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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朦胧的晨光

[转帖] 《侯大利刑侦笔记》第1-8部(全文完大结局)-2022年侦探小说黑马-小桥老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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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24-10-27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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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0-6-25 07:14: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91章奇葩父母的奇葩事
    来到刑警老楼时,侯大利将昨夜的噩梦压在了内心深处,脸色平静。

    他抽空整理了资料室,先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再拿出多人用的茶具,旁边放着产自江州的顶级毛峰绿茶。


    老朴、骆援朝和张小天在对面餐馆吃早餐。对面餐馆是丁晨光特意为105专案组准备的伙食团,为了免得其他人说闲话,也对外正常营业。由于厨师水平高,餐馆价格公道,生意意外火爆,很能赚钱。


    丁丽案破获以后,常总原本不用再经常到此餐馆,但他习惯餐厅的几味特色菜,有空闲时间就跑来餐厅,在此享受说一不二的快感。他甚至将餐厅名字也改了,将餐厅改名为常来餐厅。


    常总来到餐厅时,恰好见到老朴等三人。特知是专案组的客人,常总让服务员上好茶,又陪着聊天。


    聊天时,常总谈起了丁丽案前后的故事,唏嘘不己。


    等到常总离开,张小天道:“朴老师讲了105专案组破获的几起命案积案,很有特点,我准备给费老爷子提供点线索,选进刑侦系最新的战例,很有借鉴意义。”


    骆援朝道:“侯大利在专案组起主导作用,若是作为刑侦系的教材,他就会成为风云人物,太年轻,未必有好处。”



    老朴指着骆援朝,嘲笑道:“你这人年轻时咄咄逼人,三十岁不到就被人叫做骆名提。怎么到了退休年龄,反而保守起来。”




    骆援朝道:“我的教训深刻,捧得越高,摔得越痛。”


    三人消灭了六个特色大肉包,又到资料室喝茶,慢慢进入正题。


    骆援朝道:“王永强心理变态,这种人往往不好审,要让他开口就得找到七寸,七寸就是心理薄弱点。这个薄弱点有可能找到,也有可能找不到。小天搞审讯测谎一体化,准确率很高。测谎结果只能指导侦查方向,在没有其他证据配合的情况下,不能作为法庭证据。在没有其他任何证据支撑的情况下,我们极有可能只能得到一个我们想要知道的真相,但是真相或许永远都不能大白于天下。”


    侯大利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想要知道真相,受害人需要真相,法律需要真相,。”


    骆援朝道:“小天,你来谈方案。”


    张小天昨日喝酒十分爽快,快言快语,到了谈正事时,收起微笑,态度严肃,道:“我研究过王永强的资料,这些资料对于我来说还不够深入细致,还得从头搜集,从其父母开始,其父母的基本情况,性格爱好、宗教信仰、经济条件、对待亲人和邻居的态度,我都需要。王永强的资料相类似。我这里有一个表格,要短时间填满所有内容。”


    王华看了表格内容,道:“填满,得费些功夫。”




    老朴道:“骆主任和小天都很忙,一大堆案子等着他们,能够专门到江州办这个案子,非常不容易,你们一定要想办法高质量填表。”


    朱林拿过表格瞧一瞧,道:“没有任何问题,这是105专案组手里最后一个命案积案,按我们江州的俗话来说,收头一定要结个大南瓜。105专案组可以调人手配合。”


    张小天道:“我要全程参加调查,没有到实地观察,或许会遗漏重要情况。”


    讨论以后,侯大利、王华陪同张小天前往长青县铁坪镇,到王永强父母家中了解情况。


    前往铁坪镇的路上,王华打了一通电话,与铁坪镇派出所刘所长取得了联系。


    铁坪镇是山区镇,全镇只有一条街,从很远就能看到派出所。2005年,《全国公安机关派出所建筑外观形象设计规范》发布后,山南省公安厅严格按照公安部《设计规范》的要求,统一了基层派出所的外观标识。派出所墙面整体以白色为主,窗户、墙裙、房檐檐口配以警蓝色。派出所的门面和写明派出所名称的标识门牌均为白字、警蓝色底板。屋檐的横式门头为蓝底白字,处于中心位置的左面是“公安”两字,中间为警徽,右边是英文“POLICE”。同时,对内务、档案、办案等各方面按要求进行规范管理,在户籍大厅设置了办事流程指南的电子滚动屏和户籍接待室,户籍室内还放置了办事指南宣传单张和填表式样的表格,并放置一次性纸杯,以方便群众。


    越野车刚进入派出所小院,两名着装民警走了出来,走到前面是刘所长。


    刘所长高声道:“王胖子,稀客啊。”


    “刘所,你这是批评我到基层少了。我如今抽调到105专案组,专办大案要案,最好不到铁坪,来了就有麻烦事。兄弟之间喝个酒是例外啊。”王华干过多年治安,熟悉各方面情况,与辖区内绝大多数派出所都打过交道。


    人熟好办事在各个社会都是通行规则,主因并非开后门,而是熟人往往知道根底,戒备心会降低,而对于陌生人,为了降低风险,往往会严格按程序来办事,不会提供额外帮助。



    得知张小天是省公安厅专家,刘所长用略带夸张的声音道:“我说今天一大早就听到喜鹊叫,原来是省厅领导到我们派出所检查工作。铁坪派出所成立以来,第一次接待省厅的领导。”


    张小天道:“省厅领导还在南州,我们都是搞业务的办事员,派出所建得挺好,规范,干净。”


    刘所长笑道:“偏僻乡镇,条件简陋,怠慢了省厅领导。”




    王华又介绍侯大利。


    刘所长脸上浮夸笑容收了起来,仔细看了侯大利一眼,道:“久闻大名,真不是客套话。前些日子回城,请姜局吃了饭,他给我讲过你的事。”


    张小天目光如炬,对刘所长心态了如指掌,站在一旁微微皱了皱鼻子。


    她的鼻子挺直,鼻梁细长,衬托得脸上五官很是立体。她皱鼻子并非表示不满,而是觉得有趣。


    刘所长对自己的态度表面热情,实则敷衍,省厅侦查员与基层派出所隔得太远,没有利害关系,今天来了一次,或许这辈子再也不会在派出所出现,有经验的基层老麻雀纯粹应付。而侯大利是江州市公安局的后起之秀,家世又特殊,山不转水转,以后说不定还要打交道,刘所长发自内心更重视侯大利。


    进入小会议室,侯大利问道:“刘所,你们熟悉王永强爸妈的情况吗?”


    刘所长道:“熟得不能再熟。王永强爸妈都是镇上名人,他妈姓邱,绰号邱疯子。经常在街上与人吵架,吵起架来就停不下来,能吵个三天三夜,什么脏话都敢骂。王永强的爸爸平时三脚踢不出个屁,喝了酒就打老婆,邱疯子挨打就出来骂人。前几天我们还把邱疯子弄到所里教育一顿。”


    这是在卷宗里看不到的鲜活材料,也正是张小天最需要掌握的一手材料。


    一个民警进屋,道:“接到报警电话,邱疯子又在骂人?”




    刘所长骂了一句:“太他妈讨厌。基层就是这种烂事,事情不大,不处理又不行,只能抹稀泥。”


    张小天道:“我们去见识一下能骂三天三夜的悍妇。别开派出所的车,我要录一段视频。”


    铁坪镇街道中心,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站在公路上,面朝一幢小楼,正在破口大骂。


    周边街坊邻居没有围观,各做各事,仿佛眼前没有骂街妇女一般。


    “你生个娃儿没有屁眼……我晓得你有几个男人……腿下面可以塞磨盘……你们家的娃儿都不像老汉,和街上张疯子长得一模一样……我们娃儿杀人,该受国法就受国法,你们家女娃到南边站街,千人睡,万人操……”


    骂人正是邱疯子,她手指对面小楼,跳起双脚大骂。


    终于,小楼上的人受不了这些污言秽语,一个膀大腰圆的妇女提着扫把冲了出去,准备打邱疯子。


    邱疯子不示弱,抓起地上石头,就要和对方硬干。


    派出所民警这才出面,制止了两个准备争斗的妇女。


    张小天跟在民警身后,冷眼旁观邱疯子一言一行。


    邱疯子张牙舞爪,道:“为什么只叫我一个人到派出所,她打我。”




    刘所长吼道:“不要吵了,城里有公安过来找人你,不到派出所,到你家。你娃儿在别人手里,你多吵一句,娃儿就多受点罪。”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多有威吓成分。严格来说作为一名所长不应该这样说话,可是面对文化少的悍妇,讲道理就是对牛弹琴,只能直点其要害。



    邱疯子的要害就是儿子王永强,顿时泄了气,跟在刘所长身后,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转几步,对准胖妇女吐了口浓痰,骂道:“生了儿子没屁眼。”


    刘所长拉住邱疯子,道:“你再闹事,我真要拘留你。”


    邱疯子恨恨地道:“那个卖批的,昨天跟别人说我儿要遭枪毙,他们全家才要遭枪毙。刘所长,我们娃儿从小胆子小得很,鸡都不敢杀,别说杀人了。”


    刘所长道:“公安局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要配合调查,听懂了吗?”


    王永强父母在铁坪镇里有房子,邱疯子刚走进自己房子,捂着肚子开始呻吟,“我才做了阑尾手术,好痛啊。那个卖批的,把我弄痛了。”


    诸人见到这种没脸没皮的泼妇,相视一眼,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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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27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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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26 06:55: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92章张小天的调查
    侯大利的目光一直跟随张小天。

    办案是与犯罪分子交锋,来不得半点虚假,若有虚假就是违法办案。


    骆援朝是省公安厅久负盛名的预审员,到了江州放手让徒弟张小天制作审讯方案,这就说明张小天肯定有独到之处。


    邱疯子回家后躺在床上不起来。


    张小天在堂屋和卧室走来走去,不时走到床边和邱疯子聊两句。


    她在邱疯子床边看到一本明显不是正规出版物的印刷品,拿起来看了一眼,道:“你信这个教?”


    “这个教很灵的,我每天去唱诗,身上就不痛了。”邱疯子原本还在呻吟,翻身坐起。


    张小天道:“你和别人吵架,骂得很脏。你和信教的人吵不吵架?”


