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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小白杨

《卜王之王》(上)--竹林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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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8 16:57:32 | 显示全部楼层
  章三 情结(上)

  蓝灵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光线昏暗,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十字路口,路灯都已熄灭,红绿灯也已废弃不用。无数大大小小的车辆停在马路中央,像一长溜死去的甲壳虫,黑压压堵满了路口。她有些诧异,轻轻走近一辆小汽车,却发现窗子上没有玻璃,往里面探头一看,没有司机没有乘客。她心里不禁一惊。这时,一阵风从大街上吹过,巨大的钟声忽然响起。

  这是教堂的钟声,这声音她听过。她回过头,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冰冷僵硬的汽车,走向钟声传来的方向。夜色缓慢后退,空旷和冷清包围着她。她瞥一眼旁边的指示路牌,觉得熟悉而又陌生。她越发觉得这是一个死去的城市,这种死亡的感觉让她无比悲凉。抬头,黑云覆盖的天空没有星星,天空下只有一座座黑糊糊的楼房,高低错落,此起彼伏。没有人,也没有光,只有钟声在响。

  她打了一个哆嗦。

  沿着马路一直向前,从一个个翻倒的垃圾桶旁经过,她很快来到了一座教堂门前。她停下来,钟声却也停下来。教堂的大门忽然无声无息地敞开。她抬头往门里观看,竟发现里面灯火辉煌,似乎在进行一个盛大的舞会,不,是一场婚礼。她看到穿着礼服的新郎牵着新娘的手从台上缓缓走下来,从无数亲友中间穿过,一直走向礼堂大门,一直走向她。

  没有声音。一切都安静得可怕,活像一幕欢乐的哑剧。她睁大眼睛看着缓缓走过来的新郎新娘,极力辨认他们的面貌。很快,她无比惊讶地认出了徐沫影,也认出了她自己。

  她瞠目结舌,发不出任何声音。那穿着礼服的青年有着她无比熟悉的黑红的脸膛,而那身着婚纱的女子笑得那么甜美幸福,不是她自己又是谁?可她却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切,发不出声说不出话。她努力往前迈步却抬不动脚,两只脚好像牢牢钉在了马路上。她焦急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切,心底的悲伤涌动如潮,眼泪无助地流了下来。

  这时她忽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这荒凉的城市上空回荡,那声音冰冷而低沉:"是你死了,还是这人世死了?"

  她脑中一阵慌乱,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那声音继续问道:"是你死了,还是这人世死了?是你死了,还是这人世死了?……"

  那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严厉。她痛苦地伸出双手试图捂住耳朵,拼命地摇头并在心里呐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突然醒过来。睁开眼睛,窗前的台灯还亮着。她满头大汗。

  大厅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有人轻轻敲了敲她的房门。她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鞋子下了床,轻轻地问道:"是微云吗?"

  "不,灵姐姐是我。你做恶梦了吗?我听到你在喊什么。"

  听声音她知道,这是小蝶,那个身世凄惨却乖巧可爱的孩子。以往每次做恶梦都是微云过来敲门,进来陪着她聊一会儿,现在却是这个孩子。她走过去开了门,对门外的女孩说道:"我没事,你去睡吧。"

  小蝶对她甜甜地一笑:"灵姐姐,那我回屋去啦。"

  "去吧,乖!"蓝灵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在她背上若有若无的拍了拍。女孩转过身,返回房间关上了门。

  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饮料,打开喝了两口,在大厅里环视一周,她忽然觉得很不对劲儿。微云一向细心,睡觉都会把门锁紧的,可是为什么今晚门竟然敞开着?

  她快步走过去,低声叫了一声"微云"。没有回应。然后她进屋打开了灯,愕然发现床是空的。被褥整整齐齐,看得出今晚根本没被动过。

  几分钟之后,她推开门下了楼。

  她走到小区门口,便听到了柳微云和徐沫影两个人的对话。两个人声音很轻,但是马路很安静。她的心里针扎似地一痛。

  声音越来越近,看样子他们要回来了。蓝灵慌慌张张地又逃回了楼里,上了楼进了屋,把自己扔在床上,很想哭,却发现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没多久,门轻轻地有了些响动,大厅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她知道是微云回来了。她咬了咬嘴唇,从床上站起来推门走进客厅。

  不期然四目相对,柳微云微微愣了一下,轻声问道:"灵儿怎么了?还没睡?"

  "我做了个恶梦,睡不着了,想跟你聊一会儿。"蓝灵说道。

  柳微云淡淡地点了点头:"那就来我房间吧!"

  两个女孩进了柳微云的房间,打开了灯。蓝灵忽然问道:"微云,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柳微云带上门,正伸手去开空调,听到蓝灵的问话便答道:"没有,就是最近有点累。"

  "不对,你有心事瞒着我。"蓝灵声音虽轻,却显得倔强而生硬。

  柳微云看了看她,似乎恍然明白了什么,淡淡地说道:"我刚才出去,是有些问题想跟沫影商量一下。"

  "那为什么非要在夜里?为什么要背着我?难道不能让我知道吗?"蓝灵的情绪有些失控,她觉得柳微云伤害了她背叛了她。问完了一连串的问题,她看着仍然一脸平静的柳微云,又低声问道:"微云,你真的喜欢沫影吗?"

  柳微云摇了摇头:"一个在感情上反反覆覆优柔寡断的人,并不讨人喜欢。"

  蓝灵愕然一愣:"真的?你真这么想?"

  柳微云点了点头,继续解释道:"我找他只是交流一下有关诅咒的新发现,看能不能理清脉络,找到诅咒的根源在哪。真的,我从来不骗你。我知道你喜欢他,你不惜一切代价地喜欢他,但你要想清楚,他对待感情的态度未必可靠。"

  听柳微云这么说,蓝灵的情绪迅速地缓和下来:"我只是想跟他在一起。"

  柳微云静静地望了她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知道该不该恭喜你,或许你该准备嫁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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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8 16:58:58 | 显示全部楼层
 章三 情结(下)

  徐沫影心思烦乱。就在刚才,柳微云再一次劝说他接受蓝灵。他答应说仔细考虑一下。送柳微云上了楼,他转身边思索边往回走,忽然想起淳风墓中那几个朱红色的小字:女人当戒。

  

  从墓中的两处专门设给他的机关来看,那四个字无疑是写给他的,意思十分明了,就是提醒他要小心身边的女人。这更加证实,他目前所经历的疑云重重的感情必是有人故意设下的一个圈套,为的是搅乱他的心。而这圈套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就是浅月的死和碧凝的出现。当他渐渐爱上另一个女孩,碧凝的出现带给他浅月复活的假象,让他抛弃少雪,再次陷入迷惘。一定是这样。

  

  碧凝的身份不明不白,还跟那神秘的白衣女人同住,接近他肯定不怀好意。柳微云被父亲赶下山来找自己,也是有意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棋子,只可惜她心思清明,并不喜欢自己。起码她一直否认曾经喜欢过自己。

  

  徐沫影隐约觉得有几分遗憾,但这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她保持着理智,能帮自己解开这纷乱的局面。而且他实在不想再伤害任何女孩。曾围绕在身边的五个女孩子,如今唯一没有受到伤害的,只有她了。想到这,他很欣慰。

  

  柳微云说,接受蓝灵就给这段感情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彻底脱出这个感情的乱局。徐沫影也觉得有道理,因为总是犹疑不定,必然会继续给其他人带来伤害。而蓝灵,是被他伤得最深的女孩,看得出她还一直深爱着自己,也只有她像飞蛾投火一样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走上楼梯的时候他想,他实在没有理由不爱她。她漂亮,干练,对自己义无反顾地爱着,从这几点上说,她跟浅月一样。只是浅月死了,给他留下了永远的遗憾和痛苦。现在,他很想接受她,很想补偿她,但是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忽然觉得一阵莫名其妙的烦躁不安。

  那就明天再想吧,睡觉。

  ---

  第二天中午,蓝灵和柳微云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邀请徐沫影和林子红过去吃饭,加上小蝶,五个人围坐在桌子旁边。把小蝶交给柳微云之后,徐沫影这是第一次见到她。她穿上了一套崭新的连衣裙,梳起了两条小辫子,干干净净的样子十分可爱。小女孩坐在徐沫影身边,哥哥长哥哥短叫得格外亲热。坐在徐沫影另一边的则是蓝灵,默不作声地给他不断地夹菜。

  见柳微云情绪好了很多,林子红便迫不及待地向她询问《卜易天书》的事情。

  柳微云淡淡地答道:"那是我父亲的书,我小时候偷偷看过一点,只是翻了不多的几页,没有看到精髓。"

  蓝灵禁不住问道:"人都说柳湘公没有天书不会化气,难道传说是假的?"

  柳微云便又向两个人解释了一遍。林子红看书心切,急忙问道:"湘公现在在哪?柳小姐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他?"

  柳微云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徐沫影。徐沫影放下筷子,转头对林子红说道:"是这样,湘公他就隐居在罗浮山,离万易节开会的地方很近。我们正好有点事情想过去请教他,要去那就同路去吧!"

