雪一封山,外面的人就进不去啦!大雪天没事干,都带着狗去山上打猎。”

  他在小桌子上撕开烧鸡,咬开白酒盖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来。这酒烈,火油一般流进肚子里,火辣辣的。往外看看,外面像起了一层白雾,朦朦胧胧的。

  趁着酒劲,我问赵大瞎子:“白朗刚才那句话是啥意思,这火车上还有人打劫?”赵大瞎子轻蔑地说:“白朗这人吧,有点神叨叨的,用现代话说,就是啥他娘的火车恐惧症。他从前在火车上跟老毛子干过仗,一坐火车就紧张。其实吧,他不劫人家就算好啦。操!”

  我忍不住大笑,白朗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还怕坐火车?!赵大瞎子正色说:“也不能这么说,谁还没个怕的东西?这人吧,一旦在阎王殿里转悠过一圈,就怕啦!”我问他:“白朗咋跟老毛子在火车上干起来啦?”赵大瞎子说:“俺也是听别人说的。那事情早了去了。当时北京去莫斯科的火车刚开通,他就跟老毛子在火车上干了场大仗,死了不少人!”

  我说:“操,因为啥呀?这火车上也能干仗,没人管吗?”他摆摆手,抿了一口白酒,辣得龇牙咧嘴的,说:“你不知道,那趟车是国际专线,没警察。中国警察跟车跟到俄罗斯境内就得下车,老毛子那边又不派警察上车,车上连个乘警都没有,要开七八天才能到地方,车上别提有多乱啦!偷渡客、倒爷、老毛子、抢劫犯,啥****人都有!不过那些打劫的也都是中国人,还真没听说过老毛子干这行的,搞不懂白朗咋跟老毛子干起来啦?”

  我随口说说:“你别那么死心眼啊,会不会是这样,白朗把人家老毛子给劫了?赵大瞎子一拍大腿,说:“哎呀,我操!还别说,白朗那个王八犊子,还真能干出来!”

  我趁机问他:“我听说白朗以前是西北刀客?这是不是真的?”赵大瞎子撇撇嘴:“啥?西北刀客?!****刀客吧!”我有点怀疑:“他真不是?”赵大瞎子斩钉截铁地说:“毛!”我又问他:“那他是干吗的?”

  赵大瞎子说:“他吧,以前是在中蒙边境盗猎不假,打黄羊。黄羊皮值钱,肉好,都是直接出口。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人民没肉吃,部队还开过去,用冲锋枪打。不过——”

  我问他:“不过啥?”

  赵大瞎子说:“你看,黄羊这东西,跑起来像阵风,只能定点打围或者开车追着打。但是不管怎么打,都得用枪!蒙古草原上的黄羊早给打得差不多了,也就中蒙、中俄边界才有,那地方你要是敢开枪,还不是活腻歪了吗?”

  这是实话,别说在边境开枪,你胆敢在边境携带枪支活动,都可能会被边境军给击毙了,白朗又怎么能在那边打黄羊呢?

  我试探着问赵大瞎子:“我听说,白朗是在一次打猎时失了手,被狼群给包围了,后来被东家给救了,才来的咱这儿?”

  赵大瞎子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我小心地问:“也是假的?”

  赵大瞎子闷闷说了一句:“白朗那身手,能围住他的狼群,恐怕还没生出来呢!”

  我越来越糊涂了:“我怎么觉得越来越乱了呢,这些到底是咋回事?”

  赵大瞎子拍拍我的肩膀,安慰着:“小七,咱们这里的事情吧,说不清!你不知道,其实挺好,知道得越多越烦,唉,妈了个巴子的!”他抓起酒瓶子咕咚咕咚喝起来。

  越听越不对劲,我便留了个心眼儿,一边把话题往其他事情上扯,一边猛灌他酒。看着他酒喝到七八成,估计够量了,就把酒瓶子夺下来,逼他赶紧给老子交代清楚了,不然别说酒,连尿都喝不成!赵大瞎子叹息着:“他娘的,这里面的事情还真是够乱的,搞不好呀,这趟差就成了红差!”

  他要过酒瓶子,又灌了一口酒,断断续续给我分析这趟差为啥会成为红差。

  他说:“你想啊,以往猎场也在大兴安岭出过事,东家都是派谁去处理?”

  我问:“是谁?”

  赵大瞎子一拍大腿:“是俺!还有老马他们!这种事情,怎么能轮到白朗?”

  我问:“会不会东家见白朗闲着无聊,让他去逛逛?”

  赵大瞎子一脸不屑:“俺说啊,小七,你真是脑子长到屁眼里去了!他娘的白朗是干啥的?他怎么能进山找人啊?”

  我被他骂得没头没脑的,也有点不服气,问他:“他咋就不能去啦?”

  赵大瞎子说:“哎呀,你小子是不是真傻了?他娘的!白朗他是干啥的?在内蒙古打黄羊的,大草原,戈壁滩,黄羊群,狼群,这些跟大兴安岭完全两回事!能在戈壁滩打狼的,不一定能在大山里猎熊,就他那点打黄羊的本事,还指不定会不会摸迷了呢!”

  我也拍了拍脑袋,说:“对,对,对,你看我怎么连这块都忘了,东家真是糊涂了,咋能把他给派过去?”

  赵大瞎子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我又想起一个问题:“瞎子,那你说,白朗会不会根本没进山?反正大蛇牙已经到手了。”

  赵大瞎子也有点拿不准:“俺估摸着吧,他还是进山了……”

  我说:“那你还说他进不了山?”

  赵大瞎子说:“俺说他一个人进不了山,可没说他跟别人屁股后头也进不了山!”

  我问:“白朗当时跟谁进的山?”

  赵大瞎子摇摇头:“不知道。”

  我撇撇嘴:“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赵大瞎子大怒:“操,俺要是知道,还跟你在这儿扯淡?!”

  我想想也是,换了个问题问他:“那大蛇牙是咋回事?那山里还真有那么大的蛇?”

  赵大瞎子吐了口痰,咳嗽了一下,说:“老辈人都说,见过水缸般粗的大蛇躺在半山腰上晒鳞,谁知道真假?”

  我说:“这个在理论上不对,大兴安岭那么冷,咋能有那么大的蛇!”

  赵大瞎子冷哼一声:“理论上还没有贪污腐败呢!”

  他这样较真,这个话题就没法继续下去了,我只好换个话题:“对,关东姥爷这回咋也下山了?”

  赵大瞎子表情也凝重了,想了想,说:“俺也想不明白,都活到这个岁数了,还有啥能吸引这个老家伙的?”

  我顺口胡说:“搞不好关东姥爷想去捉那条大蛇?不是说蛇大有宝吗?说不准他想弄那蛇宝呢?”

  赵大瞎子却认真了,说:“真有那么大的蛇,那也是护山的宝贝,是小龙,这东西捉不得!”

  我说:“那谁知道呢,反正关东姥爷都活那么久了,说不准他活腻歪了,就想去捉捉小龙呢!”

  赵大瞎子看了看窗外,摇摇头,诚恳地说:“小七啊,这次跟东家来的人,我都没怎么见过,不知道是从哪突然冒出来的。小七啊,这次你小子多长点心眼,别被人给卖啦!”

  看他那么担忧,我也有点紧张:“操,那这次可咋办?”赵大瞎子点着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闷声说:“咋办?凉拌!他娘的,走一步算一步吧!”我还有点疑虑,想问他什么,他的眼神左右闪烁,好像在躲避着什么。

  火车轰隆隆钻过一个个山洞,车厢里忽明忽暗的,没人说话,气氛有点尴尬,只有烟头忽明忽灭的。

  火车过了山洞,车厢里又恢复了明亮。我要开口说话,赵大瞎子却说喝多了,喝多了,不行,不行,得放尿去。

  他走后,我点起一支烟,眯着眼睛想着这一连串的事情。

  先是那买枪的猎人神秘死在了大兴安岭,在树干上写下我的名字,接着一枚大得离谱的毒蛇牙甚至惊动了传说中的关东姥爷,最后东家带我去大兴安岭追查这件事情,这事情怎么越来越不对劲了?还有,东家当时跟我说,是关东姥爷执意让他带我入山,这又是怎么回事?

  越想越乱,我吐出一个烟圈,仰头看着,看来这次大兴安岭之行,恐怕还真没有那么简单。

  这时,有人砰砰敲着桌子,吓了我一跳。回过神来,就看见一个冷艳的女乘务员,站在我身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手上的烟头。

  对,车厢里不准抽烟,还有这酒!我手忙脚乱地熄灭烟头,烟头却掉在我裤子上,烫得我龇牙咧嘴的,一脸严肃的女乘务员扑哧一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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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3-23 10:31: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3章 进山第一夜(3)



  我平时耍贫惯了,张口就来:“嘿,还笑?告诉你,不准歧视我们这些伤残旅客!”

  那姑娘听我这样一说,哼都没哼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我赶紧拦住她:“不准走,你得赔偿我!”

  姑娘眉毛一挑:“赔偿你什么?你自己被烟头烫了,不关我的事吧。”

  我说:“嘿,怎么不关你的事了?你看,你偷偷摸摸、神神秘秘站在我身后偷窥,明显是对我有不轨的企图。看看,脸红了吧,被我识破了吧?好吧,别狡辩了,认输吧,全招了吧,姓名、籍贯、民族、年龄、三围、婚否、手机号码,一个都不能少!”

  那姑娘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没看出来,你还真贫啊?”

  我一抱拳:“过奖了,还望美女多多指教!”

  姑娘:“想知道我偷偷摸摸站在你身后干吗??”

  我顺口说:“想知道!”

  她狡黠地一笑:“真想知道?”

  我被她笑得有点迷糊,但是还坚持:“那必须想嘛!”

  她拿出一个本子,说:“好,私自带酒上车,没经过登记,罚款!在车厢吸烟,也要罚款!”

  我没想到她会来这招,结结巴巴地说:“这个……”

  她说:“这个什么?嫌少?”

  我恢复了状态,挺起胸:“能打折吗?”

  她:“不能!”

  我更加理直气壮:“那能开办公用品的发票吗?”

  她:“也不能!”

  我说:“那不行,我不交!”

  姑娘一甩头:“不交的话,烟酒要没收!”

  我叹息了一下,说:“好吧,我交,我交!不过我兜里没零钱,怕你们找不开。”

  她撇撇嘴:“多少?一百?”

