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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宝宝寒

都市妖奇谈----可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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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1:02:5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封信

一封信

    “我是信差,你的信与邮资请给我,并且说明你需要的最后期限。”少女脆生生的声音传入窗口,使窗边站的男孩抬起头来看去。

    窗外的少女轻巧地坐在高压线上,身体随着被风吹动的电线轻轻摇晃。她的身上穿了套纱制的奇怪的古代服饰,但是一双雪白的长腿却伸出了裙摆,在这种大雪天中裸露着。赤着的脚上挂着好几个带着铃铛的金银环子,铃铛在风中摆动,发出细细微微的声音。最令人惊奇的大概是她的背后,一双生着五彩斑澜羽毛的大翅膀正在缓缓收敛起来。

    男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一会才吐出两个字:“怪物。”

    “谁是怪物!”一颗小石头从窗外飞进来,敲在了男孩的头上,少女愤愤地说,“看到我这样的美人,你不叫一声仙女,至少也该叫一声天使吧。”

    “明明就是怪物。”男孩咕哝一句,把目光移开,又恢复了少女开口叫他之前的姿态,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窗户外的庭院的一角。

    “喂,你把我叫了来,就是让我看你发呆的吗!”少女等了一会,有点不耐烦地嚷起来。

    男孩象没听见一样,没有作任何反应。

    少女生气地把手中的小石头一颗一颗地向窗户中丢来,每一颗都准确地命中了男孩的头。男孩终于生气了,抓起脚边的石头想要丢回去,捡起一颗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颗晶莹的绿宝石,在他手心中散发闪动得光芒。他连忙看看自己的脚边,红色的、蓝色、绿色的……十几颗美丽的宝石就那样躺在地上,在阳光下闪动着迷人光茫,这些都是那个少女象丢石子一样丢过来打他的。

    “我先说明……”少女又丢了一颗“石头”过来吸引男孩的注意力。“我不收那种石头作酬劳的喔。记住,让我寄信的话,我只收黄金,只有黄金才行!”少女在窗外大声向男孩宣布。

    “这个是宝石吧?”男孩好奇地问。

    “对,是宝石。”少女手中还拿着好几个,索性一古脑扔了过来,“我先声明,我决不会再上你们这些狡猾的顾客的当了,说什么用等价的东西代替酬劳,其实这样和让我做白工有什么曲别?真是的!”

    看了少女愤愤的样子,男孩不解地问:“可是,宝石不也很值钱吗?”

    “它是很值钱啊,可是对我没有用,它们又不能当金子花掉,再好的首饰,有了两三百件也会腻的吧!”

    “你可以用它们去换金子啊。”这么多宝石,应该可以值不少钱吧?男孩在脑子里略微一算,都觉得是一个很可观的数字。

    “我是个信差,信差是不可以出售物品的你明白吗?我们不是商人,我们的职业只是传递信件!所以我只收黄金作酬劳,只使用黄金消费,而且不出会卖出何物品──这是行规,行规你懂吗!”

    “不懂。”男孩不解地摇头,东西值钱不就行了,哪有那么多奇怪的理论。

    “反正你支付黄金就行了。黄金的份量等于你信件的份量-你要送信的远近-你期限的天数。如果结果是零,那么你只要支付一两就够了。”少女说着向他伸出手,并且加上一句,“如果你不懂算术,我可以帮你计算——只要你放心的话。”

    “可是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不打算寄什么鬼信!”男孩不耐烦地说完,再次失去了和少女说话的兴趣,又开始看着窗外发他自己的呆。

    “你不寄信?不寄信把我叫来干什么?你戏弄我玩儿吗?我还有一百七十多封信等着寄送,其中有三封最后期限就是明天!我还要去给我男朋友收拾屋子──我们半年才有这么一次见面的机会!我放下这么多事来应你的要求,你却在对我说这么多废话以后,说你压根不寄信!”少女悬空停在窗前,拍动着翅膀,气呼呼地指着男孩说,“你以为在我们之间签定的合约上,我们信差一方只有义务没有权利吗?你现在要么给我一封信和酬劳,要么支付违约金!不然我让你和你的家族的不守信用在九界都传遍,以后再没人敢跟你们犯来往!”

    男孩不耐烦地抬头斥责:“讨厌的怪物,我不是说了吗,我没有信要送,也没有叫你来,使你自己跑到这里来找我说话的,我根本不想理你!你别再无理纠缠了!”

    “你说什么,你这个没信用的骗子,戏弄我还铮铮有辞?”

    “你这个讨厌的纠缠不清的怪物!”

    “你这个可恶的骗子!”

    ……

    他们两个隔着窗户争吵了起来,相互都认为对方不讲道理,无理取闹,最后还是少女认为自己的宝贵时间浪费在这么一个讨厌鬼身上太不值得,悻悻地丢下一句:“你最好给我记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然后拍着翅膀飞走了,男孩白了她的背影一眼,又开始发呆。

    阳光在墙上移动着,一点点地向屋子中间移动,当窗棂的影子变得在一天中最短的时候,那个少女又出现了窗外,拍着窗户对着男孩发出一声怒吼:“又是你!说,你到底寄不寄信!”

    男孩大声回答她:“不寄!滚开!你这个怪物,你又来干什么!”

    “你这个骗子,再打扰我,我就真的不客气了!”少女这次根本懒得罗嗦,转身便飞走了,男孩也对于她三番两次打扰自己十分生气,抓过之前她丢下的那些宝石,向她的背影丢着叫骂:“讨厌的怪物,快给我滚开!”

    他们两个都认定了对方是故意在跟自己捣乱,进而肯定了对方是个讨厌的家伙,在心里恨不得永远不再见到对方。可是事与愿违的是,几个小时之后,当阳光半没于楼群之后的时刻,那个少女再次回到了窗前。

    她漂亮的脸蛋都因为气氛而扭曲了起来,用手指“砰砰”地扣着玻璃大吼:“你在玩‘狼来了‘的游戏吗!我警告你,我要把你们整个家族从我的顾客名单上划去!我要告诉所有的信差,再也不和你们这个骗子家族打交道!居然戏弄信差取乐,我从没听过这种事,我从没听过这么过份的事!”

    她被签订的服务契约发出的“我有重要信件”的信息,三番五次地摆布着从城市东头飞过来,而且这一次还是在她与男朋友的约会之中,叫她怎么不生气?平时因为信差这个职业的缘故,少女一向是受人尊敬的,至少是人人当面对她客客气气的,第一受到这样的的遭遇令她有点气过了头,语无论次地发着脾气,威胁着要把这个男孩和他的家族全部当作骗子去做宣传。

    “我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我可没有叫你来,我也不知道信差是什么,你说我叫你、戏弄你,拿证据出来啊,不然你就是个骗子。”男孩莫名其妙的被她骗子、骗子的骂着,自然也生气了,向她跳着脚喊叫。

    “你要证据?”这还不简单,少女一伸手,她的手腕上其中一个手镯的一枚小铃铛从手上脱离下来,轻轻飞入窗口,在男孩面前停下,然后吐出一团光茫。光茫变幻中出现了一副图案,正是这个男孩的,他正在用一副无助的表情呼唤:“请帮帮我……我想给他传着信……请帮帮我……”由于画面中的男孩一脸忧愁的样子与这个男孩相差太远,以至于他们乍一看都不象同一个人。

    “还有这个,这个……”又是几个小铃铛飞来,出现的都是一样的情景,只不过男孩的呼唤一次比一次迫切、焦急,正是那种无助于绝望的神情使得这个少女在被骗了两次之后,第三次还是匆匆赶来了,结果又是一次骗局。

    “你还要抵赖吗?别以为我们信差接受工作的时候不作‘备份’,每一桩工作我们都会有详细记录的!”晃动着三个小铃铛上同时显现出男孩的图像,少女得意洋洋地说,“想抵赖的话,至少要想出更高明的花招才行,用这样的手腕跟我作对,哼哼……”

    “我……没说过这句话,这是你伪造的……”男孩断然地说。

    “什么,你……”在证据面前都还要抵死不认帐,少女真没想到有人这么厚脸皮,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指着对方直哆嗦。

    “我真的没说过啊……虽然我真的有话很想告诉他,可是我没有说过那些话,也没有叫过什么信差,我也不知道有你这样的信差,邮递员不是都应该穿着绿制服,只管送信吗?寄信的话,不是要自己去邮局吗?”男孩看着她一脸的茫然。

    不是吧,他好象真的不知道……

    少女摸摸头,哪有自己发了信息,自己却不知道的?对了,看他的年龄好像也太小了点……

    “我不认识你,你自己好像并没有和我签定过服务合同,应该是你家族的其他人,或者你的祖先跟我伯父定过合同吧?因为我有一大批客户是从伯父那里继承来的(她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地把这些客户资料整理清楚),你也许不知道你的长辈们有这个合约?可是根据合约,你想要寄信的时候好事会自动的通知距离你最近的签约信差——刚好我就在这个城市。回去问问你的长辈,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男孩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有长辈,我是孤儿。”

    “那就难怪了,是你的家人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回事吧……”少女恍然大悟。她再次上上下下地把男孩打量一番:“我来仔细看看,喔……你的妖怪血统也很淡了,可能是七代或者八代以前有位先人是妖怪——大概你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一点吧?”

    “你才是妖怪!我是人!”男孩生气地叫,谁也不会在别人说自己是个妖怪的时候无动于衷的。

    “你当然不是人,我的服务对象当中,可没有人间界的凡人,我是很纯正的信差,很注重服务对象的。”

    现在有些信差为了扩展业务,什么对象的信件都会接,而象她这种信差世家出身的信差,对这种情形是很不屑的。信差穿梭各界,是为神民、妖怪、仙人、神明服务的,而不是为了人间界的人类,他们有自己的邮政网,自己的科技,不应该存在在信差们的顾客名单上,除非这个凡人是个修炼者,或者有个妖怪、神民亲威,才有通融的可能性。

    “虽然你的血统虽然遥远,可是还在我的服务对象之列的,更何况你的祖先和我们这一族的信差签过合同。你一有什么信件想寄送,而我又刚好在咐近,我就受到召唤,不得不来了。”少女叹口气,几次三番的折腾,似乎也不完全算对方不对,自己一开始把事情弄的再明白点就好了。“算了,我承认刚才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太毛燥了,我收回说你是骗子的话,并且向你道歉,你可以把信件交给我了。”

    “那我也道歉,我不该说你是怪物……虽然你确实很怪……”

    “没诚意的家伙!信呢……”

    少女象眼前空无一物一样,直接穿过窗户飞了进来,那些铝合金窗、玻璃、防盗铁窗对她一点作用也没有。“请把信件和酬劳给我,我帮你寄送。”

    “你真的可以帮我送信吗?”男孩有点不相信。

    “当然,你要我说几次,我是职业信差,职业的,你懂吗?不论你的收件人在什么地方,是什么来头,只要你出黄金,给一个合理的期限我就能送──当然,你说送去昆仑,却只给我一天时间这一类的要求的话,就只有另请高明了。”

    “我……没有黄金……”

    “什么?我可不干白工!”少女脸上的职业笑容马上消失,转身想走。

    “我,我只有这个!”男孩伸出手,给她看自己捡起的宝石。

    “这本来就是我的,而且我不会再上当了,不会再要这些没有用的东西了,不收,我只要黄金!”少女斩钉截铁地宣布。

    男孩垂下头,不再说话了,沉默了好半天,少女终于忍不住又问:“你真的没有黄金啊?”

    “没有……”

    “那你的信件的收件人有没有黄金?”

    “他……应该有吧……”男孩的目光中一片茫然。

    “那好,定个收件人付费吧。”少女爽快地说,“把信和收件人的名字给我,还有时限。”

    男孩睁大了眼:“收件人付费?这样也行吗?”

    “为什么不行,我还送过一份价值五万两黄金的离婚书呢──当然是收件人付费的。你没看见那个花心郎当时的表情,哈哈,太精彩了,他被我逼债逼得差点去跳崖呢!”少女得意洋洋地把她自己干过的好事向男孩炫耀着。

    “这根本就是你们联手讹诈人家。”男孩轻声嘟哝。

    少女眯起眼睛:“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的信到底要不要寄,不寄我就走了?”

    男孩想来想去,伸出手对她说:“我要传个口信给他,告诉他……”

    “院长,您真得要减免十九床那个病人的医药费?”外科主任小心翼翼地问。这实在不象院长的平日作风,那个男孩的家人又没有找来媒体,又没有向社会求助,即使给他减免了医药费,对医院的声望也不会带来任何好处,院长平时可都是把“利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上的。

    头发花白的院长倚在窗边向外跳望着,半晌才点着头说:“是啊……”

    “可是这样一大笔数目……”

    院长想了半天,才答非所问地说:“小许啊,昨天晚上,我作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长翅膀的女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信,信上要我帮助这个孩子……”

    院长的年纪大了,开始相信怪力乱神,因果报应了,部下的心中马上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你们知道寄信的人是谁吗?竟然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啊!你们不知道,其实我小的时候也得过这个病。这种病明明治的好,却因为没有钱,眼就看着一天天地向死亡走去。我的父母一个因为给我治病挣钱劳累过度去世了,一个因为绝望自杀了,后来还是一对好心的老人给我出钱治了病,还收养了我,我才活了下来,并且有机会得到良好的教育。

    当我躺在病床上时,我的心里不只一次地发过誓:如果我可以长大了,我一定要成为一名好医生,我要为那些和一样处境的孩子治病,并且不要他们的钱,让他们的家庭不再面临与我一样的处境。可是,忘了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把这一切全忘了,全忘得干干净净了……我的心里只剩下医院的利益了……昨天晚上在梦里,收到的就是我自己的来信,小时候的自己,把我大骂了一顿……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去办吧……”

    在梦中被自己在信中痛骂了一顿,真是件稀奇的事……

    院长摇摇头,含笑看着窗外。

    决定了,以后每年都拨出固定的资金专门帮助这样的病儿家庭吧,就算是为了小时候的一个梦想。

    下属们相继走了出去,对于院长的决定还是有些不以为然。这位院长年轻时代留洋国外学医,归国后以其精湛的医术名誉全国,中年之后自己创办了这家私人医院,到了现在这家医院已经发展到了不逊与国有大型医院的规模。这位院长无论医术,人品,能力都无可指责,唯独对利益这两个字看的太重,一辈子不作没好处的事情,病人如果少交一分钱,他也会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在门口不管。不过他的医院价格公正,药价低廉,所以没有指责他医德不好。没想到老了老了,他也有良心发现,心软的一天,看来不管是受了多么高等的教育,从事的是多么科学的事业,人老了之后,就会不由自主地怕起神佛来了。

    “自己给自己寄信,还专门找了一个信差,还说费用要用黄金支付,要我来支付……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想象力了……”院长看着窗外自己念叨着。

    忽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是……老婆啊,什么事?什么,小偷……丢了什么?没有伤到人吧?……人没事就好,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报警吧,报吧,我马上回去……金项链、金戒指、金元宝?只少了这些东西吗?奇怪,我的抽屉里明明有张几万元的存折……不,不是,不是私房钱……总之我马上回去……”

    他匆匆挂上电话出门而去,在他的办公桌下面的角落中,几颗小小的“石子”正在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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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1:21:14 | 显示全部楼层

区小妹的一天

区小妹的一天

    全职家庭主妇的一天,清晨是最忙碌的时段,六点不到就起床,做饭、喂孩子、收拾餐桌、送丈夫出门……等到好不容易有机会喘口气,坐下来跟孩子玩会的时候,都已经九点多钟了。

    区小妹最近老是在考虑是不是应该雇一个保姆。不过她的秘密太多,家里多出一个人的话显然不是什么好事。丈夫怕她自己在家里闷,常常建议她出去工作,或者干脆像以前一样自己开家店铺。自从结束了以前的生意跟着丈夫来到这个城市之后,区小妹就作起了全职家庭主妇,自己也很想出去与外界多一些接触,可是……

    把试图爬下沙发向桌子进军的宝宝捉回来,自安在这个小家伙只要一转眼看不见,就会悄没声息的到处乱动,从来没有他不敢去的地方。区小妹把心中重新开店的计划再次推后,至少等到这个小东西上了幼儿园以后吧。

    几声敲门声响起。

    区小妹一边向宝宝交待着:“不许动!呆在那里,给妈妈看个乖乖的样子……”一边连问都没问就打开了房门——要是真的遇上不长眼的强行推销、入室抢劫什么的,最多也就是让她活动一下筋骨。可是向门外看了一眼,她却马上皱起眉头:“你来干什么!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我们之间早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你别总是跑来纠缠有夫之妇!”看见门口站的孟蜀的脸,区小妹便毫不客气怒斥着,重重摔上门。

    可是一道铁皮门对于孟蜀而言实在起不到什么防御的作用,下一秒孟蜀便从门缝中“挤”了进来,盯着区小妹追问:“上次你说我自己跑到你家里不礼貌,这次我可是敲门了,你给我开得门!你只要告诉我实情,我当然马上就消失,保证以后不再打扰你。”

    区小妹冷冷一笑:“你说的话还能当真吗?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不成?”

    他们两个曾经做过一百年的夫妻,到头来的结局却是劳燕分飞。他们分离的原因虽然主要是由于孟蜀的变心,可是当时他们之间毕竟没有出现“第三者”,说是孟蜀变心,不如说是太长久的共同生活之后的一种厌倦。区小妹自己当时并没有试图挽回,也可以说是一种不自觉的放弃。不过孟蜀的不告而别,怎么都会令她有一种弃妇之怨,现在多年之后重逢,她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幸福的新家庭,可是她又怎么会对孟蜀有什么好脸色。

    孟蜀也不客气地径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在屋子里东张西望。区小妹的儿子正在蹒跚学步,太概他也继承了母亲的部分天性,一旦跌倒了,就干脆在地上扭动身体,试图使用滑行的方式前进。孟蜀看到他笑起来:“小东西,你肚子上没有鳞片,滑不起来的。”他看的有趣,伸手想去摸摸孩子的脸,区小妹警觉地一把抢过孩子,盯着他叫:“不许碰我们宝宝。”

    “只要你告诉我我们女儿的事,我就走!”孟蜀还是这么一句话。

    几万年的寿命使得他已经越来越趋于无情,几乎没有几件事可以令他动心了,可是事关自己的子女,不管他这个父亲做的多么不称职,他也不可能当作不知道的不闻不问。区小妹口中的女儿究竟是否真的存在?要是真的存在,她现在在什么地方?生活的怎么样?孟蜀对于这些问题的关心与正常的父亲并无区别。

    “走,你给我出去!我不会告诉你的!”区小妹气冲冲地伸手指向门外。

    孟蜀上门来过几次,每次受到的都是类似的待遇,如果这是别外一个妖怪,甚至地位低一些的仙人敢这么对待他,对方的下场就堪忧了,巴蛇孟蜀可从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妖怪。可是面对自负心过的前妻,他实在没有办法生气,见区小妹已经拿过扫帚准备把自己扫地出门,他只好站了起来,叹口气说:“我已经够低声下气了……我的脾气你知道,我从没对谁这么迁就过,你不觉得我对你已经……”

    “我没请你来迁就我,你别到我家门上来,不就不用看我脸色!”区小妹的口气还是那么冰冷生硬。

    “唉……你都有了新的丈夫,还有了孩子,过去的事你还放不下吗?”孟蜀想劝区小妹忘记过去,却被她一扫帚打下来:“负心的人当然马上就会忘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被抛弃的人怎么忘?怎么会忘!”

    孟蜀被扫帚扫中了几下,虽然不痛不痒,可是在他这样高傲的大妖怪看来,已经是奇耻大辱了,纵使对区小妹心中有许的愧疚,可是现在也禁不住怒火冲顶,冷笑说:“好,好,你不肯说,我自然有别的办法,你的人类丈夫不知道他的枕边人是一条蛇吧?如果他知道了,还肯不肯和你做恩爱夫妻……”

    “你说什么!”区小妹没想到以他的身份,竟会说出这种近乎无赖的话来,一下子愣在那里。

    “你自己想想吧……”孟蜀冷笑着说完,便消失在区小妹面前。

    区小妹呆呆地站了片刻,手中的扫帚落在了地上。

    正如同孟蜀说的,田尤俊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妖怪,更不知道她是蛇妖。

    区小妹因为胡乱使用从孟蜀那里偷来的法宝,曾经有过暂时的失忆,在失忆期间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个妖怪,也暂时失去了作为妖怪的能力。等她恢复记忆忆,记得自己是妖怪的时候,作为人类的她已经嫁给了田尤俊,并且有了儿子。

    正因为这段婚姻是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形成的,所以一直以来,区小妹都对这桩婚姻有所怀疑。究竟自己是真的爱上了田尤俊,还是在变**类的时候,潜意识中想要寻找一个与孟蜀、与刘地完全不同类型的男子依靠,才会选上了他。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向田尤俊坦白自己的身份,毕竟依她的性格,好则留,不好则散,也不是没有经过情路波折的小姑娘,没有必要弄得生生死死,哭哭闹闹的,大不了自己抱了孩子一走了之。可是由于失忆期间已经对田尤俊说了那么多的谎言,她不知道怎么把它们全都解释过去,如果要说得明白,就不免牵扯到了自己过去的两段情感纠葛,而这些事她实在不愿意谈,更不愿意让田尤俊知道。

    每次在下定了决心向丈夫开口的时候,她总是会犹豫起来,结果就是把事情一拖再拖,时间拖得越久,她就越是不好开口,弄得成了恶性循环,一直到了今天。

    唉,孟蜀应该不至于真得去做那么无聊的事情吧?