  "什么?他就在罗浮山?"林子红听完不禁惊叫出声。

  蓝灵也惊讶地问道:"是不是我们见过的那个老人?"

  徐柳二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柳微云说道:"他隐居避世多年,自然不想暴露身份,所以对你们隐瞒了真相。我们这次有急事想跟他问清楚,看林先生也很着急,不如大家今天收拾一下,明天就去一趟罗浮山。"

  刚从那回来便又要飞回去,林子红无奈地一笑:"好吧,希望老爷子别给我闭门羹吃,柳小姐一定要帮我多说几句好话,好让你老爸肯把书借我看看,我可是千辛万苦地找了很多年啦!"

  "嗯,我会尽力。"柳微云转过去问蓝灵:"灵儿你呢?跟不跟我们一起去?"

  蓝灵怔了怔,低头夹了菜放进徐沫影碗里,轻声说道:"沫影去哪,我就去哪。"

  徐沫影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拿起筷子也夹了菜放进蓝灵碗里,说道:"别光给我夹菜,你自己也吃,多吃点。"

  林子红和柳微云全当没看见,低头吃饭。小蝶眨巴了两下眼睛,用清脆的声音问道:"灵姐姐和哥哥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人小鬼大啊,这你都看得出来。"林子红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咱们吃咱们的,别打扰他们俩谈情说爱。"

  ---

  第三天的上午,五个人坐上飞机飞离了北京。小蝶不乐意一个人留下来,微云只好把她也带上。小女孩还从没坐过飞机,也从没去南方旅游过,这次也有意带她去玩一玩。

  但是徐柳两人一点都没有旅游的心情,太多的谜团将他们重重围困。这一次去罗浮山见柳湘公,不知道老人肯不肯说出事情的真相,也不知道真相后面到底隐藏着什么。

  心事最重的莫过于柳微云。虽然她因母亲的离去而有些恨自己的父亲,但她无法接受父亲参与诅咒的事实。杀了这么多人,包括蓝灵的爷爷、徐沫影的爷爷、赵先生的父亲,还有出版社那么多人,这究竟是为什么?无论怎样,在她早年的印象中,父亲都是个低调随和的人,绝不应该狂乱嗜杀。

  或许在那白衣女人的背后,诅咒的背后,感情乱局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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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8 16:59:16 | 显示全部楼层
  章四 宗师(上)

  下午,柳微云走在罗浮山的山路上,感觉每一个山巅每一棵树都挂着自己的眷念和回想。二十年的光阴停留在这里,平淡却温馨如水。虽然离开了不到一年,却在回忆中温习了无数遍。这风,这树,这山,这石,这陪伴她从小到大的飞鸟和森林。

  还有父亲。虽然母亲的离去让她对父亲不满,虽然她最终在一气之下不告而别,但淡淡的牵挂在她心里日夜飘浮,就像清风细雨中的水上浮萍,它轻盈它细小,但它从未沉没,一直带着葱郁的生机。

  也许之前还对父亲对母亲的背叛耿耿于怀,但如今柳微云的心里,只剩下疑虑和担忧。这诅咒的谜团,牵涉到无数人的生命,显然远比父母之间的感情更为重要。这次她一定要向父亲原原本本地问个明白。

  山路急转,小屋乍现。半年多了,那个小院落并没有任何变化,它还默默地伏在山路尽头,仿佛等待离去的孩子归来。看见了小屋,柳微云心里禁不住有几分激动,但她的脸色依然平淡如常。

  几个人都紧紧跟在身后。徐沫影、蓝灵、林子红和小蝶,还有蓝灵怀里那只昏昏欲睡的小蓝猫。一路上,小蝶好奇地看着这山间的一切,不断地询问这是什么树那是什么花,徐沫影和蓝灵自小生长在北方,所知有限,林子红却对这山间草木十分熟悉,不厌其烦地讲给小女孩听。

  山路尽头,柴门半掩。两个小男孩手里各自拿着一本书,推开门跳出来,上下打量了众人几眼。正是柳蒙和柳涣。由于徐沫影和蓝灵前几天刚刚来过,两个小孩还有印象,一眼就把两人认了出来。柳蒙欢叫一声,向徐沫影问道:"哥哥,你不是又迷路了吧?"

  "当然不是,"徐沫影笑了笑,伸手一指柳微云,"你看这是谁?"

  柳蒙柳涣都把目光投向柳微云,看了看,却各自摇了摇头。他们是在柳微云下山之后才上了山,之前并没见过她,因此不认得。

  柳微云早就听徐沫影讲到过这两个孩子,知道他们是哥哥的儿子,这时见了,看他们长得活泼可爱充满灵气,也是十分高兴,当下轻轻问道:"你们就是蒙蒙和涣涣吧?"

  "对,我叫柳蒙,他叫柳涣。是这位哥哥告诉你的吗?"柳蒙仰起头问道。

  柳涣静静地站在柳蒙背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微云看,忽然伸手把柳蒙往后拉了一把,说道:"她是姑姑。"

  众人都十分惊讶,所有目光都投向柳涣。

  "姑姑?"柳蒙看了一眼柳蒙,随即转头又望向柳微云,疑惑地问道:"你真的是姑姑?"

  柳微云重重地点了点头,俯下身,一手一个把他们揽在怀里,强压着心里的激动情绪说道:"是的,我就是你们的姑姑。"

  亲人相认的一幕,突如其来地在众人面前上演。不用说,柳涣之所以认出柳微云是谁,一定是在心里算过一卦。小小年纪就能在迅速地完成心算,长大了必然不同凡响。林子红悄悄地在徐沫影耳边说道:"这个孩子,十年后的造就肯定不比你差。"

  "比我强。"徐沫影淡淡地笑道。

  蓝灵也回身对两人说道:"涣涣的性格倒跟微云有点像,稳重内敛,蒙蒙这孩子活泼外向,倒是更讨人喜欢。"

  这时候,屋子里突然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蒙蒙,涣涣,快把客人都请进来吧!"

  这声音徐沫影和蓝灵听过,一定是柳湘公没错了。

  柳微云听到父亲的声音,一怔之间放开了手,两个孩子便从她怀抱里逃开,转身向屋里喊道:"爷爷,是姑姑回来了!"随后,柳蒙便亲热地拉起柳微云的手说道:"姑姑,咱们快进去,爷爷他就在屋里画符呢!"

  柳微云点了点头,转身对大家说道:"都进来吧!"

  柳涣把柴门推开了,众人都迈步进了院子,通过小路走向屋里。

  林子红不禁皱了皱眉头,对徐沫影低声问道:"里面真的是湘公?知道女儿回来了怎么也没什么反应?"

  徐沫影摇了摇头:"是湘公。他应该早料到女儿会回来。"

  门很窄,屋子里也窄,几个人鱼贯进了门,柳涣拉开爷爷屋子的门帘,转身招呼大家进去。徐沫影探头往里一看,发现柳湘公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面,手里正握着毛笔写着什么,可以看到桌上放着几张黄色的符纸,一盘红色的朱砂。

  "爸爸!"柳微云轻轻地迈步进门,站在父亲身后,唤了一声。

  "女儿回来啦。我刚刚泡了茶,碗橱里有茶杯,取出来先给客人们倒几杯茶喝。"老人头也不回,继续写着画着,说话的语气平静得出奇,好像女儿从未出过远门,好像女儿只是去了一趟林子采了一趟草药。

  "嗯。"柳微云默默地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从碗橱里拿出杯子,又走进门给大家一杯一杯地倒茶。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静静地看着,屋子里只剩下柳微云倒茶的声音。

  "都坐吧!"老人仍然没有回头,一面写一面问道:"小姑娘应该才八岁吧?"

  显然问的是小蝶。蓝灵俯下身在小蝶耳边说道:"爷爷问你话呢,快回答。"

  小蝶被屋子里安静的气氛吓住了,这时听到蓝灵的话,赶忙答道:"嗯,爷爷可以叫我小蝶,今年八岁。"

  老人呵呵地笑了笑:"好孩子,你很聪明,但是长大后千万不要过分执着于男欢女爱。蒙蒙,涣涣,带妹妹出去玩吧,今天的功课先放下,改日再补。"

  两个孩子答应一声,柳蒙便过来拉了小蝶的手说道:"走吧,我们带你去林子里捉鸟。"

  小蝶没大听懂老人的话,抬头看了看徐沫影,又看了看蓝灵,见蓝灵在向她点头示意,她便转过身,跟着柳蒙柳涣蹦蹦跳跳地出门去了。

  老人继续画符,画完一张之后又拿了一张继续画,画着画着便又问道:"年纪最长的这位先生,应该姓林吧,二木成林。"

  林子红赶紧答道:"前辈好本事,我叫林子红,这次上山专门拜见前辈,希望前辈能多多指点。"

  "你修为很好,但是很快会有一场劫难,不过没有性命危险。"

  众人都是一愣。林子红问道:"劫难在什么时候?为什么我没算到?"