  我展开一个完美的笑容,摊开手,手心里有一枚硬币:“一分。”

  她气得脸色发白,拿走那枚硬币,顺带狠狠捏了我手心一下,说:“这次先放你一马,记住了,下次别让我逮到!”不等我回话,自己款款儿走了,高跟鞋敲打在车厢上叮叮地响,像一串欢乐的音符。

  我冲她背影喊一声:“哎,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回眸一笑,笑容花儿一般绽放:“你猜?”

  “靠!”我又点起一支烟,跷着腿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嘬了嘬牙花子,想着这姑娘倒是有点意思,莫非这次命犯桃花,要解决老子的单身问题了?

  对着车窗理了理头发,等赵大瞎子回来后,死活不愿意回卧铺车厢去,想等着那姑娘下次来,好歹得把她的手机号给骗过来。但是一路上,她却再也没有出现,我却被赵大瞎子灌了不少酒,一路睡到了终点站。

  到达加格达奇后,我们在一家酒店安顿下来。接下来的几天,东家带着我们背着相机,游山玩水,吃了著名的红烧罕(又名“罕大罕”,学名“驼鹿”)鼻、清蒸熊掌、烤飞龙(花尾榛鸡,大兴安岭独有的一种森林大鸟),喝了都柿(蓝莓)酒。那副悠闲的样子,让我都搞不懂这次究竟是来打猎,还是旅游了。

  赵大瞎子劝我该吃吃,该喝喝,东家自有安排。关东姥爷已经早我们几天上了山,在一个叫作坎子湖的地方等我们。我们要在这里搞点家伙,再过去跟他会合。

  溜达了几天,东家联系好了人,我们先去了市场上一个不起眼的玩具摊位。那玩具摊摆着小孩玩的飞机、小车,有各种脏兮兮的糖果,还有几把仿真枪。我掂了掂那些枪,沉甸甸的,能打钢珠,一枪下去,能打爆易拉罐。

  东家跟那人低声说了些话,塞给他一个厚信封,就带着我们回去了。第二天早晨,赵大瞎子吃早饭时小声告诉我,东西拿到了,四把手提,一把短货,还有一把手弩。他说的是黑话,手提指的是短猎枪,短货是轻机枪。他指了指白朗背的背包。白朗心情也不错,咧嘴朝我笑着。

  我心里一阵狂跳,想了想,又有点不对,小声问赵大瞎子:“不对呀,咱们一共六个人,怎么才五把家伙?”赵大瞎子轻蔑地上下看了我一眼,说:“操!就你,毛都没长全呢,还想用家伙!你小子就老老实实用那把弩吧!不错了,本来想给你整把弹弓呢!”我狠狠骂了一声:“操!”

  我们还是按照买枪那人指点的进山路线进山。装扮成游客,跟当地运木材的车,先去了阿乌尼林场。开大车的是个朝鲜族兄弟,普通话说得磕磕巴巴的,跟我们说不了几句,只会咧嘴直乐。车子路过林场检查站,几个武警拦在那里,让大家挨个打开行李检查。我吓得要死,偷偷看着他们几个,他们却一脸悠闲,跷着脚看着武警,就像是真正的游客。武警走过来,白朗无所谓地打开背包,里面都是一些镜头,罐头之类的,并没有什么违禁品。我才松了一口气,也有些纳闷,白朗把家伙藏在哪里了?

  半下午时,车子开到了萨河林场。东家说,我们今天在林场过夜,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开始正式上山。林场工作人员看我们从北京远道而来,热情招待我们吃了当地有名的四大白:白菜、土豆、粉条、冻豆腐。吃饭时,场长介绍,我们吃的馒头,还是十几年前这里驻军留下的陈面,我倒是没吃出来,还觉得挺劲道。

  我们吃饭时,又来了一拨自驾游的客人,三男一女,穿着一身时尚的户外装。比较起来,我们几人一身迷彩服显得很土气,起码落伍了一个时代。

  那男的不停朝我们这边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什么,引得姑娘不停咯咯地笑。

  赵大瞎子他们则不以为然,小声说:“别看那身花狗皮看起来不错,到了大山里,就他娘的成破布条啦!到时候,还是老子身上的军装管用!”

  吃完饭,我点了根烟,出去转了转,发现酒店旁停着一辆三菱越野车,应该是那伙游客的车。信步走去,前面站着那个一身户外装备的姑娘,正用松果逗着树上蹦蹦跳跳的小松鼠。

  我刚想走开,那姑娘却叫住了我:“哎,你过来!”

  我疑惑地走过去,想着这丫头是不是脑残了,老子又不认识她,那么亲热叫我干吗,也没好气地问:“干吗?”

  她甩了甩头发:“干吗?怎么还抽烟?”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丫头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老子我抽烟难道还需要她审批吗?丫也太把自己当尊人物了吧?刚想狠狠讽刺她几句,她却俏皮地一笑,又把头发拢成马尾,严肃地说:“我说过,不要被我逮到哦!”

  我一下子愣住了,香烟“啪”一下掉在地上。

  这姑娘,分明就是火车上那个冷艳的女乘务员,没想到换了生活装后,那么青春有活力,让我竟然认不出来了。

  我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是你……嘿,小朋友,你怎么在这儿?”

  她却反问我:“大叔,你怎么在这儿?”

  我说:“我当然是来旅游!那个,什么,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走千里路,我书没读好,当然要多走点路了。对,你怎么来这里了?”

  她叹息一下:“看来你这点路是白走了,这都看不出来?”

  看了看旁边停的越野车,想着自己真是晕头了,他们几个人刚进来,明显是来这里自驾玩,不是来旅游是来干吗!我一抱拳,说:“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萍水相逢,不如留下姑娘的住址电话,小生改日再来拜访!”

  她咯咯地笑了,说不跟我贫了,她这次休假,打算和朋友们在大山里好好住几天,问我知道不知道附近哪里好玩,可以带她一起玩。

  我这次来是办正事,当然不能带她玩,加上想想跟她一起的三个男人,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想着人家一准是跟男朋友出来玩的,随口打个招呼而已,我就别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随口敷衍了几句,说了几句行者无疆,美景自在心中的屁话,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那姑娘还有话说,在后面“小七,小七”地叫我,我也没搭理她。

  回到林场,白朗倚在门口,笑眯眯看着我:“不错嘛,小七,那么快就上手了。”我有点不好意思:“没,刚认识!”白朗说:“刚认识就那么熟了,我看你们像是以前就认识?”我有点不好意思,更不好意思说火车上的事,就坚持说是刚认识。白朗点着头,喃喃地说:“刚认识就好,刚认识就好。”然后掏出一支烟,丢给我一支,自己先点着了,又坚持给我上火,在他凑过来的一瞬间,小声提醒我:“小心点那姑娘。”“那姑娘?”我一下愣住了。白朗却问我:“就是跟你说话那姑娘,她问你什么了?”我说:“她问我熟不熟这边,想让咱们带他们玩。”白朗冷哼了一声,用眼睛瞟了一下那车,说:“这帮人不简单,车上是武警的牌照,轮胎也是特制的,车里应该有家伙!这伙人专业着哪,还用得着咱们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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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3-23 10:31: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4章 进山第一夜(4)



  我一下愣住了,明白了白朗的意思,看来这伙人来头非但不简单,而且恐怕背景很深。

  要知道,在中国,要想合法上山狩猎,非常难,几乎没有可能。

  有人可能要问,能否像国外一样,申请一个持枪证,再办理一个狩猎的手续,这样不就不用偷偷摸摸上山狩猎了吗?

  请相信我,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先说持枪证。

  几年前,林区还给牧民颁发合法的持枪证,有证后持枪合法。但是,各位请注意,国家在颁给你持枪证时,就说明白了,发给你枪是让你保护牲畜,不是让你打猎的。况且,就算你有持枪证,就算你是在保护畜生,但是面临大型动物袭击你的家畜时,你也不能猎杀。因为要猎杀大型动物,还需要有猎杀大型动物的名额。

  要是没有这个名额,恭喜你,你又犯法了。

  好吧,你要是跟我较上劲,说你有通天的关系,持枪证到手,猎杀大型动物名额你也拿到了,那你能上山打猎了吧?

  对不起,还是不行。

  为啥?

  很简单,林业公安可以放过你,森林里还有森林武警查道。你要是带着猎枪上山,武警会冷冰冰拦住你:对不起,枪支弹药为易燃物品,不准带上山。

  你跟他讲道理、摆证件,没用,不好使!

  公安好搞定,都是当地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通融通融,互相给个面子,也就大手一挥,让你过去了。武警都是现役军人,多不是本地人,复员后也不会留在本地,他们可不怕得罪人。管你什么来头,只要违法,统统带走。你有关系是吧?那好,去林区军部找关系吧。

  所以说,这伙人竟然能开着武警牌照的车上山,说明不仅是公安,连武警这边的关系都打通了,看来来头不小啊!

  那姑娘一个小小的火车乘务员,哪来的那么大权势的朋友,恐怕身份不简单,还真得小心点。不过白朗刚才问我跟她是不是之前认识,又是怎么个意思?难道他还防着我吗?我有点生气,没跟他说几句,就找借口去睡觉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们就跟着运木材的车上路了。临走时,那辆越野车已经不见了,没想到这伙人竟也走那么早,不知道要去哪里。

  车子开了没多久,白朗给赵大瞎子使了个眼色。赵大瞎子就唉声叹气地给司机递烟,说:“师傅,不行了,不行了,肚子疼,要下去拉屎!”

  司机接了烟,把车子停在一边,挥挥手让赵大瞎子快去,自己也去路边撒尿。我们几个也跟着下了车。就在我伸懒腰的功夫,眼睛一瞟,发现白朗一个猫腰扑到车下,捣鼓了几下,就拽了个沉甸甸的大包出来。原来他早就把家伙藏在了车的底盘下,难怪能躲过森林武警的搜查!