    区小妹叹口气,抱起宝宝,打开电视想要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许仙,我姐姐对你情深意重,你居然背叛她!”

    “人妖殊途,你们这两条蛇妖居然敢迷惑凡人,罪不容赦。”

    “许仙……”

    “我不想看见你们,妖怪,妖怪……啊……”

    ……

    这破电视台放什么不好,偏放这种让人看了心烦的东西!

    区小妹咕哝着,拿起宝宝的一个玩具抛过去,准确地打中了电源,让电视上那吵吵闹闹的故事闭了声。

    宝宝见她这么做,也拿起手边的东西乱扔,同时高兴地哈哈大笑。

    “好了,好了,宝宝,是妈妈不好,不该给你作坏榜样,咱们不扔东西好不好。”区小妹连忙收回思绪,从儿子手中抢救那些饱受**的玩具。宝宝几次扑抓玩具失败,没能从母亲手中夺过那个拔郎鼓扔出去,小嘴开始瘪了起来,试探着抽抽噎噎几下,见妈妈居然还是不肯妥协,终于气得声震屋宇的大哭了起来。

    “宝宝不哭,好孩子不哭……”区小妹又开始慌忙地哄劝。

    可是宝宝攒是了力气地大哭大叫,手舞足蹈,显然不愿意轻易罢休。

    “宝宝,妈妈错了,妈妈给你扔好不好……来,扔吧,咱们扔这个小狗熊好不好……”

    区小妹一点也没有一个有理性的母亲教育孩子的时候应该采用的态度,反而把溺爱这两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几乎是孩子想怎么样,她就由着孩子怎么样。田尤俊对于妻子的教子方式虽然稍有不赞同,可是只要孩子甜甜地叫一声爸爸,便把他从书上看来的正确教育方式消灭的干干净净。

    于是他们的儿子就在这样的教育之下长到现在,受尽娇宠的他怎么因为妈妈的认错便原谅她刚才的“错误”,所以继续大哭大闹,无理纠缠。被他闹得没有办法的区小妹眼珠一转:“宝宝,如果你乖乖不哭,妈妈抱你去偷偷看爸爸怎么样?”

    孩子的哭声嘎然而止。

    对于幼小的他来说,虽然还不能理解母亲的一些“行为”有多么的惊人,可是对于这些母子之间的小游戏却正是他最喜欢玩的。比如在天上飞来飞去了,到公园骑大象、老虎了,一下子到了爸爸的身边,爸爸却笨笨地看不见了。“看爸爸,看爸爸……咯咯咯……”他拍着小手挂着泪珠笑了起来。

    看着儿子转瞬间换上的笑脸,区小妹帮他擦干眼泪,母子二人转眼消失在房间中。

    医院是个永远不会缺少人流的地方。

    虽然丈夫是个医生,可是区小妹本能的对这种地方感到厌恶,即使已经在人类当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无法习惯人类的生老病死。而嫁给了一个人类,面对这一切都是迟早的事情──一个与人类产生了感情直至有了婚姻的妖怪,都要作好面对这件事的心理准备。

    区小妹知道那些与人类结合得妖怪们有的会不惜自己的道行为伴侣续命,一而再再而三,最后弄得伴侣半人不妖,最后干脆一起作了妖怪;有的会放弃自己的寿命,与伴侣同生共死;最多的则是静静地守着伴侣,看着对方苍老、死亡,然后带着一些心碎学会遗忘,重新去过自己的妖怪日子;不过最多的还是这一人一妖相伴一段时日便因为种种原因劳燕分飞,各奔东西。

    区小妹对这些都没有心理准备,她嫁给田尤俊时,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人类,现在让她去考虑这些将来不得不考虑的事,她的思绪只要一触及这些便烦燥不堪。

    这根本不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却要她来收拾摊子……

    “妈妈……爸爸,爸爸……在哪……”儿子的叫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她甩甩头,把那些情绪都扔开,逗着儿子向前走去。

    区小妹穿过长长的走廊,期间遇见了南羽。这个僵尸医生逗了逗孩子之后,却告诉她田尤俊几分钟前去了病房区。

    “怎么会……”区小妹对于自己施加在丈夫身上的法术失效有些惊诧。以她的法术效果来看,本来自己应该是出现在丈夫的身边几米范围内才对,可是这次却出现了滞后的现象,只到过了丈夫几分钟前的所在位置。她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连招呼也没跟南羽打,便匆匆向田尤俊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一连转过几个拐角,区小妹已经感知到丈夫就在不远处的病房中,这时,一个极为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从前方一晃而过,比她早了十几步进了那间病房。

    孟蜀?区小妹花了几分钟,才反应过那个人影究竟是谁来。

    他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他真的要……区小妹的心跳不由地加快。

    难怪自己的法术会出现微小的偏差,原来是因为附近有这个家伙存在,就会他不是有心施为,他那强大的妖气也是够对周围其他妖怪施展的法术产生影响了,更何况自己的法术本来就是他教的,会受到他的影响更大。

    本来以为孟蜀要找田尤俊的话只是一句随口的威胁,毕竟以区小妹对他的了解,他的个性极为骄傲,就决不屑于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的,可是现在看来,他似乎真的打算……难道这么多年不见,他的性格变了这么多?不过自己不也变了许多么,近千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了……

    区小妹来不及多想,匆匆赶了过去。

    两个男子的背影对着病房门口,他们正在低声交谈着。

    区小妹站在门口,清楚的认得一个是田尤俊,另一个正是孟蜀。孟蜀已经察觉了她的到来,回头对她微微一笑,继续对田尤俊说着什么,而田尤俊始终没有回头来,只是认真地听着孟蜀说话,不时点头,发现“嗯”“嗯”的声音。

    区小妹觉得手脚冰凉,没想到孟蜀这样一堂堂的大妖怪,仙人们都要避让三分的强存在,竟然会真的用这种招数来对付自己。

    “爸……爸爸,爸爸……”宝宝看见父亲的身影,高兴地挥舞着小手叫了起来。区小妹却没有象往常一样,悄悄抱着他掩过去,吓父亲一大跳,反而抱紧了他低声说:“宝宝,咱们回家去……”

    下一秒钟,宝宝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家里,委屈,很委屈,十分委屈……

    “哇……”一声大哭在屋中响起,宝宝再次不依不饶起来,“爸爸,爸爸……我要爸爸……妈妈坏……要爸爸……”

    区小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马上开始哄劝他,而是紧紧抱着他呆呆地坐着。宝宝哭了一阵,忽然发现妈妈的眼睛中也在流泪,他好奇的看着妈妈脸上的泪水,居然忘记了自己的哭泣……

    田尤俊下班回到家,一切如往常一样,宝宝在地上与玩具们疯玩,妻子正在厨房做饭,稍有不同的是,屋子里的温度挺高,却没有开空调。他拿起遥控器按了几下,向着厨房中喊:“老婆,空调坏了啊?”

    “是啊,维修人员说明天才能来修。”

    如果是平时区小妹早就用法术让房间降温,保证田尤俊根本不会察觉空调坏了的事实,可是今天的她实在没有这种心情,就有他去热着吧。

    吃过晚饭,田尤俊用扇子为儿子取凉,哄他睡觉,却发现向来不爱看电视剧的妻子,把电视频道调到了《白蛇》上面。情节的发展到了许仙知道妻子是妖怪后,抱着法海的大腿求救,完全不听白素贞要他回家的苦苦哀求。

    区小妹一边烫衣服,一边用眼瞟了丈夫一下说:“男人,都是这样……”

    “也不能全怪许仙嘛……”田尤俊说。

    “是啊……”区小妹心里乱哄哄地回答,“怪白蛇不该嫁给他,早就应该知道,人和妖不会有好结果的……”想想自己与这个现实中不知是否真的存在过的白蛇白素贞还真的有点相似,同样嫁给了人类男子,这个男人同样是医生,而且……这段婚姻的下场恐怕同样……区小妹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不过自己可不至于象白蛇那样拖泥带水,到最后落了个可怜的下场,大不了抱了儿子一走了之,有本事降妖的和尚这里到有两个,木鱼和尚是不会管这种闲事的,石头和尚吗……他自己不就是个妖怪,咦,这一点也与法海有点相似,难道这段《花蛇传》的结局,是自己与石头和尚来一场大战,弄个水漫立新市市立医院什么的……

    区小妹越想越不着边际,田尤俊却又说:“这根本不是人妖结合成功不成功的问题,你看聊斋中多少对人妖结合的夫妻,人家也不很幸福吗?这是种族与性格造成的悲剧。”

    “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狐狸比蛇高贵?狐狸可以和人结合,蛇就不可以?”区小妹气呼呼地转到烫衣板别一边,把后背对着田尤俊。

    “当然不是,我是说许仙的性格与白蛇的行为的问题,许仙本来就是个蠕弱没有担挡的男人,白蛇偏偏又一味的哄他宠他,到了后来他根本就成了个被惯坏了的孩子了──你指望一个小孩子会为别人着想吗?他遇见事只会吓得大哭,然后躲到一个大人的身后去诉苦而已。宝宝,爸爸不是说你不好……而且白蛇则不应该从一开始就跟许仙隐瞒自己的身份,瞒来瞒去,乍一见到她的真身,许仙当然会受不了吓死。如果一开始就说明白了,许仙却不一定不能接受的吗。婚姻之中,两个人比此应该坦诚……”

    区小妹听到这里,手抖了一下,电熨斗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田尤俊惊呼一声,忙扔下扇子冲了过来,抓起了区小妹的手,入目并没有预料中的烫伤、红肿,却是一片密密的鳞片,并且很快消失,恢复成了妖嫩的肌肤。田尤俊握着这只手,脸上却一片平静。

    区小妹抽回手问:“你知道了?”

    田尤俊点点头。

    “孟蜀还对你说了什么?”区小妹冷着脸问,没想到孟蜀真的这么做了,做为一个数万年来第一个令巴蛇孟蜀用卑鄙手段的妖怪,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到自豪?

    “孟蜀是谁?”田尤俊诧异地问。

    “就是跟你说我的事情的那个男人。”

    “没人跟我说你什么啊……”田尤俊一脸的茫然。

    “今天早上大约十一点四十分,和你在病房中说话的那个男人。”

    “今天早上十一点四十左右……我在医院……我在和病人家属说病情呀,怎么了?你认识那个病人的家属?唉,七十多了,老伴得了这样的病,子女却都不在身边,不容易啊……看他自己的样子。离着病倒也不远了……”

    区小妹根本没有听见他下面的唠叨,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好个孟蜀,果然是万年老妖怪,自己这样轻易地便被他摆了一道。只是一个小小幻术而已,自己居然就巴巴地上了当,她的心中乱成了一团,半晌才又问:“如果不是孟蜀,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难道是刚才……”

    田尤俊看着她,叹口气说:“宝宝出生的时候。你生完孩子在昏睡,我忽然发现,你的下半身……变成了蛇……”

    区小妹无力地坐在了沙发上。

    区小妹坐在那里,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一个玩偶熊,田尤俊坐在她的对面,一直盯着她,表情难得地有些严厉,口中絮絮叨叨地说着:“小妹,我不是要抱怨什么,你一定也有你的顾虑和难处,可是你不认为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对吗?我一直等了一年多了,幻想着你下刻就会跟我说出你的真实身份,说说你过去的生活,说说你有过的有趣经历……可是你什么也不说,反而老爱看什么白蛇传,然后边看便在我耳朵边唠叨男人都这样,就好象……就好象我要做许仙了一样。这让我很不舒服……”

    区小妹呆呆地问:“你害怕吗?”

    “当然会害怕,老婆突然变成那样,那种视觉与心理的冲击有多大你知道吗?我算是体谅许仙当时的心情了——幸亏只有一半,所以刺激也算是减半了。我自己心里又害怕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又害怕被别人发现你被当成怪物,整整一个下午就跟神精病似的,对每个进病房的人严防死守──我想人家已经当我是神精病了。可是你醒了之后,却仿佛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可是从那之后你却喜欢上了白蛇传,有意无意地总问我对许仙的看法,要是这样我还不明白,我就白听着聊斋长大了。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在等,想看看你什么时候对我说出实情,可是儿子都过了周岁生日了……唉……”

    “对不起……”区小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天才挤出了这么三个字。对她而言,说出道歉的话还真不容易,她本来就是那种无理占三分的人,与孟蜀共同生活那么久,遇事都从没服过软,认过错。

    田尤俊讪讪地摸摸鼻子说:“我也不是要抱怨……嗯,我就是随口抱怨两句,也没别的……如果,如果你不愿意说自己的事,那,那就算了吧……”

    区小妹长叹了一口气:“我其实一直想告诉你的,可是我在害怕……你知道吗,我已经一千一百七十多岁了,我曾经过许多许多的事情,修炼、旅行、杀戳、爱恋……甚至婚姻……其中有许多事情,我想你一定不会喜欢听的……”

    “没关系,你不想说的就不说,只要你说,我都会认真听的。”听到妻子的实际年龄,田尤俊也有种晕晕乎乎的感觉,可是想想故事中的妖怪好象随便睡一觉都要用八百年(区小妹:一睡八百年的那个是妖怪吗……),一千多岁似乎也不算什么。这么长的时光,自己也应该指望是她的初恋,可是婚姻就……想到这一点,他心里有点开始泛酸,脸上不由也就带了出来:“他是什么样的人?现在……现在怎么样了……”

    区小妹苦笑一声:“今天我本以为你见到他了……他是个……”她微微闭上眼,寻思怎么形容孟蜀,“强大、善变、一条筋、单纯、高傲、任性,但有的时候很温柔,很会为别人着想的──虽然是从他自己的角度为别人着想。”

    “听起来还不错……”田尤俊的脸开始拉长了。

    “可是,他很自私……”区小妹看着他加上这么一句,嘴角露出笑意,“说了你会不愿意听,是你要我说的,怎么样?还要听吗?”

    田尤俊一扬眉毛:“听,我想听,我一点都没吃醋!”

    “如果再听见不爱听的……”

    “大不了咱们就吵一架……夫妻嘛,有不高兴的事就吵罢。”田尤俊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不就是这样……”

    区小妹扶着嘴唇点点头,坐到他的身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说:“他的名字叫孟蜀,也是蛇妖——大名鼎鼎的巴蛇。说起他来,得先讲讲我的身世。

    我跟那个自己辛苦修炼成妖的白娘子不同,我的父母都是妖,所以我一从蛋中出来就是妖身。我的父亲是个称霸一方的妖怪,所以有许多的大小老婆、地下情人、红颜如己之类的,而我的母亲则是他的第二十一房小妾。因为是别人送给他的礼物,所以根本不得宠,我出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父亲什么样。

    母亲总是跟我说父亲有多么了不起,所以我就认为父亲也会喜欢有本事的孩子。于是我努力的修行,总认为只要自己法力高超,本领出群了,父亲自然会在一大群数不清的孩子中注意到我。

    也许是因为我天赋不错,也许是努力的结果,我的本领很快就在同辈中出类拔萃起来,在那一带也算小有了名气。可是我还是没有见过我父亲,因为他很少到我母亲这里来,也因为他从来对庶出子女不留心。他平时威风凛凛的巡视领地的时候,带在身边的都是他正妻为他养育的子女。

    后来我的母亲去世了,他这个做丈夫的连葬礼都没有来参加。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对于父亲死了心。我埋葬了母亲,独自在山林间游荡,心情非常的不好。可是这个时候,偏偏遇见了一个不知好歹来挑衅的家伙,我们三言两语便动上了手,结果是我稍胜一筹。那个时候我的心中伤痛、气愤,正想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于是对对方下了杀手。山林之中妖怪们的争争斗斗本来常见,何况这是他先动手,他既然想要杀我,也应该有所觉悟被杀,所以我也没有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在我母亲头七的那一天,我得到了一个‘有意思’的消息,那个被我杀掉的男子,其实是我父亲的儿子,也就要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而且因为他是嫡子,所以父亲对此大发雷霆,说我杀害兄弟,大逆不道,要把我打回原形,逐出家门。

    很可笑是吗?从来没抚养过我一天,从来没见过面也不知道对方存在的兄弟,却要我背上了杀害血亲的罪名;从没进过的‘家门’,现在却要把我逐出去;从没见过面的父亲,现在终于满天下追逐着我了,为的却是要把我打回原形。

    我当然不甘心坐以待毙,马上收拾母亲的遗物,逃离了故乡──身后跟着由父样带领的兄弟姐妹,大娘小娘们组成的追杀大军。我边逃边禁不住想,如果那天我输给了那位兄弟,是我被杀了──看当时的情形,他肯定会这么干的──那么父亲不会以杀害血亲的名义把那个嫡子打回原形赶出家门?会不会这样师动众的追杀他?

    答案似乎是明摆着的,所以我更不甘心,我一边逃,一边不时的回头偷袭,仗着出其不意,又杀害了好几个‘血亲’。到了这种时候,我与他们也不算什么血亲了,反而可以说是血仇。我在他们的追杀下边打边逃,本来自以为不会有幸免的可能了,可是有一天,忽然遇见了一个强大的妖怪。

    他的妖气是那么强烈,以至于我与那些追杀我的对手在他的面前连动都无法动弹。他本来正在悠闲的垂钓,饮酒、放歌,都没有对我们这些进入了他视野的小妖怪有什么表示,而我们也不敢轻易动作,生怕那个行为不小心触怒了他。其实当时我心中有过那样的念头,干脆对这个大妖怪作些不敬的举动,让他大发雷霆,不会青红皂白的把我们全杀了,我一个人换他们这么一大家子,很值得了。反正我娘已经不在了,我孤零零的一个,死了和活着也没什么分别,早死早投胎,也许下辈子做个普普通通的小蛇,没有什么智力,也就没有那么多烦恼……”

    听她说出这样沮丧伤悲的话来,田尤俊收紧了搂着她的手臂,把下巴放在她的头发上轻磨擦。“可怜的小妹,要是那个时候我在你身边就好了。”区小妹把头埋入丈夫的臂湾感受他的体温,过了很久才继续讲。

    “我即使那么想了,也根本没有办法去实现。因为他太强大了,那种明显的实力的差距,使得我在他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更别提开口去触怒他了。过了大半天,他喝尽壶中的酒,把空壶抛进了河中,才回头问我们:‘吵吵嚷嚷地干什么呀?连钓个鱼都不让人钓安生吗?要不看你们也算是同类,我早把你们一个个扔进河中去了。走吧,别在这里碍眼了,我不和你们计较了。’说完他站起身要走。

    这个时候我父亲他们对我已经形成了包围之势,我知道眼前这个大妖怪一走开,我马上就要面对他们的围攻,因为刚才的这么一耽误,我已经没有逃走的机会了。我虽然不怕死,却真的不甘心这么死掉,所以我跟在他的后面,忍着害怕当一条尾巴,走了十几米,他回头皱着眉问:‘你干什么?’当时我几乎都快吓哭,可还是结结巴巴地说:‘他们,他们要杀我……’他看看他们那一群人,又看看我,忽然一笑:‘那就跟着吧。’

    见我得到了他的允许,我父亲他们急了,父亲上来对他行礼说:‘这个孽障是我的女儿,她丧心病狂地杀害了三个兄弟、一个姐姐和我的一个小妾逃到了这里,希望前辈您让我把她带回去,施以家法。’

    他扬扬眉毛,又看向我,我知道我与那个人是否父女,只用一个小法术就可以分辨的出来,不论我说什么也没用,所以我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是站在那里,见他不说话,父亲以为他是默许了,就上前来拉扯我。

    我觉得这可能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父亲说话的机会,于是说:‘你说你是我父亲,我出生的时候不见你,我长了一百三十多年不见你,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不见你,现在你跳出来了,说你是我的父亲了,你说我杀的是我的兄弟,他却是在我为母亲服孝的时候来我家,要我跟他上床睡觉,你说我一路上杀的是我的血亲,我却从来未见过他们,只知道他们要千方百计地杀我,什么道理都是你们占了,可是你们最好有办法让我魂飞魄散,不然,只要我还有一分魂魄在,我就决不会忘了这份冤仇,我就总有一天,会去找你们讨回来。’

    不知道是因为听了我这番话,还是因为父亲的冒失举动触怒了他,他忽然制止了父亲他们上来抓我:‘我平生最讨厌的,一是恃强凌弱,一是以众欺寡,你们跟她是亲人也好,仇人也罢,我都管不着,可是我却不能让你们在我眼皮底下这么嚣张,一群男子欺负她一个。这样吧,你们之中出来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一对一的斗一场,是死是活我都决不插手,不然的话,你们就别怪我客气了……’

    有了他的这番话,父亲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我所消的‘兄弟’站出来。这一路上的追逃杀斗他们已经知道了我的本事,也知道了我的手段,他们知道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他们当中的那几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兄弟’,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没有一个可以从我的手下逃得出性命。

    等了很久,见他们一个一个都没有动静。他忽然笑起来,对我说:‘即然他们不打算跟你比斗了,那就走吧,我说过你可以跟着我的话,到现在为止依旧有效。’

    于是,我便跟着这个陌生的强者走了,这一跟就是几百年,最初我的打算十分简单,就是因为觉得他是个强大而厉害的妖怪,希望可以从他那里学到一些本领,以后好回去找我的那些‘血亲’报复,可是后来……我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那样……我们便在一起生活了……他成了我的丈夫……”

    区小妹对田尤俊讲了很多,包括她的过去,她的童年时光,她与家族的恩怨,她与孟蜀的相遇和婚姻,他们之间的分离,以及以后独自生活游荡的漫长时光,后来又说到与刘地的那场错误的爱恋,与孟蜀的重逢,偷盗来的法宝的错误使用,自己怎么“变成”了人类,怎么遇见了田尤俊……

    “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不是想隐瞒你什么,而是事情又我自己而言,也是在一团混乱之中发生的,等到我自己把事情理明白之后,我已经说了太多谎言不知道怎么向你开口了……”

    区小妹躺在田尤俊怀中讲叙一切,等到说完了她的半生,时间已经是午夜时分了。窗外满天繁星,微风从窗口吹入,带来的却决不是清凉的感受,在这种湿湿粘粘的感觉中,田尤俊抹着汗自言自语:“原来还有一个……不是,我是说,你后悔了吗?你是在自己不清楚自己身份的情况下嫁给我的,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呢?毕竟我这样一个渺小的人类,比起什么万年老妖怪。立新市妖怪首领什么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令他沮丧的不仅仅是妻子过去的情感生活──毕竟对这些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最沮丧的地方在于,妻子嫁给自己,与自己两情相悦,竟然是在她的记忆出现偏差的状态下发生的,难道……她现在与自己在一起,是因为孩子,责任之类的原因,而不是真得的爱自己?想到这里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用双臂支着身体趴着,看着区小妹问。

    区小妹嫣然一笑:“我是后悔……后悔我为什么不早点把事情时你说明白了,免得咱们两个都在心里难受……”丈夫居然在吃醋,这让她心里十分高兴,本来以为这个谈恋爱时的约会都是去孤儿院做义工的家伙,心里根本没有吃醋的概念呢。

    田尤俊也笑了起来,自从儿子出生的那一天,他头一次心中有了放下一切心事的轻松,他用手轻轻抚着区小妹的肩膀,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是看着妻子,不停地笑着。区小妹用肩顶他一下:“好了,什么都跟你交代了,现在打不打算休妻,去你们医院那群花枝招展的小护士中另找一个作老婆啊?”