  老人却不再回答,只是头也不抬继续画符。几个人也不敢打扰,都在床边上坐了,静静地等着。过了不大一会儿功夫,便听老人又说道:"这位姑娘,聪明灵慧,却坎坷多难,是姓刘还是姓蓝?"

  蓝灵见老人问到自己,忙起身答道:"我跟母姓,姓蓝,叫蓝灵。"

  话音刚落,老人的笔突然便从手中掉下来落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蓦地转过身,皱着眉头问道:"为什么偏要叫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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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8 16:59:25 | 显示全部楼层
  章四 宗师(下)

  老人突然的转身和语气间的疑虑都让在场的几个人颇感惊讶。在他们看来,蓝灵的名字平平常常,并没什么稀奇之处,不知道为什么会让老人有这么大的反应。

  蓝灵小心翼翼地问道:"伯伯是不是算到了什么?"

  老人摇了摇头,面色渐渐缓和下来,淡淡地说道:"这取名用字是有讲究的,每个字都有不同属性,会对人命八字五行进行补充,这是取名的原则。但有些字力量较大,必须谨慎使用,比如易经卦名,对人命影响比一般名字要大。灵字虽然不是卦名,但却带了卦象出来,上山下火,为山火贲之象,比卦名影响力还要大得多啊。"

  "您是说,这个字对我的命运有不良影响?"蓝灵不解地问道,"但这名字是我爷爷起的,他也是个不错的卦师。"

  "你命局需火土,所以你爷爷才起了这个名字给你,贲卦也有文明之象,但是这个字使你命局火土由衰落一跃而转为过旺,恐有灾厄。贲卦意重装饰,恐怕虚有其表。"

  前面几句话的意思大家都听得明白,但最后一句却是格外晦涩。虚有其表这个词形容蓝灵未免有些过了。蓝灵漂亮也有本事,绝不是一般虚有其表的美女所能比拟。

  蓝灵心存疑虑本想再详细询问,却见老人转脸把目光投向了柳微云,父女两人四目相对,清淡而又明慧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一切,默默地互相凝视半晌之后,老人叹一口气终于问道:"微云啊,这半年多来在北京还好吗?"

  听到父亲问话,柳微云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但她强忍着没有落泪,只是低头说道:"挺好的,有蓝灵他们照顾,女儿生活得很好。爸,这些日子你过得怎么样?"

  老人故意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有蒙蒙和涣涣在这里陪我,我一点也不寂寞。"

  "爸,这些都是我的朋友,这次带他们过来,是有些重要的问题想问问你,女儿很困惑。"

  老人轻轻地点了点头,眼光从徐沫影三人脸上一一掠过,说道:"我知道了。不过,你们要等一会儿。"

  说完,老人回身从桌上拿起自己画好的几张符,站起来走向门外。众人不解其意,便都纷纷站起来跟着走出去。却见老人将符一张张贴在屋门上,密密实实地贴好之后便又转身回来,向众人点头微笑:"都回屋里来吧!"

  徐沫影估计这符咒是为了防止被人算出他们的行踪,进屋之后等众人都坐回原处便开口问道:"请问前辈为什么在门上贴这么多符?"

  老人微微一笑:"那符贴在门上,咱们也好谈一谈天机。你们要问的事情与某个人关系重大,而这个人手段阴冷,反复无常,只怕我说了之后会对你们起了杀意。为了你们的安全,还是防备一点的好。"

  众人面面相觑。听老人的意思,就算他知道这所谓诅咒的内幕,也似乎并没有参与其中。柳微云心里稍稍宽慰一些,淡淡地问道:"爸爸,你先告诉我,三十年前因为天书而死的那批人,跟你有没有关系?"

  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书是我送去出版社的,因此那些人的死,自然跟我脱不了关系。一念之差,铸成大错,这是我这辈子所犯的最大的错误,到现在依然耿耿于怀啊!"

  老人想起当年的事情,眉头紧蹙,似乎极为痛心,四个人知道他要开始回忆那些往事,都大气也不出,安安静静地听他讲下去。

  老人呷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在桌上,这才缓缓说道:"我跟尸灵子原本是师兄弟,虽然我入门比他早,但是天赋有限,水平很一般,因此不出名。而我这个师弟偏偏是天纵奇才,二十多岁卦技便达到了当时易学界的顶峰,但二十八岁那年他却突然暴病身亡。接到他的死讯我既悲痛又惊讶,按道理说他是不应该年纪轻轻就夭折的。他没有亲人,我去帮他整理遗物,发现了他的命理笔记,中间记述了很多他独创的预测术,这些预测术都依循易学原理,构架完整,预测精准,我发现者之后喜不自胜,捧回家去连夜阅读,翻到最后一页,终于明白了他的死因。"

  老人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润嗓子,接下去说道:"我们学易之人,研究的是预测,是命理,是命运。我们靠命运吃饭,却又最想打破命运。预测水平越高,我们所知道的人间疾苦就越多,因为太多不幸的事情都写在命里。预测终究是预测,我们能看到命运却无法改变命运,这就好比在你眼前发生一幕幕惨剧而你却只能作壁上观束手无策。因此我们年轻的时候,都一心想着冲破命运的束缚,找到改命的法门。这种法门,终于被师弟他找到了。

  他通过对大量资料的研究,做出了"灵魂分立"的猜想,猜测人的命理五行全部依附于灵体。之后他设计了一个实验,让自己暴死之后复生,把灵体摒弃掉,使自己处于一个半生不死的状态,从而摆脱命运。他没跟任何人商量就迫不及待地做了这个实验。在笔记里他写道,成功的几率只有十分之一,倘若实验失败,他就会永远地长眠于地下。

  我看到之后很震撼。那时我才明白师弟他为什么能取得那么高的成就。天赋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为了易学不顾一切。

  我一直留心打探他的消息,希望他的实验能够成功。没过多久,果然听说他又死而复生了,有不少人曾经看到过他在坟地出现。我很兴奋,就到他出现过的地方去找他,但是每次都找不到。我担心他的复活只是谣传,便起了挖开坟墓看一看的念头。后来在一个漆黑的夜里我找了几个朋友一起溜进墓地,掘开了坟墓打开了他的棺材,发现里面只有一部书稿,也就是《卜易天书》的手稿。"

  这些事情徐沫影曾听柳微云说起过,因此并不觉得奇怪,但林子红和蓝灵却是第一次得知《卜易天书》背后隐藏的内幕,惊讶的表情在两人脸上显露无遗。

  老人继续说道:

  "发现他真的复活了,我很高兴,更让我高兴的是发现了那本书。把书拿回家之后我却又开始担心,同去的朋友都知道我得到了尸灵子的书,第二天一定会传扬得尽人皆知,这书就像一个宝藏,到时人人都会来抢。我思来想去,就决定连夜抄录一本,然后第二天把原稿送到出版社。这样第一可以让人误以为我手里没有天书,第二可以传播师弟的易学理论,我想他会十分高兴。

  在那之后,我隐姓埋名日夜苦学,由于有十几年的易学基础,很快就掌握了书中的一切理论和技术,包括化气之术。就在我大功告成的时候,《卜易天书》出版的消息也终于传来,我想到师弟的苦心孤诣终于要让世人得知,心中十分高兴,可是高兴了没几天,便听说那家出版社无缘无故地死了七八个人。

  那时候我才明白,师弟尸灵子把书放在墓中的真正意图,是忍痛想让自己的心血长埋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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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8 16:59:36 | 显示全部楼层
  章五 白衣(上)

  柳湘公慢慢回忆当年的往事,禁不住一阵唏嘘感慨。三十年的隐居生涯,让他把所有故事都埋在心里,或许老人等的就是这一天,将所有云山雾罩的事实全部还原。

  "化气之术可以用来防身,我想这一点你们也都知道了。化气化出的宠物往往具有我们这个时空不可能出现的八字,因此具有非同一般的能力。我怕杀手会找上我,因此我化出了一只火灵鸟和一只金灵兔保护自己和家人。但是,对方却一直没能找上来,后来我才想明白,这是因为我身上带了一张避灵符。这符咒之术也是传自于师弟的笔记,用师弟的话说,那是用两个热馒头从老道那里换来的东西。我见这避灵符这么有用,便又开始着手学习符咒。没多久,我便在易学界闯出了一点名堂,收到了万易节大会的邀请。

  那一年的大会上,我出尽了风头。我想,那是我这辈子最风光的几天,不过,对如今的我来说,名利都是这山上的浮云啦。当年年轻气盛,总想为自己争回一点名头,因此毫不犹豫地参加了万易节的卜王擂,打擂的都是易界名流,却全都被我轻松战胜,我柳湘公的名字也就从那时候开始变得响亮起来。

  但是,卜王擂的最后一天,忽然中途来了一个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他自称叫童天远,想跟我比试一场。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因此第一场比试慌了神,精神不够集中导致惨败。接下来又接连比试了几场,我勉强赢了他,其中最后一场加赛的时候,我发现他身上竟然也带了避灵符一类的东西,而他也指出我身上藏有避灵符,因此为了比赛公平,我们俩必须接受搜身。

  当时主持擂台的老前辈上来先搜了我的身,自然就搜走了我的避灵符,转过头去搜查童天远的时候,他却伸手挡住老前辈的胳膊,主动从身上取出一面镂空八卦牌递给了他。老前辈脸色有些异常,竟然没有坚持去搜,就转身下了台子。

  比试重新进行之前,趁着他身上没有反易学物件,我偷偷卜了一卦测他的身份来历,得到的卦象却让我大吃一惊。你们猜,我测到了什么结果?"