    邱疯子道:“你说啥子话哟,我们信教的互相都不吵。”


    张小天又道:“堂屋还上起香?你信佛,又信这个教,这是乱拜菩萨。”


    邱疯子急眼了,“你这个公安乱说话,菩萨和天帝都会处罚你,快点收回去。”


    她先是双手合什朝天空拜了拜,又拿起那本书默念,念完以后,道:“我以前就是不信教,所以给娃儿带来灾害,害得娃儿坐牢。”


    侯大利站在门口,听张小天和邱疯子聊天。


    聊了些闲话,张小天走到门口,低声道:“王永强的爸爸在农村老屋,我们过去看一看,这边差不多了。”




    离开前,刘所长教育了邱疯子几句。邱疯子坐在床上,拿着书,嘴巴念念有词,极为虔诚。这时,她站在道德制高点,暗自对刘所长等凡人充满鄙视。


    铁坪镇和梅山镇都在巴岳山山区,铁坪镇在山的北面,梅山镇在山的南面。越野车沿盘山路上山,在半山坡找到一幢半新不旧的老楼。平原地带的村庄多是聚居,在山区地带,农户大散居小聚居,王永强家则独居于竹林中。


    一行人走上坡,刚近院子就听到麻将声音。几个打麻将的见到刘所长,赶紧抓走桌上的钱。


    王永强爸爸是主人,迎了上来,陪笑道:“刘所长,我们没打钱,就是几个叔伯玩一把。”


    王永强父亲长得黑不溜秋,如稻田里的鱼鳅,笑容满面,从其神情根本看不出儿子被关在看守所,不久以后肯定会被处以极刑。


    刘所长道:“儿子还在看守所,你还有心情打麻将。”


    王永强爸爸道:“我把王永强供到参加工作,尽了力。他犯了国家的王法,我天天哭也没有用,把眼睛哭瞎了也没有用。如果有点用处,那我就天天哭。”


    张小天没有理睬王永强爸爸,直接进入堂屋,左看看,右瞧瞧。


    侯大利跟在张小天身后,观察其动作。


    张小天道:“神探,你想偷师,其实可以大大方方问我在找什么?”




    侯大利道:“你在观察,我也在观察,最后比较我的判断和你的想法是不是一样,这样才能找到差距。”


    张小天夸道:“你比我预想中还要聪明,真聪明的人会谦虚,假聪明的人才会武断和骄傲。那好吧,我把判断藏在心里,等到审讯的时候你来对答案吧。”


    看完屋内,张小天又到屋前屋后转了一圈,拖了长条凳,和王永强爸爸聊天。


    调查结束,越野车下山,在铁坪镇吃午饭。


    回城后,越野车直奔王永强的家,进入家门以后,张小天在屋里慢慢转圈,在书柜前停下来,翻阅王永强读过的书,又打开抽屉,查看了所有小物件。


    “你们在外面等我半个小时,我在卧室里单独呆一会。”


    到了此时,张小天已经有了基本方案,坐在王永强卧室的单人沙发,望着门上贴着的道符,陷入沉思。


    半个小时后,张小天从卧室出来,道:“帮我安排一下,我要和看守所管教谈一谈,了解王永强在看守所表现情况。我还有一天时间,所以必须安排在今天和管教见面。明天,不管他是否承认,我都能判断他是否说谎。你真的不想知道我的想法吗?”


    侯大利道:“我大体知道你的思路,明天我在监控室再来判断是否能跟上你的思路。我们是同门,思路大体差不多。”




    王华与看守所取得联系,确定了晚上与管教交谈的时间。


    他看了看表,道:“今天我老婆过生日,先走一步。”


    张小天收起笔和录像机,道:“我们到世安桥去一趟。”


    听到这个要求,侯大利心里“咯噔”响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道:“去了世安桥,随便找地方吃饭,然后到看守所。”


    城郊仍然一片绿色,偶尔能看到一些黄色树叶的银杏树,出城即将到达世安桥时还出现了一大片牡丹花,这是江州市新近流行的都市乡村旅游项目,引进了雪映桃花、香玉、百园红霞等牡丹品种,千奇百艳,很是喜人。


    今年江州城区雨水少,世安桥下的河水比往年落下不少,往日恶龙变成了温驯绵羊。


    “当年石秋阳就在那边躲藏,看到桥上发生的事?”张小天来到桥上石栅栏前,左手扶着栅栏,右手指向岸边电杆旁的灌木丛。


    “石秋阳看不清凶手的面容。”


    尽管河水流速慢,水量少,侯大利目光还是躲开河水,注视远方。


    “王永强性格偏执、狭隘又固执,形成这种性格原因复杂,有自身原因,也有父母的原因,今天查看了他的父母,对探究犯罪心理形成很有好处,其母是乡村泼妇,没有什么道德感,和人闹了矛盾能当街脱裤子。其父对强者卑躬屈膝,对弱者肆意欺凌。王永强性格有缺陷,并不影响其智力,在社会上发展得相当不错。可是性格上的缺陷终究害了他,他有强烈的仇富心理,所以要陷害金传统。你家比金家还要富吧,以王永强的性格,肯定也仇视你,再加上你和杨帆关系好,杨帆是王永强心中的女神,他对你的仇恨是指数增长。”


    张小天道:“所谓自作孽不可活,我们研究王永强的成长经历,并非是要为其开脱,也不是同情他,而是寻找其内心的弱点。你要有心理准备,骆主任、我以及许多经验丰富的预审员都不是神,遭遇过滑铁卢,走过麦城,我不是为了我开脱,而是让你有心理准备。”


    离开世安桥时,天已经黑透,侯大利陪着张小天在雅筑吃过晚饭,又开车送其到看守所。


    张小天和管教谈完,接近晚上十一点了。


    凌晨一点,张小天又打来电话,再次询问王永强案的细节。


    谈完案子,侯大利道:“师姐,还不休息?”


    话筒里传来一阵哈欠声和张小天的声音:“明天审讯和测谎一起搞,我得把十二组问答再推敲一遍。”




    侯大利整夜都在浅睡状态,总是在想着明天的审讯。


    好不容易睡着,又进入总让自己伤神的梦境。


    当田甜举起手枪时,他朝着田甜大喊,道:“打头,打头。”


    田甜听不到未婚夫的喊声,对准犯罪嫌疑人胸口扣动了板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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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27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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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0-6-27 06:37: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93章在顽固防线中找到入口
    上班时间,骆援朝、老朴、朱林、洪金明、陈阳和林海军等人陆续到达监控室,诸人注意力很快转到审讯工作中。

    洪金明道:“骆主任,你老今天不出马?”


    骆援朝笑眯眯地道:“张小天和周向阳配合,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坐山观虎斗。”


    洪金明又道:“上次在省厅开会时,刘总队多次谈到审测一体化,今天算是一个实例。除了滕大队有案子,支队几个领导都过来了。”


    侦查审讯和心理测试原本是两个概念。


    侦查审讯是以让犯罪嫌疑人自愿交代犯罪事实、提取犯罪证据为目的,审讯活动要与犯罪嫌疑人进行对抗。


    心理测试活动是运用心理测试技术测试犯罪嫌疑人的心理,公安、检察、司法、军队各个部门都有应用。


    在实际审讯活动中,要对嫌疑人的谎言及时发现和处理,而在专门测试过程中,发现了谎言存在,也需要讯问来完成对谎言的处理。因此,形成了审中有测、测中有审的审测一体化审讯模式。


    江州没有正式开展此项工作,因此,当张小天进行实践操作之时,刑侦领导都过来旁听。


    提讯室原本是普通的提讯室,重新布置以后,增添了测谎议。


    张小天和周向阳来到提讯室后,交流了几句。


    几分钟后,王永强被带进提讯室。


    侯大利瞳孔瞬间收缩,如果瞳孔是枪,他一定会将扳机压到底,把所有子弹都射向王永强。


    王永强比被抓获时稍瘦了些,由于长期在室内,脸色呈现病态的苍白。


    他进门突然见到一个年轻女警察,眼睛顿时直了,盯着女警察的脸不放,目光下移,久久停留在修长白皙的脖子,徘徊一会,再往下移,盯住了女警的胸。尽管制服有效抹杀了性别差异,他还是观察到胸部的隆起。


    林海军指着监控器,道:“真他妈的变态,要吃枪子的人,居然进来就盯紧小天看,那双眼睛色迷迷的。”


    陈阳道:“反正难逃一死,王永强是破罐子破摔。”


    张小天开始发问,用的是标准的江州口音。


    在前些天,张小天一直在使用阳州口音,大家听起来都觉得顺耳自然。阳州口音和江州口音都属于山南地方话,口音之间虽然存在差异,但交流完全没有障碍。


    基本程序走过,张小天开始发问。


    张小天:“你叫什么名字?”


    王永强眼睛仍然盯着女警的胸部,答:“王永强。”


    张小天:“你今天多大了?”


    王永强道:“28岁。”


    张小天:“家住哪里?”


    王永强:“江州城中山路225号。”


    张小天:“老家在哪里?”


    王永强:“铁坪镇。”


    张小天:“你是铁坪镇这十七年唯一考入江州的,成绩挺好,为什么只考了铁道中专?”


    王永强自嘲道:“当时精虫上脑。你们想要问什么,我很清楚。我没有杀杨帆,这么多事都承认了,何必否认这一件,没有必要。”


    张小天:“你是独子,被枪毙以后,你这一脉就断线了。”


    王永强愣了愣,声音略微小了起来:“我是1982年的人,当时遇到计划生育,是运气不好。”


    张小天咄咄逼人:“你这一支绝后是你自己掐断的,怪不得别人,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你逃不掉。我明确告诉你,你这一辈子完了。”


    王永强歪头,开始反击:“你是无神论者吧,谈这些,很滑稽吧。”


    张小天:“从现在开始,回头是岸,立地成佛,下辈子还能成为好人。我再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省公安厅测谎专家,是江州市公安局通过省厅请我来的,让我来鉴定杨帆案的情况。我既是来审讯你的,也是来测谎的,明白吗?”


    王永强仰着头,傲慢地道:“难怪你和旁边的警官不一样,总算有些新鲜的。”


    周向阳是老预审,并未受激,只是沉默地看着王永强。


    张小天道:“你是十恶不赦的混蛋,毁了多少家庭,这点你自己要承认吧,你是不是混蛋?男子汉大丈夫,说真话。”


    王永强道:“我确实是混蛋。”




    张小天道:“话又说回来,你这种混蛋不管做过多少坏事,干坏事时有多丧心病狂,来生都想做个好人,是不是?你是个爷们,说老实话,别像个怂包。”


    王永强声音比刚才要小一些:“你不用使激将法,我就是个大混蛋,不是好人。”


    张小天道:“听管教说,你在外出放风时,发现了一个小泥团,泥团上面有一颗小草。你每天用小木棒拨下露水,给小草浇水,这说明你这个大混蛋也有好的一面。”


    王永强低下头,不说话。


    张小天道:“你在纸片上画了一个佛像,每天坐班时都要把佛像放在身前,有这回事吧?……既然不否认,那就是事实。我到你老家的房子里,看到你爸找道士画了些符,贴在你枕头和门上,希望你能好一些。你妈更是拜遍了江州所有的寺庙、道观和教堂,为你赎罪,希望你下辈子能做好人,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我到铁坪镇时,你妈听到有邻居说了你一句坏话,在公路边骂街。他们文化水平低、教育水平差,对你有伤害,但是,他们还是希望你能清清白白离开这世界。”


    王永强神情略微烦躁:“不要谈他们,我不想听。”


    张小天道:“你妈为你准备了一双青布鞋,穿青布鞋才能顺利投胎到好人家,来世才能变好人。我答应她,到时一定会把青布鞋带给你。”


    王永强道:“我能穿青布鞋?”