    “呵呵呵……她们啊……”

    见丈夫傻笑不说话区小妹头一扬:“在想哪一个?是不是魂被小护士勾走了?”

    “呵呵,我在想啊,她们那种样子,够不够你吞一口的……呵呵,人家不是都说,巨蛇可以吞象吗……”

    “你怎么在想这种怪事情!”区小妹没想到他的联想力居然这么丰富,一下子就跑到了那种地方,狠狠在他手臂上掐了几下。

    “老婆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田尤俊翻身按住她,神神秘秘地说。

    “什么事?”

    “你变出原形给我看一看吧?”

    “啊……”区小妹万万没想到到他会提这么一个古怪的要求,一下子愣在那里。

    “你现在给我看看,免得以后我无意中看见了,不由自主地大惊小怪,那多伤害咱们的感情啊……”田尤俊理直气壮地说。

    区小妹扭动一下身体,没有马上答应。

    “老婆,让我看一看嘛……让我看一次。”田尤俊猴上身来,软硬兼施,一番纠缠下来,终于让区小妹松了口。

    区小妹其实并不愿意让丈夫看自己的原形,毕竟以她这么多年来对人类的了解,绝大多数人类对于蛇类,都是怀着一种下意识的厌恶的,可是正如丈夫说的,与其哪一天一不小心被他看见,还不如现在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如果你害怕的话,就明白地告诉我……我以后会小心不让你再看见的。”区小妹说完,咬着嘴唇,片刻之后,她的身上开始发现淡淡的白光──为了让田尤俊对于我接下来的变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她没有一下子显出原形,而是先虚张声势了一番。

    只见在光茫之中,女性的形体渐渐消失,最后,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身上点缀着鲜艳的红、绿两色纹理的褐色大蛇,蛇有人的大腿粗细,不下十米长短,似乎有点畏缩地尽量蜷在床的另一头,离田尤俊远远的。田尤俊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心里有了充分的准备真的看在眼中也是十分的震撼,他不停地吐着唾液,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老,老婆……是你吧?你,你的头是扁的……”

    “因为我是毒蛇……”区小妹没有什么感情地说。

    “毒,毒蛇啊……”田尤俊更加结巴了,“毒蛇比较漂亮,比较漂亮……”

    他们这样呆了许久,区小妹正想变回人身,田尤俊却忽然向前挪动身体,冲着她伸出了手,先是试探性地在她皮肤上摸摸,然后就开始上下其手,从头到尾地摸抚起来。

    “你干什么?动手动脚的!”区小妹边闪边不安地说。

    “老夫老妻了,怎么叫动手动脚呢?”田尤俊理直气壮,“老婆啊,跟我想的一样,你的原形凉冰冰的耶!这么热的天,摸着很舒服。”

    “你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区小妹见他毫不客气地整个人压了上来,用力扭着身体要摆脱他。

    “老婆啊,没有空调热的太难受了,让我凉快凉快嘛……”

    “你快放手……”

    “我真的很热啊……”

    “你这个人……”

    “让我凉快凉快嘛……”

    ……

    区小妹恢复了人形,躺在丈夫的怀中,屋中已经被她用法术降了温,一片清凉。田尤俊用额头磨擦着她的脸颊说:“老婆你放心,我喜欢毒蛇!我会努力长命百岁的,一直陪着你,什么都听你的,让你高兴……”

    “你这个笨蛋……”区小妹把身体埋入他的怀中,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九百年没有哭过了,也许在自己丈夫的怀中,可以纵情地发泄一下心情……

    孟蜀走进门时,区小妹一脸严肃地正等着他,他看看正在旁边逗孩子的田尤俊,用询问的眼神看过去,区小妹耸耸肩。丈夫坚持认为她与前夫见面,他就有权利旁听。对丈夫坦白了一切后,区小妹发现了老实人吃醋更可怕的真理。田尤俊可以不介意她的过去,但是提出了区小妹与孟蜀、刘地会面的话,必须有他在场的条件。

    “孟先生,请坐,初次见面,以前我老婆受过你许多帮助,我早就想当而对你说声谢谢了,呵呵呵……”

    “……”

    田尤俊象从言情电视剧中学来的一番作派无疑是在说明“区小妹现在是我老婆,你远着点”这么一个真理,区小妹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对丈夫坦白实情果然还是引来了麻烦──虽然这个麻烦与她起初预料的不是一种。

    田尤俊十分热情地为孟蜀端茶倒水,但是那种笑容之下隐藏的“不欢迎”三个字,连瞎子都可以看的出来。在知道了孟蜀的身份来历之后,他还有这样的勇气这样面对孟蜀,可见他捍卫自己婚姻的决心之强烈。

    “孟蜀,我想我们之间是该好好谈一谈了……”区小妹在孟蜀对面坐下来,田尤俊在旁边装作逗孩子玩,却竖起了耳朵。

    孟蜀苦笑:“我只想知道那个孩子的事……其实没有那个孩子对吗?你只是为了骗我?”孟蜀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不过不经过区小妹的亲口证实,这就永远是他的一块心病。

    “那个孩子……”区小妹陷入沉思良久才轻轻地说,“她死了……”

    “什么?”孟蜀瞪起眼睛。

    “你走了之后不久,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那个时候的我太天真了,居然选择了在旧居生产──你知道你有多少仇人吗?他们对付不了你,对付我们孤儿寡母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在女儿出生不久,他们确定了你不会回来之后,对我们的追杀就展开了……我抱着孩子一逃跑,却不知道你在哪儿?也不知道自己可以逃到哪里去,后来……那个孩子没有撑下来,死的时候还不到两周岁……”

    屋里一片沉默,田尤俊过来,紧紧搂住了区小妹的肩头。

    孟蜀无言地呆坐了良久,忽然腾地站起来双眼闪着凶光问:“是谁干的?”以他的性格与本事,只要区小妹说出仇人的名字,对方面临的立刻就是灭门之灾。

    区小妹用丈夫递来的手绢抹去滑下的泪水反问:“你以为我这九百年在做什么?我会让杀女儿的仇人到现在还活在世上吗?”区小妹的性格堪称坚忍,在痛失女儿之后,先是躲起来苦加修炼,一直过了五百多年才重新出山,开始对当年的仇家个个击破,时隔几百年,那些仇人有的已经远走他乡,有的甚至已经不在人世。可是区小妹不论天长地远,只要仇人还有一口气在的,她便要找上门去,最后终于把最后一个敌人击杀在立新市。也就是困此她认识了立新市的地头狼刘地……

    田尤俊已经听她说了一遍这段往事,可是现在再听,还是忍不住陪她掉泪,哭得稀里哗啦的。反而是区小妹自己已经放下了这些恩恩怨怨,对孟蜀说:“孟蜀,女儿出生的时候你不在旁边,女儿被追杀的时候你毫不过问,女儿死的时候你不知情,为女儿报仇也与你无关,你一份力也没有出,所以那个孩子其实与你没有什么关系,这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真正原因,对你而言,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更好一些,不是吗……”

    孟蜀又沉默了良久,长叹一声站了起来,拖着步子走向门口,到了门口又回头说:“如果有什么事用得着我,你们尽管开口。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打挠你们的生活了……”说完穿门而去。

    田尤俊长长出了口气,为妻子抹抹眼泪:“好了,今天反正我已经请了假,咱们带宝宝去公园吧?”

    区小妹白他一眼:“这回放心了?”

    “呵呵呵……”

    “你这个人啊,就是关键时刻装傻第一等一的厉害……”

    “妈妈妈妈……公园……老虎……啊呜……”

    “走吧走吧,老婆,抱上儿子去公园了,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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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1:25:38 | 显示全部楼层

庭院深深

庭院深深

    月光透过云层照在花木间,仿佛把一切笼在了一层淡淡的轻烟之中,使得原本就深寂的院落更加的寂寥清冷。地上的花枝树影微微摇摆着,朦胧的仿佛淡墨绘就的画卷。这幅画卷一直伸延着,在屋子的窗台前被一盏橘黄色的灯打破了,原本冷清的色调,被染上了些许温暖的气息。

    南羽坐在灯下,正在飞针走线地刺绣着一幅图画。淡黄色的绣布上,只用深浅不一的黑色在细细的描画一个花木繁盛、寂寥清静的院落——似乎就是窗外的这个院落的缩影。而在她的身边,瑰儿则正在和一团丝线搏斗着。扯出这头,那头又结住了,刚把那边解开,这便又因为抽得太紧挽成了疙瘩。眼看自己怎么也对付不了这些线,瑰儿于是决定采用最直接的办法——用嘴咬断。

    “等一下瑰儿,我来解解看。”南羽拦住了瑰儿的行动。

    她接过那团“乱麻”,开始一点点的**那些毫无头绪的线结。瑰儿眼看着她那纤长的手指灵巧的摆弄着那团已经乱到了不能再乱的丝线,而丝线就在她的手下,一点点地蓬松开来,眼看着就被南羽一根一根的抽了出来。

    “南羽你真是太厉害了,什么都会……”瑰儿托着下巴看着南羽,很是佩服地说。

    眼前的南羽身穿着一件古意盎然的长衫,头发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用一根像她的肌肤一样雪白晶莹的玉簪子别住,就好像一个从古代时光中走出来的大家闺秀一样。而在她的屋子里,除了电灯更是一样现代化的设施都看不见,却放着古琴、棋盘、茶具,美丽的插花等等东西,而且瑰儿知道,这些都是南羽擅长的。南羽本来就是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我真是太崇拜你了……什么时候我才能赶上你呢?”瑰儿接过南羽解开的丝线,又开始对付自己手中的绣品。不过看看自己手上的这幅七扭八歪的花朵,再看看南羽那副连样子都不许要的国画一样绣图,总觉得不仅仅是天上地下的距离这样的区别而已。

    “你刚刚才开始学,是这样子的,慢慢就熟练起来了。”南羽微笑着说。瑰儿的性格总是风风火火的,所以不太适合刺绣这样需要耐心的工作。

    “我总是会弄成这样……”瑰儿亮了亮自己的手,上面布满了针孔。她总是有办法在刺绣的时候扎到自己的手指头,所以不管南羽给她治疗了几次,最后手还是这样。

    “你不要心急,慢慢来就好了。”南羽又给她治疗了一次。

    南羽真是了不起,不仅多才多艺,气质高雅大方,而且法术高强,听说还是一派的掌门呢,就连刘地都要让着她三分。虽然她总是那么礼貌周全,可是立新市里没有任何妖怪敢惹她一丝一毫。瑰儿真希望自己能像她那样,不,哪怕只有她一半也行啊。

    努力,只要努力一定能做到……哪怕作到一部分也行。

    瑰儿给自己打着气,又开始与绣品搏斗起来。

    南羽站起来,走到了窗前。

    窗外是她熟悉的景致,也许再用一两天的时间,她就可以把这幅景致全部绣制到绣布上了。

    在灯光下,窗前的一簇蔷薇在晚风中轻轻摆动着。

    要不是瑰儿今天过来,南羽是不会开灯的。她习惯于静静地坐在黑暗中完成她的刺绣,或者自己和自己下棋。也许她自己就是这样黑白景致的一部分,从很久以前都很久以后,都是这样寂静清冷的存在着,明明感受得到时间的流逝,却没有办法接受它,让它改变自己。

    “南羽,你看看我这记性,我特意给你拿来的东西,差点忘记拿出来了。”瑰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嚷嚷起来,“你看看,你喜不喜欢?我总看见坐在黑影里,要是不喜欢电灯的话,就用这个。我在古玩市场发现的,才一百块钱就买到了。不过我仔细的洗刷过了,还是很漂亮的。”说着,从她随身的包里取出了一对灯台。

    那是一对古老的灯台,做工虽然不算精致,可是确确实实不是现代工艺的仿制品。灯台上面点的是油灯,有些地方已经被熏得漆黑,可是大部分地方瑰儿已经收拾得很干净,完全可以使用的样子。

    “我知道你不喜欢现代化的电器,所以就买了这个给你。”瑰儿很有些邀功地样子说,“那个摊主竟然说这是什么明朝的古董,想要我三千元,被我一通狠杀,就乖乖的就范了吧!”

    南羽不是不喜欢电灯,而是不喜欢光亮,她觉得自己在黑夜中的时候,更像自己的样子。

    “谢谢你瑰儿。”南羽看着这对灯台,倒是真地回忆起了,在过去的漫长时光中,人们就是用这样的工具照明的,也许点起来会很有意思,“可惜我这里没有灯油。”

    “我来弄……”瑰儿自告奋勇,“使用一些你的花可以吧?”

    南羽点头。

    看着瑰儿忙前忙后的样子,是一件很让人愉快的事情。

    瑰儿来到庭院里,伸出手喃喃低语,不一会,院子中的花木中便渐渐有各色的微笑光点飞向她的手中,等到她会到屋子里的时候,手中的容器里已经盛了小半杯的彩色的油脂类物体。

    “花木的精油,人类也有卖的,可是却要把花木杀死来提取。”瑰儿撇撇嘴,表示自己对人类方式的不屑。她身为一个山鬼,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花木们还是很愿意满足她的。

    点起清香缭绕的油灯,手中拿着没有完成的刺绣,南羽有种恍惚回到过去时光的错觉。那个时候的自己,也经常趁着夜晚为师傅和师兄缝缝补补,供奉三清的香案上,清香缭绕在整个屋子中……在久远一些的时候,自己却似乎是记不清楚了,在那种香气缭绕的彩阁绣楼之中,笙歌绕梁,笑语欢声,可是真正身处其中的人,又有几个是真正会笑得呢……已经太久了,南羽记不清楚了……

    南羽习惯于自己坐在黑夜之中,可能就是为了不再去回忆这些事情吧?因为自己就像是黑夜的一部分一样的存在着,黑夜就不会再挑起自己心中过往的记忆了。很多时候,南羽会觉得自己并没有真正的身处这个空间,她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被时光卡在某个地方,进退不得,于是便慢慢的被时光所同化了,变成了一种和时间一样,没有色彩的会被忽略的淡漠的存在。

    是什么时候,自己开始有这样的感觉的呢?

    在那之前,自己其实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了吧?

    “南羽,你快来尝尝。”瑰儿又叫起来。

    南羽发现,瑰儿实在很知道怎么享受生活,一转眼间她又摆出了许多的点心,泡了一壶茶,准备享受烛光(油灯)晚餐的样子。

    “南羽,你尝尝这个,我刚学会怎么做的。为了准确知道其中的配料,我专门去了那家酒店好几次。他们卖得真是贵死了,其实材料费根本不高!就是做一次要花五六个小时,麻烦一点。”瑰儿的手艺真的让人没话说,每一个小点心都像是精致的工艺品一样。瑰儿对于自己的厨艺色香味俱全有着执著的追求,可惜的是,平时她的食客们,都没有谁是真正会欣赏食物的样子的。

    “周影和火儿真幸福,有你整天照顾他们。”南羽由衷地说。

    瑰儿的脸红通通地,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什么都做不好,什么法术都是半桶水,要是我能有你这么出色就好了,周影他们都很佩服你,就连火儿都佩服你喔,它是从来把眼睛这样看人的……”瑰儿把下巴扬起来,模仿火儿从空中居高临下还要抬着下巴说话的样子。

    “谁那样看人了……”一个气呼呼地声音从瑰儿身后传来。火儿的身影从窗外一下子蹿了进来,毫不客气地落在桌子上,把所有的点心全部划拉起来往自己的嘴里一扔,直着脖子咽下去,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这个家伙,竟然不老老实实在家里做宵夜,孩在背后说我的坏话!立刻向我道歉,不然拿宵夜来换我的原谅!”

    “我说错了吗?你平时就是这个样子!”

    “哪里哪里?我自己怎么没见过!”

    “下次让人拿着镜子跟你说话,你就知道了!”

    南羽听着火儿和瑰儿的争吵,站起来迎向了跟在火儿后面进来的人:“周影,你来了。”

    “嗯,”周影走进屋来,“火儿说要来找瑰儿。”

    “是啊是啊,听说今天晚上瑰儿的宵夜改在这里做了,所以我们就来了……”刘地从周影身后冒出来,大大方方地想南羽伸开了双手,“南羽,我好想你啊,你也想我了吧……”

    南羽不动声色地一闪身子,把试图拥抱她的刘地让进了屋。

    “死地狗,你怎么又跟来了,南羽不欢迎你!”

    “哼哼,她可欢迎我了,不欢迎你这个破坏大王才是真的!”

    “你这个祸害说谁是破坏大王!”

    “就是你啊,走到哪里破坏到哪里……”

    “死地狗,破坏我的名誉,受死吧!”

    “没教养的孩子,我代表你的父亲管教你!”

    ……

    “对不起南羽,火儿它……”周影眼看着南羽精雅的屋子在一瞬间就面目全非了,有些慌乱地想南羽道歉。他自己的家里怎么乱,他都不觉得怎么样,可是南羽这里被破坏,就连他也会觉得很可惜。

    “没关系的……”南羽忽然灿然的笑了起来,“真的没关系,我很欢迎你们来!”

    屋子在短短的瞬间就改变了气氛,那种清冷的感觉荡然无存,反而是热闹喧嚣的有些过头的感觉。

    屋里的温度在升高,声音的分贝也在升高,即使油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翻了,屋子里还是红火儿明亮着——火儿的亮度实在不是油灯能及的。

    “你们在干什么,南羽的绣品,南羽的围棋,南羽的书……”瑰儿也加入了战场,整个屋子和庭院,都被映的五彩缤纷起来。

    黑夜也可以有色彩的。

    南羽看着眼前的一切,微微的笑着,周影正站在她的身边。

    “进来坐吧。”

    “嗯。”

    “最近一直没有看见你,听说出门去了是吗?”