  柳湘公抬起头看了看众人,面色凝重。

  众人面面相觑,都想不出他当时测到了什么,纷纷摇头。

  柳湘公这才接着说道:"我竟然测到他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你们说,这奇怪不奇怪?"

  四个人听罢,心里都是一惊。徐沫影迅速和柳微云交换了一下目光,向老人问道:"您记不记得他到底活了多少年?"

  "算起来,他应该是隋末唐初,李淳风袁天罡那个时代出生的人。"老人看了徐沫影一眼,说道,"我知道你们想到了什么,千年诅咒,对不对?"

  徐沫影点了点头:"对!我想,如果有人能活这么长时间,那他就可以在这一千多年时间里进行暗杀,来制造诅咒的假象。"

  林子红听了不禁怀疑道:"兄弟,你为什么总觉得诅咒是人为的呢?就算真有人活一千多年,他能杀人,却也不可能把大家的五感悄悄偷走一个。"

  柳湘公对林子红摇了摇头,插进来说道:"你这样想也对,但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五感并不是有点易学成就的人都会丢失,起码我到现在还是耳不聋眼不花,各种感官良好。"

  徐沫影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因为您有避灵符!"

  "小伙子果然聪明。"柳湘公笑道,"我这符再好用,也终究是瞒不过老天爷的,但它却能瞒过诅咒者的耳目。还有,其实这么多年以来,据民间传说和历史记载,诅咒杀人的事件只有近些年《卜易天书》面世后的那几起,一般的诅咒,只损伤人的感官,至于祸及妻儿的说法,你们根据自己的八字就可以算得出来,多数学易有成的人都是枭神太重,婚姻和家庭生活很难美满幸福啊!所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诅咒。"

  林子红半信半疑地问道:"那照您这么说,诅咒实施者又究竟是谁呢?"

  柳湘公严肃地答道:"真正实施诅咒的人可能不只一个,凭我的能力也追查不到,但是杀人的人我却认识。"

  几个人不禁异口同声地问道:"谁?"

  老人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他就是跟我争夺卜王位的那个童天远。"

  徐沫影马上接口问道:"您说他活了一千多年,但他不是在您隐居之后没多久就死了吗?而且据我们调查发现,至今看过《卜易天书》没死的人只剩下您和微云两个人。"

  接下来,老人的回答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他根本就没死,而且,他也不叫童天远。"

  在场的每个人都十分惊讶,眼睛都一动不动地瞧着柳湘公,等他继续说下去。

  老人继续说道:"那天我拿到了卜王位,也赢得了他持有的八卦牌。本以为我们两个的争斗到那就算结束了,第二天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带着妻子和儿子回家,但是没想到那天晚上,他突然跑来约我出去,见面地点就在会场旁边的山顶上。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约我,由于对他的身份很感兴趣,就决定赴约去一趟。那天夜里正好是农历十五,月朗星稀,我爬上山顶,发现皎洁的月光下那个老人正站在那等着我。见面第一句话他就问我,可不可以去归隐?我很奇怪,问他为什么要求我归隐。他正要回答,却忽然听到脚下草丛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响,似乎是一条蛇。他有些害怕地向旁边躲了两步,脚下却不小心碰到了一块石头,身子摇摇晃晃差点跌倒。我想他年纪大了,很怕他跌倒受伤,就跳过去一把扶住他,但我意外地发现,他的皮肤非常有弹性,触感滑腻柔软,我禁不住一愣。

  然后我突然注意到,在那晚明亮的月光下,他的影子竟然十分苗条,跟他弯腰驼背的形象极不相称,倒像极了一个年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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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8 17:00:16 | 显示全部楼层
  章五 白衣(下)

  听到这里,四个人都大为吃惊。照柳湘公所说,难道童天远那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竟然是一个年轻女人假扮的?但即便是女扮男装,那影子也应该是像她装扮的男人才对,怎么会是如此苗条的女人的影子?

  只听柳湘公继续说道:"我当时惊讶不已,手就像触电一样收了回来,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再去看童天远,却已经变成了一个穿着白纱裙的年轻女人。在那晚明亮的月光下,她就像一朵盛开的白莲,很漂亮,也很诡异。她那张脸就跟月光一样清冷,跟玫瑰一样艳丽,静静地站在那,毫无表情地望着我。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一个垂暮老人就变成了一个冷艳女子,不禁怀疑自己看花了眼睛,但我马上就听到一个女人纤细而生冷的声音。她说,'你现在看到的我,才是真实的,之前都是幻象。'

  我又惊又怕,搞不懂她到底是什么人,于是问道,'你究竟是谁?'

  那女人答道,'我叫天媛。'"

  众人听了,各个面色惊异。这四个人都在不同情况下见过那白衣女人,现在想起来,三十年前和三十年后,极有可能都是那同一个人。一个活过一千多年的人,三十年的光阴未必能在她额头上添上一道皱纹。而童天远,显然就是那天媛用幻象假扮的了。

  徐沫影这时候想到跟碧凝同住的女人,想到废楼里见到的女人惨死的一幕,想到那一夜无论如何都走不到的阜成门,种种疑惑似乎都有了解释,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可是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柳湘公接着说道:"她告诉我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还是没告诉我她到底是什么人,所以我继续追问她到底是什么人。

  那女人想了一会儿,又冷着脸问我,'你到底去不去隐居?'

  我说,'我还不是隐居的年龄吧?'

  她半晌没说话,突然举起右臂轻轻挥了一下,一只黑猫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左肩上。她一身白裙子在夜里里抖动,肩上却停着一只乌黑的猫,那只猫两只绿莹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盯得我浑身发毛。女人冷冷地说,'你不去隐居,就只有死。'

  我感觉到了危险,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杀我,但也大概猜到这跟天书有关,我别无选择,只好召来了我的金灵兔。那只小东西是五行纯灵,有罕见的奇异能力。虽然兔子天性平和,但它有强烈地保护我的意念,可以在关键时刻为我战斗。

  我们两个人在那里僵持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步,我们两个都有点忌惮对方。我知道她肯定不会告诉我她的来历,只好问她,'为什么想要我去隐居?'

  她仍然不肯回答,只是冷冷地说道,'我不跟你打,也可以不杀你,你能保护自己,但能时刻保护得了你的家人吗?'

  我一下子就害怕了。不管我一个人是死是活,我总该为自己的父母妻儿考虑,毕竟,他们没有自保的能力,我也不可能一直在他们身边保护他们。我赶紧求她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她说,'那你就去隐居,不要收徒弟,更不要向你的家人传授化气。我已经违背了师父的遗愿,杀了很多人,实在不想再杀人了。'

  我问她,'你师父是谁?'

  她仍然不理不睬,转身就要走开,冷酷地说道,'明天开始,你必须去罗浮山隐居,否则,等着给你的亲人收尸吧。'

  我相信她的话是真的,毕竟在那之前已经死了那么多人。虽然极不乐意,但我不得不在第二天宣布退隐。我带着妻子和儿子来到了罗浮山。这是那女人指定的地方,我想是她害怕失去我的行踪,所以才叫我来这。"

  柳微云突然问道:"爸,您来这里归隐原来是被那女人要挟的,在这山上三十年,难道我们都在她的监视之下?如果我没猜错,妈妈是因为您跟那女人的来往才离开的,对不对?"

  柳湘公看了看柳微云,叹了口气,说道:"确实是这样,但是,我并没有背叛你妈妈。那女人并不是常常过来,但每年都会来两三次,有时候悄悄地来,看一眼就走,有时候就想办法让我知道。有一次你妈妈不在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她就直接钻进了屋子,跟我聊了一会儿。她从来不笑,脸上没一点表情,我怀疑她根本就不会笑。她好像很困惑,竟然木木地问我到底信不信命运。我说学易的人都这样,有种潜在地反抗命运的心理,不过用化气可以改变命运,所以像我们这样的人就可以不信命运了。

  她点了点头,却马上又摇了摇头,说道,'我师父生前说过,人命之上还有天命,人命可改但天命难违。命理其实也是有高低层次的,人命被我们突破了,却还有天命在上面约束,就算突破了天命,上面也会有更高层次的命运。他说改人命不是不可以,但要顺应天命。'说完之后她问我,'你说这对不对?'

  这种理论我从没听说过,但隐约觉得非常有道理。这就好比月亮脱离了地球的轨道,但它却无法逃离太阳系,就算逃离了太阳系,也还有更大的星系和宇宙普遍的引力规律在约束着它。大宇宙是这样,命理也应该是这样。我想到这里,觉得她师父很伟大,于是又禁不住问道,'你师父到底是谁?你又是谁?'