  他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周围的大山,跟司机说这里风景不错,我们在这儿拍点照片吧。待送走司机,白朗便招呼着我们背上行李进山。

  我有点兴奋,坐了一路车,屁股都硌得生疼,觉也睡腻了,这会儿终于可以进山啦!抬眼望去,前面是一个小山坡,后面是阴翳翳的大山,一座连着一座,山脚下、半山腰,到处都是合抱粗的大树,山上全是密匝匝的老树林子,树叶连在一起,遮天蔽日,显得庄严又神秘。

  在我看来,山和山都一个样,树林和树林也都差不多。但是在赵大瞎子眼里,每棵树和每棵树都不一样,每块石头也有每块石头的样子。白朗走在前面,仔细辨认着地形,没多久,就发现了上次留下的记号。他让我们准备一下,几人开始上山。

  进山前,我们全扎上了特制的绑腿,一路上可以防止被树枝灌木刮伤,绑腿上涂了一层驱蚊剂,也能防止蚊虫叮咬。脚下也蹬上了特制的皮乌拉。

  这是鄂伦春人设计的鞋,特别适合在大山中行走。皮乌拉用厚牛皮缝制,鞋前脸捏了许多小褶,鞋底垫了厚厚一层乌拉草,走起路来既轻巧,又结实,断树茬子、玻璃碎片都扎不透鞋底,还能保暖吸汗。

  我们顺着山道往上走,山道很窄,当地人叫作毛毛道。这毛毛道是被当地采蘑菇、采药、打猎的人踩出来的,顺着毛毛道走,一般不会迷路,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初进山,看着什么都新鲜,苍莽莽的大山,伐倒的长满蘑菇的大树,厚厚的腐烂的落叶以及包裹在落叶下的马粪包(一种蕈类植物,浑圆,灰白色,形似马粪蛋,晒干后有止血功能)。顺着毛毛道走了一个多小时,翻过一座小山头,毛毛道越来越稀薄,后来在前面一处白亮的河湾处,渐渐消失了。

  顺着河湾继续往前走,这次换上了赵大瞎子带路。河湾处,多出了好多小路,一些是人踩出来的,一些是山中野兽饮水走出来的。动物经常走过的小路,可能被人下上了套子,挖了陷阱,会有危险。小路旁的树上,有人用刀子做了记号。一些是猎人做的,标明了路上设的陷阱位置,这个不能乱走,不然可能会有危险。

  赵大瞎子边走边给我指点,哪里被人用钢丝下了套子,哪里被人挖了陷阱。大山边缘,挖陷阱的少,多是下套子的。下套子成本低,效率高,随便找点钢丝,一下午能下上百个套子。赵大瞎子扒拉开附近的草棵子,能看见好多废弃的钢丝,都是被废弃的套子。

  他说,别看这下套子简单,一截钢丝往树上一绑,就齐活了,其实也是门技术活。这套子的高度非常重要,悬挂在半空中,让行走的动物头部正好钻过去,高一点、低一点都不行。套不同的猎物,套子要下在不同的高度,做套子的钢丝也不一样。捕猎黑瞎子、马鹿这样的大型动物,要用8号、10号钢丝;套狍子用12号、14号钢丝就行;野兔小,用20多号钢丝就够了。下套子,套住的多是马鹿、狍子,尤其是狍子。这傻狍子一根筋,按说你把脑袋钻进套子里,退出来不就得了,它不退,非得拼命往前挣。结果越挣越紧,勒死了都出不来。狼就很聪明,它要进了套子,就会缩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退回来。野猪也不好套,尤其是大一点的野猪,脑袋又大又滑,套子一滑就跑掉了!

  我说:“靠,看来这狼和野猪还挺贼,那怎么捉它们?”

  赵大瞎子眯着眼说:“贼?再贼也跑不了它们!”

  他说,捉狼或野猪,得用炸子儿。这炸子儿相当于小炸弹,把碎瓷片、铁渣子、碎石子砸成豆粒那么大,裹上硝酸钾火药,外面用一层细麻绳紧紧绑住,在外面糊上层羊油,弄好后,差不多有小鸡蛋那么大,扔在野猪、狼群经过的路上,这野猪或狼只要一口咬下去,半个脑袋就给炸飞了。

  解放后,政府号召大规模打狼,猎人还发明了各种下毒饵的方法。国家规定,不准用毒饵杀动物,唯独消灭鼠患和豺狼时可以。杀狼的毒饵要放在骨头肉里,狼吃这块肉时,要嚼骨头,把毒饵咬烂了,就毒发身亡了。还有猎人将毒饵放到鸟雀,尤其是喜鹊身上的。狼尤其喜欢吃死喜鹊,吃完后没多久,就毒发身亡了。

  我忍不住问:“动物里是狼最难药吗?”

  赵大瞎子说:“不是,最难药的是狐狸。”

  我问他:“那狐狸怎么药?”

  赵大瞎子说:“狐狸这东西最贼,你把毒药放在肉骨头里、羊油里,它根本闻都不闻!药狐狸吧,得用枣!”

  我惊奇了:“狐狸还吃枣?”

  赵大瞎子说:“咋不吃?药狐狸吧,得去掉枣核,把枣核换成毒丸,旁边再放上几颗好枣。这狐狸吃完了好枣,才会吃带毒的枣,最后才能药死。”

  我忍不住啧啧称赞,说:“看来是动物高一尺,人高一丈啊,这野兽看来是完啦!”

  赵大瞎子说:“没办法,这都是动物逼的!深山老岭里,种地又不行,动物还老来祸害庄稼、牛羊,不打死它们,人就得饿死!”

  我问:“那打野兔子、野鸡这些咋办?”

  赵大瞎子说:“打小动物,一般是用狗撵,撵出来后,再用枪打。现在不让用枪了,主要靠下活套,挖陷阱,这些都管用。”

  我问他:“下套子咋弄?和刚才那个钢丝套一样不?”

  赵大瞎子说:“不一样,那个是死套子,容易。这个要下活套。”

  他给我解释了一下,下活套比较复杂,几句话也说不清楚。简单说,就是在动物经常走的小路上,栽上一根树枝,把树枝弯下来,树梢上系一个活结套,活结套一端放置在动物的必经之路上,上面压上一个活板。野兔子、黄皮子等走到踏板上,踩动机关,就被活套套住,并利用树枝的弹性给吊到半空中,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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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3-23 10:32: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5章 进山第一夜(5)



  我说:“操,听都听不懂,还怎么弄?”

  赵大瞎子说:“想要简单的,那也有!”

  他给我讲了一个奇特的冰窖阱制作方法,这个主要是逮黄皮子,也就是黄鼠狼的。黄鼠狼这东西身形小,还会缩骨,据说手指头那么粗的小洞,它都能钻进去,特别难捉。东北人还迷信黄大仙,说这东西邪门,要是一次捉不住它,它还会做邪法,换命,把猎人给折腾死。久而久之,东北的老猎人就发明了一种冰窖捉黄皮子的办法。

  先找到一块黄皮子比较多的地方,在天还没冷到结冰时,把一根大腿粗细、一米长的木桩,一头削尖了,斜着打进地下。木桩子打进地下半米多深即可,然后小心把木桩子取出来,这样地下就留下了一个倾斜的深洞。等天冷透后,拎一桶水,沿着洞壁慢慢浇下去,等水结成冰,这泥洞就变成了一个冰洞。这时候,再往这冰洞里扔一只死鸡。黄皮子想吃鸡,又看这洞是斜的,想着进去还能出来。结果它一进去,就会发现洞壁全是冰,又滑又硬,根本爬不上来,过几天就饿死了。

  我感慨着,这办法是够简单,也够狠辣,也只有东北的猎人能想出来,天冷啊!

  白朗在后面笑了,像是很欣赏这种狠辣,又觉得不够,说:“这算啥狠辣?我当兵那会儿,部队去内蒙古打黄羊,大晚上的,车灯开到最亮,人站在卡车车厢上,用冲锋枪扫射黄羊群。大黄羊群有时候能有上万只,它们被车灯照懵了,就傻在那儿不动,一晚上能打死上万只。第二天召集几个公社的牧民集体剥羊,羊血把一条河都给染红啦!”

  我听着有些残忍,赶紧换一个话题:“白朗,我听说你在那边还打了不少狼?”

  他眯起眼睛,舔了舔嘴唇,表情有些狰狞,缓缓地说:“打过,我这条命,就差点撂在狼嘴里!”

  我说:“遇上危险啦?”

  白朗说:“这狼吧,和任何动物都不一样,你怎么想也想不到的。有时候吧,我都觉得,这些狼成精啦,它们比人还精,比人还狠!”

  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影射人和狼一样凶残什么的,没想到却不是。他跟大家招呼一声,说走了挺远了,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大家靠在溪水边,对着溪水抽了根烟(林区严禁抽烟,乃至带火种进山,防止引起火灾。要吸烟,只能对着溪水抽,烟灰掉在水里,确保不会着火。好多老猎人随身带着烟末,烟瘾上来后,就闻闻烟末),他给我们讲述了一个他当年在蒙古草原遭遇狼群的故事。

  在讲这个故事之前,他先征求了一下黑大汉山魈的意见。山魈没有回应,却远远走开了,自己一个人坐在水边,没抽烟,也没吃东西,就是望着溪水。

  白朗狠狠抽了一口烟,说,那还是我当年在内蒙古当兵时,发生过的一件事。这事情怎么说呢?有点邪门,当时死了不少人,原因又不能对外说,所以就对外封口了,一直以来也没人知道。

  那是20世纪70年代,部队已经不再大规模屠杀黄羊,只是密令当地的驻防官兵,偶尔打一些黄羊,供给部队的高级领导食用。这时候,当地流行一种新的时髦装扮,就是穿狼皮大衣。内蒙古的狼,毛厚,密实,穿着一身狼皮袍子,再带一个狼皮毡子,三九天能趴在冰河上睡觉!但是狼皮太厚,身体弱的人烧得受不了要流鼻血,所以做狼皮大衣往往采用狼崽皮。

  我们连长是个王八蛋,成天溜须拍马,想离开内蒙这块破地方。他听说这件事后,就把任务交给我们,让我们无论如何,都给他凑二十只狼崽皮。

  这是个混账任务。别说母狼最护窝子,掏一窝狼崽,得跟母狼玩命,而且掏狼崽要在春天,现在是寒冬腊月,我们去哪给他找狼崽去?但是你跟这官迷说,没用!他只会告诉你,有啥事,你们自己解决,老子只管要狼皮,不然就按逃兵军法处置!

  你看,这驴日的就这操行!