    张小天道:我向你保证,只要你配合,那就能够。


    王永强道:“谢谢你。我没有想到能穿青布鞋离开这个罪恶的世界。”


    ……


    张小天以宗教以及迷信入手,慢慢减除了王永强的对抗心。


    半个小时后,王永强同意接受测谎,签署了测谎协议书,按下指纹,戴上仪器,接受测谎。


    测谎仪是记录多项生理反应的仪器,在犯罪调查中用来协助侦讯,以了解受询问的嫌疑人的心理状况,从而判断其是否涉及案件。测谎的依据来源于人体的生理信号,人可以说谎,可以控制呼吸,让心跳加速,却无法控制瞳孔的放大和皮肤温度反应。


    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对测谎仪的解释为“对谎言的鉴别活动”。准确地讲,“测谎”不是测“谎言”本身,而是测心理所受刺激引起的生理参量的变化,从这个角度,测谎仪应科学而准确地叫做多参量心理测试仪。



    张小天花费大量精力来达到让王永强自愿接受测试的目的,主要原因是使用仪器进行心理测试,必须要求被测试人自愿配合。如果被测是强迫参与,无论是身体强迫还是心理强迫,所得数据一旦出现异动,都不能确定是平静状态下的心理异动,还是来自被测试人心中不情愿的情绪。




    陈阳挺兴奋,夸道:“省厅专家果然不凡,切入点选得不错,很有针对性,确实是花了真功夫。看来这一次侦测一体化实验能取得成功,江州最后一件命案积案要侦破了。”



    骆援朝道:“我们制定的方略就是攻心为上。王永强爸妈迷信,逢神便拜,特别相信轮回之说,我们就选了其父母给他请道符、他本人养小草、送他青皮鞋等细节,尽量打破其心防,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为了让测试顺利开展。现在看来,小天成功从王永强的防守中找到一个洞口,攻了进去。”


    张小天行动娴熟,态度平和,有条不紊地开始测试,测试共有十二组经过精心设计的问题,问题指向世安桥上发生的杨帆案。


    测试过程中,王永强承认在世安桥上杀害了杨帆。


    监控室内,现场所有人都紧紧盯住监控器,不肯漏掉一个字。


    侯大利再次听到王永强承认用手掰开杨帆抱住石栅栏的手臂,握紧双拳,紧咬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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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28 07:04: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94章继续审讯王永强
    一个多小时,测试结束。

    朱林、老朴、朱林、骆援朝、张小天等人分乘两辆车回刑警老楼,准备午饭后稍加休息,下午三点在刑警支队会议室座谈。


    回刑警老楼的路上,侯大利一直没有说话。


    王永强的供述和石秋阳的供述基本能够重合,如果不是凶手,绝对不能得知这些细节,他在内心确定王永强就是杀害杨帆的凶手。


    朱林坐在副驾驶位置,回头问老朴,道:“骆主任嘴巴严,我不方便询问,我觉得水落石出了,等到下午座谈会以后,可以把消息告诉给杨勇和秦玉夫妻,总算找到真凶。”


    多年前在江州河边寻找杨帆往事仍然历历在目,朱林同样没有忘记。


    午餐安排在常来餐厅,侯大利刚吃了一口毛血旺,嘴唇传来一阵剧痛。他吐掉一块沾满辣椒的牛肉片,用清水漱口。在镜子里,看到下嘴唇被咬破了一大块。侯大利仔细回想,应该是在监控室看审讯时不留意咬了嘴唇,当时他的注意力全部在监控镜头上,完全没有意识到嘴唇破了一个大口子。


    侯大利在镜子前舔了舔嘴唇,忽然一个念头涌了上来:“找到真凶,杨帆也永远回不来了。走了就走了,就如田甜永远消失在自己身边一样。”



    他又想起了曾经的一个细节——有一次从江州陵园回来,田甜曾经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用脸挨着自己,道:“如果我当时没有救回来,你会和想念杨帆一样想我吗?”


    当时自己坚决制止了她这种傻念头,谁知一语成谶,自己从此陷入对她绵绵无期的思念之中。


    下午三点,座谈会开始。


    等骆援朝说完开场白,张小天给出了综合测试结论:王永强供述中推杨帆到河里的事情是假的。


    江州警方所有人都认为王永强已经如实供述,没有料到张小天会得出相反的结论,不禁面面相觑。


    侯大利双手撑在桌上,缓慢地站了起来,道:“王永强和石秋阳没有见过面,供述却基本一致。如果王永强没有作案,他为什么在现场?”


    骆援朝道:“在现场不一定就是凶手。”


    侯大利道:“一个凶案现场有两个现场目击者,这不可能。”


    张小天平静地道:“测试结论就是如此,我尊重测试结论。至于形成这个结论的原因,这需要侦查员调查。”


    朱林低声道:“冷静,深吸呼,不要失态。”


    侯大利做了几个深呼吸,没有再说话,坐了下来。




    张小天解释道:“心理测试最重要的作用是排除嫌疑人,在测试过程中,如果数据没有出现异动,被测说谎的概率很小,可以初步进行排除。数据波动有三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没做过且说没做过,很容易通过测试;


    第二种情况,做过却说没做过,犯罪嫌疑人很难掩饰和控制住身体的生理指征微小变化,会被敏感的仪器捕捉到,即使外表没有任何变化;


    第三种情况,没有做过却说做过,生理指征的变化也会被敏感地捕捉到。王永强属于第三种。”


    她环视大家一眼,道:“有三种情况会导致测试失效。第一种,被测试人自己真的认为没有做过,或者完全不记得了,那么就不会出现生理指征的异常变化,仪器再敏感也捕捉不到。


    第二种,即使数据有异动,也只能逆向推导为被测试人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身体因为某些原因发生了异常的生理指征变化,除了说谎之外,还可能是害怕被冤枉,不想戴着仪器做测试或者被怀疑等等,甚至连测试过程中突然的噪音、画面等意外刺激,都会导致仪器所记录的数据产生异动。



    第三种,如果被测试人经过训练,了解测谎仪的功能和原理,就可能在头脑中用思维构造出一个虚拟的场景并让自己信以为真。这种情况下,理论上可能做到与第一条类似的效果。就算不能让自己伪装成100%的假象,也可以通过一些小动作故意造成数据异动,从而破坏正常的数据记录。”


    侯大利道:“王永强有反侦查经验,会不会自我构造虚假场景,进行自我麻痹?”


    张小天道:“王永强是有一定的反侦查经验,但是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做不到虚构场景来对抗仪器。我在测试前做了开导工作,目的就是消除王永强的对抗情绪,尽量让测试真实。王永强头脑清楚,情绪正常,所以,测试没有失效。”


    侯大利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测试结果,瞪着眼睛,不说话。


    “小天,再做一次测试,多留一天。”老朴陪同骆援朝和张小天来到江州,一直甘当配角。


    从其内心深处,他希望王永强就是凶手,只要杨帆案大白于天下,侯大利也就没有留在江州的理由,调到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命案积案专案组便顺理成章。只是,希望是希望,现实是现实,这一点必须得分开。


    骆援朝道:“既然来了,又做到这种程度,多做一天,我给你请假。”


    张小天道:“那我要重新编题。”


    侯大利郑重地道:“谢谢你。”


    张小天道:“你应该清楚,最高检察院在1999年明确规定,测谎结论不可以作为定罪证据,只能用于辅助侦查。”


    侯大利道:“我想要心安。”


    对于侯大利来说,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对于张小天来说,这又是一个烧脑之夜。


    她以调查走访摸到的情况和第一次测试为基础,到了凌晨两点才完成新的编题。编好新题之后,她打开一盒香烟,坐在台灯前,再次思考如何完成对王永强的心理突袭。


    第二次测试在上午进行,由骆援朝和张小天一起审讯王永强。


    进入设置成测试室的提讯室前,骆援朝提醒道:“测谎机器只是辅助,人机结合,以人为主,起关键作用的是被测试人员。稳定情绪,依次发问,控制进度,观察图谱,准备好了吗?”


    张小天道:“准备好了。”


    骆援朝道:“如果有什么异常情况,我会提醒你。在最后结束前,你要提起凡士林,这是他很深的一块伤疤,让他在男女方面特别自卑。”


    王永强进屋后,眼光落在张小天身上,浮现起将眼前女警带到地下室的画面:脖子修长的女警被锁在地下室,上身穿制服,下身不着片缕。他从楼梯下来时,女警跪在地上,替自己拉开裤子拉链。


    “别做白日梦了。”张小平目光犀利地看穿了王永强内心,直接打破了其意淫,动作麻利地为王永强戴上设备。




    王永强用力吸鼻子,尽量收集空气中散发的女人味道,这个味道进入鼻腔,给了他极大的精神享受,这也是他愿意再次接受测试的原因。


    深吸两口气后,王永强道:“我不久就要吃枪子,这是大家都明白的事,能做白日梦,说明我还不算是怂货。”


    “我见过不少悍匪,在外面杀人如麻,被逮住就彻底崩溃了。你还不错,没有怂。下辈子投胎,找个好家庭,争取做个好人。”张小天没有回避“色迷迷”的目光,继续做其思想工作,安抚其情绪。


    测试开始,张小平一边发问,一边紧盯图谱,观察曲线变化。


    “你是乘坐客车到达世安桥?”


    “是的。”


    “为什么要跟踪杨帆到世安桥?”


    “我想保护她,不想让侯大利伤害她。”


    “跟踪过几次?”


    “多次。”


    “你下了客车,有没有走到世安桥上?”


    “我走到了。”


    “你看着杨帆骑自行车经过身边?”


    “没有,我在桥上给她打招呼。”


    “你躲在世安桥东边的草丛里?”


    “我在桥上。”


    ……


    “还有一个年轻人在桥上招呼杨帆,不是你。”


    “是我。”


    “你趴在草丛里,没有露面。”


    “我在桥上。”


    ……


    “你认识那个年轻人吗?”


    “我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人。”


    ……


    “你为什么不制止凶案?”