  她想了想,竟然答道:'你很像我的师父,不过他已经去世很久了,我不能提他的名字。至于我,你就更不要问了,因为我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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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8 17:00:41 | 显示全部楼层
 章六 歌谣(上中)

  女人竟然说她并不是人,这不免令众人大为惊奇。不是人类却能够以人身示人,那不就是小说中的妖怪吗?

  柳湘公看了看大家,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当时也很吃惊,她活了一千多年,还不是人类,那不就是个妖怪吗?但是我再追问她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说了。

  在山里隐居了几年,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山光水色,雾霭流岚,每天置身于这诗情画意的景色中间,过着清静快乐的日子,修身养性,真是不错,慢慢地也就不再去想出山的事情,也不再反感那个女人。她还是每年过来两三次,看一眼就离开,但是次数多了,终于就被微云的妈妈知道了。一个年轻的漂亮女人总是偷偷来看我,这听起来确实不太像话。她跟我大吵了一顿,然后就带着微云的哥哥下了山,也带走了那只金灵兔,留给微云一只火灵鸟。她说,我可以老死山中,孩子却不能一直窝在山里,至少应该出去见见世面。"

  老人叹了口气,看了看柳微云,说道:"你妈妈很固执。她执意要走,我也留不住她,我也没办法跟她一起下山。你哥哥那个时候年龄不算小了,确实也该下山去看看,所以我也没多挽留。"

  柳微云情绪有些激动,站起身来问道:"那妈妈现在在哪?您快告诉我!"

  老人面色忧虑,摇了摇头:"你下山以后,你哥哥倒是曾经来过两次,但你妈妈却不肯出来见我,她一个人四海漂泊,居无定所,甚至连你哥哥都不知道她去了哪。"

  "那您当初为什么不把事情讲明白,把误会澄清,阻止妈妈离开?"

  "孩子,你还不明白。一般的误会倒是容易沟通消解,但是这感情的误会往往很难澄清,她根本不听解释,一气之下就下了山。另外我总觉得,除此之外,她下山还有别的原因。"老人讲到这里,却欲言又止,转而说道:"家务事咱们以后再谈吧,关于诅咒,我所知道的也已经全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还有什么要问吗?"

  老人说着,转过头看了一眼徐沫影。

  徐沫影想了想,开口说道:"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好像跟这白衣女人有关。"

  几个人全把目光投向他。林子红问道:"谁?"

  "唐朝的易学大师,李淳风或者袁天罡。听前辈讲,从那女人的年龄往上推,正好可以推出她出生在李袁那个时代,而她口中所说的师父又是个易学高人,那只有可能是这两个人之一了。"

  "没错。"蓝灵应和地点了点头,"我觉得是袁天罡徒弟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如果她是李淳风的弟子,在我们下淳风墓的时候她就该现身了。她本事那么大,有人下她师父的墓穴,她没理由不知道,更没理由不阻止。"

  "其实,她那时候已经知道我们要下淳风墓的事,不然碧凝也不会出现在长松山。"柳微云插进来轻轻说道,"可以确定,碧凝就是她的徒弟,很可能是她安排在我们身边在一颗棋子,但是很可惜,她身体不适,中途走掉了。"

  "她中途走掉并不是因为身体不适,"徐沫影接过来分析道,"而是因为她师父突然叫她回去,她曾经跟我说过这些。总之,那白衣女人对我们不怀好意。看起来她很像是诅咒的执行者,既然我们想破除诅咒,理所当然就是她的死对头。而碧凝,看起来倒像是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听到徐沫影维护碧凝,蓝灵似乎颇为不满,说道:"我倒觉得碧凝很有问题,虽然救了我们两次,但来无踪去无影的,如果心里没鬼,干嘛搞得那么神秘兮兮?"

  徐沫影看了蓝灵一眼,将她心里的想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大体上,她对碧凝本来没什么想法,但是徐沫影一帮碧凝说话,她就忍不住说了两句。徐沫影也不反驳她,只是把目光投向柳湘公,想听听老人有什么看法

  老人默默地听完三个年轻人的讨论,站起身来说道:"我所知道的已经全跟你们说了,能做到什么程度就靠你们自己了。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也不想再参与年轻人的事情。你们聊吧,我去外面给你们准备点吃的。"

  林子红原本就对诅咒没什么兴趣,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一览《卜易天书》的真面目,但柳湘公要出去,赶忙也站起来说道:"前辈,我跟您一起去吧!"

  柳湘公侧过头看了看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卜易天书》是不是?这让我很为难啊。不传播化气之术是当初我跟天媛的约定,如果给你看了天书,化气传了出去,这对我们都很不好,你的生命安全恐怕很难保障啊。"

  林子红恳求道:"我只是想一睹天书的真面目,翻翻前面就可以,化气的内容肯定不看。再说,您已经在门上贴了符,我随便翻看一下,那女人未必能知道。"

  徐沫影也站起身来帮林子红说话:"前辈您就让老林看看吧。他为了看到那本书,不辞辛苦地从广东飞到北京,又从北京飞回来上山找您,可算是大费了一番周折,您就破例给他看一眼吧。"

  柳湘公默默地看了林子红一阵,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这也是命。"说完,一面往门外走,一面向林子红摆了摆手:"你跟我来吧!"

  林子红喜出望外,赶紧跟在柳湘公身后出门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徐沫影、柳微云和蓝灵。徐沫影本想让柳湘公帮忙出个主意,但不想老人竟直接以不参与年轻人的事情为由遁走了,他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老人不肯帮忙,就算猜到了白衣女人的身份,恐怕也没办法找到她。

  柳微云明白徐沫影的意思,看了他一眼,轻轻说道:"我爸他就是这样。隐居了这么久,心性大变,凡事都顺其自然,不多想不多做。我们的事情,他肯定是不会管的。今天肯告诉我们这么多事,已经是破例了。"

  徐沫影点头说道:"好吧,我们不多打扰他老人家,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蓝灵忽然向徐沫影问道:"我还是不明白,我爷爷和你爷爷,难道都是被这女人杀的吗?可是好像她只对接触过《卜易天书》的人下手,爷爷他们应该没看过天书啊!"

  "这些还说不定。"徐沫影沉吟道,"但我想多半跟这女人有关。"

  三个人又讨论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其实他们并没有掌握到更多线索,虽然知道了这女人就是童天远,知道杀人的事情很多都是她干的,知道了碧凝师父就是她,也推断出她跟袁天罡很可能有师徒关系,却对这女人的能力、具体身份、去向一无所知。算是算不出来的,她永远都在暗处。而对于想要破解诅咒的人们来说,似乎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她找上门来。

  她永远占尽先机。

  徐沫影仿佛看到那双冷冷的眼睛正在暗处瞧着他们,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倾听着他们的每一句话。

  这并不夸张。一个有个宗师级能力的人,绝对有着不逊于灵觉的超强预测手段,只要对方愿意,只要自己手中没有反易学物件,那么自己的一切行动都逃不过对方的感知。

  徐沫影想起在废楼里的那一夜,那女人抢走了自己身上的卜王令。是的,那本来是属于她的东西。可是她为什么不杀掉自己?难道真的是觉得杀人太多,不想再杀?如果是那样,自己的爷爷和蓝灵的爷爷真的不是她杀的吗?

  徐沫影觉得谜团套着谜团,解开一层还有一层,每一层都混沌黑暗难以分辨。当他的目光不经意地从柳微云脸上掠过,发现她那双清雪般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孩一定发现了什么。他刚想发问,却见门帘一动,林子红叼着半根香烟走了进来。

  "我终于看到天书了,呵呵,虽然只看了前几页,但也受益匪浅,也算偿了我的一大心愿啊!"林子红笑道,"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

  蓝灵垂头丧气地说道:"还是没什么头绪。"

  "马上天黑了,我们该考虑一下住宿了吧?这个小屋可装不下我们这么多人。我看,我们还是去住山下旅馆吧?"

  徐沫影也说道:"对,我们最好现在就下山,这么多人在这里吃住都不方便。"

  柳微云淡淡地说道:"这里确实没地方,我们今晚只能住山下了,不过,我想多陪爸爸聊一会儿,晚些下山。你们几个可以先下去订房间。"

  蓝灵担心地问道:"你晚上一个人下山,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柳微云摇了摇头:"我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路,而且有朱朱陪我,不用担心。"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便起身出去向柳湘公告辞,老人已经在下厨准备饭菜了,一见三人要走,急忙热情挽留,但见他们执意要下山,也只好作罢。徐沫影看着老人在炉灶前忙碌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前辈宗师比自己的父亲更像一个朴实的农民。三十年的光阴,已经把老人当年的风采消磨干净了。

  三个小孩进森林游玩未归,柳微云想稍晚再带小蝶一起下山。父女俩把徐沫影三人一直送到了大门外,才跟他们依依惜别。

  见三个人已经走远,一转身,柳微云便向父亲问道:"爸,当年您让我下山去找沫影,到底是因为什么?"