  我们没办法,大家合伙凑钱,请了当地一个老猎人喝酒,跟他套出话来。

  狼是一月二月怀孕,三月四月产崽。现在才二月,肯定不可能掏到狼崽。但是可以去杀怀孕的母狼,母狼肚子的狼胎现在已经成型了,皮还软,把狼崽子剥出来,在风马旗上吹一天风,风干了就能用。

  现在想想,这事情多损阴德,简直就不是人能干的事。但是没办法,我们当时就是边境的驻防官兵,连长要是把我们当逃兵报上去,搞不好军事法庭都不用上,直接就地吃枪子。我们咬咬牙,去他娘的,干吧!

  当时我们手里有好武器,也有好车。蒙古都是草原,驾车追着狼群跑最容易。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只怀孕的母狼,它的肚子挺大,跑不快,很容易就被我们追上打死了。我们把母狼拖回去,肚子剖开,掏出了一只狼崽,那狼崽还在微微颤动(说到这里,白朗又狠狠抽了几口烟)。事已至此,他们也没啥选择,就把狼崽子吊在了帐房前一根七八米高的旗杆上。

  狼这东西,报复心最强。你要是杀了狼,尤其是留下狼皮,狼群会寻着气味前来报复。当天晚上,连长让我们在营盘里搭好机枪,准备等狼群来报复时,狠狠给它一梭子。

  没想到,当晚竟然一点事情也没有,我们守了半宿,狼崽子在旗杆上晃晃悠悠,草原上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大家都以为没事了,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吊在旗杆上的狼崽子不见了。

  这事情可邪门啦!

  要知道,狼崽子可是挂在七八米高的旗杆上。旗杆是用剥了皮的白桦木做的,很光滑,只有手臂般粗细,七八米高,肯定不可能有人或狼爬上去,把它给弄下来,那这东西是去了哪里?

  连长当时要气疯了,他以为是我们故意给他捣蛋,想违抗他的命令,把我们狠狠骂了一顿,饭都没让我们吃,就让我们滚出去继续捉狼!

  我们几个也挺纳闷,大家讨论了一下,觉得有几种可能,狼崽子或者被秃鹫吃了,或者是狼群弄走了。我说,我听说狼这东西鬼精鬼精的,它们有时候想上树,会采用叠罗汉的方式,会不会这次也是?战友小刘皱着眉头说,这不可能。他临走时专门试过,那旗杆子插得并不结实,十几匹狼一起叠罗汉,那旗杆早就倒了。要是说被秃鹫吃掉了,可能性也不大。要是秃鹫成群来过,我们守了一夜,早就看到了。即便是被它们悄悄吃掉,起码也会有一些残渣剩下来,可是却一点也没剩下来。巴图是蒙古人,他低声嘱咐我们,说这事情有些不对,狼群最护小狼、母狼,咱们这样对它们,把它们憋狠了,搞不好它们会使出啥邪门儿招数来。当时我们还觉得无所谓,想着不就是狼嘛,只要咱们弹药充足,它来多少,我们杀多少。当天晚上,我们又杀了一匹母狼,把狼崽绑在了旗杆上,结果没想到,就发生了邪乎事。

  “唉,”他苦笑着,使劲抽着烟,“我们也是造孽,该着有这么一遭!”

  我忍不住问他:“你们当天晚上遭到狼群袭击了?”

  他摇摇头:“要是这样,就算我们真死了,也没啥可怕的啦。”

  小山子听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问:“你们那几个人都没死?”

  白朗说:“没死……但是,比死还可怕!当天晚上,我下半夜值班,眼睛瞪得大大的,就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熬到凌晨四点钟,实在困得不行,就进去用冰水洗了把脸,立刻清醒了。就在这时候,我就看见,那旗杆好像变黑了一点。使劲揉揉眼再看,确实变黑了,那旗杆本来是白木头,现在怎么变成了黑色的?那黑色迅速顺着旗杆蔓延,很快整个旗杆都变成了黑色。

  “我赶紧推醒小刘他们。小刘是个贼大胆,看到这一幕,也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怀疑是不是闹鬼。后来巴图低声说‘看,狼崽子动啦’,我抬头一看,那狼崽子果然动了,而且不是一下子掉到地上,而是顺着旗杆缓缓往下滑动,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它顺着旗杆慢慢拽下来。

  “我的头发一下子竖起来了,按都按不下去,他们两个也吓得一动不动。

  那狼崽子滑了一半,我看着不行,就去见连长,想让他看看,这事情不关我们的事。急匆匆闯进连长的屋里,揭开连长的被子,却发现连长有些不对,他的身子像纸片一样瘫在地上,像是只剩下了一张皮。我吓得要死,大着胆子上去摸了摸,发现没错,连长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蛀空了,只剩下了一张皮,里面还有什么东西钻来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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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3-23 10:32: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6章 进山第一夜(6)



  “我当时哪经历过这些,吓得一屁股摔倒在地上,拼命喊巴图他们。等他们进来后,点亮灯,才发现连长早已经被什么东西给吃空了,只剩下一张人皮,真是一张彻彻底底的人皮!

  “巴图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脸色惨白,说:‘是狼王,狼王来啦!’

  “我们吓得要死,把枪操在手里,先往外胡乱放了几枪,压住胆,然后问巴图到底是怎么回事?巴图完全吓傻了,他絮絮叨叨说,连长是被狼给害死了,是狼王的妖法,我们谁都逃不掉的。

  “后来,我们没有办法,几个人背靠背坐着,拿着枪小心戒备了一夜,第二天上报到分军区,军区派人做了调查,也说不清原因,就把我们给复员了,又让我们保密这件事情。

  “本来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后来才发现,事情远没有结束。

  “过了几年后,我一直也没干啥正经工作,四处乱晃,到处找战友。有一年,又回到内蒙古,去找巴图,却发现巴图早就疯了。他被人关在地窖里,脚用铁链子锁在底下。我当时很生气,他的脚都溃烂了,地窖又关得严严实实的,他还怎么活?没想到,他们家里人却说,是巴图自己要求这样的,他害怕……我跳进地窖,盘着腿跟他说着从前当兵时候的事。我发现巴图好像一直很害怕什么,在我无意中说出什么话时,他就会突然一哆嗦,然后跳起来,藏到地窖最阴暗处。我一个词一个词的试探了很久,才发现他怕的那个字是‘狼’……

  “我询问了巴图家人,他们家有没有遭遇狼患,答案是没有。别说狼患,这几年就连一声狼嚎都没听见过。

  “我彻底搞不清楚了,他到底怕什么?怕狼?什么狼让他怕到要藏在阴暗的地窖中,用锁链把自己给锁在下面?

  “我总觉得事情可能还和几年前那桩事情有关,如果说这是狼群的报复,那报复终究也会落到我身上。于是我选择了跟他一起待在地窖里,看看有没有事情发生。

  “当天晚上,我喝了点酒,和他睡在一起,也没发生什么事情。结果第二天早晨起来,却发现巴图消失了。那个绑住他的铁链子还在,脚镣也在,他的人却不见了!他去了哪里?

  “我们发疯了一样找了一整天,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后来,我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草原上,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对,就是那个地方!

  “我借了一辆摩托车,一杆枪,又一次去了我们从前那个营房,那里已经荒废了,成了一堆废墟,但是在废墟上,竖起了一支旗杆。在那支笔直的旗杆上,挂着一面风干的人皮,巴图死了。

  “那个晚上,我骑着摩托车,拿着枪,像疯了一样在草原上开着,我大喊大叫,让那群驴日的狼出来,让它们来吃我!

  “黑暗中,到处都是绿莹莹的狼眼,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但是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我的摩托车耗尽了油,也没有一匹狼试图攻击我。

  “我沮丧地躺在地上,难过极了。我知道,狼群不会杀我了,它们会折磨我,一直到死。

  “从内蒙古回来,我一刻不停地赶往山西阳泉,去见小刘,我怕他也会出事。但是小刘却拒绝见我,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后来,我经过四处打听,才知道小刘媳妇在一次晚上出门时,被一群狼围攻,但是却没有受伤。之后,小刘媳妇怀孕了,生了个孩子,眼睛是绿莹莹的,三角眼,像极了狼眼……小刘从此以后搬家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朗把烟头扔在水里,说:“以后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我去了内蒙古打黄羊,其实主要是打狼……”

  我听得都呆了,小心翼翼地问白朗,连长和巴图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只剩下一张人皮?

  白朗说,他后来也请教了好多人,包括一些专家教授,最后得出一种结论:他们是被一种古怪的虫子给吃掉了。这些虫子很小,能从人的耳孔、鼻子、嘴巴钻进去,把人的内脏和血肉吃干净,只剩下一张人皮。这种古怪的虫子常常成千上万只集体活动,它们能释放出一种麻醉剂,把人麻醉了,然后吃掉。

  它们生活在草原深处,行动不便,食量又大,经常找不到足够的食物。狼群和这种古怪的虫子达成了秘密协议,也叫啥共生。狼群负责把这些虫子带到食物丰富的地方,它们偶尔也替狼群解决一些麻烦。

  东家站起来,拍拍白朗的肩膀:“没事,都过去啦!”

  白朗点点头,不再说话,一声不吭地背起行李,跟着东家往前走。

  赵大瞎子也招呼我一声,跟着走了。小山子在我旁边经过时,轻轻叹息了一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我闷闷想着,没想到狼群竟然懂得运用这种诡异的虫子解决危险,难怪白朗要说它们成精了!我也终于明白,白朗为啥要在内蒙古杀狼,又为啥总是单身一个人了,他是害怕狼群的诅咒会在他或家人身上应验。不过,东家愿意留他在身边,难道不怕狼群的报复吗?

  听了白朗的讲述,气氛有些沉重,原本进入大山的喜悦也给冲淡了。我们一路上没再说话,闷头走了好久,终于在一处小溪旁停下来,东家说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弄点吃的。

  走了好久,我也觉得累了,在溪水中洗了洗手和脸,溪水冰冷,刺激得我浑身一个激灵,索性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闻着泥土和青草的香气,一股淡淡的兴奋感油然而生。

  大兴安岭的特点是有山有水,山多是起伏的山谷,一个个的小山包,从山上下来的山泉水,汇聚成一条淙淙小溪,欢快地流淌着。还有那蓝得忧郁的天空,丝丝缕缕可见的白云,绿油油的茂密的草地,美得让人感觉一切都不真实起来。

  赵大瞎子踢了踢我的背包:“小七,走,哥哥带你搞点好吃的去!”