    “我和火儿一起出去了一趟,本来想要给你带礼物的,可是火儿在路上把所有人的礼物都吃掉了。”

    南羽基本上可以知道他们父子带的是什么样的礼物了:“要是真的想送我礼物,就经常来坐坐吧。”

    “可是你很喜欢安静……”这就是周影不经常来南羽家里的原因,他觉得,自己的出现会打乱了南羽家里那种特有的气氛,特别是带着火儿的时候,那种气氛会在一瞬间里荡然无存,这会让周影有种对不起南羽的感觉。

    “我也很喜欢朋友的拜访……”南羽看着周影认真地说。

    “嗯。”周影点头。

    “所以……”南羽笑着看着他。

    “嗯,我会来的。”

    也许自己已经休憩的太久了,重新向前走一段,也许不是错误的选择。

    不管前面的路怎么样,总是与身后走过的不同,下一个夜晚来临的时候,也将与今夜不同。

    南羽和周影静静地站在屋门口,看着里面持续着的战争。

    夜风吹过,花木的清香把夜色渲染的温暖柔和,宁静如水的庭院忽然在乒乒乓乓的声音中生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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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3:42:55 | 显示全部楼层

回首是百年(一)

回首是百年(一)

    回首是百年

    细雨蒙蒙的秋日清晨寒意袭人,使得原本总是热热闹闹的公园中晨练的身影只剩下了那么寥寥几个。周影沿着公园人工湖边的小树林缓缓踱着步,数年间每天到这里来已经成了习惯,虽然今天下雨不能修练,可他还是照样来到公园这个小人工湖边蹓跶。火儿在他上方飞飞停停,不时到周影的头上、肩上落落,叽叽喳喳地说上几句,然后再展翅飞走。

    雨幕中的湖边一个游人也没有,只有细细密密的雨声与水波声,呈现着这个城市中难得一见的宁静。周影没有带任何雨具,任凭雨水把他浑身淋湿,从头发到衣角都向下淌着水,其实他并不讨厌淋雨的感觉,所以一点也不打算使用法术避雨。火儿的身体环绕的周围那层火焰不等雨水落到上面,就已经把雨水蒸发成了水气,水气随着它的飞行形成了一道袅袅白色烟雾,在林间树梢浮动,造出了一种虚幻的情景。火儿也喜欢自己造成的这种景象,故意地更加燃烧身上的火焰,并且故意在树间乱飞,弄得整个林子间雾气茫茫。风吹动着那片雾气扩散开去,于是连湖面上都呈现出一种虚无飘渺的情形。

    “呼……呼……”火儿嘴里给自己的飞行配着音,带着身后的水气在空中写英文字母,它至少认识十个英文字母和七八个单词,自认为这是很有学问表现。

    周影忽然停住了步伐,转过身来面对雨幕中的小树林。火儿也悬停在空中,留下那个没有写完的“H”在雨中慢慢消散。

    “火儿。”周影扬声把火儿叫了回来,火儿飞过去落在他的头上,张开翅膀与周影一起对着一处雾气最浓的方向。那处地方的雾气非常的浓厚,四周的雾气似乎都在向那里聚焦着,形成了一块厚厚的乳白色迷雾。周影与火儿就对着那片看不透的雾气凝立着。

    对峙了良久,雾中传来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影魅,你让我找得好苦。”

    周影没回答,依旧戒备着。

    “风文远的债,你应该还了……”对方咬牙切齿地说着,但是最后的尾声却化作了深深的叹息。

    周影依旧一言不发,等着对方上前来。

    “十日之后,在这个地方决一死战!”对方也没有多说,径直下达了战书。

    “有本事现在打!别跑!”火儿不等周影回答便猛地冲过去,它身上升腾的火焰把雾气冲散,但是只来得及看见数条白色的尾巴在雾中甩动一下,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胆小鬼,给我回来!”它叫嚣了一阵子,却没起到任何作用,对方早已不见了踪影。“让他跑了,本来还以为早餐有着落了呢。”火儿悻悻地飞回来说。

    周影对着那个“人”消失的地方,皱了皱眉头。

    “有人找你决斗?这简直是不把火儿放在眼里嘛。”刘地斜倚在沙发上对周影接到的决斗要求懒洋洋地评价着。

    “对,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火儿气势汹汹地说,“影,十天后我我替你去决斗,让他知道我的利害!哈哈哈哈……”

    “人家找的是周影,”刘地慢悠悠地提醒它。

    火儿翅膀一挥:“都一样,都一样,上阵父子兵你没听说过吗,向影挑战就是向我挑战,我打赢了就是影打赢了,这没什么区别。”对于它这番言论周影也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他与火儿在战斗中向来是形影不离,向他们中的一个下战书也好,两个下战书也好,他们向来是一起上的。

    刘地拿起桌上的一串葡萄张大嘴全吞进去,咀嚼几下后“扑扑”地向外吐种子和皮,含糊不清地问:“这回又是谁来找你们?你们怎么人家了惹得人家报复?”

    周影和火儿一起摇头:“没看清楚。”

    “他说完就溜了……对了,我看见好多大尾巴……”火儿抓着下巴,“跟狐狸的尾巴挺象的,我去问问他,是不是他那个假爸爸又来了。”说完也不管是不是林睿上课的时间便飞出窗外,直奔学校而去。

    “大尾巴?林睿的亲戚?”刘地也在意了起来,“九尾狐?你们惹上的是九尾狐?”

    周影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城里怎么又来了九尾狐啊?真是的,也不跟我这个低头狼打声招呼,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刘地嘟哝着,居然连瑰儿做的饭都没吃就走了。

    当瑰儿端着饭菜出来时,惊讶的发现客厅里只有周影一个人,平时早早就张着嘴等在饭桌边的火儿和刘地都没了踪影:“他们又去打架了?这次怎么这么好没在家里就开打?”

    “他们没打架。”

    “那怎么不来吃饭?”瑰儿东张西望,在屋子里没有发现火儿和刘地的踪迹。

    “火儿去找林睿了,刘地大概去找九尾狐了。”

    “九尾狐?林睿来亲戚了?”

    “不,是来向我要求决斗的。”

    “哐啷”瑰儿把手里的盘子掉到了地上:“你要跟九尾狐决斗?那太不公平了!对方是九尾狐!九尾狐!”

    周影想了想:“反正是要决斗,都一样。”

    “不行,我要去跟南羽商量商量。”说着瑰儿扔掉围裙匆匆出门而去,只剩下周影坐在那里思索着什么。

    “嗨,你们好。”

    “你们好。”

    “我的名字叫风文远……”

    “名字。”

    “风文远。”

    “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干吗这么剑拔弩张的啊。”

    “……”

    “他说他叫风文远……”周影喃喃自语。那已经是太久之前的事情,他的记忆也是模模糊糊的,只是依稀还能想起对方的笑容是很灿烂的。

    激战结束,丛林中再次恢复了宁静。影魅从横七竖八的尸体堆中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尸体,递向自己肩头上的必方。必方已经很是疲惫了,随意吃了几口便沉沉入睡。影魅把地上的尸体一一收集起来,这些食物足够必方吃上几天的吧?一次能够得到这么多食物的机会不多,而且往往伴随着极大的危险,所以影魅很仔细的把它们集中起来。接下来的几天必方很可能无力战斗,影魅想要找个隐蔽些的地方躲起来,直到必方吃饱睡足。

    一条身影突然从树丛后面扑出来,目标正是影魅肩膀上的必方。影魅早已经习惯了应付这样的“意外”,不等对方接触到他,已经象雾气一样的飘散,肩上的必方腾空而起,准备给对方当头痛击。影魅知道必方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但是必须坚持到把眼前这个对手消灭以后,从刚才对方的攻击速度来看,只凭自己是打不过他的。可是在承受了必方的两次冲击后,对方忽然体主动停下来,笑盈盈地向他们打招呼:“嗨,你们好。”

    影魅木然的重复:“你们好。”语言对于他来说还是比较费力的事情,不象必方,只要听别的妖怪们说一次的话,它就能叽叽喳喳的全部说的上口。

    “我的名字叫风文远,你们呢?”对方张着手,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威胁性。

    “名字。”这个词汇对于影魅来说哈比较陌生,因为从来没有谁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也从来没有谁问过他的名字。

    “我叫风文远。”

    “风文远。”必方依旧保持着警觉,死死地盯着对方。

    “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干吗这么剑拔弩张的啊。”

    “……”

    “刚才只是看到这里有必方,一时兴起想戏弄你们,你们看我现在,可是真的没有敌意啊。我是刚来这里的,在这山里无亲无故,相见就是有缘,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朋友。”影魅还是重复了一下自己不熟悉的词汇,虽然他不太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是啊,交个朋友。”风文远踏上前一步,向影魅伸出手。影魅已经为必方收集了足够的食物,不打算再战,带着必方迅速后退,不一会就消失在树丛之中。风文远看着他们离去,嘴角却始终挂着笑容:“在人间界居然有必方啊……这次真是出来对了……”

    影魅带着必方在沼泽深处躲了三天,直到收集到的食物被必方吃得差不多时才出来。其实他不太愿意来这里,因为每次到这里来,就注定了要看到许许多多的影魅生成或者消亡的过程。影魅总是会很疑惑这样的情景,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个影魅呢?如果是的话,自己为什么与他们不同?如果不是,为什么所有的妖怪都称呼自己影魅?如果不是自己又是什么呢?那些影魅为什么会消失灭亡?他们并不吃东西,也是被其他生物吞吃的,那么他们为什么会灭亡?这些问题总是会令他独自想很久,但是从来都没想到过答案。所以他不喜欢到这里来看那些会勾起他思考的景象。

    不过沼泽是个很好的躲藏地点,阴湿的环境,弥漫的古怪的气味使得几乎没有妖怪喜欢到这里来,所以这几天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的事情。必方恢复的很快,而且身体康复后食欲也受到了刺激,一踏上地面就吵着要吃的。影魅沿着沼泽边缘行走,希望可以遇见一只来这里喝水的动物。

    “嗨,你们好,又见面了。”风文远开开心心地声音远远传来,“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影魅停住了脚步,他已经不记得这个说话的妖怪是谁了,肩上的必方也一样,警惕的看着对方。

    “我今天猎到一只羚羊。”风文远指着火堆上正烤得吱吱作响的猎物,“你们要不要尝尝?”这片山林里很少见羚羊这种动物,所以必方虽然无所不吃,这种食物道口的机会也还是不多,肚子正在咕咕叫得它眼睛立刻瞪圆了。风文远向后退了几步,离开他烤了很久的早餐一段距离,必方的目光在他和早餐之间来回跳动,终于忍不住扑了上去,在火堆中抱着食物大啃起来。风文远看到影魅依旧站在那里注视着自己,向他做了个请的姿态:“别客气,尽管吃好了,我自己是吃不下以整头羊的。”

    影魅摇摇头。他不需要吃东西,而且以前曾经多次发生过有妖怪趁着必方吃饭时偷袭的例子,所以必方吃东西时他一向是全神贯注的防范着周围的一切动静的。看到风文远向前走来,他立刻拦住了对方。风文远指着正在大嚼的必方说:“我还没吃呢——它自己吃不完的。”影魅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他的眼神很清楚地说明,如果风文远再向前走,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那个猎物是我捉到的。”风文远看着越来越小的食物咽着口水声明。

    不过影魅不在乎食物的所有权问题,他的目的只是让必方吃饱就行了。于是风文远眼睁睁看着那只他花了半个早晨,赶了百十里路捉来,烤得香喷喷的羚羊在必方娇小的身体中迅速消失,最后只剩下了一个骨架。然后,当吃下那么多东西体形依旧没有变化的必方拍着肚子说:“饱了。”之后,影魅带着它飘然而去,只留给风文远一地的骨头。

    风文远看着他们潇洒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第二天清晨,风文远的声音再次在影魅与必方的身边响起:“要一起吃早餐吗?我今天捉到一只大象。”有了昨天的经验,这次必方看都没看风文远一眼,毫不犹豫的扑上去,抱住那只大象就啃。必方就餐期间影魅还是站在一边作警卫,用戒备的姿态防止风文远走过来。这天早上风文远又发现了一只鸽子大的必方可以吃下一头大象的秘密,同样的,这天早上狩猎的一头大象的风文远饿着肚子看着自己的早餐变成了一堆骨头。

    “今天我猎到两只鹿,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今天有空一起吃早餐吗?我猎到一只老虎。”

    “今天……”

    “……”

    习惯了饭来张口的必方和影魅这天早上没有看到他们风文远烧烤摊,四处寻找一番后,不得不决定自己去捕食。必方一路走一路还在不甘心的东张西望着,这些日子天天有白食送上门,它已经吃得很习惯了,突然没有了还真是挺令它感到失落的。

    茂密的森林中活跃着各式各样的生灵,静谧之中充满着活力,可是想要从中找出必方喜欢吃又有能力吃得到的并不容易。影魅在林中转了几圈,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猎物:妖怪们已经对这对组合有了充分的了解,实力弱的都是绕着他们走,实力强的不用去怕他们,因为他们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不会主动去招惹比他们强大的对手。这个时间不时大型动物出没的时候,那些小动物必方觉得肉少了些,又懒得去吃。

    影魅穿过一片杂树林时,忽然听到树丛后面传来“索索”的声音,听声音像是不小的东西弄出的,于是把必方留在原地,自己潜身融合进树木的阴影中向那里飘去。出乎他意外的是,在那里的不是一只大型的动物或者试图偷袭的妖怪,而是浑身是血的风文远。

    风文远的一只胳膊折断了,腰上有一道很长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脸上沾满了泥土,蜷在荆棘丛中。当影魅忽然从身边显现出来时,他惊慌失措地企图跳起来,可是从空中压下来的必方只是一翅膀就让他躺了回去。

    “这就是今天的早餐吗?”必方用很挑剔的眼光看着风文远,“我不怎么喜欢吃狐狸啊,狐狸都有股怪味道。”

    风文远的神志正在渐渐模糊,他几乎没有听清楚必方的话。使用了半个多月的食物攻势都没有什么收效,他今天本来想要冒险捉只妖怪来讨好必方的。谁知道那个看起来弱小的猎物实力超出了自己的设想,被打成这个样子的竟然成了自己。如果不是对方的情况并不比自己好,那么成为食物的就是自己了。更可怕的是自己在这里是个外来者,那个妖怪受了伤或者有家族可以寻求庇护,自己却根本无处可去。也许那个妖怪的家人正在寻找自己,即使没有,自己伤成这样,任何看到自己的妖怪甚至野兽都会把自己看成一顿容易到口的美餐。

    “我不能死在这里……融环在等我啊……我会回去的,融环,我会回去的……”迷迷糊糊中风文远也察觉到什么正在接近自己,可是对方只是以及就令他倒地不起,他喃喃自语着,却只能等着接受自己的命运了。

    “这是每天烤东西的那个风文远。”影魅的记忆力比必方好些,居然在风文远被烧烤之前认出了他。

    “要吃掉他吗?”必方正在犹豫不决。吃掉他今天早上就不用再费力气去打猎了,可是以后风文远烧烤摊也就会永远歇业,自己就得每天早上都打猎。是眼下打一次猎呢?还是以后少打很多次猎?这真是个复杂的问题,想得它的脑子昏沉沉的。影魅对于食物的选择向来都是听必方的,至于风文远可不可以吃他一点都没有自己的看法。但是在风文远昏昏沉沉中向树丛外爬去时,他走上前把风文远拖了回来。

    “影魅,我们无怨无仇……”在恍惚中看清楚拖拉自己的是谁后,风文远拼着最后的力气说,他求生的欲望使他在明知道影魅根本不会有所谓的故人之情的情况下,向他苦苦哀求起来,“不要吃我,我想回家,有人在等着我,我发过誓要回到她的身边,我要回去……”

    影魅一只手按着他,抬起头向不远定定地看着,在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下,几个黄衣人正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见他们的眼睛盯在风文远身上,必方立刻甩甩头把思考中的问题从脑子里赶出去,飞起来冲着那些人发出威胁的叫声。

    “想不到这个家伙居然没死,命真够硬的。”

    “可惜运气不怎么好,居然遇到那对无所不吃得父子。”

    “本来答应孩子要把这只狐狸带回去让他炖汤喝出气的,这下看来不行了,到了他们两个嘴里的东西用棍子都撬不出来了。”

    “算了,算了,人死如灯灭,就别再跟他计较了。”

    “是啊是啊,死都死了,就不要再怨恨他了。”

    他们看起来并没打算跟必方抢食物,相互讨论着,完全是一副当作风文远已经死了的态度,最后离去的时候还向着风文远做了个祭拜的手势。必方看着他们走掉,再看看已经昏迷过去的风文远,又开始了艰难的思考。吃?不吃?吃?不吃?它从树上掰下一根树枝,一片一片的揪着树叶计算起来……

    风文远作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中,他又一次经历了第一次看见融环时的惊艳,第一次跟她说上话时的激动与兴奋,第一次发现她也在默默注视自己时的狂喜,第一次与她牵着手走在林间的甜蜜,第一次……可是当他睁开眼时,眼前既没有融环美丽的面容,也不是故乡那熟悉的风景,展开在眼前的只是无数长满了荆棘的枝条覆盖着上方冰冷的夜空,就连星空的形状也是那样的陌生和不友善。

    “融环……”风文远因为触碰到身上的伤口,疼得呻吟起来。疼痛也让他的神志清醒了不少,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还活着。从荆棘丛中爬出来的过程给他的身上增添了不少伤口,不过根本来就存在的伤口比起来算不了什么,只要自己还活着就有希望回去见到融环,只要还活着就好。

    “你还没死啊,真可惜。”必方的身影一下子照亮了方圆好几步的地方,它飞下来落在风文远上方的树枝上说,“本来想着你死了就可以吃了呢。”

    风文远忽然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就是必方和影魅,自己居然没有被他们吃掉,一种巨大的喜悦冲击着风文远。这不是就说明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吗?自己已经可以接近他们而不会被当作食物了。

    “究竟要不要吃掉你呢?”其实必方晚餐吃得很饱,可是有食物在眼前不吃实在不是它会做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吃掉我呢。”风文远的伤口虽然疼得很厉害,可是尽量平心静气地向必方问。

    “因为你能用来吃啊。”必方理直气壮地回答。

    “可是我给你吃过那么多东西,你怎么能反过来吃我呢?”

    “那是你自己愿意的。”必方不屑地说,“你不愿意我也能抢过来。”

    “那么你刚才为什么没有吃我?”

    “为什么要没有你?为什么呢?”必方开始苦苦思索,想了很久后竟然慢慢睡着了。

    风文远看着毫无戒心地在自己面前酣睡的必方,心里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瞄了一眼那个停歇在树枝上的红色身影,刚刚扶着树干支撑起身体试图接近抚摸一下,就感觉到了影魅冰冷的眼神。在这样漆黑的夜里,风文远不知道影魅会在什么地方潜伏着,但是知道他绝对没有像必方一样睡着,随时可以向自己发动进攻。风文远故作疼痛的呻吟着:“哎呀……哎呀……好疼啊……劳驾,你能不能帮我治治伤?”

    沉默了良久之后,影魅的声音随着夜风飘来:“我不会。”

    “……”风文远近来一直在观察这对组合,曾经多次见识过影魅的能力,如果说一个影魅能有这样的力量令他吃惊的话,现在对方说不会治疗的法术就更令他吃惊。根据风文远近来观察的总结,影魅要是不想给自己治压根不会找借口,根本就连回答都不会给自己了,难道他真的连最基本的法术都不会?“我教给你,你来救我吧……唉呀……疼死了……”风文远试探着说。

    树枝的影子轻轻蠕动几下,化成了影魅站在他面前。原来他一直就在必方的身侧,风文远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触碰到必方。影魅看着风文远,静静的瞪着他开口。要教导影魅法术的事情风文远只是随口说来,没想到影魅会真的跑出来要跟自己学,毕竟一般的妖怪,都不会轻易向陌生人传授法术的,当然也不会轻易向比自己弱小的对象学习。风文远的本意只是想干扰影魅得思维不让他对自己的举动产生怀疑而已,毕竟影魅已经生出要给自己治疗的念头后,再想要吃掉自己的可能就低得多了。现在话已经出了口,影魅就在眼前等着,也就只好照办了。他简单得说出几个治疗用的法术,因为根本不打算把影魅教会,所以只是把法决背诵出来,连讲解都省略了就装作伤势沉重的睡着了。

    在梦中,风文远依稀回忆起自己小的时候,回到了自己在师傅师娘教导下学习的时光。他第一次学会的法术就是一个治疗的法术。师母拿着他的手,让他把手按在自己手臂因为顽皮被树枝划出的伤口上。清凉舒适的感觉在原本火辣辣的伤口上蔓延开来,眼看着那一道道血口便合拢、结痂了。他是那么兴奋,不是因为伤口的痊愈,而是因为自己终于学会法术了,终于可以证明自己不是没用的野狐狸,而是一只真正的狐狸精了……那种清凉的感觉和那种兴奋的心情似乎现在都可以感受得到……

    风文远觉得那种清凉舒适的感觉就笼罩在自己身上,正在抚慰着他伤痕累累的身躯,当他朦胧中看清是影魅在给自己治疗时,惊讶的坐了起来。

    影魅看着他的表情,看看自己按在他身上的手,可能是自己治疗的不对令他疼的坐起来了吧?他想了很久,又开始尝试另外一种办法。这一次风文远像被刀子刺到一样的尖叫出来:“错了,错了,之前那次你就做得很对,不要乱改口诀。”捂着被法术加深了伤口,疼痛令风文远意识到自己将要作为影魅学习法术的试验品存在。原本的草率心理立刻被他收拾干净,不得不开始认真指点起影魅来。

    虽然影魅学会了那个风文远教授的不完全的法术,其实他的悟性并不像风文远设想中的那么高,甚至可以说有些迟钝,理解能力尤其的低。但是他学得非常认真,那股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韧性令风文远都生出了一种嫉妒。一次次的实践,一次次的失败重来之后,终于在风文远这个老师兼伤号被折腾得有气无力,天也开始蒙蒙放亮的时候,影魅熟练的掌握了这几个法术,把风文远的伤口全部治疗了一遍。

    影魅又消失在阴影中,风文远躺在荆棘丛中仰望着天空,长长地发出一声叹息。

    天刚刚放亮,影魅就领着必方去打猎了。

    风文远虽然有伤在身,但是强撑着不敢让自己睡着,在林间不知道有多少等待着血肉为食的利嘴,就这样睡去的话,无疑是为别人准备好了一份美餐。他竭力转动着正在麻木的脑子,努力让自己去回忆快乐的事情:幼年时在父母的庇护之下在山林间自由自在的奔跑嬉戏,后来在师傅师娘的身边,与一大群师兄师弟热热闹闹的生活,再后来遇到了融环……融环啊融环,我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回到你的身边,我一定要让所有的人都承认你的眼光是对的,我一定要证明给他们看……

    旁边的树后似乎有什么在探头探脑,窃窃私语声隐约传到耳朵里,好像是在讨论既然没有被必方吃掉,是不是因为有毒的关系?