    “没有其他人,就是我把杨帆推下去的。”


    ……


    张小天注意观察王永强,王永强额头上出现了汗滴,这和昨天状况不一样,曲线一路向阳。


    她用眼神余光瞧了一眼师父,师父右手摸着鼻子。看到师父这个动作,张小天心里更有底了。




    监控室,侯大利呆若木鸡。他坚信王永强是杨帆案的凶手,从来没有怀疑,听到张小天步步深入的对话,汗水争先恐后地从每个毛孔钻了出来。


    “你看见了那个年轻人推杨帆到河里的过程吗?”


    “不知道。”


    “杨帆大声呼救没有?”


    “不知道。”


    ……


    “自行车砸到石栅栏吗?”


    “不知道。”


    “年轻人是如何离开的?”


    “不知道。”


    ……


    “后来下雨了,你是怎么回去的?”


    “不知道。”


    ……


    “你那天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不记得了。”


    “灰白色衬衣?”


    “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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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29 07:18: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95章到底谁是凶手
    图谱上的数据越发明显,几乎每一个问题都呈阳性反应。而这些反应,都集中在一个年龄接近王永强的年轻人身上。

    整个监控室鸦雀无声,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测试即将结束的时候,王永强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失去了玩弄警察于手掌的自信。


    他脸色灰暗,望着心平气和的漂亮女警,故意显得信心十足,道:“我知道测谎结果不能作为法庭证据,不论你得到什么结论,我都会保持最初的说法。”


    说话之时,他现出少有的沮丧之色。


    “我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到了这种情况,当天的事情我已经很清楚了。你交代吧,把所有冤孽和罪恶都留在这一世,清清白白投胎,来世做一个好人。”


    张小天神情变得友善,如对亲兄弟的口吻道,“我让管教给你准备一些凡士林,少量的,定期带给你。每到秋冬季,你的皮肤会出现蛇皮,脚上会开冰口。在仓里没有秘密,平时可以擦一点,皮肤不要太难看,免得被别人嘲笑。每个人都要有尊严,你也需要。”



    从小到大,冬天会变得非常严重的皮肤病一直困扰着王永强,让他深受其苦。他没有料到张小天会知道此事,还为自己准备了凡士林,愣在了当场。张小天说完这事,便站起身,准备拆解测试设备。


    “暂时别拆,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再来判断真假。”王永强突然开口道。




    张小天又回到座椅,顺手拿了一瓶饮料,道:“这是手工做的苹果汁,你喝点。”


    王永强苦笑道:“连我喜欢苹果汁都知道,真是服了你。等会儿我讲的事情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信不信随你。这次讲完,我不会再接受测谎了。我知道侯大利肯定在看监控,侯大利,你这个狗日的也来判断一下,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王永强必然难逃一死,在临死前还是如此嚣张,心理未曾彻底崩塌,这也有些出乎侯大利的预料。他的表情没有明显变化,隔着监控器望着昔日的同学、如今的阶下囚。



    “其实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对于警方来说,这就足够了。杨帆确实不是我推进河里的,这是实话。我从初中到现在都很迷恋杨帆,在我心目中,没有任何女子可以和她相比,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杨帆的人,比侯大利这个花花公子强一百倍。我每年都要到江州陵园给杨帆上香,你们想不到吧?读高中以后,我经常跟踪杨帆,悄悄跟在她的身后,不想做什么,就想偷偷看一看我心中的女神。”


    王永强脸朝镜头,愤怒地道:“侯大利,当初我发现你和杨帆的秘密之时,真是恨不得杀了你,你侮辱了我心中的女神。”





    他平息了心中情绪,又道:“那天,我发现侯大利没有取自行车,猜到他肯定不会送杨帆到世安桥。杨帆经常和侯大利在世安桥旁边的草地约会,他们以为做得很隐秘,但我躲在桥边草丛里看得很清楚。侯大利这个富二代是大草包,有什么资格和杨帆在一起?我没有自行车,只能坐公交车前往世安桥。为了坐公交车,我特意节省了饭钱,宁肯一个星期一次肉不吃也要坐公交车。一个星期不吃肉,侯大利明白吗?那一天,公交车到达世安桥时,我远远看见杨帆骑在自行车上,单腿撑在地面,停在桥中间,正在和一个年轻人说话。”


    在杨帆出事之时,侯大利设想过好几个画面,其中一个画面就是有人站在世安桥上招呼杨帆,杨帆停下,与招呼者说话。


    王永强道:“那个年轻人的年龄和我差不多,肯定是学生。我当年胆子很小,下车后,看见桥上有人,便躲在草丛里朝世安桥张望。这是我平时经常藏身的草丛,距离下车地点不远,恰好又能看到河对岸。公交车开走以后,那个年轻人很生气地叫嚷,随后把杨帆从桥上拉了下来,用力朝河里推。我被吓惨了,不敢说也不敢动。后来,那个年轻人就骑着摩托车离开了。”


    如果王永强没有说假话,凶手骑摩托车,这是以前不知道的线索。


    张小天道:“摩托车是什么牌子?”


    王永强道:“江州牌摩托车。”


    在江州曾经出现过三款摩托车,最早出现的就是江州牌摩托车,随后是丁工集团的晨光摩托,再后来就是国龙集团的国龙摩托。


    一个城市三个品牌,厮杀得异常激烈,最先倒下的是江州牌摩托车,随后国龙摩托又收购了晨光摩托,到现在,市面上只有国龙摩托。


    在杨帆出事之时,江州摩托已经破产,但是市面上还有不少江州摩托。


    侯大利脑筋急速转动:“年龄和王永强接近,又能骑江州摩托,凶手家庭环境不差。”


    “摩托车离我藏身的草丛很近,他表情很凶,我吓得要死,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他戴上头盔,骑车走了。我后来一直后悔当时没有站出来帮助杨帆,如果我站出来,她就不会死。后来,杨帆被推下河的画面总是在我脑中闪现,想得越多,越发现杨帆抱住石栅栏苦苦哀求的画面非常刺激,总想亲自来一次。若不是目睹杨帆遇害,我不会走上杀人的道路。这是我第一遍也是最后一遍说这事,以后不会再说。谢谢你给我准备凡士林,我的皮肤有蛇皮,这对我来说是很耻辱的事情,曾经被同学们羞辱过,希望张警官兑现承诺,让我走的时候穿上青皮鞋。张警官,你让我人生最后一段时光感受到了关爱。下辈子投胎以后,我会好好做人。”




    王永强说最后一段时,脸上惯常有的嘲讽笑容消失,变得很虔诚。


    这一次测试结果显示:王永强说的是真话,他不是杨帆案的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这是一个令江州警方没有想到的结果。


    王永强不久以后就必然会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杨帆案或许会成为永远不能破解的迷案。


    骆援朝和张小天完成任务后离开江州。


    老朴在临上车前,把侯大利叫到一边,道:“省厅已经成立了命案积案专案组,我是专案组副组长,葛向东来到刑侦总队以后,会被抽到专案组。专案组会给你留了一个位置,不管你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


    这两天,侯大利的心情犹如坐过山车,突然到了顶点,又极速滑下,此刻他已经接受了现实,神情如桃花潭水一般平静,紧握老朴的手。



    小车开动,张小天坐在驾驶室,向送行的江州诸人挥手。侯大利挥动手臂,看着小车消失在视野里,内心泛起一股浓浓的苦涩。


    从参加工作到现在只有两年时间,侯大利作为侦查员非常成功,获得了神探的绰号。他根据已有的线索,坚信王永强就是杀人凶手。事实证明,他的判断错了,杀人凶手另有其人。


    朱林拍了拍侯大利的肩膀,道:“我们回老楼,讨论案子。”


    来到老楼,坐到资料室,朱林道:“你和杨帆在河对面的青草地,从来没有发现王永强在草丛里窥视?”




    侯大利苦笑道:“我当时注意力全在杨帆身上,哪里顾得上观察周边情况,那时候也没有这个意识。”


    朱林取过白板,道:“现在多了一条线索,那个凶手骑摩托车。从石秋阳躲藏的角度,看不到这辆摩托车。当时现场的进入顺序是石秋阳最先到,其次是凶手,再次是杨帆,最后是王永强。石秋阳是因为另外的事情到现场;王永强是一直在跟踪杨帆,知道其行踪很正常;凶手知道杨帆行踪,还有一辆江州摩托,那他肯定也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家庭环境较好,也有可能喜欢杨帆。”


    侯大利明白朱林所指,道:“金传统符合全部条件,但是,王永强认识金传统。如果是金传统,王永强何必费尽力气去栽赃金传统。”


    “对啊。”


    朱林用双手揉了揉太阳穴,道,“我们以前的思路还是正确的,凶手就潜伏在学校中。”


    他突然拍了下桌子,道:“王永强这个蠢货,早点说凶手骑江州摩托车,案子也许就破了。”


    侯大利也拍了桌子,道:“王永强这个蠢货。”


    朱林道:“还得提审一次石秋阳,不知道他听见摩托声没有?”


    石秋阳提供了一条警方没有掌握的杀人案线索,有立功表现,同时他又是杨帆案的重要证人,所以法院一直没有审判。石秋阳的策略取得了成功,等到了儿子出生。




    朱林离开以后,侯大利拿起手机,犹豫良久,准备向杨勇和秦玉讲今天的“突发情况”。


    杨勇刚刚做完手术出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见到是侯大利的号码,先放下手机,再去洗手,回来时挺直腰,回电话。


    “什么?我没有听清楚,王永强有可能不是凶手?”杨勇霍地站了起来,大声道,“王永强不是凶手,谁是凶手?”


    侯大利道:“还要继续追查。”


    杨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我对测谎略知一二,这个也不是很准确,不能完全排除。如果真是王永强,他又被执行了死刑,那么小帆的案子就永远悬在半空。”


    说到这里,他哽咽起来,又道:“我希望就是王永强,他承认了,然后被枪毙,小帆也就能真正安息。”


    这个时候,任何劝解都苍白无力。


    杨勇挂断电话以后,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走到外面对助手道:“我身体不舒服,下一台手术找老李来帮我完成。”


    杨勇开车回到小区,坐在车里呆了近一个小时,这才下车,坐电梯上楼。


    隔着防盗门,他能听到妻子和杨黄桷的笑声,母女俩笑声清脆,发自内心的喜悦连厚厚的高档防盗门也关不住。


    他用力搓了脸颊,让自己神情正常起来。


    妻子秦玉对女儿说:“爸爸回来了,让爸爸一起参加我们的游戏。”


    “爸爸,爸爸,我们一起来做游戏,可好玩了。”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还有一台手术?”


    “老李正好有空,他来做,我有点累。”


    “手术是做不完的,你年龄不小,也得悠着点。”


    为了不影响家庭气氛,杨勇陪着妻子和小女儿玩得十分开心。


    夜里,小女儿睡着以后,秦玉从房间走出来,来到客厅,坐在杨勇身边,道:“你心事重重的,到底什么事?”