  我兴奋起来:“去打猎吗?”

  赵大瞎子含含糊糊地说:“差不多吧!”

  在大兴安岭打猎,可算是一件难得的事情,我殷勤地要帮他背枪,却被他拦住了:“不用枪。咱们还在大山边上,被巡逻队发现就完了。”

  我说:“不用枪?那怎么打猎?”

  赵大瞎子嘿嘿笑着:“待会儿你就知道啦!”

  走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条小河,小河有五六米宽,河水清澈,水流很急,哗哗流淌着。顺着小河走了会儿,前面出现了一座小桥。小桥是用两棵伐倒的小树并排横在小河上搭建的,我试了试,木头很结实,背阴的一面都长出了蘑菇。

  过了河,我们进入了老林子。老林子里,全是一棵棵合抱粗的落叶松,挺拔高大,严密厚实的树叶将阳光几乎全部遮住,只有几处林木稀稀拉拉的地方,有一缕缕的阳光透过来。脚下是厚厚的枯叶层,踩上去软乎乎的。一只松鼠受到惊吓,嗖一下蹿上树枝,好奇地打量着我们。

  我有些紧张,生怕周围会潜伏着什么野兽,尤其是狼。赵大瞎子却毫不在乎地往前走,惊起了灌木丛里的一群野鸡,它们一个接一个从灌木丛中蹿出来,扑腾扑腾飞远了。

  我气得直骂他,他却还是傻笑着,低头在草棵子下找,找了一会儿,就叫我:“小七,快来!”

  过去看看,是一丛毛茸茸的蘑菇头。我不以为意:“这小蘑菇够吃啥?”

  赵大瞎子也不解释,催着我捡蘑菇,还给我指点着,说每个蘑菇冠上都有一个小缺口,顺着蘑菇缺口找过去,就能找到成片的蘑菇了。

  按照他的方法,我们不一会儿就采到了不少蘑菇,赵大瞎子索性脱掉上衣,系上扣子和袖子,做了个临时的袋子装蘑菇。

  我看了看,差点气死,赵大瞎子那蠢货竟然采了不少五颜六色的蘑菇!

  色彩越艳丽的蘑菇,毒性越大,这是我们从小在课本上学习到的知识。

  谁知道这小子却说我懂个屁,书上都是不懂行的人瞎说!

  他说,你要是拿不准蘑菇有没有毒,就扒开蘑菇下的浮土,看看蘑菇根部有没有虫子,或者蘑菇有没有被虫蛀?有虫子窝,或者有虫蛀,说明这蘑菇肯定没毒。

  仔细看看,好多红艳艳的蘑菇,还真被虫子蛀空了,有些很平淡的蘑菇,倒是干干净净的。赵大瞎子看了一眼就说有毒,虫子最精,有毒的蘑菇从不靠近。

  蘑菇采到后,我建议赵大瞎子打几只山鸡,大山深处的野蘑菇、山鸡,用清凉的山泉炖一锅,那味道绝对美极啦!

  可是赵大瞎子那蠢货却不搭理我,反而翻着身边的小石头,捉了几只蟋蟀,捏死了,串在一根小木棍上,找了一处花丛,在上面轻轻摇晃着。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难不成是想把蟋蟀炖蘑菇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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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3-23 10:33: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7章 进山第一夜(7)


  不一会儿,几只指头大的毒蜂从花丛中窜了出来,围着棍子嗡嗡飞着。

  我连连倒退,大山中的马蜂毒性很大,往往十几只就能要人命。这些毒蜂将巢穴修在小山坡上,人一脚踩下去,蜂巢就塌了,比踩到地雷还可怕,几百只毒蜂会嗡一声从蜂窝中涌出来,像毒旋风一般牢牢裹住你,用不了几分钟,人就会被蛰死,阎王爷都救不了!

  赵大瞎子是不是疯了,没事招惹这催命鬼干啥?

  他不慌不忙地轻轻晃着木棍,一只大马蜂围着棍子嗡嗡盘旋了几圈,落在上面,贪婪地吃起蟋蟀肉。

  赵大瞎子小心翼翼将木棍插在地上,从头上拽下来一根长头发,在一头打了个活结,另一头拴了根细细的草叶,然后小心翼翼将活结套在了马蜂的细腰上。那大马蜂贪吃,毫不在意有人在它身上绑了东西,狠狠撕咬掉一块蟋蟀肉后,便展开翅膀飞走了。它身上坠着根草叶,歪歪斜斜朝前飞去。

  赵大瞎子给我招了招手:“跟上它!”

  我们两个猫腰跟在它后面,它飞不多远,就落在了一个小山坡上,那里有一个碗口般大的窟窿,它一下钻了进去。这里应该就是可怕的毒蜂窝了。

  我急了:“你想弄蜂蜜也不能找死吧?”

  赵大瞎子摇摇头:“俺要捉马蜂。”

  我搞不明白了:“捉马蜂?捉它干啥?你要吃吗?”

  赵大瞎子兴奋地搓着手:“干啥?你待会儿就知道啦!”

  他在马蜂洞口故技重施,没多大会儿,就活捉了十几只大马蜂,一头用头发拴着,一头绑在一根小木棍上。

  我大为不解,看他得意地带着一棍子活马蜂,回到小溪处,找了一处水浅的河湾,将马蜂的翅膀掐掉一半,从头发上解下来,扔进河中。马蜂被去了一半翅膀,飞不动,只能用另一半翅膀拼命拍打着水花,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我彻底搞不明白了:“瞎子,你这是要看马蜂游泳?”

  赵大瞎子说:“屁!今天哥哥教你一招,怎么空手捉鱼,你小子好好学着点!”

  我说:“空手捉鱼?用啥捉?就用这马蜂?”

  赵大瞎子说:“你小子懂个屁,好好学着点吧!”

  他把其余十几只马蜂如法炮制,全投到水湾周围,很快,小河湾中全是拼命拍打水面的毒蜂子。

  这时,水下猛然泛起一个水花,一只大鱼从水下露出头来,一口将毒蜂吞到口中,接着一个转身潜到水下,继续吞食另外几只马蜂。没多久,又引来了其他几条大鱼,纷纷抢食着毒蜂。

  我幸灾乐祸:“坏了,大鱼把你的毒蜂当点心吃了,看你怎么捉它!”

  赵大瞎子一点也不担心,反而坐在地上,点起了一支烟,甚至都不去看河水里的马蜂。

  没几分钟,水面上连一只马蜂也看不到了。我刚想继续嘲笑赵大瞎子,却发现有点不对劲,一条条大鱼在水下横冲直撞,有的甚至跃出水面,疯狂跳跃着。

  这些鱼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疯了吗?

  赵大瞎子慢慢抽完那支烟,站起身,拍打拍打身上的泥土,顺着河湾走不了多远,就看见几条大鱼仰面浮出水面,翻起了白肚皮。他挽起裤腿,下去将鱼捞上来,那些鱼又肥又大,单个足足有五六斤重。他不慌不忙沿着河岸走了一会儿,又在下游捞到了三四条那么大的鱼,还有一条足足有十斤的大青鱼。

  我吃惊得嘴巴都合不上,问赵大瞎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大鱼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怎么那么快就死了?

  赵大瞎子闷声说:“还不是毒蜂子给蜇死的。”

  我还是不明白:“它们在水底下,毒蜂子怎么能蜇到它们?”

  赵大瞎子说:“俺把活的毒蜂子抛到水里,被大鱼吃啦。毒蜂子是那么好吃的?它们在鱼的肚子里,把所有毒液都释放了,几只毒蜂加起来,那大鱼就给毒死啦!”

  我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他为何要费劲巴力地捉毒蜂,原来他早就想到了用毒蜂捉大鱼。没想到这小子平时闷不作声,肚子里的花花点子还真他娘的多!

  老林子里到处是枯枝,很容易就收拢了一大堆,在河滩上架起了一堆火。

  小山子眼馋地看着大鱼,赶紧从背包中取出铁锅、调料,自己去河边收拾了鱼和蘑菇,打算弄一大锅泉水铁锅炖柴鱼。这江水养肥的野鱼、刚摘下来的蘑菇,在松木枝上烧得滚开,一时间香味四溢,馋得我直流口水。

  吃饭时,赵大瞎子“嘘”了一声,小心地指了指河边。转过头去看看,河边一处灌木微微晃动着,不一会,一只小兽从灌木中露出头,探头探脑地看我们。

  “嘿,是只狐狸!”小山子手痒痒了,从腰里拽出来一支柳叶飞刀,要甩过去,却被东家制止了:“咱们的食物够了,别打它。以后你们要注意,除非是受到野兽攻击,或者是食物不够了,否则能不打猎物,就不打。这是咱们猎人的规矩。打猎,不能忘本,山神爷爷都在天上看着咱们呢……”

  小山子答应一声,怏怏放下飞刀,狠狠撕扯着鱼肉。

  赵大瞎子得意地晃晃脑袋,说:“操,还别说,这9月还真是打狐狸的日子!”

  我问他:“这打猎还分季节?”

  赵大瞎子说:“咋不分?!”他结结实实地给我上了节打猎课。他说,咱们打猎吧,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猎经》上怎么说?

  “九月的黄羊,十月的狼,九月的野狐,雪天的野鸡盲。飞狐走兔,不见面的狼。野鸡卧草丛,兔子卧场坎,鹌鹑落的泥塘地,黄羊跑的尘土扬。”

  这《猎经》里说的是打猎的技巧。打猎不光要仔细看,周围有没有野兽,还得找准地方,知道野兽的习惯。黄羊跑得最快,像一股旋风,吉普车都追不上。但是黄羊7月怀了崽,就跑不动了,这时候打黄羊,一打一个准。九月打狐狸,十月打狼,是因为九、十月间,天冷了,狐狸和狼的毛长得正厚实,尤其是狐狸,半夜时能躺在冰河上睡觉。这时候,全屯子的人都上山围猎,进行大规模狩猎。

  雪天打野鸡就很容易理解了。大雪过后,地上到处都是银白色的,色彩斑斓的野鸡无处藏身,很容易就被发现了。还有就是人带着狗去撵野鸡群,野鸡急了,就会把脖子深深扎进雪堆里,没多久,就冻成了硬邦邦的,可以像萝卜一样拔出来。

  我听他这么一说,眼睛都直了,问他:“那‘野鸡卧草丛,兔子卧场坎,鹌鹑落的泥塘地,黄羊跑的尘土扬’又是啥意思?”