    风文远索性倒在地上,因为他已经透过树枝缝隙看见一个火红的身影正向着这里降落下来。

    “这一种草药只可外敷,与这两种放在一起捣碎敷在伤口上效果更好。”风文远拿着数种草药对影魅和必方认真的进行着解说。早上必方自告奋勇帮他采药后干脆地拉开他的嘴,把大把草药直接捣进他喉咙中去的经历至今还令他心有余悸,所以便教授的格外用心。可是影魅虽然听得十分认真,必方却摇头摆脑的,有着丰富上课走神经验的风文远看模样就知道它是在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果然风文远的话音刚落,必方拿过那几种草药用翅膀揉把揉把,“啪”的就糊在了他脸上的伤口上:“就是这样治吧?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说上半天。”

    影魅凑上来静静地看着风文远脸上还在冒着热气的草药糊糊,他似乎误以为用草药治疗也会像用法术一样,会出现立竿见影的效果。

    “就算那个必方弄不明白,连你也没仔细听我讲吗!”风文远起的忍不住吼叫起来。

    从教授影魅法术开始,影魅和必方似乎将给风文远治伤当做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对着风文远的伤口做起了各种尝试。开始只有影魅的“施治”还好,等到必方也加入进来之后,风文远才深刻体会到了当年他自己拿来练习治疗术的那只小狗的心情。为了保证自己不会伤上加伤,他只好把自己会的治伤要诀倾囊相授,而影魅和必方也就毫不客气的把他看作了那只小狗,在他身上尽情地治了起来。直到现在他的伤势快要好了,必方还是一副兴犹未尽的样子,简直恨不得再把他打上一顿好用来治疗。

    不过对于风文远来说,这几天的收获是远远大于受的那一点半点折磨的。首先是必方和影魅对他已经没有了吃的打算,自己的生命安全算是有了保障。其次是由于自己教授他们一些简单的法术,竟然赢得了影魅的尊重,看得出来,影魅现在对于风文远说的话越来越在意了。对于这些现象,风文远在心里暗暗的得意。他伸个懒腰,看着必方的睡姿忍不住偷偷的笑,现在连必方都可以在影魅不在的时候在自己面前呼呼大睡了。不过他现在不想去抚摸亲近必方,急于求成是会坏事的。

    风文远在灌木丛边慢慢地走了几圈,腿上的伤虽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走路的时候还是很不方便。他缓缓活动着身体,远远看见影魅拎着两只死鹿正走回来。

    影魅在离风文远不远处站住,看着眼前这个妖怪。记忆中这几天以来,他都没有吃东西吧?风文远受伤后自己不能捕猎,像他这样需要吃东西的妖怪,如果一直不吃食物会死掉的吧?毕竟是使用他教的法术才轻易的把这些食物猎到手的,影魅目前还不想结束学业,也就不希望风文远饿死。在风文远教法术之前,影魅一直是凭着本能为必方捕猎。法术这个词他经常听到猎物们嘴中说出来,但是那是什么他始终不太明白,在他想来也许就是指必方随着成长自然就会了的那些技能?必方根本说不清楚它会的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影魅也就以为法术是天生的,作为妖怪们口中低等愚笨的影魅是永远不可能会这些东西的。直到有了风文远的教授,他才明白原来法术是这么回事,居然是可以通过传授学到的。

    有了法术,捕猎确实要快捷很多。影魅看看手里的猎物,看看风文远,决定分给他一些。影魅为难地看着手里的猎物,认真地思考着:要给他哪一部分好呢?腿、腹、内脏……必方喜欢吃的地方他舍不得,思前想后,他终于走到风文远面前,给他放下了四个鹿耳朵。

    阳光下,风文远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仰视着天空,在白云流水般穿梭中不知不觉睡着了。他醒来的时候必方在他不远的地方摊开着翅膀肚皮朝天的大睡,翅膀下面是它早上吃剩的食物,据说是为了防备风文远趁它睡者偷吃所以抱着睡。在他们的上方,影魅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正在阳光下闭目修炼。

    他的修炼方式有些奇特。风文远这样想着,身上的伤势令他再次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昏睡。

    下课铃声响过不久,一群出笼小鸟似的小学生便蜂拥而出,不多会就占领了整个人行道。林睿也在其中,跟几个同学说说笑笑地走在放学路上。他现在有了几个比较要好的同学,虽然嘴里口口声声瞧不起人类,其实学校生涯过的还是挺开心自在的。

    林睿和伙伴们谈论游戏正说得手舞足蹈,忽然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

    林睿抬头看着拦住自己的女子,皱着眉头想了想,不动声色地对同学们说:“你们先走吧,我遇到一位阿姨,跟她说几句话。”等同学们都答应着走远后他才对拦住自己的女人沉下脸来:“你想干什么?”

    女子轻轻一笑:“你不用这么紧张,大家还算是同族,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林睿耸耸肩。他知道这个女人是同类后,心里只会更加紧张。九尾狐是个相对比较团结的种族,即使有什么不合也轻易不会像同族挑衅,同样的,如果他们对着同族出手,那就一般是很难解决的事情了。自己平时狐假必方威得罪的对象自然不少,可是其中绝对没有同族,那么这个女子是为什么找上自己的?

    女子微微地笑着:“因为你是同族才第一个找你,放心,你的父族与我还有远亲,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她一再的声明不会伤害林睿,无疑是在暗指她的目标会放在林青萍身上,这正是林睿最受不了的事情。

    “去告诉影魅一句话,叫他别忘了风文远……”女人丢下这句话飘然而去。

    “死狐狸!”林睿也不管自己是什么身份了,恶狠狠地咒骂一声。想了想,快速地向周影家跑去。

    “说,风文远是谁?你把他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得罪九尾狐了!”林睿拍着桌子恶狠狠地冲周影发问。这个周影究竟得罪什么人了?居然不赶快想办法让火儿吃了对方,还连累自己的妈妈受威胁。

    周影看着气势汹汹地打断自己回忆的林睿无奈地说:“风文远是在山里认识的妖怪,我正在想最后是把他怎么了……”

    “还用想吗,一定是被火儿吃了,所以现在才有人来找你们算账!我不管是不是九尾狐,快点让火儿吃了她!正面应敌不好对付就找刘地想点歪门邪道,他最擅长那个!”林睿气哼哼地跑进屋里找火儿商量对策去了。

    “他被火儿吃了吗……”周影喃喃自语着,再次陷入了沉思。

    正在这时,门被“嘭”得推开,瑰儿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她身上沾满了黑灰,脸上更是有一道很长的血口,流出的血沾满了衣领,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靠在门上:“那个,那个女人……她打了江榕。”她这么惊惊乍乍地进来,林睿火儿早就从屋里跑了出来,听她这么一说,林睿第一个急问:“什么女人?是不是那个九尾狐?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我的脸怎么了!”瑰儿惊叫一声冲向镜子,上下看看,再摸摸脸上,血都已经凝固了,看来伤口不深,凭着她的自愈能力这点伤口应该还不至于毁容,这才放松下来,讲出了实情的始末:

    今天瑰儿在花店中照常营业,正在跟江榕随口说着周影又接到决斗邀请的事情,一个女子推门走进了花店。瑰儿一开始还没有觉察什么不对,像招待平常客人一样的招呼她。可是就在江榕冒失地飘近去看那个女子手上的戒指时,女子忽然喝斥一声:“无理!”一巴掌把江榕打飞了出去。江榕本来就是个没有多少本事的游魂,顿时被她打得接近消散的边缘。

    大吃一惊的瑰儿赶忙过去护住江榕,叱责对方:“你要干什么?她不过是靠你近了点,不用下手这么狠吧。”这时她还只是以为对方是个无意中走进店里来的妖怪。

    “哼……”女子看着瑰儿冷笑,“靠着影魅和必方撑腰的女人就是你么?很少见的种族,居然忘了自己的根本跑到人类得城市里来,就连你们这一族也堕落成这样了么?”她的神情冷酷中带着恶毒,看到瑰儿的眼神好像看到深恶痛绝的仇人一样。

    “你是谁?想干什么?”瑰儿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顿时紧张起来,双手举起一个花瓶防范着问。

    女子手指一弹,花瓶在瑰儿手中炸的四分五裂:“我跟你无怨无仇,要恨就恨那个周影吧。”说着踏上前一步扬手向瑰儿当头抓下来,瑰儿来不及闪躲,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在江榕的惊叫声中,她感觉到血正在顺着面颊流下来。

    原来她就是来向周影挑战的那个九尾狐。

    瑰儿是个胆子不大的女孩,可是到了这种时候反而冷静下来,昂着头对着那个女子说:“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来找我,可是你要记住,我是很无能,但我们山鬼一族却不是可以让人这样欺负的!九尾狐又怎么样?你们青丘之国的山神不是山鬼一族担任的吗?我就不信你们的族人就这样放任你挑衅!”她这番话对于刘地、周影那样四处飘流的妖怪来说起不到什么威胁作用,但是对于族居的九尾狐来说就不一样了。毕竟山鬼一族担任着许多山脉的山神之职,住在她们地面上的种族再强大,总是要看看地头蛇的面子,不然就算只是让你住的地方三天两头地震也是很麻烦的事情。所以那些族居的种族对于山鬼一族都是很敬重的(至少表面上是),瑰儿知道他们不会放任一个族人为了私事去伤害一个无怨无仇的山鬼。

    “哈哈哈哈……”女子听了她的话大笑起来,“族人,我哪里还有族人!自从他出了事后,我早就跟他们一刀两断了!”她一把卡住瑰儿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不要跟我说那些,对我来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今天不杀你,你只要记着回去告诉影魅,叫他别忘了风文远就行了!”说完甩开瑰儿走了出去。

    瑰儿捂着喉咙蹲在地上咳嗽了好一会,才挣扎起来去看江榕,江榕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好,至少还能拍着胸口叫“吓死了”“吓死了”。就在她们惊魂稍定,商量和要去找周影和火儿同胞这件事时,花店忽然被凭空冒出的火焰包围,等到瑰儿反应过来,抓起江榕逃出店门的时候火已经窜上了房顶。她茫然的看着救火的、看热闹的人群,心里陡然的生出无比的寒意。勉强支撑到消防车前来把火灭掉之后,她就只剩下了赶快回家这一个念头,所以就这么狼狈的逃了回来。

    江榕本来就是个小小的鬼魂,被九尾狐打了之后又被瑰儿拿着在阳光下跑了这么远,灵气早就消散得差不多了,冲着周影恶狠狠地大吼了几句:“都是你惹来的麻烦!有本事去跟她单挑,别让她连累无辜的人!”说完便找了个角落蜷缩起来,进入了冬眠状态。

    “可恶!”火儿第一个咆哮起来,“居然敢这么嚣张,我要去吃了她!”这个九尾狐找上林睿和瑰儿,无疑是要向火儿挑衅,是为了让火儿在决斗的时候分心所使用的诡计。既然她这样使用歪门邪道,火儿决定也不管公平决斗的事情,不等约定时间到来就提前去吃了她。

    林睿沉着脸说:“这个女狐狸既然能找上我们,说明早就把你们的事情摸透了,还是不要这么草率的去找她的好,免得中了什么圈套。还是找刘地去把对方的底也摸摸得好。周影,那个风文远到底是什么人啊?你还没想起来吗?”

    影魅从树梢掠过,必方则飞在他上方的天空中,不时盘旋着扑下来袭击追赶他们的队伍,在搅乱了对方的阵型后再次升起高度,冲着对方吐口水。影魅手里拿着好几个食物,所以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甩掉追兵的打算几次成了泡影。终于在一片林间的空地上,他被追来的妖怪们包围住了。

    “影魅,你居然这么狠心,一次杀了我两个儿子,我跟你拼了!”

    “影魅,你仗着必方为非作歹,已经害了多少无辜,今天老账新帐要你一起偿还。”

    “对,今天要你以命偿命!”

    “血债血偿,影魅,你的末日到了!”

    “乖乖的投降,老子给你个痛快!”

    “……”

    妖怪们叫嚣着,但是谁也不愿意做出头鸟第一个冲向前,因为必方已经落在影魅的肩膀上,用看待食物的眼光打量着他们。看到现在的必方,其实不只有一个妖怪在心里懊悔,在它幼小的时候为什么大家没有想到要联合起来对付它呢?如果大家在那个时候能够团结的话,年幼的必方加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得影魅,一定可以手到擒来。可是那个时候,所有发现山林里有必方存在的妖怪们全部都守口如瓶,恨不能别人全都不知道只有自己独守这个秘密,到最后可以独占必方,从此啸傲天下。不但绞尽脑汁想着收伏必方的办法,在自实行捕捉必方计划的同时还要拼命给别人扯后腿。就是因为有了这些明争暗斗,才给了影魅与必方喘息的余地,才会让必方慢慢长大,才会让影魅在不断的争斗中变得越来越强,直到了现在这种难以应付他们的局面。

    如果说原本大家的念头都是独占必方的话,现在他们想的就是先把必方降服再说,最后谁能得到它,到时候大家再各凭手段不迟。至于附带的影魅当然没有人想要,这些年被必方吃掉的妖怪不少,这笔血债就算在影魅身上好了。

    眼看着包围圈在缩小,必方忽然化身火焰,想着正前方的妖怪们就扑上去。谁也不想和必方的火焰硬碰硬,正要准备闪躲的时候,只见影魅忽然转身想着相反的方向冲去,而必方也在一瞬间恢复常态,跟着影魅掉头就跑。那个方向的妖怪们都没想到这一手,眼看着他们擦肩而过,转眼消失在树林里。

    “见鬼了,他们什么时候学会声东击西了!”妖怪们惊讶的声音在后面传来。

    声东击西这样的小把戏在积年的老妖怪们眼中当然不算什么,可是与影魅、必方周旋多年,他们早就习惯了对手们进攻时的单一方式,忽然看到眼前的情景,难怪他们一时接受不来。就连这个影魅都可以学会狡猾?

    奔跑中影魅渐渐觉得手里的食物沉重起来,多年来山林中的生活使他很明白,对手多的时候不能想着猎取食物的事情,而是应该想着逃走。所以他跑过正在树下休憩的风文远身边时,顺手把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了累赘的食物扔进了风文远的怀里。在一切以必方的须要为原则的前提下,影魅养成了决不浪费食物的好习惯,所以他舍不得把食物白白扔掉,希望放在风文远那里,等会回来还能够剩下一点给必方吃。

    几秒钟后,风文远拼命奔逃的身影出现在影魅的旁边。

    “你这个混蛋!”他挥着拳头咆哮,看向影魅的眼神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气愤,居然把尸体扔给自己,这不是明摆着向追兵说明自己是他的同党吗?影魅疑惑地看着他,他为什么要把食物扔掉也开始跑呢?难道也想跟他们一起追杀自己?可是风文远并没有象影魅想象中的那样做,因为他不断的加快速度,不一会就跑到影魅前面去了。影魅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更加迷惑了。

    这支奇怪的追逐队伍在树林间跑过,引起了一阵骚乱,不时有追兵被影魅或者必方的袭击击中离开队伍,但是还有不少妖怪半路上加入了追逐,所以挂在他们身后的队伍并没有缩减的迹象。“在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他们追上的,你倒是想想办法啊!”风文远气急败坏地向影魅吼叫。

    影魅根据以往的经验回答说:“他们过一阵子就不追了。”

    他气定神闲的态度给了风文远一些信心,于是又问了一句:“你们常常被追杀吗?他们多久就会放弃?”

    影魅想了一会回答:“上个月被追过一次,再上个月被追过两次,再再上个月……”

    风文远不知道他这样回忆下去会历数到哪年哪月,便打断他问:“他们一般要追多久?”

    “最多两三天吧。”影魅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平静。

    风文远低低地咒骂了一声。现在再想和影魅与必方撇清是不可能了,希望后面的追兵早点放弃,不然自己可没有跑上两三天的体力。“你们为什么不干脆回头跟他们斗一斗?”他向影魅建议,“他们看起来也不是多么团结,只要你们能杀伤一部分,他们说不定就会知难而退了。”影魅能不能打得过对方他不管,反正只要混战开始,自己就有办法脱身了,当然这真实的想法可是不能说出口来。

    不等影魅有所表示,必方已经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对对,我去打他们!”说着转过方向向着后面追来的人群扑去。后面的追兵完全没料到一向采用对手人多就跑的战术的他们居然会突然回头,猝不及防之下,跑在最前面的那个青年被必方当头一击,打得顿时晕了过去。必方本来还想再追上去获得这个食物,可是看到影魅并没有停下来,便又追了上去。它的飞行速度比一般妖怪要快,后面的追兵眼看着它这样伤人后飞走却没有办法阻止,只好加快了追赶的步伐。

    “风文远,你这法子不坏!”必方队风文远大加赞赏。

    风文远立刻从背后的追兵们那里感受到了暗器般杀伤力的目光。原来影魅和必方今天比平时多了些花样,罪魁祸首是这个外来户。这个家伙到这里后就靠上了必方和影魅,看起来没少给他们出坏主意,难怪最近影魅办得越来越纳应付了,如果再让他这个整个种族都以狡猾而闻名的家伙教下去,影魅和必方总有一天会变得没法对付了。

    “杀了那个狐狸精!”

    “那个狐狸精是跟他们一伙的,不要让他跑了!”

    “先杀了那个狗头军师影魅就好对付了!”

    “……”

    听着这声声呐喊,风文远知道自己以后在这片山林的日子必然将会是如履薄冰,不由再次狠狠瞪了罪魁祸首影魅一眼。

    火儿这种作战方案在实行了几次后就发现这样实在太消耗体力,只好放弃了这种攻击,落在影魅肩膀上让他带着自己跑。

    “必方已经没有力气了,大家加把劲!”

    “快追啊,必方已经不行了!”

    “眼看就到手了,大家别泄气啊!”

    “必方就要是我们的了,哈哈哈!”

    “……”

    身后的呐喊声再次响起来,风文远心里暗想,就知道他们不是为了什么报仇雪恨,嘴上说得好听,心里还不是一样在打必方的主意。“必方……”他小声地对必方说,“你等会听我的口令,我叫你攻击你就马上回头攻击,我保证你可以打倒他们。影魅,你稍微放慢一点速度,如果可以装作跑不动了的样子。”

    “什么叫装作?”影魅问道。

    “……算了,你就跑慢点就行了……”

    风文远没想到影魅和必方居然一点都没有怀疑地照他说的作了。“早知道他们这么相信我……他们真得这么相信我吗……”在他的喃喃自语中,后面的追兵已经跟近,必方已经没有力气的设想鼓舞着他们的斗志,使他们忘记了原本想要别人先打头阵的设想,奋不顾身的向前扑来。

    “就是现在,打他们!”风文远有些兴奋地向必方说。

    必方马上回头就向距离最近的那个妖怪扑去。这个妖怪正边奋力向前冲边在脑海中描绘着自己带着一只必方纵横山林、啸傲四海的情景,猛一回神就看见必方的炯炯火眼已经在眼前,不容他再做什么反抗,必方按住他就是一顿狠揍。

    “快走!继续跑!”风文远在后面的追兵赶上来之前大声喊起来,必方想了想,转身继续逃跑。“我还差一点就可以打死他了,你干吗催我走啊!”必方对风文远不满地说。

    风文远因为指挥一只必方进行了一次成功的袭击心情十分的好,笑嘻嘻地说:“不用着急,只要听我得,他们一定还会上当的。来,这次咱们加把劲跑!”

    必方和影魅在风文远的指挥下时而加快速度逃窜,时而又好像体力用尽似的慢下来,在追兵接近的时候他们有时候是忽然加速,有时候则是必方突然的转身袭击。多年来习惯了影魅和必方在被人多势众的妖怪追赶时只会逃跑的妖怪们,万万没想到他们会突然改变了策略,一是来不及想什么对策,几次三番下来,也是吃足了苦头。到了后来他们索性也不急着上前猛追了,但是也不甘心放弃,就是那样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影魅和必方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可是风文远却从来没被追着跑过这么长时间,开始兴奋劲过去之后,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法力也将要耗尽,腿更是快要抬不起来了……后面的追兵还有不少,他们到底要追到什么时候?风文远的耐心开始消磨殆尽,但是自己已经被视为了他们的同党,现在就算是满身是嘴恐怕也说不清楚了。他在心里对影魅百般抱怨,正在盘算着是不是要怂恿必方和影魅杀回去,自己趁机溜走时,那些追赶者达大约已经死心厌倦了,开始渐渐的散去。一旦有人开始领头,剩下的追兵散去得更快,很快就都走得干干净净了。

    风文远一屁股坐在树下呼呼的喘着粗气,虽然已经是筋疲力尽没有力气开口了,但他还是对着影魅怒目而视,看他两个眼睛都快要冒出火来的样子,心中的愤慨可想而知。必方也紧跟着他从空中重重落在草地上,张着翅膀趴在那里嚷着:“累死了,累死了!他们还真能追,我都快要飞不动了!”风文远心里暗想着,连这个平日里总是精力过剩的家伙都累成了这样,自己居然硬是跟着跑下来了,看来自己的潜力还真是无穷啊。倒是这个影魅,风文远斜眼看着影魅浑若无事样子,真是希奇的物种啊,难怪身为一个影魅也可以修炼成妖。

    “我饿了,我饿了,给我吃的!”必方歇过气来就开始打着滚叫嚷。

    “那些猎物已经被风文远扔了,我再去找些回来。”影魅说着便化作烟雾消失在树林里。

    风文远忽然发现自己长这么大,除了师傅外唯一佩服的对象居然是一个影魅。在被几十个妖怪追杀了两天两夜之后,自己和必方都动弹不动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去打猎。要不是风文远知道影魅的法力不强,一定会以为他是伪装成影魅的别的什么妖怪。他正在发着呆想事情,必方忽然向他一头撞过来:“你凭什么扔了我的猎物!你凭什么扔了我的猎物!”