  老人大概没料到女人问得如此心急,猝不及防地一愣,随即笑着问道:"我女儿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

  "我知道,我很早就想到,是因为我们两个有姻缘你才让我去找他。"在父亲面前,柳微云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地说道,"可是我最近发现,也许根本就不是这样子。我觉得自己不喜欢他,而且,这真的很像一个圈套,是为他设计的感情圈套,而我也是这圈套的一部分!爸,您告诉我,是不是这样的?"

  老人的笑容收敛起来,看着自己的女儿,严肃地说道:"这是不是圈套我不知道,但这一切都跟我无关,你应该相信爸爸。就算这真的是一个圈套,我聪明的女儿也不会成为其中的一部分,我相信你不会给他带来任何伤害和阻碍。其实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圈套啊,无论如何你总得钻进去。"

  说完,老人叹了一口气。

  柳微云微蹙着眉头看着柳湘公,忽然说道:"爸,我反感命运。"

  "呵呵,只要不是命运的控制者,谁都对命运没有好感,再好的命运都不如自由掌控的好,就好像再舒适的鸟笼子都比不过自由自在的森林。我年轻时候我这样想,做过很多设想,可是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啦,人这一辈子,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柳湘公说着,便绕过女儿,径自沿着院子里的小路往屋里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转过身继续说道:"你不要以为自己不喜欢他,其实你多多少少是喜欢他的,对不对?可惜他周围女孩子太多,他心中念念不忘的女孩并不是你,跟他卿卿我我的女孩也不是你,你只能默默地站在他的视线之外帮助他。唉,你跟你妈妈一样,又高傲又倔强。不过放心吧,老天爷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老人摇了摇头,转过身继续往屋里走去。

  柳微云怔怔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紧走几步跟上去,十分冷静地说道:"爸,我想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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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8 17:00:51 | 显示全部楼层
 章六 歌谣(下)

  老人疑惑地停下脚步,慢慢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改命可是个复杂的活计,毕竟灵体能决定人的各个方面,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不要为了解脱自己心中的一点苦恼而去刻意寻求命运的改变啊。"

  "那您告诉我,我命里有姻缘的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老人微微点了点头:"苦苦追求未必就能得到,默默守候未必得不到。"

  柳微云低下头,静静思索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轻轻说道:"我没有想过要得到,也许一个人的日子最适合我,我不喜欢他。如果真要嫁,那我嫁给一个平凡人也好,不要才华,不要能力,不要这么多纷纷扰扰。妈妈她倒是嫁给了一个出众的丈夫,但她得到幸福了吗?"

  听了女儿的话,老人脸上透出一丝伤感和愧疚,叹了一口气,转身走进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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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沫影几个人赶在天黑前下了山,在山脚下找了一处旅馆,要了几个房间住下来。吃完晚饭,他们一起在附近溜达了一会儿,就各自回了屋。奔波了一天,山上山下的来回跑动,几个人都有些累了,想要尽早休息,只是柳微云和小蝶迟迟没有回来,徐沫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连日来,新的发现不断刺激着他的大脑,感情和诅咒交错纠缠,让他渐渐失去了睡眠的欲望。

  隔壁就是蓝灵的房间。安静的夜色中,徐沫影似乎能听到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这样的夜,他知道,她也一样睡不着。是在想那些伤心的事吧?想她死去的爷爷,想她不幸的家庭,还是在想他所带给她的那些刻骨铭心的痛?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他心里一阵骚动不安。黑暗中,他静静躺着床上听着女孩在墙壁另一侧辗转难眠,忽然很希望她能到自己房间里来。他有点渴望跟她聊一聊,渴望听到某些话,但又有点畏惧,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继续给她带来伤害。

  跟浅月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他一直为自己渺茫的理想埋头奋斗,甚至抽不出时间去陪她。直到她在自己怀中死去,仍然没能带给她任何快乐,哪怕是一句空空的承诺。

  爱上少雪的时候,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给她幸福,但他其实什么都没给,整个爱情就像天边划过的流星,以悲伤和痛苦迅速结尾。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给女孩子带来幸福。一个给不了爱人幸福的男人,又有什么理由拥有爱情?

  徐沫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浅月死了,直到死都没得到自己任何爱的回报;少雪走了,走的时候只带着沉甸甸的悲伤;蓝灵还在这里,但她也被自己深深地伤害过了,也许终有一天,她也会义无反顾地离开自己吧。微云说的对,他实在不应该再让蓝灵伤心离去了。当人去楼空,后悔和愧疚将于事无补。

  做了两次傻事的他,不应该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三次。

  徐沫影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倾听着隔壁的动静。如果是以前,蓝灵睡不着的时候早就推开他的房门走进来了。可是现在不同了,她宁可在床上折腾自己也不让他去陪她。这让徐沫影心里多少有些失望。毕竟,他伤害过她,两个人的关系或许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徐沫影在蓝灵翻来覆去的声音里将要沉沉睡去的时候,那声音却忽然消失了。周围的安静让徐沫影一下子清醒过来。为什么她突然没了动静?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他莫名其妙的担心忽然涌上心头,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三秒钟之后,他打开了灵觉。当感知点穿出房门进入楼道,他清清楚楚地发现自己门前站了一个女孩。她穿一身雪白的睡裙,苍白的脸色中透出些许的红晕,微蹙着眉头站在门外,抬起的手臂在触及门板之前竟忽然停住,她犹豫着,等待着。

  这个发现对徐沫影来说无疑是一个惊喜。灵觉收起,然后他轻轻地下了床,赤着脚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缓缓伸出手去。

  他想,这样慢慢地打开门,一定能给蓝灵一个惊喜。然后他就把女孩请进来聊天,慢慢地把心里的想法对她讲出来。过了今晚,一切就能恢复从前的样子。

  手指已经触摸到了门锁,他现在只需要轻轻的一拧,两个人的隔阂就会消失。

  门内门外,一片安静。他似乎能听到女孩轻柔的呼吸,心里也不禁有些紧张。上帝保佑吧,他希望这扇门不再是潘多拉的盒子,放出去的永远都是苦恼和伤害。

  他咬了咬牙,手指微微用力。

  然后,寂静中忽然响起一阵铃声。徐沫影一怔,诧异地转过头,发现自己床头上的手机屏幕正放出荧荧的光彩。会是谁在这个时间打来电话?

  他抓住门锁的手霍然放下,赶紧奔到床边拿起电话。与此同时,他注意到,门外也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近而远。他禁不住苦笑了一下。

  闪亮的手机屏幕上,来电号码显示竟是柯少雪。徐沫影不禁一阵惊喜,赶忙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自己耳边。但莫名其妙的是,对方竟然不发一语。

  等了半分钟,把手机拿到眼前,这才发现对方早已挂掉,只有短信箱里一条寥寥几个字的短信:"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天已经跟我在一起了。"

  这么快。

  徐沫影心里一痛。他从来没想过少雪会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但她更没想到才这么两天的时间,两个人就已经走到了一起。他一直以为,改变灵体容易,改变魂体困难,却不料忘记一个人竟是如此简单。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减轻少雪的痛苦,也减轻些他的心理负担。他觉得失落之外,自己的心一下子轻松了很多。有些东西,终于可以放下了。

  安静地坐上床头,在黑暗中沉默,他再次听到了隔壁女孩在床上翻覆的声响。

  他看了看表,晚上十一点钟了,微云和小蝶怎么还不回来?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叫蓝灵一起出去溜溜,或许可以到山路上迎接一下微云。

  想到这,他站起身来,迈步走向门边。

  这时候,窗子下面突然响起一阵歌声,女人的歌声!他不禁一愣,停下来静静聆听,只听那歌声唱道:

  不见了活着的朋友

  只剩下死去的新娘

  往事在地狱里流传

  楼门在哭泣中开放

  ……

  这声音他听过,这歌词也很熟悉,他知道唱歌的女人是谁!她来了,竟然又一次主动找过来了!

  徐沫影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他转过身一个箭步奔到门边,伸手正要开门,却听到另一侧的房门"砰"地响了一声。

  听声音他知道,那是林子红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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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8 17:01:02 | 显示全部楼层
  章六 歌谣 终

  徐沫影立刻打开门跳出去,探头看了看林子红的房间,发现房门紧闭。他跑过去敲了几下门,没人应答。推开门一看,屋里灯光大亮,床头凌乱不堪,只是不见人影。他猜测,刚才那一声门响,一定是林子红推门跑了出去。

  楼下迷蒙的夜色里,女人的歌声还在继续:

  ……

  黑云下雷鸣电闪的村庄,

  匍匐着那单腿的野狼。

  黑衣人在白天打盹,

  白衣人在黑夜里歌唱。

  ……

  没错,这古怪的歌词跟徐沫影上次离开罗浮山之前那一晚一样。那白衣女人此刻就在楼下!他猛地掉过头,紧跑几步冲到了楼梯口。

  这时候,蓝灵也从房间里开门出来,一眼看见徐沫影,便向他喊道:"沫影,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快一点,老林已经下去了,晚了怕他会出事!"