  赵大瞎子说:“这说的是动物的生活习惯,野鸡喜欢趴在灌木丛里,兔子喜欢藏在土沟子里,鹌鹑成群结队落在沼泽地上,黄羊跑起来,四个蹄子像铲地一样,能带起来好多尘土,远远看去,屁股后面像是冒了一股烟。”

  他比喻得很形象,惹得我哈哈大笑。又有点好奇,这《猎经》说得是挺神乎,到底管不管用呢?

  赵大瞎子不置可否:“等待会儿进了山,俺给你指点指点你就懂啦!”

  正说着,白朗突然放下筷子,警惕地说了句:“东家,这鱼不对!”

  东家停下筷子:“怎么了?”

  白朗指着那条十斤重的大鱼下腹说:“你看,这鱼肚子上有个弹孔。这鱼被枪打过!”

  我吓了一跳,俯下身子仔细一看,鱼肚子整个被子弹打穿了,留下了一个指头肚大小的洞。

  东家问:“什么枪打的?”

  赵大瞎子皱着眉头看了看,说:“肯定不是猎枪,也不是气枪,应该是****式手枪那一类!”

  东家沉默了一下,冷静地说:“把火熄了。”

  白朗给小山子使了个眼色,小山子马上提了桶水,将煮鱼的火堆给浇灭了。火被浇灭,一股白烟冒了出来,小山子又连连浇了几桶水,将白烟也给淹灭了。

  这火浇灭了,还怎么吃烤鱼?我刚想叫住他,赵大瞎子却低声说:“老林子里还有一拨人,有枪!”

  我猛然醒悟,东家熄灭火,是怕火产生烟,被另外一伙人发现。不过目前枪支管理那么严,山里那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还能弄来“****”?我听说好多杀人犯就藏在大兴安岭的大山里,会不会是他们?

  我看了看他们,大家都没有说话。

  东家面色自如,说鱼早炖烂了,让大家继续吃,吃完了继续赶路。

  吃完饭,我担心着山里那伙人,想赶紧走。东家却吸了根烟,不紧不慢地欣赏着周围的景色。算了,算了,东家都不着急,我他娘的着什么急?这可真是像赵大瞎子说的“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啦!

  吃饱喝足,我们再一次收拾了行李,正式开始进入原始森林。

  一路走来,我们多是在毛毛道以及河滩上行走,并没有真正深入那一望无际阴森森的老林子。没有想到,在这种原始森林中走路,是那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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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3-23 10:33: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8章 进山第一夜(8)



  到处都是合抱粗的大树,密匝匝的老林子密不透风,厚厚的树叶将阳光遮得严严实实,原始森林中阴暗,潮湿,闷热,地上简直没有上山的路,脚下是一尺多厚的烂树叶,巨大的原木横在我们身前,新鲜的马粪包像一包果冻,黏糊糊、滑溜溜的,一脚踩上去,很容易就跌倒了。摔倒在厚厚的树叶上,虽然不疼,但是满地的烂树叶、草屑会沾到脖子上,和汗水搅和在一起,非常难受。

  闷头走了没多久,感觉衣服全被汗塌透了,树上的枯叶、树枝间挂着的蜘网常落在我脸上,藤藤蔓蔓也绊着脚,让我气喘吁吁,有点跟不上他们的节奏。停下来喘口气,就听见到处是虫子窸窸窣窣的叫声,蛇在草丛中游动的嘶嘶声,头顶偶尔传来几声鸟的怪叫,像极了人在怪笑,气氛特别压抑。

  赵大瞎子过来帮我背了背包,安慰着说,幸好我这时候来,春秋两季进山是最舒服的。要是换个时候,能把我半条小命折腾掉。大夏天进山,山里闷热潮湿,走几步路,身上就像洗过一样。内衣湿答答、黏糊糊,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身上,还不敢脱下外衣晾汗,不然山里的毒蚊子能抽干你的血。

  大冷天更痛苦,浑身出了一层汗,衣服里潮湿闷热,外面冷得要命。这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保证让你终生难忘。

  他给我诉起苦来,大山里的乡亲苦啊!特别是夏天,北大荒草甸子多,水泡子多,毒虫、蚊子、小咬、瞎蠓、草耙子,清晨傍晚要忙着用烟熏小咬,晚上要防蚊子,中午到处是瞎蠓,一巴掌拍过去,能拍死五六只!大夏天在草甸子打草,全身上下都落满了蚊子,连衣服颜色都看不出来。头上还得戴着蚊帐一样的帽子。瞎蠓那玩意儿就是牛虻,那东西狠,被叮一口,血珠马上渗出来,能肿得像馒头那么高!

  小咬比蚊子小,专门叮人的鼻孔、眼皮,还爱往人耳朵里钻。还有草耙子。这玩意儿个头不大,咬人贼狠,落到人身上,就狠命朝肉里钻。这东西钻到肉里,用手一拽,身子就断在肉里了,要动手术才能挖出来。这玩意儿要是钻到肉里,只能用打火机烫,把它活活烫出来。

  听他这么一说,我赶紧停下来,再次检查了一遍绑腿,还让赵大瞎子再给我喷一次防虫剂,惹得他哈哈大笑。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小声说:“这打猎也太受罪啦!连只鸟都看不到!”

  赵大瞎子说:“咳,急什么?!这才哪到哪,现在咱们才算刚到大山的脚脖子,得翻过前面那座山,才算进了大山,得爬上去才有好东西打!”

  我说:“操,那得走多远才能到?!”

  赵大瞎子说:“早着呢,起码还得走个三四天才能到那儿!咱们今天去半沟子,那里有个对子房,关东姥爷留了人等咱们。”

  我累得腰都要断了,问他:“还有多远能到半沟子?”

  赵大瞎子说:“不远了,天黑前准能到!这地方晚上不安全,有野猪!”

  我吓了一跳,不敢喊累,在山里紧赶慢赶,脚丫子都磨破了一层皮,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半沟子。

  半山坡上有个对子房。说是房子,其实只是在半山坡上简单支起来的窝棚,还特别小,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条件虽然简陋,但是在这深山老林里,能有个睡觉的地方就不错了,你还想要啥?

  深山老林里,常有猎人搭建的对子房。这里是猎人的大本营。对子房房门不上锁,用一根木棍别上,任何过路人都可以随时推开门,进入吃住。屋子里挂着风干肉、米、面、酒,过路人可以随便吃,但是不能动屋里的皮草和草药。

  过路人吃饱喝足后,在临走时,也会将身上的食物留下一些,给其他人用。这对子房,分明就是大山里的诺亚方舟!

  对子房外,蹲着一个干巴老头,等我们走近了,他站起来,使劲朝我们招手,呵呵笑着。

  赵大瞎子顿住了:“操,咋是这老家伙?!”

  我问:“你认识他?”

  他在地下啐了一口:“他叫老绝户,打绝户猎的,关东姥爷咋找了这样一个人?!”

  老绝户见我们来,很高兴,老远迎出来,接过我们的行李。赵大瞎子却不给他行李,横着身擦过去了。

  东家和白朗还好,跟老人打了个招呼,放下行李。老人端出一个水盆,给我们洗脸洗手,让我们坐下休息。

  赵大瞎子有气,他粗声粗气说着,地方不够住,他得再搭个棚子,去外面砍几棵树去!

  东家挥挥手,让他去了。过了一会儿,东家也跟老人打了个招呼,说带着白朗去周边转转去。

  这里就只剩下我和山魈。他扭头看了看我。我讨好地朝他笑笑,他却麻木地转过头去,不再理我。

  嘿,还真他娘的是个怪胎!

  老子偏不信邪,偏要和他扯话,扯了几句,见他不回话,只好讪讪地走开,去帮老绝户烧火。

  老绝户很高兴,他一面烧火烧水,一面絮絮叨叨跟我说话。

  他告诉了我许多上山的规矩:不能坐树墩子,因为树墩是山神爷的座位;不能伐沟子里的大树,那是母树,要繁殖其他小树;不能说不吉利的话,特别是一些敏感字眼;遇到缠着红布条的老树要跪拜,那是树仙;打猎时,坟头上的猎物不要打,繁殖期的母猎物也不能打,不然就出不了山。

  他说话漏风,我也听不大懂,不一会儿就哈欠连连,他才停下嘴,让我去对子房里拿块腊肉。对子房里,挂着好多狼皮,看起来鼓鼓囊囊的。我按了按,那墙上的狼皮竟然有好几层。这可奇怪了,狼皮又不值钱,他打那么多狼干吗?

  四下里看看,桌上有一瓶酒,瓶子造型很古怪,里面泡着一株小胳膊粗的人参,人参下还盘着一条花蛇,蛇头上昂,像是还活着。

  早听说猎人喜欢把人参泡在酒中,这样不仅可以长久保存人参,酒也成了参酒,常喝能延年益寿。也有人将蛇泡在酒中,可以治疗风湿病。这人参和蛇一起泡在酒中,还真没听说过。拿起酒瓶子晃了一下,那蛇头竟然摇晃了一下,身子微微转了过去。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瓶子放下,这老绝户真是够变态,竟然放进去一条活蛇!

  我不敢多待,从梁上取下几块腊肉,给他拿了回去,他见我回来,又给我絮絮叨叨讲起老辈们打猎的苦。

  他说:“唉!这打猎可是门苦活。百家饭养手艺人,累断腿的猎人,干不了的渔夫。猎人上山打猎,不能骑马,狼会把马给吃了。不管多远的路,都只能靠两条腿,啥危险都能撞上。冬天冷啊,白毛风一吹,能冷到零下四十摄氏度。窝头冻得像铁一样硬,只能用钢锯锯开,在嘴里慢慢化开,才能咽进去。皮帽子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戴好,不然漏进去一丝风,回来一看,耳朵早被冻成了冰坨子,拿手一扒拉,啪一下就掉啦!

  “夏天又太热,三十多摄氏度的高温,还得穿着厚衣服。没办法,山里蚊子多,还带毒。随便叮你一口,身上马上鼓起来瓶盖那么大的疙瘩,再用手挠几下,能肿到碗口大。有人被蚊子叮了几下,没注意,结果半路上发病,人还没抬出山,就口吐白沫死啦!