    得知王永强极有可能不是凶手后,秦玉沉默了一会儿,双手捧着脸,埋在自己膝盖上,轻声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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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27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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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30 07:09: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96章颅骨上的种植牙基座
    朱林很快传来消息:石秋阳早年因为投弹,左侧耳朵听力受损,没有听到摩托声。

    王永强不是杀人凶手,真凶是谁,毫无头绪。侯


    大利将痛苦深埋于内心,把主要精力投入到二道拐白骨案。


    二道拐白骨案一直没有关键性突破,无法确定尸源,这也意味着案侦工作无法继续推进,陷入停滞状态。而突破往往会在反复折磨侦查员后,在不经意间突然出现。


    老训练场里还有少部分从二道拐拉回来的泥土。这一段时间,重案一组各探组排了日程表,只要没有工作任务,便按日程表轮流到老训练场筛土。



    侯大利送走省厅骆援朝、老朴和张小天后,只要有空闲时间,也去筛土。在筛土过程中,他可以和侦查员们讨论案情,在共同劳动中改善关系。他不愿意为了团结去迁就侦查员,当然也不愿意成为与部下敌对的一组组长。筛土两小时,老训练场中所有人头发上都蒙了一层灰。


    “休息一会儿,抽支烟。”侯大利招呼大家一声,又给队员发烟。


    严峰洗了把脸,从水管处走过来,用力扇了扇头发上的灰尘,接过侯大利递来的香烟,道:“二道拐带来的泥土只剩下十分之一了,若是筛完了所有土都没有找到有用的证据,那我们就白忙了。”


    一头卷发的胡志刚更是满头灰尘,道:“以前朱支经常说,查否就是进步,我们这也是查否。”




    严峰道:“不要乱用查否的概念。我担心真是无用功。”


    侯大利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旁边吸烟。重案一组每个侦查员都有本事、有个性,侯大利以前接触不多,现在才开始有所体会。


    严峰属于那种比较难于合作的,说话方式也不讨喜。胡志刚有一身极为结实的肌肉,与樊勇有几分神似。相较之下,侯大利更喜欢胡志刚,而不太喜欢性格不讨喜的严峰。


    正聚在一起吞云吐雾,葛向东电话打了过来。


    葛向东声音喜气洋洋:“我今天有一个关键发现,二道拐颅骨做过种植牙,左边的一颗磨牙残留了种植牙的底座,你赶紧抽时间过来一趟。”


    侯大利大喜,道:“你确定是种植牙?”


    葛向东笑道:“应该没错。”


    挂断电话,侯大利望着灰头土脸的队员们,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葛向东在二道拐颅骨中发现了一颗种植牙的底座,应该是焚烧残留物。我马上和汤柳一起前往阳州,确定此事。”


    严峰道:“我们这边还继续吗?”


    侯大利没有丝毫犹豫,道:“还得继续,没有全部筛完,谁都不敢说里面有什么东西。坚持下去,说不定就有新发现。”


    严峰自嘲道:“也许全部筛完,除了泥巴还是泥巴,什么都没有。”




    “也许全部筛完就会有重大发现,现在放弃,以前的苦功就全废了。”


    侯大利洗了手,离开训练场,开车到刑警新楼,接了法医汤柳。


    汤柳坐上越野车副驾驶位,道:“葛老师是在南州修复颅骨,急急忙忙叫我去总队,莫非在修复过程中,有了什么发现?”


    侯大利道:“刚刚接到老葛的电话,他在观察颅骨的时候,无意发现有一颗牙齿似乎是种植牙。二道拐白骨案最难的地方就是找尸源,你去看看更有把握。”


    汤柳顿时脸有兴奋之色,道:“有种植牙?这是大好事啊,你在电话里不说清楚。”


    侯大利道:“我给李主任打电话,他没有接,估计正在忙,此事耽误不得,所以叫你赶紧出发,正好可以在车上给你谈具体情况。这具颅骨被烧得变形,牙齿掉了一半,牙床全烧黑了,不容易发现,把你叫上是进一步核实。老葛不是法医,判断不一定准确。”


    汤柳和田甜都是女法医,风格却完全不同。田甜身材高挑,五官立体,行事风格干练,平时笑容不多,是标标准准的女警。汤柳相貌清秀,单眼皮,面部线条柔和,个子不高,身材偏瘦,穿了一件稍稍发白的牛仔裤。如果说她是正在读书的大学生,没有任何人会怀疑。



    侯大利并不希望法医室再调来一个女法医,女法医出现在现场,总会让他想起田甜。但是,命案侦办来不得办点虚假,汤柳是除了李法医以外最优秀的法医,他愿意和她合作。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侯大利便陷入沉默,专心开车。


    汤柳悄悄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侯大利一眼。从省城回江州刑警支队以后,富二代侯大利的故事便多次出现在耳中,汤柳对这个不要万贯家产、执意要为女友报仇的年轻警察颇有几分好奇,又因为田甜牺牲而对其抱有天然的同情。


    在其心目中,这个富二代应该既风流倜傥又很是深情,但是在实际接触中,这个富二代警官毫无幽默感,板着脸,一本正经皱着眉,和以前预想的“风流倜傥”毫不沾边。



    车载音响效果不错,吉它曲《雨滴》如泣如诉的旋律在车内空间回荡。车是E级越野车,音响极佳,关了窗自成一体,汤柳靠在椅子听音乐,想着自己的心事。


    一小时后,车至省刑侦总队办公楼。




    汤柳在此工作了近两年,非常熟悉办公楼环境,直接引导侯大利将车停在最靠近五号电梯的车位,从五号电梯上行,出电梯以后就看到了良主任的工作室。


    良主任到省厅开会,工作室只有葛向东一人。


    他穿了白大褂,头发梳理得很整齐,成熟稳重,与当年略显油滑的经侦民警葛向东迥然不同。


    葛向东在进入105专案组以前算是单位老油条,上班是副业,妻子的家族生意成为主业,所以得了个“葛朗台”的绰号。


    进入105专案组以后,四个组员,两人一组,各有任务,偷不得懒,更为关键的是,葛向东发现自己突然间人生开挂,美术专业充分发挥了作用,所画的犯罪分子模拟画像居然与犯罪分子非常接近,随后又被省刑侦总队良主任看上,成为良主任弟子。如今更是成为全省刑侦队伍中少有的专职负责模拟画像的影像师。


    被人需要的感觉很好,葛向东由差等生变成优等生,精神面貌发生了极大变化。


    “这具颅骨被大火烧过,而且是被添加汽油烧过,温度很高,又埋了好几年,颅骨有不少地方出现破裂和脱落。鼻子是五官中最为关键的一环,也是每个人个人特征区别最大的一部分,如果鼻子能够还原成功,头部基本轮廓也就确定了。这些复制品里面有不同人种,但是我们从肉眼来看,几乎看不到区别。”


    葛向东指着眼前一排骷髅复制品,如弹钢琴一般,手指从一排骷髅模型中划过。


    “葛主任,长青的那具颅骨是哪一具?”


    汤柳是很优秀的法医,所以才得以在省刑侦总队工作近两年,若非家庭原因,也不会回到江州。只是隔行如隔山,她对颅骨复原技术很陌生。


    “呵呵,汤柳给我封官了,还是第一次有人称我为主任。以前在江州市局时,大家都称呼我为葛朗台,有时在公开场合也是这样叫,只有侯大利客气,叫我老葛,如今在良主任这边,大家统统叫我老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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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27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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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1 07:06: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97章老朴的分析
    葛向东自嘲一番,带着两人来到三具新作的颅骨模型前面,道:“每具白骨都有独一无二的特征,头骨上看似毫无区别的山洞鼻也有细微差别,鼻子最下端如山峰一样尖尖的突起,专业名词叫前鼻椎,它支撑鼻子组织,也就是说前鼻椎的朝向也决定了死者生前鼻子的朝向。组座可以摸摸鼻子底部,人中上方可以摇动的部分就是前鼻椎,前鼻椎有个突起决定鼻型,突起指向上方,对应的也是上扬鼻,突起指向下方,就是下钩鼻,突起比较平,那就是底部水平的平鼻。这具颅骨恰恰前鼻椎部分缺失,在良主任指导下,我根据颅骨其他部分做了三个模型。”

    三个头骨复原模型摆成一排,由于鼻型不一样,三人相貌明显不同。


    “抱歉,目前只能到这个水平了,提供三个复原模型,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头骨模型中肯定有一款与本人接近。”葛向东身穿白大卦,侃侃而谈,充满自信,散发着“教授”光环和魅力。


    侯大利在刑侦系读书时学过解剖,不过比较粗,算是学了点皮毛,听得津津有味。


    汤柳摸着人口上方的鼻骨,很容易找到可以摇动的前鼻椎。




    葛向东领着两人来到另一个专门放置颅骨原件的房间。


    这里放置的都是真实的颅骨,真实颅骨与颅骨模型从形状上没有差异,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面对模型时,大家能有说有笑,面对真人颅骨空洞洞的眼神和斑驳骨面,不由自主收起笑容。


    “这具颅骨被火烧过,牙齿掉了很多。我最初没有注意到有一颗牙齿与众不同。昨天我为了研究面部肌肉纹路,又来仔细查看颅骨,用放大镜发现了有一处被烧过的地方似乎有不属于牙床的小凸点,我和良主任反复辨认,后来确认是种植牙基台。我请教了牙科医生,固定式种植牙分成种植体、基台和牙冠三个部分,种植体相当于根基,基台相当于主干,牙冠就是整个主干上的树枝和树叶。”


    经过清理后,种植牙的基台部分在放大镜下很清晰。


    侯大利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是重要线索,身高一米七三四,二十来岁的男性,做了种植牙,这简直是呼之欲出。”


    汤柳走到一边,给李主任打电话,汇报刚刚看到的种植牙。


    “组座,再教你一个诀窍,这是良主任传授给我的,你可以来试一试。”葛向东伸手到颅骨额头部位,轻轻摸了摸,道,“你来摸我刚才摸过的位置,前后左右,闭上眼,摸一摸,能够感受到什么?”


    侯大利找准了葛向东手指碰过的地方,闭上眼睛,手指在颅骨上来回滑动。


    “什么感觉?”


    “我也说不好,一边要粗些,另一边要光滑些。”


    “你的感觉非常出色。我们要做颅骨复原,研究方向和普通法医不一样,普通法医不会关注颅骨表面哪些地方粗糙、哪些地方光滑,但是对我们的意义不一样了。粗糙的那边长头发,光滑的那边没有头发,这样我们就可以找出大体上的发际线。”


    “真是术业有专攻。”侯大利再次用手指抚摸“发际线”两边。


    正说话间,滕鹏飞的电话打到侯大利手机上,道:“那具颅骨有种植牙,这是关键性发现,汤柳都给李主任报告了,你怎么不报告?”