    “你还好意思说,本来跟我没关系的事,不是你们我怎么会被搅和近来!我还委屈着呢!”风文远正好一肚子火气,也叫了起来。

    “你赔我食物!赔!”

    “要怪就怪你们自己!”

    他们两个都没了什么力气,所以风文远不怕必方会突然扑上来,悠然地跟它斗着嘴。必方会说的词句都是断断续续从“食物”那里学来的,怎么比得上风文远的伶牙俐齿,不一会就除了生气地直叫以外无话可说了。风文远得意洋洋,加快了舌头的运行速度,滔滔不绝地说着。必方气哼哼地沉默了一会,忽然有了主意,它开始认真听着风文远说什么,然后一字不落的复述出来,风文远说什么它就说什么,边说边看着风文远,一脸我很聪明的笑容。

    “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们的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们的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好好的学人家说话干什么?如果不会说虚心请教我我说不定会交给你啊。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你好好的学人家说话干什么?如果不会说虚心请教我我说不定会交给你啊。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影魅是个笨蛋。”

    “影魅是个笨蛋。”

    “必方也是个笨蛋。”

    “必方……你才是个笨蛋呢!”必方及时地醒悟过来,一脚踢在风文远头上。

    “哈哈哈哈……”风文远躺在地上大笑起来,必方不依不饶的在他身上跳着叫着:“你居然敢骗我!居然敢骗我!”风文远更加大声地笑着,第一次发现这个必方这么可爱。

    影魅回来的时候必方正在叽叽喳喳地跟着风文远学说话,只见它摇头摆脑一副认真的模样,影魅想着摇摇头,终于把原本准备都给必方吃的猎物分成了两份并不相等的份量,分别放在必方和风文远身边。他自己在不远的地方坐下来,阳光照在身上,对他来说这就是最好的“食粮”。

    必方看看风文远的食物,再看看自己的,不满地说:“为什么你的多!”

    风文远看着自己脚边的两根兔子尾巴和一对野猪耳朵,再看看必方身边的野兔与野猪:“你确定是我的多?”

    “我只有三个,你却有四个!”必方愤然地说。

    “那咱们换过来好了。”风文远好脾气的建议。

    “当然不行!”必方远比他想象中的精明,它从风文远手中抢过那条野猪尾巴说,“把这个给我就公平了!”说完便飞到影魅的身边吃了起来,剩下的全部堆在影魅的膝盖上,自己张开翅膀护在上面,然后便响起了鼾声。

    风文远慢慢地吃掉自己的食物,之后也很快进入了梦乡。独自在外漂泊,不一定哪里就会出现危险,今天跑了那么久,实在太疲倦了,至少现在影魅还不会对他有不利的举动,所以就在他的守护下好好睡个觉吧。

    听到背后有人,刘地放慢了脚步,身后的女子便跟了上来,越过他站在了他的面前。“真是太没有眼光了!”刘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大声地叹息着,“你应该先来找我才对,怎么会先去找瑰儿和那个小狐狸呢?前几天路就养猪场的大火,孙剑警官的车祸,还有黑冰这样一只猫你都把它变成老鼠过了,居然没有想到立新市的第一帅哥?这样的眼光实在与你的外表不相符,你不像这么没有大脑嘛。”

    女子轻轻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刘地贴上去问:“我知道有家不错的酒吧……还是你喜欢去看电影?”

    女子后退半步问:“如果我有别的建议呢?”

    刘地耸耸肩:“我一向尊重女性的意见。你看前面的旅馆好不好?那里的设施一流,而且……”

    女子歪歪头:“跟你去也不是不可以,一个条件。”

    刘地扳着手指头问:“把周影打一顿、把周影和他儿子一起打一顿、把火儿绑架跟周影要赎金、破坏周影跟瑰儿或者南羽的感情、弄坏他的车、烧他的房子——这一条不建议你选择,他家的房子本来就整天被烧,你想要怎么样啊?我会服务得很周到的。”

    女子皱着眉头说:“你果然滑头。我只有一个条件,在我与周影决斗前让他知道你背叛了他,我就做你的女人。”

    “切。”刘地一挥手,“那我不是佘定了,你肯定会被火儿做成烤肉的,难道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人会找一堆烤肉做女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会输。”女子很有自信地一扬眉头。

    刘地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的打量她几遍,噗哧一笑:“你知不知道你脸上尽是在说谎这两个字?如果我真的答应你了,你又能够杀了周影的话,之后要干掉的就是你的‘男朋友’我吧?你放心,你一定会输的。因为比本事你比不过周影加火儿,比狡猾你比不过我,如果你现在离开立新市呢,我们可以不再追究你这些日子干了什么。不然的话,你就等着作烤肉好了……”

    “那个叫张倩的女人……”

    女子刚一开口就被刘地抬手制止了:“别抬出她来吓唬我!她就在那里,你想要做什么尽管做来试试看,我这个人软硬都吃,就是不吃威胁!你可以去打听打听你是不是第一个,也可以打听打听以前把她抬出来的那几个家伙的下场。你有你的自由,不过你要记住,不管干什么,后、果、自、负!”说完再也不看女子一眼,哼着小曲扬长而去。

    女子握着拳瞪着他的背影,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几乎想要马上冲去找到那个叫张倩的人类,把她控制起来看看这个地狼还敢不敢这么张狂。但是她的理智还是让她忍了下来。为了报仇自己已经等待、准备了这么久,越是事到眼前越是要步步小心,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坏了大事。刘地这个地头蛇不是白当的,他既然敢这样说话就绝对不是虚张声势,自己的头脑发热只会种了他的圈套。

    “影魅、地狼……你们等着……”女子喃喃低语一声,也消失在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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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3:53:29 | 显示全部楼层
回首是百年(二 )

    风文远哈哈大笑着,看着必方在树上跳上跳下的跟影魅捉迷藏时影魅笨拙的样子,使人很难忍住大笑的冲动。捉迷藏什么的这些游戏都是风文远教给必方的,必方平日里只和影魅在一起,既没有同龄的玩伴也没有长辈的照顾,除了捕猎、打架、吃饭、睡觉之外,它几乎什么都不懂,更别提那些小孩子们的游戏了,它既不会,也没有谁会陪着它玩。当风文远把自己幼年常玩的几个小游戏教给必方的时候,必方的兴奋简直难以形容。它连饭都没吃地拉着风文远跟他游戏,竟然整整玩了两天三夜,直到风文远倒地再也不肯起来了为止。

    风文远“阵亡”了,必方就找上了影魅。可惜影魅是个最糟糕的玩伴。要他寻找必方的时候他就大声喊叫,直到必方自己受不了从藏身之地飞出来。流到他藏起来让必方寻找的时候,它就会不知道躲到哪里的阴影里去,任凭必方怎样横扫树林都找不到他。现在必方正在愤怒的训斥他这种破坏游戏的行为:“你应该自己来找我,不是叫我出来!轮到你藏的时候你应该藏在我可以找到你的地方!你藏的那些地方我都找不到!”

    风文远觉得这样的必方有些可怜。跟影魅在一起他根本就得不到应有的关心和教育,像它这样的灵兽别说在人间界,就是到了其他的地方也是罕见。本来不论被谁拥有了都是应该被捧在手心里珍爱的,只有影魅会这样让它忍饥受冻得过苦日子。这样想着,风文远愈发觉得自己的打算是对的,必方应该有更好的、更适合它的生活,而影魅根本不能给它这些。他心里也明白如果没有了必方,影魅的生存将会变得多么艰难,但是只要他不是太过分,自己还是会和必方一起给他提供保护的。这些日子的接触下来,风文远觉得影魅虽然天资愚笨,但是老实执著富有韧性,留在身边做个随从也不错。

    必方终于玩累了,趴在树枝上呼呼大睡起来,忘记了影魅还藏着等待它去寻找。按照影魅的个性,大概会一直藏在那里,等到必方睡醒,然后想起他来去把他找出来为止吧?风文远这么想着,向他早就注意着的影魅的藏身处走去。对着那处岩石的阴影轻轻说:“必方睡着了,你出来吧。”

    影魅的身影马上就从无到有的从阴影中冒了出来,风文远忽然觉得,影魅这东西不能修炼成妖怪也就罢了,如果都像眼前这个一样成了型,他们这种能够隐身到任何阴影中的能力倒是不可小觑。对敌之际他们要是一味逃跑的话,仅仅是确定他们藏身的位置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他这么略一分神,影魅已经越过他身边,向睡着的必方走去。这是他们之间的习惯,如果必方想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森林中好好的沉睡,就必须有影魅在旁边守护着,否则它就不敢也不能睡得很沉。所以影魅只要是它睡着了,就一定会呆在它的身边。

    “我有事情想跟你说。”风文远稳稳心神,拦着影魅说。

    影魅疑惑地看着他,再看看睡梦中的必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担心,我保证它自己睡在那里也不会有事的。”

    风文远自己也不想必方被有心之人先下手为强,他之所以有这样说的信心,主要是因为这一阵子他和必方、影魅实施了一种叫做睡觉诱捕猎物法的捕猎方式,这个有风文远一手设计的方法是这样的:先由必方独自出动,在森林中的任何一个妖怪出没较多的选个醒目的位置装作睡觉,然后风文远与影魅就在附近埋伏起来,等着有那种受不了近在咫尺的熟睡中的必方的诱惑的妖怪上钩。当这样的妖怪小心翼翼地接近必方,准备接受这个灵兽的时候,风文远与影魅也正小心翼翼地接近对方,准备收获这顿美餐。

    这样的伎俩使用了一段时间后便失效了,大家明白了风文远的加入使这个组合在狡诈方面上升了不止一个等此后,便再也没有妖怪会上这种当了。但是那段日子留下了一个后遗症,就是再也不会有妖怪在必方睡觉的时候靠近了。

    风文远很放心地拉着影魅,把他带到了离开必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要是在以前,影魅根本不会理睬风文远的要求,他会按照他自己的习惯回到必方身边去。可是这些日子的相处,影魅和必方已经习惯了听信风文远的主意,他总是有很多影魅与必方想都没有想过的点子,还会一些非常实用的法术,所以影魅跟着他,等着他说话。

    风文远打量着影魅,这么久的辛苦位的就是今天,事到临头了他才发现自己有些下不了手。影魅是个不错的家伙,尤其是他总是用对待老不起的事物的态度对待自己的那些法术,使风文远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自幼的梦想不就是称为了不起的大妖怪,让所有的人都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吗。

    “我,我想跟你说说我的事情……”风文远嗫嚅着对影魅说。

    影魅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的表示。

    “你知道的,我是个狐狸精。”风文远慢慢地说,“我的父母都是狐狸精,所以我一出生就是妖体。我的父母都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更强大的妖怪杀死了,我不得不独自挣扎着求生存,在那那样危机四伏的山林里,一个小孩子想要活下去真是不容易啊,就像你带着必方过的生活似的,天天都在考虑今天要吃什么?会不会饿着肚子到天黑?会不会成为了别的妖怪的食物?但是看看那些野生的普通狐狸,再看看自己,虽然过的辛苦,可是不用像一般的野狐一样为了生存奔波,过茹毛饮血的野兽生活,我本来还很为自己的出身自豪,幻想着总有一天我要成为厉害的大妖怪,为父母报仇,啸傲山林无所畏惧。可是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九尾狐……”

    说到这里风文远看着影魅问:“你知道九尾狐吗?”

    “九条尾巴的狐狸。”影魅简单直接地回答。

    风文远虽然心事重重但也忍不住一笑,早就知道影魅会这样回答,自己还真是多此一问。他摇摇头说:“九尾狐不仅仅是尾巴比普通狐狸多了几条,而且他们是天生的妖族,他们的能力和法力也是生而俱来的,天生就比别的种族强大。像我们这样的狐狸精,要修炼上几千年才能生出九尾——不过是仅仅达到了他们出生时就有的能力罢了……”

    “竟然有这么厉害的种族吗?”就连影魅也难得的出现了惊奇的神情,在他的心目中,风文远已经是很厉害了,想不到还有他口中九尾狐那样的妖怪存在。不过不管怎么样,不论是九尾狐还是狐狸精这些都与一个影魅相去甚远。他一直深信自己天生是比大多数妖怪都要弱小无能的,所以对于强大的妖怪他总是十分的佩服。

    风文远苦笑一下,就连这个影魅都知道惊讶于九尾狐的强大。他不无炫耀地说:“我的师傅就是位九尾狐。”等了等见影魅没有什么反应,他才只好继续自己的话题:“有一次我被几个妖怪围攻,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妖怪,但是那时候我还太小了,落入他们的包围后轻易被他们打昏在地,当时还以为自己就要被他们吃掉。可是我醒过来的时候,却是睡在一张温暖的床上。我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后来的师娘,她对我温柔地笑着,说‘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说到这里风文远的鼻子有些发酸,装作看别处的样子偷偷拭拭眼角。

    影魅也回头看着,他想回到必方身边去。

    “听我把话说完也不迟。”风文远拉住他,“救我的是一对九尾狐夫妇,那一天很凑巧的,他们出门访友从我昏倒的地方经过。看到几个妖怪正在商议怎么分食一只小狐狸,他们一时心软,就把我这个勉强算是同族的小不点带了回去。我在他们的照顾下慢慢康复,因为实在不愿意再过那种飘泊流浪的生活,就苦苦哀求他们收留我。我发誓,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九尾狐跟我的区别,所以绝对不是报着高攀的念头,我只是觉得师傅和师娘那么温和慈祥,他们让我找到了家的感觉,我不愿意再失去这一切独自到森林里游荡,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九尾狐是那么高贵的种族,根本不会轻易收留我这种野狐狸……”他大概在以往因为那次不自量力的拜师受到了许多的指责与嘲讽,所以就连在跟影魅叙述的时候都不自觉地解释起来。

    影魅什么表情都没有,风文远握着拳说了半天,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咳嗽一声,稳稳情绪才又说:“当时很多人都劝师傅不要收下我,可怜我孤苦无依的话最多收留我做个小仆从就行了,收作徒弟的话平白惹大家笑话。可是师傅和师娘说已经习惯了什么都自己动手做,不需要仆人伺候,就算要人伺候,自己的徒弟不也比仆人贴心?所以还是坚持收下了我。师傅和师娘待我都很好,没有把我与他们的子女或者另外几个徒弟有所分别,但是我在师傅身边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因为我的同门们都看不起我……”

    风文远把自己的经历说到了这里,心里反而感到了轻松:已经到了这一步,自己就算心有不忍也没有退路了吧?看看很认真地听着自己说话的影魅,心想如果他知道自己想要做的是什么,不知道会怎样的反应?

    “我的师兄师姐们都是九尾狐,他们在师傅师娘面前还好,背地里谁瞧得起我这个野狐狸?我比他们入门晚,学东西自然比他们慢得多,他们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我有多么愚笨,偶尔我学法术比他们快些得到了师傅的夸奖,他们又会在背后里说我出身不好,一个野狐狸学了法术也是野狐狸。”风文远回忆着那段日子,自己边说边缓缓摇头,那时候自己除了师傅和师娘,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名义上不是仆人,但是所有师傅吩咐徒弟们做的打扫清洁类的事情全是自己一个人在作,其他的人还会在一边风言风语:本来就是当作仆人收进来的,出身不好人又愚笨,在连这些粗活都干不好的话好有什么用处。这一切知道融环来了之后,才发生了改变。

    “越融环是我师娘的外甥女,她第一次来到我师傅家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但是已经生得惊人的美丽,第一眼看见她时我的同门们都惊呆了,先是大张着嘴盯着她看个不停,然后就一拥而上得献起了殷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融环她没有跟他们多纠缠,反而跟一个跟我这个一直躲在角落里不起眼的人先打起了招呼……”他边说嘴角忍不住露出了微笑。那个时候的他可不是因为没有被越融环的魅力迷住才不上前打招呼,而是他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份,觉得上前去除了会招来同门们的羞辱与越融环的漠视外不会有别的所得。没想到却因为那样引起了走到哪里都一向作为众人包围对象的越融环的注意。

    “融环说她不喜欢那些骄傲的同族,她喜欢跟我说话,跟我一起玩耍。随着我们之间的交情越来越好,她到师傅家里来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她是那么美丽可爱,所以师傅师娘以及师兄弟们大家都很欢迎她,以为她只是喜欢和同龄人玩耍才老是跑到这里住下不愿意回去,只有我知道,她是为了找我才来的。有了融环的日子过得很愉快,同门们是否喜欢我有什么关系,师傅教的法术我的天资根本学不会有什么关系,只要有融环在我身边,不管干什么我都觉得轻松愉快……”风文远说到这里看看漠然的影魅,苦笑一下心想,我跟他说这些干什么?这不等于是对牛弹琴吗?

    “后来我们慢慢长大了,有一天融环忽然哭着来找我,说是师傅到她家里乡她的父母提亲,想要把她许配给师傅的长子。在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僵住了,虽然同门们平时都习惯向融环献殷勤,随着年纪的长大也有直接表白说想和她白头到老的,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毕竟我们妖怪的岁月比人类什么的要长久的多,我和融环一直以为成家立室应该是很遥远的事情。可是这件事现在忽然就到了眼前,我知道自己的出身低微配不上融环,但是我是真心喜欢她,她的心里也只有我,万一她的父母要是答应了,我们怎么办才好?前去提亲的人是我师傅,我们两个小辈又有什么办法,只能吓得眼泪盈盈的等着命运的决定。幸运的是融环的父母并没有急着答应,他们一来觉得女儿还小,而来想要问一问女儿自己的意思,所以我们才逃过了这一劫。事后我和融环商量了一下,觉得与其这样日日提心吊胆,不如跟长辈们把事情说明白。她的父母这样的宠爱她,我师傅师娘也对我很好,他们应该不会介意种族的差距,说不定在我们的哀求下一是心软,会成全我们也说不定。”

    他长叹一声,看着上方树叶之间斑斑驳驳露出的天空自嘲地说:“那个时候我们几乎还是孩子,太天真了。我们总觉得长辈我对我们关心爱护,他们就会从心底里为我们考虑,体谅我们的心意。我们忘记了,长辈有长辈的规矩,他们再疼爱我们,也是要在我们不触犯他们身为长者的威严的情况下,如果做晚辈的触犯了他们的尊严,那么后果简直不可想象。当我们分别向各自的长辈一提起这件事,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我师傅,他这个人爱面子,这次亲自上门为儿子提亲被拒绝,对他来说其实是件极为没脸面的事情。没想到这件事情的源头居然在他的徒弟身上,而且我还不知死活的自己跑到他面前说了出来,后果就可想而知了。师傅大发雷霆,说我是个知恩不报的畜生,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我向师傅当时可能是气坏了,所以才口不择言了吧。可是当时我停在耳中,心里还是说不出个什么滋味。

    我一直以为,至少师傅师娘事不在乎我的出身的。再加上融环,有了他们三个的认可就够了,我不在乎其他的九尾狐怎么看待我。可是师傅的话就像在我的心里戳上了把刀子,原来他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可怜我,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这次事情就连一向疼爱我的师娘也没有为我说话——毕竟我搅黄了她儿子婚事嘛。我被师傅关进了柴房,隐约的听听同门们说起,融环也被她的父母关了起来。她说是看上了一个野狐狸,她的父母气得不比我师傅轻。一气之下就要答应她与我大师兄的婚事。融环的性子很刚烈,不但拚死不从,反而剪掉了自己的头发,说是要改信佛教,出家做尼姑去。她的父母辈她吓住了,才没有急着为她订婚,但还是把她关在了家里。

    我们两个各自被长辈们关了一段日子,他们的气消了,还是把我们放了出来,但是为了防备我们‘越陷越深’,他们平时对我们两个严加防范,不允许我们再见面了。我在同门中的日子也更加难过,大师兄不说是他自己想要横刀夺爱,却认定是我破坏他的好事,所以带着同门们处处找我的麻烦。原来师娘知道了还护着我些,现在她还在生我得气,也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的。见长辈们都不阻拦,他们当人更加起劲的欺负我,那些日子里,我的身上老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从来没有一天不带着新伤入睡的。

    这些我都忍了下来。我还在等着再见到融环,还在幻想着长辈们有一天会可怜我们的心意,能够成全了我们。直到真的再次见到融环,我的美梦才被打破了。

    那一天融环的父母带着她来到师傅家里,我正在洒扫院子,她就从我的面前走过去。她消瘦了那么多,整个人就像只剩下了骨架。脸色苍白的吓人,嘴唇却被她自己咬的渗出了血痕。我自打她走进院子就一直盯着她看,但是她却连头都没有抬,连眼角都没有向我瞄一眼。我知道她看见了我,就如同我的心思全部在她身上一样,可是我们却不敢交谈,不敢接触,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不敢有。

    她跟着父母进入了正堂,我没有资格跟着进去,就在堂外彳亍,自己找点这个干干,找点哪个干干,想听到他们要说些什么,因为看到她的父母都是一脸的郑重,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里盘旋着。果然,她的父亲一开口就是说,他们一家三口这次来,是来答应上次师傅提的亲事的。师娘虽然很想要融环给她做儿媳,但是毕竟心疼融环,问了一句‘环儿自己愿意了?’融环不等她的父母开口便抢着说:‘我愿意了!’她一个女孩子家,自己开口当众说答应婚事,不仅我在外面听的心胆俱裂,就连平时都知道她性格的师傅他们也是十分的吃惊,师娘甚至惊讶的把杯子掉在了地上。

    融环接着又说:‘我只有一个条件,请你们不要再为难文远!’这时她的父母一起开口斥责她:你在胡说什么!怎么这个时候还在想着那个野狐狸!融环根本不理睬他们,对着我大师兄问:‘你说如果我不同意嫁你,你就要唆使你父母把文远赶出去,然后下手杀害他,伪装作他被其他妖怪所害。现在我已经答应要嫁你了,你能不能当面发誓,说你不会再这么做!’原来是这么回事。我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融环要答应这件婚事,为什么大师兄没有驱赶在外面偷听的我——因为他想让我亲耳听见融环说要嫁给他。

    被融环当众说出阴谋的大师兄十分尴尬,正在向长辈们拼命解释他没有这样做,但是融环接着说:‘你不用解释了,反正我已经答应嫁给你了,你不会反悔。但是我不相信你说我嫁给你你就放过文远的保证,因为你是个卑鄙小人!我知道即使我嫁给你,你一样会在背后下手害他,所以今天我当着长辈们说明白,如果以后,文远有任何的闪失,即使我跟你已经是夫妻,你也休怪我翻脸无情,跟你生死相见!’