  “唉,那时候,咱们的枪也不行,土枪,后坐力大,干巴巴放一枪,脸被枪托子打得肿老高,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现在吧,啥都有了,有汽油、帐子、白酒、好枪,可是娃娃们又死活不愿意进山了。你说,你说,唉,狩猎这一行,到今天是不是彻底完蛋啦!”

  老人说起话来,一口一个叹息,摇着头,看起来像个老夫子,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我忍不住问他:“您说按照山里的规矩,是不是不能把猎物打绝?”

  老人说:“嗯。山神姥爷不让打完,打男不打女,打老不打小,一窝动物,也不能打绝,得留一对公母做种。”

  我好奇地问他:“那为啥赵大瞎子说你打绝户猎?”

  老人说:“我不是都打绝户猎。我只打狼的绝户!”

  我不解:“那是为啥?”

  老人猛地一怔,手上一使劲,啪一下把手里的一截树枝掰断了,树枝深深扎进他的肉里,他浑然不觉,恶狠狠地说:“狼这邪乎东西,都该死!死绝!”

  他的样子有些狰狞,我也有点害怕,忙找了个借口,去找赵大瞎子。

  赵大瞎子说是去砍树,其实就坐在下面一个坡地上闷头抽烟,看我过去,也递给我一支烟,还有些气哼哼的。

  我跟着坐下,说:“操,跟个老头也至于生气?”

  赵大瞎子一脸愤慨:“你不懂!”

  他气哼哼地给我解释,猎人的规矩是打猎不能打绝。要是陷阱里逮住了一大家子猎物,要先放走一对公母做种。但是老绝户偏不,他打狼从不留后,不管多小的,统统剥了皮一锅煮。他打狼,扒开狼窟,掏出狼崽子,当场就摔死,弄得山上的母狼整宿整宿嚎,可没少祸害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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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3-23 10:34: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9章 进山第一夜(9)



  我也有些好奇,问他为啥这样干。

  赵大瞎子说,搞不懂,这老头做事情很古怪,无儿无女,一个人住在大山上,靠打猎为生,柴米油盐都靠打来的皮子换。他不仅下绝户套,还爱挖狼的绝户窟。挖绝户窟,就是守在狼窟旁,先打死两头大狼,然后往狼窟里烧火,用浓烟把狼崽子给熏出来,然后当场在地下摔死。

  “狼这东西邪门,一般人都不敢打绝它,它们会报复,你没听白朗说?敢打绝户狼的,多是与狼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猎人,而且无儿无女,反正都是绝户了,还怕什么?!干他娘的?!老绝户打绝户狼,甚至能在三九天里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饿上两天一宿,就为了把一大窝狼杀绝了,你说他变态不变态?!”

  我有些好奇,问:“他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那么怪?”

  赵大瞎子想了想,说:“这个还真他娘的不知道!估计是关外跑出来的盲流吧!反正从俺第一次来这儿,他就在这里了。谁知道呢,说不定跟关东姥爷一起来的呢!”

  我有点吃惊:“这样说,他不也一百岁啦?!”

  赵大瞎子不以为然:“哼,一百岁,俺看他能活一千岁,活成老王八犊子!”这是在骂人了。我看着赵大瞎子义愤填膺的样子,也有点好笑,硬拽着他回去了。

  白朗打了点野味,有三只野鸡、一只野兔,老绝户把一挂熏得黑黑的腊肉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又弄了一大桶自己酿造的苞米酒,我们几个围着篝火,痛痛快快吃了顿野味。

  吃完饭,赵大瞎子招呼着小山子,伐倒了几棵白桦树,把去掉枝叶的树干并排铺在地上,搭了个白桦木地铺,又用斧子在大树干上下砍出一道大约二米长的直缝,沿着缝揭下来整块的树皮。树皮有半公分左右厚,软乎乎的,还防潮,铺在了地铺上,上面再垫上一层厚厚的乌拉草,这就成了一个天然的带着树木清香味的软床。白桦木床旁,又点了几堆篝火,篝火里结结实实压了几根大木头,火一晚上都不灭,既暖和,又安全。

  在这莽莽的大山里,吃着绝对正宗的野味,躺在白桦树皮做成的床铺上,闻着周围新鲜的丛林味道,感受着冷冽的空气,这种刺激的沉静的感觉,相信我一辈子也忘不掉。

  我枕着双手,看着墨绿色的天空,感受着原始森林独特的气息,揶揄赵大瞎子:“不对呀,瞎子,你不是说这些野味是绝户套套的吗?你应该饿着肚子不吃才对!我看你怎么吃了不少?”

  赵大瞎子也很兴奋,说:“俺这次主要吃的野猪肉,绝户套套不到野猪!操他娘的,这大山里的野猪肉有劲道!酒也好!”

  他和我并排躺下,嘴里嚼了根甘草,兴致勃勃跟我吹起了大牛。

  “有一年,俺在山上放鹰,你猜俺遇到了啥?”

  “啥?”我在那看着渐渐变黑的天空发呆。

  “天鹅!”

  我撇撇嘴,顺口说:“就你这癞蛤蟆,还能遇到天鹅?”

  赵大瞎子梗起脖子,一下坐直了身子,说:“咋?!告诉你,俺真见到了一整群天鹅!”

  他絮絮叨叨跟我讲起来:“你别看这天鹅在水里游来游去,那话怎么说呢,像个大家闺秀!其实吧,这家伙一离开水,就变成了傻娘们儿!这天鹅要飞上天,那可就难为死了。它要在地上助跑好一会儿,两只翅膀扑腾扑腾拍打着地面,好半天才能飞起来。

  “打天鹅其实很简单,你瞅准它飞的方向,提前在草棵子里藏着,等天鹅刚飞到梁头那么高,你站起来,瞄准了。这时候天鹅正在起飞,它不能很快变速,又不能变方向,瞄准了一枪下去,它就歪着脖子掉下来了。”

  我说:“你小子不会真吃天鹅肉了吧?”

  赵大瞎子嘿嘿笑着,说:“那哪能呢!咱不像老毛子,看什么天鹅舞,可不能丧了良心啊!要是真吃了天鹅,那可不真成了癞蛤蟆啦!”

  我看着美滋滋的赵大瞎子,问他:“瞎子,你为什么驯鹰?”

  他说:“为啥?俺们祖上传下来的驯鹰,可不能在俺手上断了根!等俺以后娶了媳妇,生了娃,他也得学。不学?那他可少不了一顿好打!”

  我哈哈大笑,问他:“咱们这也算进了大兴安岭了,不知道前面有啥好玩的?”

  赵大瞎子却拿起了架子,眯着眼说:“大兴安岭好玩不?那敢情!”乘着酒兴,给我结结实实上了一课。

  他说,大兴安岭,差不多算是中国最后一块原始森林了。

  这片原始森林有多大?

  俺听他们说,差不多有一个浙江省那么大。

  那家伙,冷!

  大兴安岭一年有八个月是冬季,零下三四十摄氏度是常事。有一年,冷到零下五十多摄氏度,好多松树都冻死啦!那疙瘩,九月就开始下大雪,十月就能大雪封山。大雪天,山上到处都是大烟泡,人陷进雪窝子里,能陷进去几米深,喊都喊不出来声音,没一会儿就憋死了。这天气,外面零下三十多摄氏度,屋里烧着大坑,暖烘烘的,门一关,附着的水汽立刻结冰,得用脚使劲踹才能踹开。

  冬天要吃水,就去河边刨几块冰,用麻袋装回来,用火化开吃。

  那么冷的天,谁敢上山?只有营地鬼子才敢进山挣命。他们进去干啥?

  伐木!你还别说,大冷天的,倒是好伐木。天冷,木头脆,用大锯一伐就伐倒了,卸掉枝叶,使劲往下一推,顺着雪地就滚到山脚下了。

  也是因为天冷,老林子里的树长得慢,像铁块那么硬,敲起来梆梆响。

  樟子松、落叶松、白桦,长了好几百年,有的老树有一间屋子那么粗。鄂伦春一个猎人去打猎,发现了一棵被虫子蛀空的大树。那树有多粗?那哥们钻进树洞里,用斧子修理了一下,让驯鹿驮着东西,全家几口人搬进树洞里住了一冬天!”

  我惊道:“我操,那树得有多大?!”

  赵大瞎子说:“哼,大啦!不过那里只能住一冬天,开了春就不行了。黑瞎子睡醒了,爱钻树洞,它钻进去,就把人给吃啦!”

  我问:“听说人遇到黑瞎子装死就没事,它不吃死人肉?”

  赵大瞎子说:“这是放屁!俺就看过黑瞎子吃死人,它吃之前,还得先用

  屁股朝死人身上坐一下,肠子都给压出来啦!”

  我吃惊地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赵大瞎子接着说:“老林子里,啥玩意儿没有?木耳、榛蘑、猴头、榛子、松籽。还有浆果,黑加仑、越桔、稠李子、山丁子,有人赶着大车,在山上可劲采,采上几大车都采不完。

  “大兴安岭不光有山,还有水,有一座山,就有一条沟,甘河、额木尔河、多布库尔河……到处是水,鱼多!哈,那些个大鱼,哲罗鱼、细鳞鱼,多大的都有!”

  我听得眼都直了,问他:“有野兽没?”

  赵大瞎子说:“咋没有?!犴大犴,飞龙,沙半斤(即沙斑鸡),狗熊,东北虎,狼,野猪群,狍子!其实吧,俺们大山里的东西,还是顶数狍子肉最好吃,还有就是飞龙,肉嫩!狍子肉土腥味不重,肉还细。野猪肉、黑瞎子、还有狼肉土腥味太重,没法吃!特别是狼,要吊在水井里,拔一夜,才能把臊气拔出来!”

  我问他:“那老林子里啥最危险,老虎吗?”

  他说:“哪能呢!老林子里危险多了,毒蛇、野蜂、毒蚊子,还有山魈!”

  他说到山魈时,有些不自在,眼神往四面梭了一下,看看东家他们在另外一边的篝火旁小声说话,声音赶紧低了下来。

  我来了精神:“你说的山魈是山鬼吗?那玩意儿还真有?”

  赵大瞎子给我做了个“嘘”的手势,警惕地看看左右,说:“我的亲爷爷,你他娘的千万小声点,让东家听到,非打死咱们!”

  我小声问他:“操,咋了?”