    “我和汤柳正在老葛这边,还在探讨。”侯大利能想起滕鹏飞瞪着眼睛的模样,觉得他生气的模样有点像青蛙。


    滕鹏飞道:“中午简单吃一点,别喝酒,下午三点就召开案情分析会,安排调查工作。”


    侯大利看了看手表,道:“事情没有办完,下午三点肯定回来不了。”


    滕鹏飞道:“会议推迟到晚上七点。这个会一定要开,二道拐白骨案迟迟没有进展,继续拖下去,队员们的办案热情要被耗尽。”


    午餐时间,侯大利、汤柳和葛向东在附近找了一个雅致的环境,点好菜,等着老朴。




    聊了些闲话,葛向东感叹道:“国内做颅面复原技术的公安机关只有数家,山南技术靠前,良主任在业界很有地位。我过来做颅面复原,三五年就能成为国内本行业数得着的好手。以前在经侦的时候,由于自身和队里的多种原因,我被边缘化了,办不了案子,所以也就自我放弃,把主业当成了副业,副业当成主业,别说省厅和市局,就是支队领导都不会正眼瞧我一眼。每个人都有自尊心,我也一样。到了105专案组,我居然成了画像师,成了省厅领导和专家看重的人才,想起来很感慨。汤柳,说句实话,你真应该留在总队,平台毕竟不一样。”


    汤柳没有多言,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葛向东举起茶怀,道:“我们以茶代酒,碰一杯,祝我到省厅展开人生第二春。刑侦总队也搞了命案积案专案组,老朴一门心思想要调组座过来。组座应该过来,我们兄弟又能在省厅相聚。还有一件事,我老婆家族在江州,还请组座多多提携。”


    听到最后一句话,汤柳想起“葛朗台”这个绰号,抿嘴而笑。


    侯大利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前几天骆主任和张小天到江州来了一趟,审了王永强,王永强大概率不是凶手,我暂时没有办法走。”


    葛向东道:“恕我直言,以现在的线索,基本没有破案的可能。”


    “若是我放弃了,那么杀人真凶就真有可能就逃过惩罚。”


    侯大利脑中迅速闪过了杨帆和田甜的身影,黯然神伤,便转了话题,道,“你在良主任工作室的状态真好,很有教授的风采。”


    葛向东道:“地市公安局刑侦领导来到工作室,都尊称我为葛老师,以前江州全局都叫我葛朗台,对比强烈啊。我准备花点苦功,收集不同地区、性别、年龄段人群的颅骨样本,按照面部特征类型分类,并进行断层扫描。建立一个颅骨样本数据库。系统建成后,我们就可以把要处理的颅骨扫描后与数据库中的样本进行比对,重建骨骼层、软组织外形等,还原度可达85%-90%。”



    “有志气,这是大好事。以后再遇到白骨案,还原起来就又快又准。”老朴出现在门口,刚听到最后几句,禁不住插话道。


    喝了口茶,老朴单手挥动,扇子“啪”地打在手心,道:“葛向东能够有这个胸襟,我很欣赏。大利应该打开胸襟,到更大的平台发挥才能。刑侦总队的命案积案专案组集中了全省精英,你若迟迟不来,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等我退了,你还真没有机会。”


    侯大利朝着老朴拱了拱手,没有解释。


    老朴用扇子指了指侯大利,道:“你还真是固执。老葛这点比你好,能接受意见。”


    在席间,四人很自然聊起了二道拐白骨案。




    侯大利让服务拿了一张白纸,由葛向东当场画素描。


    葛向东所画犯罪嫌疑素描虽然不能当成证据,甚至没有面部,但是能把人物的身形特点细致地描绘出来,对侦查很有帮助。


    葛向东画的室内抢劫犯罪嫌疑人素描和张林林的身材极为接近,颇为神似,侯大利因此才紧盯张林林不放,最终取得突破性进展。



    “我来描述被烧的那具白骨的特征,身高有一米七三,有一颗种植牙,这颗牙齿不便宜。根据这些特点,我们可以勾勒出这样的形象和气质,2004年左右的年龄在25岁左右,也就是八零后前期出生,从骨骼来看,成长阶段营养充足,经济条件一般,应该是工薪族,不过工资比较高。”


    侯大利依靠简略的线索勾勒白骨案受害者的简历、性格和气质。


    葛向东又道:“你估计死者读过大学没有?”


    侯大利道:“大学九七年扩招,他有可能遇到扩招,读过大学概率是百分之五十。”


    葛向东调出手机里的相片,画出了一幅素描,素描面部并不清楚,比较突出的特点是发际线很高。


    素描画出来,是一个身高一米七三四左右的年轻人,虽然面部缺失,却很有些意气风发的气质。




    老朴拿着画像琢磨,道:“我们考虑问题时要从最常见的思路入手。犯罪动机有很多种,政治、财物、性、报复、自尊、友情、妒忌、戏谑、恐惧、好奇等等都能成为动机,此案政治动机的可能性最小;如此残忍,又处心积虑,还得有一定实力,财物动机最有可能。摆在矿洞里焚烧,说明矿洞与犯罪者有密切关系。至于具体什么关系,就得你们去寻找了。”


    老朴的分析与侯大利的分析完全一致。


    午餐即将结束的时候,老朴要了一瓶二两装的白酒,给四人倒了一小杯,道:“这杯酒敬田甜,虽然提起田甜会让侯大利难受,但是我们不能忘记她。干一杯,努力工作,多抓坏人,这是对她最好的纪念。”


    侯大利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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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2 07:08: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98章第二处关键突破
    晚上六点,侯大利来到刑警新楼。

    经过306室时,他见杜峰等人都没有离开,正围在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便走进室内。


    侯大利走进房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了年轻的一组组长。他摸了摸脸,道:“我脸上没有什么异物吧。”


    杜峰头发干干净净,笑容满面,道:“种植牙确认了吗?”


    “确认了,确实是种植牙的基座,位于左脸第二颗磨齿。”


    侯大利拖了椅子,和大家坐在一起,问道:“老训练场的土筛完了?”


    杜峰“啪”地将一张相片拍在桌上,道:“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出了这个。”


    侯大利接过卷宗,翻看里面的相片,看了第一张,抬头问道:“没有比例尺?”


    现场痕迹、物证照片要用于比对检验,且要作为诉讼证据,拍摄时应在被拍物同一平面上放置比例尺,以示原物大小。侯大利在专案组时经常照相,算是行家。


    一组刨了无数天泥巴,终于有了成果,谁知这个年轻组长没有说点客气话,见面就说问题,杜峰有些郁闷了,道:“这不是正式卷宗,有些相片在组卷时要剔除,下面几张有比例尺。”



    相片是一个黝黑的金属扣,长三厘米,宽两厘米。侯大利摸出放大镜,仔细观察,得出结论:“这是爱仕皮带扣,方块H皮带扣,原价一万二三,这一条应该是仿品。”




    胡志刚道:“烧成这样?怎么判断是仿品。”


    “凭感觉吧,我天天摸这款皮带。仿品做得再逼真,感觉还是稍稍有不对。”侯大利拉开衣服拉链,显露出皮带扣,正是爱仕皮带。


    刑警支队侦查员由于工作原因,基本没有机会穿常服,执勤服也少穿。滕鹏飞还特意要求不准穿警用皮带,免得在关键时刻露出破绽。胡志刚佩了一根旧牛皮带。三年前有摊贩在街上现场割牛皮制作皮带,他见牛皮成色还不错,花一百块钱买了一根。这根皮带质量真心不错,用到现在还没有变形。


    他看了一眼侯大利腰上皮带,用力抓了几把自然卷头发,道:“一万二三,这么贵的皮带在江州有卖吗?”


    侯大利道:“这条皮带是我妈出国时带回来的礼物。这款皮带是2004年秋季款,也就是说,白骨案肯定是发生在2004年秋季以后。”


    长青白骨案最关键一步是寻找尸源,找不到尸源,案侦工作无法开展。侯大利一口断定皮带最早可能出现的时间,这对寻找尸源极有用处。


    侯大利见诸人都盯着自己,道:“你们继续讨论,我先听听你们的分析。”




    侯大利在105专案组时,参加刑警支队主持的案情分析会时,经常会提出针锋相对的意见,其意见往往还很有道理,弄得刑警队主办侦查员下不了台。


    今天他回到306室,几句话之后,大家思路被打乱,一时之间,没有人发言,场面又冷了下来。


    侯大利见无人发言,道:“你们聊啊,我就在旁边听一听。”


    杜峰清了清嗓子,道:“我们继续啊,刚才谈到哪里了?”


    胡志刚幽幽道:“刚才讨论的所有问题都已经被废掉了。我们原来准备是从1999年开始调查,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确定皮带扣是不是2004年秋季尾款,这得去确定。”


    “江州没有爱仕皮带扣专店,阳州有,我找这方面的行家问一问。”


    侯大利拨通了金传统电话,道:“老金,哪个地方有爱仕皮带扣专店?阳州有没有?……有啊,是哪一家?别废话啊,我要知道详细地址。”


    结束通话,侯大利看着诸人,道:“我问清楚了,阳州有一家专卖店。派两个人到爱仕皮带专卖店取材料。我提醒一下,根据上次到阳州取证的经验,没有本地公安出面,这些外国的店不一定配合,在出发前,胡志刚要与阳州南阳分局联系,请他们协助。”


    安排了工作,侯大利要到滕鹏飞办公室谈颅骨种植牙之事,离开了306室。




    屋里鸦雀无声。


    过了整整一分钟,胡志刚用力抓扯自己的卷头发,道:“我靠,滕麻子给我们几人打招呼,说不要在侯大利面前摆老资格,还强调侯大利到一组当组长是局党委决定,要我们讲政治、守纪律,维持一组安定团结的局面,不要给年轻人压力。结果,侯大利这个菜鸟,坐在我们面前安排起工作顺溜得很,丝毫没有压力。我比他的工龄长十一年,也算是老刑警了,结果他安排我的工作,我居然没有觉得丝毫不妥当。这他妈的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一组的骄傲哪里去了?”