  徐沫影一面说着,一面急匆匆地往楼下跑。蓝灵只得在后面紧追。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到了旅馆大厅,服务台前值夜班的小姐惊奇而关切地问道:"先生,出了什么事吗?哎,小姐,您别急,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

  "没事,散散步!"蓝灵匆匆地向小姐点了点头,急急忙忙追出了大厅。

  抬头望去,四下里朦朦胧胧,只有黑糊糊的山石和树林,还有几家已经关门打烊的餐厅在夜幕下点缀着几点有气无力的灯火。女人的歌声还在继续:

  ……

  僵硬的尸体在山头摇晃

  幽灵的脚步沙沙作响

  干枯的手指掐死了月亮

  雪白的头颅挂在天上

  ……

  在这忽远忽近的歌声里,蓝灵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有点后悔没把在房间里睡觉的苗苗唤醒。眼前没有白衣女人的影子,没有林子红的影子,连沫影也跑得无影无踪。她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喊了一声:"沫影,你在哪?"

  安静。女人的歌声也蓦然消失。

  蓝灵见没有回应,心马上就悬了起来。她当然知道这女人是谁。她不会是别人,只会是那个冷酷的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那个很可能杀死自己爷爷的人。沫影这样跑过去找她,他会被杀死的!女人现在不唱歌了,一定是去杀人了吧?沫影一点都不回答自己,是不是他已经死了?

  "沫影,你在哪啊?快回答我!"

  由于担惊受怕,蓝灵第二次喊出来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喊完话,她向前跑了几步,停下来转了个身,不知道该往哪走,只好又喊了一声:"沫影!你千万别出事啊!"

  随着这一声呼喊,她的眼泪一下子从眼眶中滚滚而出,顺着白玉般的脸颊流下来。她咬了咬牙,回想刚才女人声音传来的方向,迈开步子跑下去,一面跑一面喊着徐沫影的名字。

  群山连绵间,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片清冷的夜,还有脚下冰冷僵硬的石头。蓝灵的声声呼唤在夜色中传出很远。她仿佛重温了徐沫影十天劫难最终的那一夜,只是这一次是在山上,她一面哭一面跑,被山石绊倒了一次又一次。

  没有回应,无论喊多少次,还是没有回应,就好像他真的死了一样。蓝灵也不知道奔出了多远,直到再也跑不动,才在一片小树林边停下来。嗓子哑了,她喊不出声了,无力地坐在地上。

  夜风吹拂,林木萧萧。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辨不清方向,没有找到人,回去的路竟也找不到了。荒山野岭,抬头看四下黑糊糊一片,她陷入一片悲凉和恐惧。眼泪刚刚伸手擦掉,马上又涌了出来。

  沫影,你在哪?

  仿佛是在做一场恶梦,又好像是一场美梦在这半山腰苏醒,好在还没能确定沫影的死活,这让她多少感到一丝欣慰。她宁定了一下心神,从地上爬起来,按照现在的时间起了一卦。这种起卦方式基本不会受到心情的影响,只是准确度却未必能够保证。但是现在她只有信任它了。

  卦象指向了东南方。蓝灵抬头分辨了一下北极星,低下头又确认了一下方向,咬了咬牙,迈开步子再一次追了下去。

  没有找到沫影,她不允许自己放弃。

  不要出事,你千万不要出事。蓝灵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她嗓子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每走一步都要向四面仔细查看,聆听周围的动静,寻找徐沫影的踪迹。脚下看不清楚,她从一面斜坡上滑了下去,擦伤了腿。她忍住痛爬上了那面斜坡。从一面小树林里穿过的时候,树枝挂坏了她的睡裙,撕去了一片裙摆。听过一阵鸟儿扑啦啦慌乱起飞的声响之后,她狼狈不堪地从树林里钻出去,披头散发。

  她别无选择。

  除了向她算出的方向和地点搜寻,她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当想到徐沫影会死,她的大脑根本就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大约追出了几千米远的距离之后,她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这里有一处淙淙流响的山泉,如果算得没错,沫影就应该在这里。

  她先仔细聆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只有流水在响。借着昏暗的星光,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山泉边上,向幽光闪烁的水中仔细地查看了一遍。一条鱼突然跃出水面,吓得她打了一个激灵。

  她意识到自己算错了,这里什么都没有,或许,她追下来的方向就是反的。她一下子坐倒在水边,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这时候她开始悔恨自己学易不用功,如果不是花那么多时间学习读心术,那凭借她的聪明和灵性一定可以学得更好,至少绝不会在今天追错了方向。事实上,她缺乏必要的沉稳和临危不乱的心理素质,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太高的易学水准。

  迷路,恐惧,加上对徐沫影生命安全极度担心,她彻底地失去了思考能力。她束手无策地坐在水边上,在泉水的呜咽声里低声哭泣。

  这时她想,自己终究还是个小女人,不幸的家庭也好,孤独的成长也好,无论把肩膀借给爸爸多少次,她的本性还是柔弱的。她坚强不起来,她需要一个强大的依靠。可是命运好像在跟她开玩笑,她找不到,似乎永远都找不到。

  伤害,她经受住了。希望,才是刚刚萌芽。当沫影身边的女孩都纷纷离去,她原以为自己的固守可以带来星星点点的回报,可是刚有一点春天的迹象,便又是一阵冻骨的寒霜。对诅咒的追查让沫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即使没有今夜,她也意识到他时刻都有生命危险。

  假如,假如他死了她该怎么办?

  她不敢想象。她脑子乱得一塌糊涂。她只剩下轻声的哭。

  这时天色变得更加暗淡,乌云翻滚着爬上了天空,遮住了若明若暗的星光。山风莫名其妙地猛然刮起,吹得她身子一阵发抖。

  她身上只罩了一件单薄的睡裙,而且被撕扯得七零八落。感觉到些微的寒意,她缩紧了身子。忽然,她感觉一个温暖而熟悉的身体从背后有力地拥住了自己。

  那一刻,她的心差点停止了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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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8 17:01:28 | 显示全部楼层
  章七 婚约

  当绝望慢慢包裹住蓝灵的心,幸福却意外地悄悄降临。

  徐沫影没死,而且现在他就在她身后,他正紧紧地拥抱着她。

  这样的时刻她尽可以再次哭泣。她转过头,像从前一样,把头埋在他宽厚的胸膛里,肆意地放纵着自己的眼泪。只是她喑哑的嗓子发不出声音。她伸出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抚着他的头发他的脸,在黑暗中感受着他的轮廓他的呼吸,仿佛生怕他下一刻就会突然消失。

  徐沫影习惯性地轻柔拍打她的后背,说道:"别怕,我在这呢,我没事,别哭了。"

  由于天空中云雾弥漫,天色已经是漆黑一团,什么都分辨不清。徐沫影只能感觉到蓝灵的两肩一耸一耸,抽咽不停。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出了旅馆,顺着歌声追过去,果然看到了那个白色的影子,她一闪身就钻进了林子。我没见到老林,估计他已经追了过去,我怕他会有什么闪失,所以也跟着追上去。结果追来追去,把那女人给追丢了,也没能找到老林。"

  蓝灵抬起头来看着他,一面抽泣,一面哑着嗓子低声说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不会有事的,唉,又让你担心了。"徐沫影安慰着她,抬头朝天上望了望,"我们快点回去吧,要下雨了。不知道老林他会不会出事,只能先回旅馆再说。"

  蓝灵似有若无地轻轻"嗯"了一声,却仍然不肯放开搂住徐沫影脖子的胳膊,好像放手一秒钟他就会展翅飞走。徐沫影只好横着将她轻轻抱起来。她的身子很软很轻,薄薄的睡衣紧贴在肌肤上,给徐沫影温柔的触感。女孩并没有挣扎,而是更加贴紧他的身体。她实在太累了,累得几乎虚脱。

  他缓缓站起身。又一阵山风扑面吹来,带着森然的寒意。脚下是叮咚作响的水声,山头是哗啦啦歌唱的树林。当然,周围漆黑如墨,他什么都看不见。

  计算了一下回去的方向,徐沫影抱着蓝灵,沿着山路轻松走下去。女孩乖乖伏在他的怀里,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此时的她,是快乐而满足的。刚才就是一场恶梦,而徐沫影正抱着她从恶梦中走出来。她静静体会着在他怀抱中的感觉,一丝丝甜蜜从心底里渗出,缠绕住她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听见山林间的树叶不断地在风中哗哗作响。忽然徐沫影轻轻地"咦"了一声,细碎的雨星子便携带者丝丝凉意袭上了肌肤。他不禁一愣,把蓝灵抱得更紧,脚下也走得更快。

  "你累吗?放下我吧!"蓝灵关切地问,声音依然沙哑。

  徐沫影摇了摇头:"没事。你的身子这么轻,你看我走得跟飞一样快!"

  蓝灵笑了笑。其实她也不舍得徐沫影的怀抱。她觉得这辈子从未如此幸福,她紧紧地搂着他,呼吸着他身体散发出来的气息,仿佛自己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在开花。她一点也不冷,哪怕雨星子变成豆大的雨点,小雨转成中雨大雨,她也毫不在乎。她把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前,禁不住想起了两人第一次在雨中拥抱的情景,北京街头的每一幕历历在眼前浮现。

  "沫影,我想,问你个问题。"

  蓝灵觉得这是个最好的机会,她应该抓住它问出在自己心底忍了很久的话。她轻轻地、断断续续地说出来,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随着每一个字的出口而剧烈跳动。

  "嗯,什么事,问吧!"