    我听到这里,心里有了打算,立刻悄悄地退了出去,身后是厅内师傅在厉声训斥大师兄的声音。我知道,不管师傅此时此刻多么生气,事后他还是会原谅大师兄,因为大师兄是个九尾狐,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我永远是个野狐狸,不管大师兄多么卑鄙,在他们的心目中我也比不上他。大师兄既然威胁融环说要赶我走,那么现在我要自己走。我走了之后他就没有了威胁融环的理由。更重要的是,融环当众揭出了他的卑劣用心,如果我失踪了,长辈们就算嘴里不说,心里肯定还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我倒要看看,我这个勾引他们女儿的野狐狸不在了,融环的父母还肯不肯把女儿嫁给一个那种品性的九尾狐?我倒要看看,大师兄他还有什么法子逼迫融环嫁给他。

    想到这些,我快步回到自己的卧室。为了显示我不是有预谋的离去,贴身的衣物我一样也没有带,只拿走了师傅赐给的宝剑和融环给我的信物。我匆匆的离开师傅家,身后已经听见同门们在到处呼唤我的名字了。找我干什么?多半是要和大师兄对质之类吧?他威胁融环的事情难道还能让我事先知道?还是为他会不会对我作出他威胁的那些事情?他平日里是怎样对待我的,虽然在师傅师娘面前多有掩饰,但是师傅真的不知道吗?

    我回首望着自己居住了近百年的家,知道这一走很长的时间内是不会再回来了,如果运气不好,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师傅师娘对我的恩情我永世不忘,但是因此就要我与心爱的人分开,就要用我们的爱情做祭品,我不甘心。现在的我没有办法反抗,因为我确实没法与九尾狐相提并论。可是我会变得强大起来,我总有一天要变的跟九尾狐一样……不,比他们更强大,然后光明正大的去向融环的父母提亲:我是比你们更强大的妖怪,所以你们尽可以把女儿放心的交给我,我有足够的实力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我在我与融环曾经多次对坐谈心的树洞里藏下一封书信,告诉她我的打算。我知道以她的聪明一定可以看到这封书信的。然后我就远走他乡,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土地。我在各界流浪了许多年,发现别说是想要变的强大,单身一人即使想要在世间生存也不容易。我思考了一段时间,决定到人见界来。这里的环境虽然不适于妖怪生活,但是同样的强大的妖怪也就很少,我这样的妖怪活得容易些。直到前些日子偶然听说这人间界也有灵兽必方,我才觉得来这里真是来对了。”

    说到这里,风文远见影魅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暗暗叹口气:他确实不适合必方,话都说到了这种地步,他居然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意图吗?

    “我想要得到能与九尾狐抗衡的力量,可是这么多年的漂泊告诉我,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想要变的强大还有别的办法,一只只有神、魔、仙才可以拥有的灵兽也许就是最好的选择。”说话间,他手中的宝剑已经出鞘,向着影魅凌头刺下。

    影魅这种生物成为妖怪的几率十分之低,风文远这几年的漂泊下来也算见多识广,对这种妖怪都是闻所未闻。经过他这些日子来的观察,影魅没有血肉内脏,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心脏咽喉之类的要害部位。一般的攻击影魅都会用飘散成影雾的方式闪避,一旦被他化作了雾气,想要伤到他就会变得十分困难——当然雾气状态的影魅也不能反击。风文远早就在脑海中描绘过了多次与影魅交战的情景,一定要速战速决,一旦影魅惊动了必方赶来助阵,自己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就算是让他飘散,自己也没有可能消灭雾气状态下的他。

    所以风文远挥动师傅赐的宝剑,目标直取影魅的顶门。即使是影魅,被这样的宝剑穿起来,也没有机会再飘散开去吧?

    影魅完全没有准备,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风文远站在他的身边,刚才他又在认真地听着风文远说的那些他听不太懂得话,风文远的剑毫无阻碍的便刺进了他的身体。

    风文远看着影魅的身影慢慢地从有到无,最后变成了一团雾气,与将要下雨的林中湿气混杂在一起,再也看不到存在过的痕迹了。风文远凝视着影魅消逝的地方,呆立良久,终于常常的叹口气,转身离去。这能怪谁呢?妖怪就怪他一个影魅,却偏偏要跟必方在一起吧……

    风文远慌慌张张地来到树下的时候必方已经醒了,正在打着呵欠,揉揉眼睛向风文远问:“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我都饿了?猎物呢?他呢?”

    “他死了……”风文远低声说,“他被人杀了。”

    必方一下子愣在那里,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半天才叫出一声:“胡说!”

    风文远知道胜败在此一举,稳住心神大声说:“难道我还会骗你!你看看我身上的伤!要不是我的法术比他好一点,我也会不来了。出手对付我们的是那个周筥。你应该知道他吧?他是个人类,是这个山林里最厉害的人,所以一向称王称霸,把这块山林看成是他自己家的。这次出手对付咱们,一定是因为你越长越大,他害怕有一天对付不了你,才想要先下手为强的。我来找你就是要带你逃命!咱们快走吧,现在你还不是他的对手!”

    必方愤怒地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边挥着翅膀把身边的树木草叶打得乱飞。

    风文远大声喝道:“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事实就是事实!你再不走,我们一起陪他死在这里吗!”

    必方怒气冲地叫:“我就是不信,你一定实在戏弄我!等我把他找回来再跟你算账!”

    “事情已经发生,信不信不由你了!”风文远庆幸影魅是种死了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东西,这样可就是真真正正的死无对证了,必方想要找到影魅是不可能了,只要自己耐下心来,它迟早是自己的。这时远处不知道是什么妖怪还是野兽在丛林中弄出了很大的声响,必方像那个方向看去,风文远趁机慌慌张张地说:“我们快走吧,一定他们就要到这边来找我们了!”

    必方用力摇头:“我还是不信,我要去看看!”

    风文远急忙拉住它:“不要去!咱们不是他的对手!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咱们的实力强大了,我一定带你回来报仇。现在你还是听我的话,跟我走吧!”

    必方和他拉扯着,忽然停止了动作,双眼盯着他若有所思起来。风文远以为它终于想通了,正在暗暗窃喜,谁知道必方忽然尖叫一声:“你的剑是从哪里来的?”

    风文远疑惑地看看自己的宝剑。他以往为了隐藏实力,并没有在影魅与必方面前亮出过这把宝剑。这是他师傅亲自打造的利器,其中灌输的法力尤其适合他们狐族使用,风文远这么多年的漂泊中,无数次就是靠它才保住了性命,这次也是多亏了它才能一举击杀影魅。他向必方扬了扬手说:“这个吗?这是我师傅赐给我的剑,我平时不常使用的。”

    “这是你的?”

    “是啊。”如果必方想要的话,即使是这把剑风文远也不会吝啬,用师傅赐的剑换回一只必方,这个交易很划算。

    必方忽然挥翅向他击来,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便把他的剑拍飞出去,厉声喊道:“是你!是你杀了他!”

    风文远大吃一惊,连忙边后退边说:“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杀他?我跟他一起遇到敌人,只不过我的运气比他好一点可以逃出来而已。我还好心来通知你,想带着你一起逃走……”

    不过必方根本不听这些,它用愤怒的发抖的声音喊叫:“是你杀了他!我不会弄错的!这把剑上有他的气息,是他在重伤的情况下留下的,你说这是你的剑!就是你,就是你!”

    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冒冒失失的必方还有这样的一面,居然会再发现了剑上的气息后不动声色,先套出风文远的话来再动手。风文远看着必方步步逼近,一时想不出什么可信的谎言来应付,不由慌了手脚,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干什么?我,我可是你的朋友……你不要冲动,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因为他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依旧向他气势汹汹地前来。

    必方的双眼冒着火光,带着一种失去了理智的神情。它很少这样面对什么人,生性活泼的它即使在被人追杀或者追捕最棘手的猎物的时候,也忍不住会叽叽喳喳的,似乎是在做某种它喜欢的游戏。现在它身上的这种恨意却比它身上的火焰还要炙热,慢慢地逼向了风文远。

    自以为已经对必方十分了解的风文远第一次见它这样,不由更加慌乱,在它的威逼下步步后退,嘴里还是勉强的解释着:“你不用为了一个影魅这样对我,他可以为你作的我一样可以,他不能为你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我可以让你生活的更自在舒适,吃到更多好吃的东西,还可以带你去看外面广大的世界……我比一个影魅更好,你只要跟着我……”

    “你杀了他!”必方在气怒地说不出话之后,终于发出了一声怒吼,“你居然杀了他!”

    “我只是一时失手,不,不,是他自己不小心……”

    “你杀了……我的……父亲……”必方与影魅之间一直你我相称,到了此刻,它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词汇,这是它唯一能适合用在影魅身上的词汇。

    “你叫他父亲?”风文远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时的愣神让必方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揪住了他的衣领,“我要把你烧成灰,然后丢到河里去!”必方两眼冒火的宣布自己的决定。

    风文远叫道:“不,你不能这么做,我们是朋友。”

    “才不是,你杀了我父亲!”

    “必方,你听我说,他根本不是你父亲,他只是个最弱小的影魅,没有你他根本活不下去,他根本是为了利用你才和你在一起的,你是最强大的灵兽必方,你怎么可能有个影魅父亲呢!你不如跟我走,我会对你比他更好。你再也不用每天犯愁怎么吃饭,不用担心其他妖怪的追杀,不用四处流浪……”

    “从哪里开始烤呢?我还得快点去找他,也许放在太阳低下晒晒还能活回来呢……”必方喃喃自语,它还无法接受影魅死了的事实,心里想着那个家伙平时受了伤只要在太阳低下晒晒就行,这次一定也一样,见了太阳马上就会活过来。它还不知道影魅死去的方式是完完全全的消亡,什么也不会存留在这世上是他们这个种群的宿命。“得用烧的最快的方法,一下子就完成。”必方说着,挥翅膀向风文远打下去。风文远也顾不得自己的目的是收服必方了,慌忙的伸手召回宝剑还击。

    影魅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片灌木丛中,他现在以一团影雾的方式存在,所以并不能“看”和“听”,而是用近乎触觉的方式感受周围。

    影魅缓缓地转动自己的“身体”“观察”周围的动静,风文远不在附近……不,应该说自己不在他的附近,因为自己已经不在原本的位置了。他经受了风文远一次袭击,当然的更加小心起来,生怕对方还埋伏在什么地方等着袭击他。影魅把自己藏在阴影中,认真的察看了周围,确信对方不在的时候才飘了出来。

    他想不通风文远为什么袭击自己。一般来说袭击他的妖怪不过出于两个目的,想要吃必方的和被必方吃了亲人朋友想要报复的。必方绝对没有吃过风文远的亲人,那么,他是想要吃掉必方吗?对了,他说他想要必方!

    影魅一下子着急起来。他四处看看,发现自己现在的位置其实很靠近他与必方分开的地方,便慌忙飘出灌木丛。他尝试着凝结**形,一般在受伤之后这一点非常难做到,可是这一次并不困难,重新凝结起来的他甚至没有丝毫受伤后的感觉。影魅并不去想这一切是为什么,他只有一念头,快点找到必方。薄暮中的森林,一切还在朦胧之中,必方的火焰格外的醒目,影魅一发觉它的方向,立刻快速向那里奔去,丝毫也没有察觉到,有一个人影正跟在他的后面,彼此仅仅相距几步之遥。

    经过一阵争斗之后,风文远已经被必方逼到了树下。他的实力本来就不如必方,再加上心里还念念不忘要把必方变成自己的灵兽,动手的时候难免就有些犹豫,不多时就被必方打得再无还手之力。眼看下一秒钟必方的翅膀就会落在他的身上,把他化作一团烈焰。想不到费尽心机杀了影魅,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当他绝望的闭上眼时,必方的动作忽然停止了,原本已经近在眼前,烤得他喘不过气来的热度也忽然的消失,只听见必方欢呼一声:“你果然没有死!我就知道他在吓唬我!幸亏你出来的早,不然我已经把他烤掉了!下次咱们不玩这样的捉迷藏了,一点都不好玩!吓死我了!”

    风文远茫然地回过头,看见必方已经扑进了影魅的怀里,正在撒娇使赖。影魅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受到重创的样子,像平时一样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风文远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影魅没有死,必方就没有理由杀自己了。至于影魅,自己好好想个理由总是可以蒙混过关的吧?可惜必方自己是不能染指了,离开这里再去其它的山林中转转,看看还能不能有所奇遇吧。他在脸上摆出笑容迎向影魅,准备对自己的刚才的行为修饰一番。

    影魅向前猛地跃来,不等风文远开口,他的攻击已经到达了风文远的面前。风文远挥剑抵挡,他的法力武艺无疑都远远胜过影魅,但是在影魅攻击的同时,必方也快速地飞上空中,转身扑向了风文远的背后——这是影魅与必方惯用的战术,一个正面出手缠住敌人,另一个就从背后偷袭。风文远早就见惯了他们这样的捕猎方式,没想到竟然有一天用在了自己头上。原本风文远还对他们这种基础的配合方式看不上眼,提出了不少批评和改进意见,可是这种办法用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它的实用之处。前面的影魅虽然本事不大,可是无比的难缠,身后的必方不但实力强横,而且动作灵活,专门趁人不备的攻击。就算比他们强大的妖怪都常常在他们这种战术下吃亏,更何况实力仅比影魅稍胜一筹,本来就比不过必方。

    “请等一下,我有话说!”风文远发觉影魅是要对自己下杀手,情急之下喊了出来。

    影魅和必方犹豫了一下,竟然真的停止了攻击。必方落在影魅的肩上问:“我们为什么要打他啊?要当作晚餐吗?”原来它根本没有弄明白影魅为什么要攻击风文远,影魅的平安回来使它以为风文远杀害影魅的事情只是一种捉迷藏的新式玩法,虽然它不喜欢这个游戏,但是也没有责怪风文远的意思。对风文远的攻击只是出于跟着影魅出手的习惯而已。

    “因为他要杀我。”影魅这么说。

    “他真的要杀你吗?不是在玩捉迷藏吗?”必方歪着头问。

    影魅点点头。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风文远,这段时间来风文远好不容易培养出的信任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影魅惯有的警觉和防备。

    风文远叹口气说:“我们毕竟是朋友一场,你真的要杀我?”

    影魅什么表情也没有地说:“你要杀我,我就杀你。”这对于他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说出来没有丝毫的犹豫。

    风文远又叹了口气问:“你觉得跟你这样生活,必方幸福吗?它是一个强大的灵兽,你却让它跟着你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你不觉得对不起它么?你不觉得你为了自己的安全把必方死死捆在自己身边太自私了吗?你不觉得应该让它过上更好的生活,让它到更适合它的环境中去吗?”

    影魅听着他的滔滔言辞,一如既往地安静的没有什么表示,就在风文远自认为或者可以说服他时,以阵剧痛从背心传来,打断了他的话语。必方的尖喙自身后插进了他的心脏部位,同时把灼热的火焰和死亡一起注入了他的身体。“你……”风文远万万没有想到杀自己的会是在身后的必方,他听着必方正在向影魅说:“我讨厌他说你的坏话!糟了,下手重了,这下子不能吃了!”我不能死,融环还在等着我回去……风文远此时的心里什么懊恼,什么不甘全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念头,融环,我想回到你身边去,我们约好了要永远在一起……

    看着眼前的身躯先是在烈火中显出了狐狸的原型,接着渐渐停止了挣扎,最终化作了一团灰烬,影魅产生了从没有过的念头——他忽然很想像风文远平时常做的那样,叹口气皱皱眉头。必方在旁边催促说:“快点跟我去打猎!我都快要饿死了——真可惜,一后没有人跟我玩捉迷藏了。你别看我,我才不跟你玩了呢……”

    影魅与必方走远,一直跟在影魅后面的那个人影走了出来,看着地上的灰烬叹口气皱起了眉头。

    今天影魅的运气很好,没用多久就捕到了一只环狗和一只狙如。必方吃得饱饱的,蜷在影魅怀里睡着了。影魅坐在巨树最高的树枝上晒太阳,他是个没有多少情绪的妖怪,静静地坐在阳光下是他唯一的爱好。

    “你好。”

    影魅抬起头来,一名老人正颤微微地站在面前的树枝上对他打招呼。影魅从来没有和必方、风文远之外的生物在战斗之外的地方交谈过,看着对方没有声响,只是一如既往的防备着。

    “这里风景不错,”老人在他身边坐下来,“你倒有些眼光。”

    “风景……”影魅不知道“风景”指什么,这里只是可以毫无遮挡地晒太阳而已。

    “最近有很多妖怪被你杀了是吧?”老人切入了正题。

    “那些食物吗?”

    “你杀它们只是为了吃?”

    “它吃。”

    “这座森林里有很多食物,为什么要吃同类!”老人的声音严厉起来。

    “它喜欢吃。”

    “只是因为喜欢就杀害它们!”老人暗暗握紧了五指。

    “它们也在吃,吃猴子,吃鸟,吃虎狼,吃青草……大家吃东西,也被吃。”影魅尽力用掌握的语言表达它理解到的东西。

    老人有些诧异地打量影魅,握紧的又松开了:“如果有一天你自己成为食物呢?”

    “我不吃东西,也不能成为食物。”

    “那只必方被吃呢?”

    “必方?”

    老人指指他手中的必方。

    “不行!”影魅收紧了手,“它不行,我不允许。”影魅的意识中,只有这只必方和可以成为“食物’的其它生灵是不同的,是对他无比重要的。

    “哈哈哈哈……”老人大笑起来,“活了这么久,第一次遇到你这么有趣的影魅。”他从树梢跳下去招手说:“来,我们走吧。”

    影魅看着他突然说:“我见过你。”他记起来有一次遇到很多妖怪聚集在一起,被它们敬畏地簇拥着的就是这个老人。

    “跟我走吧,罗嗦什么!你以为我随便什么影魅都捡的吗!”

    回忆的河流流淌到这里,周影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周筥对他来说是最珍贵的回忆,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自己与火儿得到了这位良师严父,那是自己最幸运的经历。周影此时回想,如果没有周筥,自己和火儿现在是不是还在山林中,过着那种流浪的生活?还是每天为了食物奔波?风文远说得其实是对的,那样对火儿一点好处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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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5 14: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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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4:30:41 | 显示全部楼层
回首是百年(三)

    领着影魅走在丛林中,周筥忽然问:“你为什么杀了他?”

    影魅不解地问:“谁?”他杀过的妖怪野兽不胜数,不知道周筥指的是谁。

    周筥板着脸问:“那个叫风文远的狐狸?”

    影魅平静地说:“因为他要杀我。”

    “你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朋友是什么?”

    “风文远不就是你的朋友?”

    听了周筥的话影魅思考了良久说:“朋友就是想杀你的人吗?”

    周筥一时哑口无言,快步走着挥着手说:“不说这些,不说这些,以后你有了朋友就知道了!”

    “有了朋友的时候……”此时的周筥和影魅,都没有想到这个时限,居然会一直延续到那么久的岁月之后……

    “是我们杀了他,我记起来了。”周影对刘地和瑰儿说,“他跟我们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还教过我几个法术。后来他想杀了我,所以我把他杀了。”他简简单单地叙述了一下过去的事情。

    刘地耸耸肩:“早就知道是这样,亏你还用想这么久!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他的老相好来找你报仇了吧?”