  赵大瞎子说:“慢慢儿你就知道了,这会儿他们不在,咱们小点声说。”

  他说:“俺跟你说,这大山里真有山魈!俺小的时候,屯子里二蛋上山挖猪草,就被山魈逮走啦!屯子里的壮劳力点了火把寻摸了一晚上,才在一个山洞里寻着。那孩子都给吓傻了,话都说不出来,后来掰开他的嘴一看,里面尽是蚯蚓、螺蛳,那孩子还说山魈给他吃的是鸡腿。后来回家后,足足发了半个月高烧!”

  我惊道:“看来山魈对小孩还挺不错嘛,我还以为它吃人呢!”

  赵大瞎子咧了咧嘴,说:“咋不吃?!俺们在山上打猎时,就见过小孩被挂在树上,鼻子、嘴巴都被泥给封住了,这就是山魈捉的人食!”

  我大叫道:“操,还真吃人?!”

  赵大瞎子一把捂住我的嘴,说道:“我的亲爷,你他娘小声点,别被那个祸害给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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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3-23 10:34: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0章 进山第一夜(10)



  我问他:“到底怎么了?”

  赵大瞎子压低声音说:“这次跟咱们一起出来的那个人,俺们私下里就叫他山魈。”

  我好奇问:“山魈?为啥这样叫他?”

  赵大瞎子低声说:“操,他是被狼养大的,你说不是山魈是啥?”

  我大吃一惊:“你说的当真?他是狼养大的?!”

  赵大瞎子压低了声音跟我说,来之前他专门打听了一下,有人知道他的底细。他家也是东北山区的,大山深处,野物多,狼最多。那时候,刚解放,政府敲锣打鼓,号召大家战天斗地,上山掏狼崽子灭狼群,下山炸山挖水库。谁也没曾想,就在壮劳力上山后,一伙狼瞅准时间从山上窜下来,袭击了村子。等那些劳力接到信儿赶回来时,狼群已经咬死了十几个人,还把几个小孩叼进了山里。事情闹大了,当地驻军派了一个团,上山彻底消灭了狼群,又拉网巡山,最后只找到几个狼窝,窝里散落了不少人骨头。

  都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想七八年后,猎人在山上打围,围住了一群野狼。那狼群里竟有个孩子,也跟在大狼身后,龇牙咧嘴,对人又扑又咬。后来猎人们费了牛劲,才将他给按住,发现竟是个七八岁的孩子。那时候这孩子浑身都长出了黑毛,吃生肉,也不会说人话,只会呜呜地叫,看起来活脱脱就是只小狼崽子。

  那次狼患之后,好多失去孩子的人家纷纷搬离了这个伤心地,失去了音讯,这个孩子是谁家丢的,也已经无处寻访。猎人们将孩子带下山,锁在屋子里,烧开滚水,硬把他一身狼毛刮干净了,让他重新做回个人。这孩子后来虽然也学会了说话、写字,但还是脱不了野性,成天往山上跑,后来不知道怎么被东家看见,带去了狩猎场。

  我听赵大瞎子说完,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有点不相信,说:“你就扯谎吧,我看人家比你白净,你小子黑乎乎的,倒像只大山魈!”

  赵大瞎子急了,说:“千真万确,这个是东家亲自说的!”

  我撇撇嘴:“扯淡!这样的机密事情,东家会告诉你?”

  赵大瞎子急得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说:“那还不是因为我撞见……”他犹豫着,又不说了。

  我故意激他:“操,你小子就可劲忽悠吧!你丫莫非被母山魈堵在过窝里,才那么肯定!”

  赵大瞎子脖子梗着,脸涨得通红,气哼哼坐下,说:“撞见什么你不用管,反正你知道这是真事就好了!”

  我见他这样,心想赵大瞎子八成撞见了什么事情,是东家不让对外说。

  看来这事情八成是真的,不然依他的脾气,我这样一激他,早将他祖坟里的那点事都刨出来了。

  我换个话题问赵大瞎子:“东家这次怎么把他带来了?”

  赵大瞎子眼神闪烁:“那谁知道,指不定大兴安岭也有山魈呗!”

  我说:“扯淡!”一边狠狠吸着烟,看着渐渐变黑的天空,一边大口大口呼吸着大山中充满松木香的清新空气,看着碧空如洗的天空、闪烁的星星。

  突然,树林中闪过一点亮光。

  我一骨碌爬起来:“有人!”

  赵大瞎子也看过去:“有人?谁?!”

  我给他指着,树林中闪过一点光,接着又熄灭了,然后又出现了,绿莹莹的光点在树林中游动着,像是有几只萤火虫,在黑暗中游移着。

  我说:“是不是萤火虫?”

  赵大瞎子朝我咧了咧嘴,说:“屁萤火虫,张三来啦。”

  “张三?”我一愣。

  赵大瞎子给我解释,解放前,猎人管狼叫张三。那时候生活条件不好,又没啥避孕措施,好多人稀里糊涂生下孩子,养不起,就趁黑丢在山上,都让狼吃了。狼吃活的婴孩吃惯了,连死婴都不吃。

  “张三不吃死孩子肉,都他奶奶的是活人惯的!”赵大瞎子忿忿然。

  我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了,坐起来:“狼?!我操,咱们身边竟然有狼?!”

  他安慰我:“没事,大兴安岭啥都少了,就狼多!狼是大山里的虱,咋能没狼?”

  我还是有些紧张:“这些狼晚上会不会过来……吃人?”

  赵大瞎子咧嘴笑了起来,说:“放心吧,它们不会过来,怕火!俺们从前在山里放鹰,在大山里头,那狼群围着火堆嚎叫一晚上,都不敢过来!再说了,今天晚上俺们几个会守夜,你就放心大胆地睡觉吧!”

  看着周围绿莹莹的狼眼,我还是有些紧张,往篝火里又丢了几块大木头。

  四处看看,白朗正在跟东家坐在篝火旁小声说话,见我看他,给我咧嘴一笑。我也渐渐安心了,重新躺下,听着木头在火中噼里啪啦的声响,晚归的鸟儿焦躁地叫着,草丛中虫子稀稀疏疏地吟唱,远处偶尔“啪嗒”掉下来一根树枝,更显得大山宁静深幽。我渐渐进入了梦乡。

  后半夜,温度降下来,越睡越冷,身子缩成了一团,迷迷瞪瞪的,就听到旁边一阵呼啸,像刮了一阵风,还有动物哀嚎,白桦木床板咯吱咯吱地响。

  我翻了个身,想起来看看,却被人捂住了嘴,冷冷地说:“别动!”

  我吓了一跳,睡意全无,挣扎着掰那人的手,却发现捂住我嘴的竟是那个叫山魈的年轻人。我第一个念头是,坏了,这小子知道我得知他的身份,要杀我灭口。不过也不对呀,这事赵大瞎子他们都知道,也不算啥秘密,有啥好灭口的?

  我边掰他的手,边给他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声张。他慢慢松开手,压低声音说:“别说话,周围都是狼。”

  赶紧爬起来,四下里一看,床铺上空荡荡的,赵大瞎子他们不知道去了哪儿。还有几堆火没熄,火焰明显小了许多,几根大木头噼噼啪啪地烧着,偶尔迸出来几颗火星。

  “山魈刚才说的啥?狼?”往远处看看,林间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雾,白雾弥漫,黑暗中到处一盏盏绿莹莹的小灯,忽明忽暗的,四处游走。山风吹过,身上有点冷,我打了个喷嚏,把身子裹紧了,脑袋还有点懵懵懂懂的,想着自己是不是到了萤火虫森林,怎么到处都是萤火虫?

  想了半天,才明白,那些不是萤火虫,都是狼眼,怎么会有那么多狼?!

  我小声问山魈:“咋来了那么多狼?”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说:“不知道。”

  我心急如焚,又问他:“东家他们呢?”

  他还是说:“不知道。”

  我简直要发狂了,这家伙一问三不知,他娘的要他有什么用?!东家他们到底去哪了?老子这里连一杆枪也没有,待会儿狼群要是攻进来怎么办?

  看看旁边有根烧火棍,我想捡过来自卫,山魈却阻止了我,冷静地说:“别动。周围有几十头狼,你一动,露出破绽,它们就全扑过来了。”

  我一听这里潜伏了那么多狼,冷汗都下来了,两条腿止不住发抖,说话声音都发颤:“这……这可……咋办?”

  看着黑黝黝的树林子,一棵棵合抱粗的大树,想着树底下也许都趴着一匹匹穷凶极恶的狼,身子抖成了筛子,差点从白桦木铺上摔下来。

  山魈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有些忧伤地说:“别怕……狼其实也很可怜……”

  我猛然想起赵大瞎子跟我讲过,山魈当年的村庄遭了狼患,他家人被狼吃了,他是被狼养大的。这样说,他会不会和狼有种特殊关系,比如说能与狼沟通什么的?

  我试探着问他:“这狼群咋会突然来这儿?”

  山魈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它们也不知道。”

  我说:“它们?”

  山魈说:“就是狼。”

  我心中一阵狂喜,这小子果然能和狼沟通,让他跟狼大爷们好好说说,只要它们愿意撤军,回头我给它们多烧香贡猪头都行!

  我赶紧问:“那它们过来干啥?”

  山魈说:“是头狼让它们过来的。”

  “头狼?”我一愣,狼这东西喜欢成群结队作战,据说许多大狼群中都会有头狼。头狼不仅带着狼群搏杀熊、虎,争夺地盘,甚至还能运用简单的战术,指挥狼群军团作战,非常厉害。难道说,我们这次不幸撞到了枪口上,竟然遇到了头狼带领的大狼群?

  我着急地问:“它们会不会吃咱们?”

  山魈说:“应该不会。这群狼有点奇怪,它们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好奇地问:“东西,什么东西?”

  山魈摇摇头:“不知道。”

  听山魈这样一说,我渐渐放心了,想着这群狼也许就是过路的,或者是丢了什么东西,有山魈这样的狼亲戚在,我还怕什么?当时高兴得直想哼小曲,恨不得躺下来再睡一觉,又不敢,想和山魈聊聊闲天吧,又怕自己管不住这张嘴,万一不小心扯到他的离奇身世,惹恼了他,别把我丢到外面喂狼。才这样想着,森林里突然传来几声狼嚎,声音短促有力,震得树叶都哗哗直响,吓得我一下子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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