    这一番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纷纷附和。


    蒋超补充道:“神探还真没有拿组长身份压人,安排合理,都是必须要做尽快做的事,我们没有理由反对。以前他以专案组身份怼我们重案大队,现在风水轮流转了,以后他是以重案一组组长身份来怼其他人,想起这个画画也是很美。”


    话题彻底被带偏,杜峰道:“讨论到此结束,等会去喝杯小酒。胡志刚和蒋超先和南阳重案组老唐联系,请他出面协调,明天一早出发。”


    在诸位侦查员议论声中,侯大利来到滕鹏飞办公室。


    滕鹏飞看了种植牙底座的局部清晰相片,仰头想了一会儿,道:“这是一个重大突破,价值比皮带扣要高,等到明天胡志刚和蒋超从南州回来,我们再布置下一步工作。给你半天时间,理清楚思路,强力推进。”


    第二天,胡志刚和蒋超前往阳州。在南阳分局老唐协助之下,阳州之行非常顺利,下午两点,两名侦查员回到江州。


    下午三点,重案一组组长全体成员来到滕鹏飞办公室。


    由于是组内案情分析会,大家也不来虚的,滕鹏飞道:“那就开始谈,侯大利、汤柳、胡志刚和蒋超分别去了阳州,先谈皮带扣的事情。”


    投影仪上出现两张相片,一张是正版爱仕的相片,另一张是盗版爱仕的相片。


    胡志刚介绍道:“正品如今有一万七,盗版也不便宜,一千两百块。以我的工资,买盗版都困难。如果不是太贵,可以买实物回来。”


    滕鹏飞道:“侯大利戴的是正版,取下来,给大家摸一摸,找找感觉。”


    侯大利取下皮带,传给大家,增加直观印象。


    胡志刚又道:“我们取了调查材料回来,这条皮带全球上市时间在2004年秋季,以前没有这种形状的皮带扣。”


    滕鹏飞在白板上写下2004年秋季,打上着重符号。




    “受害者被焚烧大体上是在哪个季节?春天、夏天和初秋肯定不行,原因很简单,你们注意到上山道路前有‘严防山火’的标语没有?我到村办公室去看过,春天、夏天都有防山火安排表,不管是否落实,防山火肯定是大家的共识,春天、夏天焚烧尸体,有火光、有浓烟,这肯定不现实。但是,深秋和冬季不一样,农村有烧稻草茬的习惯,四处都有浓烟,二道拐还有一个特殊情况,盛产二道拐熏肉,很多公司或者农家利用山顶柏树枝熏制香肠腊肉,每年深秋和冬季,整条公路都是浓烟滚滚。在这个季节焚烧尸体,就算烟再大,也不会引起大家注意。再根据颅骨中有杂树的根系,而滑坡地点的青枫杂树生长了大约三到四年,所以大体把焚烧时间确定为2004年、2005年、2006年的秋冬季。”


    分析完时间,滕鹏飞把签字笔扔到桌上,发出“咔”的一声响,道:“侯大利说一说颅骨种植牙的情况。”


    侯大利已经将白骨案的颅骨相片传到了投影仪,投影仪出现了三个复原图像,脸型一致,只是鼻型不同,人像便显示了不同气质。


    滕鹏飞皱着眉道:“怎么是三个图?我们发协查通报,不能发三个图。”




    侯大利解释了画三个图的原因后,又拿出一叠素描,道:“这是老葛画的素描,没有加入脸部特征,可以增加直观印象,作为复原相片的补充。”


    张国强道:“素描看起来是个城市青年。”


    侯大利解释道:“遇害者很有可能就是城里人,而且经济条件还不错。种植牙要六七千,一般农村青年和矿工们不会为了美观花这么多钱。再加上一千多的皮带,肯定是城市青年。”


    “最有价值的就是种植牙,当务之急是到各大医院去查找做种植牙的记录。一米七三左右,男性,二十来岁,2006年以前,这些条件限定以后,搜索范围就缩小了很多。”


    滕鹏飞安排了此项工作以后,又道,“张国强谈针对二道拐附近的补充调查。”


    张国强翻开笔记本,道:“滑坡公路往上行就是长青铅锌矿,这条公路不是铅锌矿的主要通道,是一条生活便道,也是备用道路。长青铅锌矿最初属于长青县政府,建成于1984年6月,矿区占地5万平方米,是长青县骨干企业,于2005年被江州长盛矿业集团收购。长盛矿业这几年收购了不少地方中小企业,做得挺大。我们到长盛矿业集团做过调查,这几年没有失踪员工;又通过长青县原来的中小企业局找到长青铅锌矿的老矿厂以及其办公室主任,据他们回忆,收购前,他们没有听说有员工失踪。”


    侯大利在笔记本上写上“收购”两个大字,又看了一眼白板上的着重符号,在“收购”两个字后面加上了三个着重符号。着重符号本是滕鹏飞的使用习惯,侯大利觉得好,立刻就用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滕鹏飞略为斟酌,道:“我们兵分两路,杜峰探组和国强探组一路彻查医院,先从江州医院查起,江州医院查不到,就到阳州去找,在阳州查不到,就到周边的秦阳和湖州,一定要从种植牙入手查找尸源。老克探组带着画像沿着铅锌矿追查。焚烧现场距离长青矿这么近,应该有某种联系,认真排查,不要有遗漏。第一步工作就是深入到长青铅锌矿,让矿上人辨认这几张图。长青铅锌矿在2005年改制,除了到现在的长青铅锌矿以后,还得找以前国有长青铅锌矿的人进行辨认。”


    江克扬翻着几张画像,道:“范围太宽,难度不是一般大,大海捞针。”


    滕鹏飞语气坚定地道:“大海捞针也得捞,专门工作和群众路线相对合,这是永不过时的工作方法。”


    他安排具体工作以后,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一组组长了,这些事情应该一组组长来安排,自己有些越俎代庖,便补了一句,道:“侯大利,你有什么想法?”




    “铅锌矿这条线要特别注意黄大磊收购长青铅锌矿期间出现的异状。收购期间,有利益往来,人来人往,容易出现冲突。”侯大利虽然没有在企业工作过,可是其父亲是山南省大老板,耳濡目染之下,知道企业收购中藏有不少猫腻,特别是在新千年初期对国企收购更是充满了争议,暗藏不少刀光剑影。没有任何线索指向长青铅锌矿收购案,大家都听到耳中,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会议结束后,滕鹏飞道:“侯大利留一下。”


    诸位侦查员走完,滕鹏飞望了一眼侯大利,道:“侯大利,一组都忙事去了,你做什么?组长不是官,相当于部队中的班长。班长是要带领全班前进,与战士一起冲锋。”


    侯大利道:“我准备研究白骨案卷宗,找一找突破点。”


    “突破点是顺着证据挖出来的,朱支以前最喜欢说的一句话,‘现场,现场,现场,仅仅依靠卷宗是破不了案的。’”


    滕鹏飞的工作习惯和侯大利不一样,更喜欢刺刀见红,直接到现场,而不喜枯坐在办公室。另外,他滕鹏飞对侯大利参加105专案组排爆训练挺不满,觉得侯大利放着二道拐白骨案不抓,偏偏跑去参加排爆训练,这是没有搞清楚工作重点。


    “我作为一组组长必须要有自己的判断,提出调查重点,明确侦查方向,这样才能少走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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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3 07:07: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99章二道拐白骨案动因
    江克扬团队接受任务,回到307室,讨论如何落实调查走访任务。

    讨论之时,不免要谈论一组新组长。侯大利早被人议论惯了,并不在意一组侦查员对自己有什么看法。他有自己做事的节奏,不会为了迎和滕鹏飞而随队调查,该参加调查时自然会参加调查,该在办公室谋划就坐在办公室谋划。


    众侦查员们出动以后,他独坐于办公室,安静地读卷宗,从中寻找有可能对案件有帮助的蛛丝马迹。在刑警老楼时,他习惯于用投影仪看卷宗,在新办公室没有投影仪,始终不习惯。他带着卷宗,关了办公室门,下楼,回到刑警老楼。



    聊了一会儿,侯大利回到资料室,在投影仪上放白骨案卷宗。阅读卷宗时,他不时想起张小天查找王永强内心弱点的过程。


    他原本以为自己调查走访很细致,谁知与张小天相比就显得相当粗糙。张小天提出根源理论,认为每个人的行为模式都可以从其出生地和成长地找到根源,这个根源就是击破其内心防御的关键点,这个根源理论与老朴的“社会关系、行动轨迹”八字真言相类似,各有侧重点。


    侯大利接受了根源理论,借鉴了张小天的思路来思考二道拐白骨案。


    凡是有预谋的凶杀案,必须会有一个击破其整个设计的关键支点,这个关键支点用最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这个案子为什么会发生?找到了发案动因,也就抓住了牛鼻子。目前,老克探组和杜峰探组分两个方向开始调查,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败,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仍然离不开对动因的探查。


    从历年统计来看,与情感有关的杀人案长期排在第一位,与财物有关的杀人案排在第二位。从此案仅有的线索来看,不太符合因为情感纠葛而杀人。情感纠葛更多是激情杀人,案发场所多在家庭内部,手段相对简单。此案涉及到尸体转移和焚烧,焚烧之后掩埋在废弃矿道里,从风格上来看更接近为财杀人。



    为财杀人,靠近铅锌矿,死亡时间最有可能在2004年、2005年或2006年的秋季。在三年间,二道拐周边最重大的事情是长盛矿业集团在2005年收购了原本属于长青县的国有铅锌矿。黄大磊发家史充满了血腥,虽然从95年以后就没有再次作案,但是此人心狠手辣,为了巨大利益绝对可能做出这种残忍之事。


    侯大利独自沉思,时间不知不觉中滑走。接近下班时间,他拨通了夏晓宇电话,准备请教这位江州生意场上的老江湖。



    “难得大利给我打电话,是不是遇到疑难问题?到雅筑见面谈吧,喝杯小酒,见一见老朋友。你妈还在跟我发牢骚,说你脑袋里全是案子,你的案子全是血淋淋的,担心长期弄下去,你脑子会坏掉。过来和我喝顿酒,你妈会开心的。”夏晓宇和侯家关系密切,和侯大利说话没有什么顾忌,想说就说。


    侯大利道:“好,我六点二十分过来。”


    夏晓宇道:“我们两个喝起来没有意思,达不到放松脑袋的作用。我给杨红打电话,让她带几个美女过来。杨红约了我好几次,我还真抽不出时间。”


    “杨红要来?好吧。”


    在金传统没有出事前,江州一中几个同学偶尔会在金山别墅聚一聚。金传统出事以后,同学聚会就再也没有重启。


    如今侯大利失去了自己的小家,却也不能长期陷入田甜牺牲的哀痛中不能自拔,真正的男人面对人生坎坷要打落牙齿和血吞,而不是彻底丧失了精气神。正因如此,侯大利同意与老同学见面。


    下班,侯大利准时来到雅筑。


    服务员径直将侯大利带到一个小房间,道:“夏总已经到了,在等你。”


    小房间是安置在雅筑旁边的小茶室,专供饭前喝茶聊天所用。一个漂亮女孩在泡茶,夏晓宇微闭双眼,享受清茶和音乐。




    “找我肯定有事?在这里说话没事,她不会出去说的。”夏晓宇端起一杯茶,放在鼻尖嗅了嗅,道,“这株鸭屎香有银花香味,很地道。”


    “每次喝这茶,我都想笑,这个名字太有损这个香味。”侯大利接过小茶杯,细品味茶中的银花香。


    “这应该和给人取狗蛋等贱名差不多,反其道而行之。”夏晓宇仍然一副悠闲模样,不紧不慢地品茶。


    “夏哥熟悉长盛矿业旗下的长青铅锌矿吗?”侯大利把杯子递还给女子,直奔主题。


    夏晓宇道:“江州圈子不大,很多事情在圈子里是半公开,怎么能不知道这起收购案。长盛收购长青铅锌矿,收购价一亿二千万,是江州这些年比较大的收购案。长盛矿业旗下有多个矿山,长青铅锌矿目前是效益最好的一个。”


    侯大利道:“既然长青铅锌矿很赚钱,长青县为什么要卖这个会赚钱的金蛋?”