  "我……"蓝灵有些犹豫,但随即她便想到,她已经错过了很多机会,这一次绝不能再错过。即使被拒绝,说了也比不说要好上一万倍。她张开嘴,缓慢但清晰地问道:"我想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

  徐沫影没有答话。他沉默地抱着她继续往山下走,雨星子一颗一颗打过来,打在他的脸上。

  等待着,等待着,蓝灵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她凄凉地想,他终于还是不爱自己吗?她羞赧,伤心,觉得无地自容,她真想立刻从他的怀里挣脱开,跳下地去。但她还是忍住没动,毕竟,他还什么都没回答。她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又轻轻地补充道:"一点也行,哪怕一点,你都没爱过我吗?"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刚刚止住的眼泪便再一次应声而落。这一次她恨自己,恨自己的眼泪竟如此的不值钱

  徐沫影依然没有回答。他就像突然变成了哑巴,或者变成了一个只会在黑暗中机械奔跑的木头人。

  蓝灵的心,似乎快要绝望地碎裂掉。

  当你抱着我,当你温暖着我,当你为我遮风挡雨驱赶黑夜,你却为何如此绝情?

  一等再等,她终于忍不住说道:"放我下去!"

  徐沫影还是没有沉默不发一语,还是紧紧地抱着他,快步在山路上行走。

  "你快放我下去!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如果不是爱,那一定是可怜她了。是啊,她多可怜啊,爱得那么痛那么苦,为人担心为人落泪,为人不管不顾不思退路,只是可怜巴巴地等他回心转意等他一句话。他一定在心里可怜她才对她这么好,现在是这样,以前也是这样。

  她挣扎,她叫喊,她捶打着他的胸膛。她已经没有希望了,彻底没有了。她不能再赖着他的怀抱不能再偎着他的温暖。她真希望他立刻把她扔下,扔在漆黑的山路上,被雨水痛痛快快地淋一夜,就算被山上的野兽叼走也好,好过他不声不响地抱着自己。她无法接受他的怜悯,她只要爱。

  她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山路颠簸,或许在他专心地赶路,什么都没想,或许他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还是说,他根本对自己的话毫不在意?

  她越来越猜不透他,这个男人,这个懦弱的、花心的、庸俗的却被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他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

  一路想着,伤心着,折腾着,终于,山路走到了尽头。徐沫影抱着她一头扎进旅馆大厅,那一瞬间,他背后电闪雷鸣。紧跟着,瓢泼大雨便从天而降。

  听到门外的雨声淹没了周围一切的声音,蓝灵禁不住一愣,停止了挣扎。接着,借着大厅里明亮而孤独的灯光,她看到自己咒骂了无数遍的男人向她俯下身,迅速而霸道地占领了她的双唇。

  她的眼神里尽是惊讶、不解、迷惘,她脸上泪痕斑斑梨花带雨,却不得不在一浪浪疯狂而温柔的冲击中淹没。

  服务台内,值班的女服务员清晰地目睹了这一幕,并禁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半晌,唇分。

  蓝灵气喘吁吁地靠在徐沫影怀里,正想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耳边却忽然响起他低沉却坚定的声音,竟是她想也不敢想盼也盼不来的那句话:"灵儿,嫁给我吧!"

  蓝灵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呆呆地望着徐沫影的眼睛,好久才喃喃地问道:"你说什么?"

  "嫁给我吧!"

  徐沫影这次的声音高了很多,似乎唯恐服务台的小姐听不见。说完,他抱着蓝灵一步步缓慢地走向楼梯。

  "你…说真的?"

  灯光下,蓝灵睁大了水汪汪有些红肿的眼睛,再一次向徐沫影请求确认。她经历了太多的悲伤和失落,而且就在刚才,她的心沉浸在绝望中差点窒息,现在突然听到这样的话,她不敢相信,唯恐这是一句骗人的话,唯恐这只是一个梦,转身就醒来。

  "真的。"徐沫影淡淡的坚定地说道,"我想了一路,想通了,我才认真地向你求婚,相信我!"

  蓝灵任由他抱着,望向他的眼睛逐渐散发出幸福的光彩,这光彩从瞳孔里一点点扩散,扩散到她脸上、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长长的睫毛闪动,她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珠再一次从她光滑莹润的脸上滑落下来。她把头紧紧靠在他的胸前,搂着他脖子的手臂突然抓紧,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尽管已经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她的声音仍然激动得哽咽:"我相信你,也答应你!"

  旅馆门外,雨声淹没了整个夏季。这纵情奔放的雨,这压抑了一个夏天的雨,好像要把季节冲走。风阵阵吹起,垂放的门帘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啪啪"声。大厅里的灯光安静柔和。服务小姐愣愣地站在那,惊羡地看着灯光下的那对情侣,听着他们和风细雨般的呢喃,看男孩抱着女孩缓缓踏上楼梯一步步向上走去,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大声地问道:"哎,你们是不是徐先生和蓝小姐?有个姓柳的小姐找你们,已经上楼去了。"

  徐沫影站在楼梯间,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继续抱着她往楼上走,一步一步,缓慢的,平和的,仿佛跑了这么久的山路,已经用尽了他的力气。

  "你听,今天的雨下得格外大。"蓝灵轻轻地说道,"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们俩单独出门,就会下雨,这是老天爷在哭。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笑的时候,天也会流泪。"

  "下雨很好,"徐沫影淡淡地说道,"老天知道我们都喜欢雨。"

  蓝灵不再说话,只在他怀里无声地笑。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当初跟他一起淋雨的日子,在北京的街头,在乡下的河畔。一起走过的时光,分分合合,在此刻看来却都成了快乐。只是,当她想到柯少雪,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女人,她会不会再来找你?"

  徐沫影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笑了笑说道:"不会的,她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

  蓝灵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紧张兮兮地问道:"那你向我求婚,是不是因为她离开了你?"

  "傻丫头,当然不是。"

  徐沫影轻轻地笑着,摇了摇头,并俯下身来再一次吻上她的唇。她警惕的神经便不自觉地松懈下去,开始热烈地回应他。她爱他,她紧紧地搂着他,生涩而勇敢地回吻着他,她要用自己的温柔让他感觉到,她是多么爱他。

  事实上,徐沫影心里早已了然。

  他抱着她走到楼梯的尽头,进入楼道。并排的三间屋子依然亮着灯。他们走得仓促都没有关上。他抬头打量了一下,抱着蓝灵走向蓝灵的房间,用脚轻轻地打开门走进去,然后,他颇感意外地看到柳微云正坐在蓝灵的床边上。

  柳微云也一样,看到徐沫影抱着衣衫不整浑身是伤的蓝灵走进来,颇感意外。她微皱了一下眉头,站起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蓝灵的注意力原本都在徐沫影一个人身上,猛然听到柳微云的声音,赶紧转过头去叫了一声:"微云!"

  徐沫影答道:"白衣女人又出现了。我们三个都出去追,可是没追到。"说着,他走过去把蓝灵轻轻放在床上,"灵儿找了我一路,她实在太累了。你见过老林了吗?"

  柳微云摇了摇头:"一个小时前我进旅馆,谁都没看到,我觉得你们不会出事,所以就在这等。"

  "老林不在吗?"

  徐沫影一怔,风一样地转身出了房门,推门走进林子红的房间。房间里空空如也,一切都还跟他离开之前一样。他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转过身,却见柳微云也走了进来。

  "老林还没回来?"微云诧异地问道。

  "没有。我怀疑他出了什么事。"

  "下午在山上,我爸爸说老林近两天有灾难,是不是就指的今晚?"

  徐沫影点头表示同意:"他出去的最早。那白衣女人一开口唱歌,我就听到他房门响了一声,再出来人就不见了,我怕他一个人下去会出事,所以才赶紧追下去,结果,一直没看到他的影子。不过,你爸好像说他不会有生命危险……"

  说到这,他忽然停下来,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没有血色。

  柳微云注意到他神情异样,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赶紧问道:"怎么了?发现了什么?"

  "我想到女人唱的歌。"

  "她唱的什么?"柳微云从没听到过女人的歌声。

  "我听到过两次,两次歌词都一样,很古怪,我以前还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突然觉得,那似乎是一连串的预言。歌词的第一句是,'不见了活着的朋友'。"

  柳微云想了想问道:"这句似乎指的就是林子红的失踪。那下面几句都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徐沫影点了点头,一面仔细回想一面把歌词一句句念出来:"不见了活着的朋友/只剩下死去的新娘/往事在地狱里流传/楼门在哭泣中开放……"

  "停一下,你再念一下第二句,是什么?"

  柳微云的脸色忽然变得很严肃。

  徐沫影有些犹豫,终于还是苍白着脸把那句话重新念了一遍,一字一顿:

  "只剩下死去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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