    “隔行如隔山,国龙集团主营业务是机械行业,后来才涉足房地产和酒店行业。我们最初搞过一个煤矿,冒顶死人后,你爸就彻底退出矿山这一行,我还真不了解矿山里面的门道。如果要讲场面话,那就是长盛矿业管理水平高,经营方式灵活,国内大环境好,所以收购长青铅锌矿能够赢利。”




    夏晓宇见侯大利对这个回答明显失望,道:“我不了解矿山经营的细节,但是有个老哥一直在搞矿山,是真行家。秦永国参加过当年的胜利煤矿招标,原本是丁总邀请来围标的,后来丁丽出事,没有心思搞煤矿,让给了秦永国。这个老狐狸前些年阴沟里翻了船,被人举报偷税漏税,数额巨大,最近才从监狱出来。他在外面散心,最近要回来,我找机会安排你们见面,他肯定什么都愿意说。”


    侯大利道:“秦永国和黄大磊是竞争对手?”


    夏晓宇道:“秦永国和黄大磊都搞矿山,是同行,前些年斗得水火不容,矛盾很深。秦永国曾经是矿山企业老大,后来被黄大磊全面打压,本人还被弄进了监狱。如果有猫腻,秦永国多半听说过,也很乐意提供给警方。”


    外面传来了杨红的笑声,随后茶室门被打开。


    杨红未现身,笑声先飘进房门:“夏总打电话,说是有贵客,要带美女过来,我可是带来了江州最漂亮的两位美女。”


    她进门见到侯大利,笑声嘎然而止,道:“大利也在。”


    夏晓宇大笑:“大利难道不是贵客。”


    杨红嫣然一笑,坐在侯大利身边,道:“大利是我的高中同学,不算贵客。走吧,肖婉婷和舒风都到了。”




    杨红是侯大利的高中同学,在班上好事者制定了本班美女排行榜,杨帆和杨红有“二杨”之称,杨帆第一,杨红第二,虽然第二比第一逊色不少,仍然算是一等一的美女。


    在和田甜交往时,侯大利拒绝了杨红送上的红线,却接受了其善意,带着她认识了夏晓宇。从现在的情况看,杨红应该从夏晓宇那里拿到了不少业务。



    三人来到雅筑包房,包房里有两个十分养眼的美女,其中一人是标准的大众脸,江州电视台播音员肖婉婷,另一个则是江州学院附中的音乐老师舒风。这两人主动热情和夏晓宇打招呼。侯大利跟在夏晓宇身后,没有说话,又帅又酷。


    两个美女眼光在侯大利身上转了一圈,又迅速回到夏晓宇身上。


    杨红道:“大利,我的高中同学。”


    “大利,我兄弟,江州公安局刑警支队的神探。”


    夏晓宇介绍完,又指着大众脸,对侯大利道:“肖婉婷,大利应该熟悉吧,她可是我们江州的门脸。”


    侯大利实话实说:“对不起,我还真不熟悉。”


    夏晓宇道:“你不看江州电视台?”


    侯大利摇头道:“除了案子以外,只看新闻联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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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4 07:12: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00章人生得意须尽欢
    肖婉婷认识公安局好几个局领导,并没有将侯大利这个神探放在眼里,被眼前帅哥无视后,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故意用淡淡的口气道:“电视台和市局新闻处合作挺好,联办一个法制栏目,收视率挺高,关局请我们吃过好几次饭。”

    夏晓宇望了杨红一眼。杨红正好也望过来,眼中含笑,微微摇头。


    夏晓宇这才明白肖婉婷还不清楚侯大利的另一个身份,却没有马上点破,又介绍道:“这是舒风,音乐家,等会儿我们听她唱歌。”


    舒风站起身,伸出手,微微欠身,自我介绍道:“我是舒风,不是音乐家,是师院附中音乐教师。”


    她听说侯国龙有个儿子在江州当警察,曾在山南师范大学假扮过老师,见到夏晓宇这个态度,眼前之人是谁就不言而喻。


    杨红平时从来不提与侯大利有关之事。侯大利没有接受自己爱意,这就意味着侯大利对自己抱有“歉意”,有了这个“歉意”,自己要找侯大利帮一点不太为难的“小忙”,基本上不会被拒绝。这种心理很微妙,能意会不便言传。作为漂亮女人,杨红从小就能把握这种细微感受,也能轻松利用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变化来为自己争取利益。她的家世普通,正是借着这种高情商,才苦心经营起属于自己的关系网。



    田甜牺牲之后,杨红坐红眼航班回国后立刻就到陵园上香,再次夯实了与侯大利的关系。她很理智地选择成为侯大利的红颜知己,而不再发生其他关系。


    顾英准时出现在房间,问道:“夏总,今天想吃点什么?山南菜,还是粤菜?”


    夏晓宇道:“问大利,我难得请他吃顿饭。”


    顾英道:“大利肯定吃湘菜,这几次都点了湘菜,还特别喜欢吃臭鳜鱼。”


    臭鳜鱼的味道很特别,是田甜的最爱,侯大利不愿与其他女人共享这道菜,道:“点粤菜。”


    话音未落,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侯大利接通电话,金传统的声音飞奔而来:“你在哪里?今天我们哥俩要喝一杯,不醉不归。”


    金传统声音太大,冲击力很强,侯大利让手机离耳朵远一些,道:“你遇到了什么喜事?我正准备吃饭,杨红也在,你过来吧。”


    很快,金传统和张晓出现在房间门口。他进屋跟夏晓宇打了招呼,也不管其他人,拉着侯大利就朝外走。


    两人来到一个安静角落,金传统嘿嘿狂笑道:“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刚刚,我和张晓在家里完成了一次正式的夫妻生活,老子酣畅淋漓地打了一炮,是正式的性生活。”


    说了这话,一扫往日的颓废,春风得意马蹄轻。


    侯大利道:“难怪张晓红光满面。”




    “你会不会用形象词,是满脸娇羞。我到京城做了手术,一直在等待恢复雄风。刚刚成功了,比以前还厉害,张晓满意极了。前些时间亏待了她,我这一段时间要全力做爱。”


    金传统到国外留学之时,在一次车震时被绑架,后遗症之一就是阳痿不举。回国后,他表面过着放荡不羁的生活,内心实则相当痛苦,又无法通过外界安慰来排除。


    今天终于再起雄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知情人侯大利,急切地与之分享幸福。


    侯大利道:“这应该祝贺,好好享受人生吧。”


    “我要和张晓结婚,在我生病这一段时间,只有她在帮助我,就凭着这一点,她就应该是我的妻子。”金传统激动心情稍有平复,道,“今天你怎么出现在这种场合?”


    侯大利道:“你对长盛矿业收购长青铅锌矿这事有什么看法?”


    金传道道:“黄大磊都死了,你还管长盛矿业的事?我知道的纯粹是小道消息,长青铅锌矿矿长梁佳兵在收购案中大赚了一笔,应该是和长盛矿业一起赚了国家的钱,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前些年流行抓大放小,好多国有企业都被私人买了,这很正常。”


    虽然金传道说的是“小道消息”,但是他提到梁佳兵大赚一笔,应该是无风不起浪。


    侯大利在脑中给梁佳兵打上了着重符号。


    聊了几句,侯大利和金传统走进雅筑,两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肖婉婷主动与金传统打招呼,面带疑惑,问道:“你们也是同学?”


    金传统笑呵呵道:“我和大利是高中同班,他是我的带头大哥,后来误入歧途,去当神探,把国龙叔气得够呛。”


    “侯大利是侯国龙的儿子。”肖婉婷这才知道真相,暗骂自己真傻,这个当警察的大利和夏晓宇称兄道弟,与顾英也是极熟,刚才自己脑子进了水,居然没有转过弯来,还想用关鹏来压一压侯大利,真是蠢。


    粤菜陆续上来,味道十分地道。三个漂亮女子筷子翻飞,吃得极为欢快。


    晚餐之后,大家又到江州大饭店的歌城开了房间,唱歌。舒风和肖婉婷都有一幅好嗓子,尤其是舒风,唱得非常专业。


    侯大利很认真地听舒风唱歌,听到深情处,伤感慢慢就涌了上来。


    舒风把话筒让给肖婉婷后,坐在了侯大利身边,道:“我们是同一年级的。我不在江州一中,在江州学院附中。我一直学音乐,和杨帆在一起演出过好多次,还有十来张和杨帆在一起的演出照。”


    “找个时间,我过来翻拍演出照,可以吗?”听到杨帆的名字,侯大利脸色明显僵了僵。室内灯光昏暗且闪烁不定,掩盖了他的神色变化。





    “当然可以。”舒风递过来一张小纸条,“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平时在学院上课,家也在学院,你有时间过来翻拍,提前一小时打电话就行了。”


    玩到晚十一点,夏晓宇喝高了,端着酒杯,道:“我们明天到东南亚找个海岛玩几天,阳州有一条红眼航班,带上护照,现在过去还来得及。上了飞机睡一觉,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到海岛潜水。国龙集团在那边有办事处,我们只管玩,什么事情都不操心。”


    舒风有课,去不了。张晓要陪金传统,自然不会去。


    杨红和肖婉婷欢喜雀跃,愿意同夏晓宇一起坐红眼航班到海岛玩两天。


    分手前,夏晓宇揽着侯大利肩膀,喷着酒气,道:“人生得意须尽欢,否则大家拼死拼活赚钱有个屁用。你爸放不开,肚子里有死规矩,你更是一个花岗石脑袋。如今的女人放得开,大家各取所需,互相享受。”


    他用力揉着侯大利脑袋,道:“情和性可以分开,我无法想象你这些是怎么过来的。”


    杨红开车过来,来到夏晓宇身前,道:“我送肖婉婷回去拿护照。”


    夏晓宇道:“太麻烦,你们都坐我的车,先到你家,再到婉婷家。拿了护照,直接去机场,抓紧在飞机上睡觉,明天早上就可以到海边潜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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