    “她是越融环,风文远临死的时候还在叫她的名字。”

    “果然……”刘地又耸耸肩,“我找到那个女人住在什么地方了,你准备怎么办?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我们现在就一拥而上把她……”他说着把手握一握,瞪着眼睛作出凶恶的样子。周影沉默着,良久什么都没说。

    越融环走下医院的高台阶,南羽跟在她的身后,两个女子穿过人来人往的广场,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站下来。越融环冷冷得看着南羽,眼前这个女子的实力似乎比她打听来的还要强一些,不过越融环已经做好了要面对立新市最强的妖怪的准备,倒是不在意南羽是不是符合传言中的样子。

    “我不介意在周影之前与你比试一次。”南羽淡淡地说,“如果你的脚再踏上医院的地面一步的话,你就将没有选择‘不’的权利。”

    “呵呵,我杀过的僵尸不少,象你这么狂妄的还是第一次遇见?”越融环虽然化身做一个面目平凡的女子,可是身上那种媚态还是难以掩饰,此时一笑顿时如同百花齐放,就连南羽也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南羽伸手理理头发慢慢的说:“是吗?九尾狐?我杀过的九尾狐也有几个,他们倒是个个都象你这么目中无人。”

    越融环盯着南羽,面前这个僵尸那种泰然自若的神情令原本信心十足的她忽然觉得心里没底。在现在这种两人面对面剑拔弩张的情势下,对方居然没有散发出一丝的妖气,反而是一种平和浑厚的气息始终在她身边环绕,即使已经化身为金毛也犼的僵尸也不见得有这样的能力。这不是个普通的僵尸!

    看着泰然自若的南羽,越融环心中生出莫名的懊恼。

    越融环在风文远离开家乡后,她接着风文远一定已经被害为由大闹一场。她的父母也觉得原本心目中的乘龙快婿似乎人品并不怎么样,她的婚是自然就不了了之。表面上越融环因为风文远的生死不明伤心欲绝,从那以后不再出门,在家里潜心修炼起来。其实她看了风文远的留言后心里很清楚风文远没有死。她想,与其等待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的风文远,不如自己去追寻他。为了他,越融环可以舍弃九尾狐的身份甚至家庭,宁愿与他一起浪迹天涯。

    越融环用了近百年的时间刻苦修炼,她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拥有什么家族荣耀也不如自己有实力来的实在,所以直到认为自己可以应付外界的险恶之后,才留书离家,踏上了寻找情郎的漫漫旅途。

    旅途之中受到的艰险困苦难以言尽,但是要见到风文远的信念却在一直支撑着她。越融环算错了一步,她以为风文远留下了要变的强大的话,势必不会选择最不适于妖怪修炼的人间界,可是风文远为了缓解生存的压力,却偏偏就去了那里。越融环在经过多年的寻找之后,好不容易得到了风文远的消息,但是这个消息却已经是来得太迟,那个时候的风文远早已经在必方的攻击之下灰飞烟灭了。

    听闻噩耗越融环的伤心难以形容。

    早知道当年那擦身而过的瞬间竟然是永别,自己为什么不当时就扑到他怀里,索性当时死在一起,为什么要等到受了几百年的分离之苦之后再来承受永远失去的痛苦。

    越融环对于杀死风文远的凶手周影可以说是恨之入骨,所以在来报仇之前步步小心,对他进行了多方的调查,他的朋友,他的本事,他的经历,越融环自忖有些事情周影自己都未必比她知道的清楚。她的目的不仅仅是杀了周影——对于九尾狐来说,除掉一只小有道行的影魅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她要周影陷入恐惶与无助之中慢慢受折磨,在他众叛亲离之后,才最后让他跪在风文远的灵前下手杀他。所以越融环首先找上了周影身边的人们,瑰儿、林睿、刘地、孙剑甚至两只猫,她要让周影知道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帮手可以依靠,也无处可逃,让周影慢慢地经历从恐惧到绝望的心情。

    可是没想到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容易。接连的挑衅不但没有引起周影的恐慌,甚至没能从他那里得来什么反应。立新市的那些妖怪们也圆滑异常,在被她收拾了一次之后,即使她想进一步逼迫周影对他们下杀手,也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即使找到了,也是陪伴在一些越融环现在对付不了的妖怪或者人类身边:鹿蜀叔侄带着黑猫住进了一座庙里,里面的和尚布下的禁制越融环根本踏不进去;罗天住了院,他的主治医生的夫人是十界闻名的蛇妖巴蛇孟蜀的前妻,这层复杂的三角关系使得妖怪们都对这个凡人退避三舍,就连九尾狐都不敢轻易牵扯进去找麻烦;明明应该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孙剑却因为调查案件带着伤进了山,现在就驻扎在一只睡觉的九婴的头顶上。根据越融环的资料,这只食量大又被困在山中的九婴除了人类和家畜以外无所不吃,误入这座山的妖怪通常来说连毛都剩不下一根,越融环虽然已经不重视自己的生命,但是还要用它来为风文远报仇,不想浪费在这上面;至于瑰儿林睿更是不用说,天天呆在必方可以保护的范围内,越融环再也没有了下手的机会。

    周影最要好的朋友刘地是立新市的地头蛇,惟有的弱点可能就是好色与一个名叫张倩的人类女子。但是对他的色诱根本没有任何效果(主要是越融环自己实在没有办法对风文远以外的男性假以辞色),张倩那个女人身上则有一种特殊的气息,使得越融环几经犹豫,终于没有敢贸然对她出手。

    现在就连这个她认为花不了什么力气的僵尸医生,却让她碰了钉子。越融环的不安情绪在胸口积郁着,虽然知道在于周影的决斗前自己不能受伤,这个时候与南羽动手也许不是个好的选择,但是她还是决定与南羽斗上一番,这个僵尸作为自己在立新市因为周影杀掉的第一个妖怪到是很合适。

    南羽看着这个九尾狐,对方眼中闪烁不定的狡诈与怨毒让南羽很担心周影与这样的对手决斗中会不会吃亏。她很清楚对方来找自己的目的,想到这些就更让她不能不愤怒——一个九尾狐向影魅挑战,还要在战前使用种种的手段,真正作战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我不介意在这里代替周影一战”南羽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与影魅同居的又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代替他?”越融环尖刻地说。

    “原来越小姐与风文远竟是夫妻?我实在是孤漏寡闻了。”南羽嘴角蓄着冷笑说。虽然她平时话语不多,却从不会像瑰儿一样在言词上吃别人的亏。

    “你!”越融环与风文远相恋多年,但是颠颠倒倒,两人最终也没能结为夫妇便天人永隔,这是她心底最沉重的伤口,南羽却毫不客气地揭开它,让她怎么能不气愤?越融环头脑一热,来不及多想便一爪向南羽抓了下去。你来挑衅,到是你先沉不住气。南羽暗笑,手中断剑一扬便与她斗在了一起。她故意激怒对方,为的就是激她与自己动手。虽然对手是个九尾狐,可是南羽至少有六成的把握赢她,在人群稠密的地方与她动手也许有些缚手缚脚,可是,总比让周影去面对的好。

    两个女子都是妖怪中的狡狡者,你来我往地斗在一起,顿时打得飞沙走石,狂风大作,路上的行人们不知所以,只是在心中纳闷怎么突然起了风。各人都竖起衣领,一边诅咒着沙尘暴天气一边缩着脖子快步赶路。

    一时气昏了头的越融环渐渐冷静下来,面对着南羽凌利的攻势,心中开始后悔,自己与她这场争斗实在没有必要。她几次想要放弃离去,南羽怎么可能放她走,步步紧逼,恨不能立刻把她打倒在地,越融环闪躲之间,慢慢发现了南羽的一个顾忌,那就是南羽的攻击不管多么大,却总是会避开人类的方向。“原来如此……”越融环冷笑一声,扬手一道雷光向路边经过的一个行人射去。南羽慌忙跃过去格挡,得意地笑起来的越融环连连挥手,每一击都是地准了路上的行人,南羽一时弄了个手忙脚乱。

    “你在人类中呆得太久了吧,居然怜悯这种东西!”越融不哈哈大笑,只要南羽舍不得人类受伤,她就等于立在了不败之地,现在她们的立场反了过来,成了越融环想要除去南羽,毁掉周影的一大膀臂。

    南羽皱起眉头,对方那种骄傲闻名的种族,居然不惜利用人类作挡箭牌,她一时到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越融环经过几次的攻击人类,已经成功地在南羽身上留下了数道伤痕。能够把这个实力其实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僵尸逼得这样毫无还手之力,越融环心里不能不感到得意,来到立新市后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心,这时终于得到了一种发泄。一边向着南羽步步进逼,一边时不时的向着路过的行人车辆下手,使出一些毒辣的招数。南羽为了保护一辆行驶过的公交车不遭到车毁人亡的命运,再次被越融环打伤了手臂,趔趔趄趄的靠在了路边的树上。

    “这么说起来你们僵尸也是人类的尸体变成得,对人类有些香火之情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你们不是吃人的么?你平时都是这么对待食物的?晚上是不是都是搂着食物睡觉?”越融环越发得意地笑起来。

    南羽看着越融环,眼神中一片冰冷,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你看着吧,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那个影魅!我要你永远记住今天的一切,记住自己核那个影魅给这些人类带来过什么!”越融环这样说着,又是一个掌心雷打向行人。她预料中南羽必然要前去解救,自己就可以趁机在给她一击。即使打不中她,越融环也已经选好了下一个目标——一辆载着一家三口人的摩托车。只要如此下去,自己总能把这个僵尸耗死。“我不会杀你的,我要在你面前把这条街道和你的医院化为平地,然后在影魅的面前杀了你!”

    越融环的掌心雷正正的打在那个行人身上,那个人类在一声残呼声中倒地,被雷电击得浑身焦黑。南羽居然没有救援他!越融环心中一凛,这时南羽从她身后掩至,已经一剑刺在了她的肩头。不容她再作反抗,南羽的咒文已经生效,一道无形的绳索凭空出现,把她困了个结结实实。

    街道上一片喧哗,那个被越融环掌心雷击中的人身边已经围了不少的行人,惊叫的惊叫,报警的报警,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围观者更是七嘴八舌地议论那个人怎么会无端端的被雷击中,现在天气晴朗,并没有雷雨的迹象啊。

    “你竟然看着那个人类死!”越融环难以置信地向南羽发问。

    “你要杀他我有什么办法。”南羽淡淡地说,“我只能保证自己不去伤害他们,别的妖怪杀人我要是都管,那里管得过来。”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不是要真的保护这些人类,而是在诱骗我上当!”越融环不甘心地咬牙切齿。

    南羽看着她摇摇头:“死一个总比死一条街的人好,我还没有狂妄到与九尾狐作战得时候还想要保护没有作战能力的人类。”她没有必要向越融环解释自己的行为,更没有理由要为了保护某一个人类而选择用自己与更多人类的安危作代价。她只做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不管对人类还是对事情都是这样,唯一例外的,只有周影而已。“我会告诉周影,你们的决斗取消了。”南羽这样对她说,并且举起手中的木剑,向着越融环的心口刺下去。

    越融环绝望的闭上了眼。自己为了报仇而来,与影魅战斗而死也就罢了,没想到最后居然是死在一个不相干的僵尸手中。也许自己已开始就错了,自己本来应该正面去向影魅挑战,即使战死在他与必方的手中,也比这样的结果好的多。文远,我不能为你报仇死不瞑目!见面之后你可会怪罪我吗……

    一个人影忽然从黑暗中跃出来,挡开了南羽的剑。

    “周影?”南羽有些吃惊地叫。

    周影向南羽点点头,看着地上的女子说:“你就是越融环吗?刘地说的没错,你果然来找南羽了。”

    越融环“哼”了一声,瞬间出现的死里逃生的喜悦已经化为乌有,她可不相信周影在南羽手下就了自己是出于善意,更不相信他会放过自己。她嘴角带着冷冷的笑容说:“原来是你,这几天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你可还满意吗?”

    周影摇摇头:“礼物?我没收到。”

    越融环的表情更加冰冷下来,南羽对她苦笑着说:“对周影说话你还是直接些好。”

    越融环眉毛一扬:“这几天打伤你的朋友、情人的就是我,这全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怎么样看着他们受伤是不是很难受啊!这些都是因为你的缘故,他们是以为你才受到伤害的!你杀了文远,我的心受的煎熬比那还要难受一千倍!一万倍!来吧,你杀了我吧,那样我就可以去见文远,告诉他我是为了给他报仇而死的,而且我们这次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周影说:“我不杀你,因为今天不是我们约定要决斗的日子。”

    听了他这句话,南羽与越融环都愣住了。根据南羽对周影的了解,周影根本不是个会执著于约定的人,如果可以在决斗之前解决对手省去决斗的麻烦的话,他是肯定会那么做的。而越融环更加不相信周影会放过自己。对于普通妖怪来说,九尾狐的威名可以说是如雷在耳,以一个影魅的身份与九尾狐决斗,越融环不相信周影心里没有一丝畏惧。她刚才之所以败给南羽也不是因为实力不济,而是因为她自己过于轻敌。重新在比试一次的话,她与南羽之间还不一定是谁得到胜利。影魅会不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杀掉自己,而是选择放过自己,到了约定时间再跟自己决斗?

    周影向南羽问:“可以放了她吗?”

    南羽侧着头看看越融环再看看周影,摇了摇头,从牙缝里说:“不行。”不是她有意拒绝,而是留下这个九尾狐对于周影而言太过危险。

    周影看着越融环说:“我知道她在你的面前杀了人,你一定很恨她。可是她是风文远之死都在挂念的人,我想,至少应该让她跟我决斗。”

    南羽低着头想了一阵子问:“你真的这么想?”

    周影肯定地点点头。

    南羽手一挥,越融环身上的束缚被解开来。南羽站在周影身后看着越融环站起身来,暗暗叹气:但愿自己的选择不会令自己后悔终生。

    “你竟然还记得文远!”越融环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影说,“你今天不杀我,到了那一天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一次不管是必方还是僵尸,都救不了你的命!”

    “我不带火儿去。”周影在南羽与越融环双双震惊的眼神中说,“我不带火儿,就是你和我,我们两个决斗。”

    “什么!”越融环以为自己听错了。谁都知道周影的护身符就是火儿,一个影魅如果没有必方在旁边帮助,他凭什么去跟九尾狐决斗!

    “我不带着火儿去。”周影再次重申,“其实火儿一直挺喜欢风文远的,所以我不带它去。”

    “不行!”南羽发出一声尖叫。

    但是越融环已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一个影魅!好,你只要单独来赴约,我也保证不再伤害你的朋友情人。不管是输是赢,我等着跟你决斗!”说完便扬长而去。

    南羽看着周影,半天才说出一个字:“你……”

    周影淡淡地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要是我没有杀风文远就好了……”

    “火儿去洗澡。”瑰儿向正躺着吃零食的火儿吩咐。

    “不去!”火儿愤然地拒绝。它可是火灵兽,对它来说洗澡是件多么讨厌而且无用的事情,瑰儿不知道吗。

    “不去就取消全妖餐的宵夜。”

    “哼。”火儿气冲冲地扑进了浴室。浴缸里已经放满了凉水,火儿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一闭眼跳了下去,快速在里面打了个滚便飞出来,大声宣布:“洗完了,快给我宵夜!”

    瑰儿走进浴室,伸手试试那已经只剩半缸,正在咕嘟咕嘟开着的水,又放上些凉水后才叫:“周影,你可以洗熟水澡了。”

    周影从黑暗中站起来,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地走进了浴室。瑰儿马上又开始张罗宵夜。她也知道周影将要面临的是一场十分坚难的战斗,可是她除了做饭洗衣,好象根本帮不上其他的忙了。“唉……”瑰儿看着窗外长叹一声,刘地说要到那个决斗地点事先埋伏起来预备偷袭,也不知道准备的怎么样了。不过在对这些卑鄙的手段应用方面,瑰儿对刘地还是充满了信心的。南羽虽然没有出现,可是瑰儿知道她一定就在附近守护,想到她持剑而立充满自信的身影,瑰儿心里觉得好受了一些。这时厨房里传来了一阵焦胡的气味,她匆忙奔了进去。

    火儿还是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厨房里面飞来跳去,从盘子里、锅子里挑自己喜欢的食物吃。瑰儿向它问:“周影说是不带你去,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哼,他不带我我就不去吗?”火儿用鼻子哼哼着说,“我想去的地方他还没管住过我呢!”它对于周影不带自己取决斗的承诺不屑一顾。反正它就是要去,周影的承诺对它根本没有约束力。

    “你注意着周影点,小心他丢下你偷偷走了。”瑰儿提醒它。

    “不可能!他逃不出我的手心的。”火儿信心十足地说。说着它飞向浴室叫:“影,你准备好了没有?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已经决定晚上吃狐狸宵夜了。”

    几秒钟后瑰儿听见浴室方向传来火儿的一声尖叫:“影呢?跑到哪里去了?”瑰儿心头一惊,手中的盘子跌落在地上。

    南羽站在路中间,路上飞驶的车辆对她的存在视而不见,而她的眼中似乎也没有这个繁华的世界,只是紧紧盯着对面的那个女子。

    “我就知道你们根本不会打算公平决斗。”越融环冷冷地说,“你果然还是来了。”

    “九尾狐向一个影魅挑战,本来就不存在公平不公平的事情了。你想要去找周影,先过我这一关吧。”

    “你以为我会再输给你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越融环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看来你为了他真的什么都可以去做,可是你知道他杀的是什么人吗?他杀的是……”

    “是一个想杀掉他夺走他的孩子的妖怪!”南羽在言辞之间寸步不让。

    女子盯着她,半晌才说:“既然你能把那个为了利益杀害朋友的人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看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错!”一个油脸滑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到是有话要说。”

    越融环看都没有看那边一眼:“刘地,我就知道你也不会错过的,说吧,你想干什么?是不是要跟这个僵尸一起围攻我,那就不用再废话了。”

    刘地耸耸肩膀:“打假那么野蛮的事情我怎么会去做呢?我只是想让某些人明白,事情的真像大家很清楚,某些人别想又当婊子又立碑坊,不就是费尽心思想杀人家图谋人家的孩子没成功,反过来被人家杀了么?我看这种人还是死了得好,免得将来一不小心真得有人被他的阴谋诡计陷害。现在跑来报仇,又不堂堂正正地面对人家,变着法儿的用些阴谋诡计,还偏偏把自己说的大义凛然,好象人家多对不起你似的,九尾狐,多么了不得的名字,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一员呢,啧啧,真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越融环已经扑了过来,纤纤玉指化作利爪向刘地当头抓了下来。刘地向后一仰身,躲过了这一击,并且也亮爪迎了上去,南羽后退了半步看着他们打斗,不时挥手挡开一两个击偏了,正飞向人类的法术,双方交手了十几个回合,越融环突然长笑一声跳出了刘地的攻击范围,脸上带着一种别有用心讽的笑容说:“你很聪明,或许等到我报了仇之后,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再战。”说完挥手挥手,身影一下子消失在原地。

    “九尾狐的幻术。”刘地与南羽相互看看,都露出一种无奈的表情。刘地不甘心地问:“你们的门规真的有不能在对手跟别决斗前先跟他打一场的规矩吗?”

    “没有。”南羽斩钉截铁地说,“但是我们的门规不许以多欺少,不许使用卑鄙手段。而且我答应了周影,不主动去找她争斗。你应该没有答应周影什么吧,平时的手段为什么不拿出来用?”

    刘地耸肩:“谁叫她是九尾狐呢。周影知道的,我不能主动向九尾狐出手。”

    他们本来都想在九尾狐去找周影赴约之前与她打一场,能够解决了她最好,即使不能,让她受点伤害,与周影决斗的时候也能起到作用。可是南羽没能成功的激怒对方,刘地到是成功了,可是对方及时的省悟过来,还是摆脱了他们。他们都有无法主动向对方出手的苦衷,只能相互苦笑着追了上去。好在火儿必然会跟着周影不放,周影那个不带着必方决斗的宣言对于火儿根本没有任何约束力。

    南羽与刘地紧紧跟着越融环向公园方向飞去。在周影说出不带着火儿去跟越融环决斗之后,大家都曾经询问过他原因,但是周影自己也说不明白,只是反复说,觉得越融环应该更自己公平决斗。“公平个屁!”这是刘地的发表的感想,“你去跟一个九尾狐决斗还说是公平,她可不是林睿这样退化了的狐狸!”周影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说:“我会活下来的,因为我不想死。”如果因为不想死就能活下来,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死去的生灵了。刘地他们却对周影的一根筋毫无办法,怎么劝说也无效的情况下,他们只好选择了背后捣鬼。刘地和南羽的任务是在决斗前纠缠越融环,能够杀了她最好,就算不能也要让她受伤。而火儿就要牢牢跟上周影,不管周影怎么说,只要看到越融环就下手打,容不得她逃避跟必方的战斗。

    刘地南羽飞行间,忽然看到火儿心急火燎的匆匆飞来,远远就开始嚷嚷着:“你们看见影没有?一不小心让他溜走了!”

    刘地与南羽面面相觑:周影居然也会是出这样的狡猾手段,他想要从火儿的监视下逃走,一定是较劲了脑汁的结果吧。

    火儿气乎乎地叫:“那个狐狸在哪里?我现在就烤了她,免得她去找影的麻烦。”周影居然能够甩掉它和周影居然甩掉了它,这件事情的两面同样给了它“幼小”的心灵极大的伤害,弥补伤害最直接的办法自然就是用那个罪魁祸首的九尾狐来出气。

    刘地南羽这时再回头寻找他们一直跟着得越融环,却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

    “糟了!”刘地马上反应过来,“赶快去找!”

    “反正我知道他们决斗的地方,我到那里去找她!”火儿恶狠狠地说。

    刘地叹口气:“如果我没猜错,他们一定换了地方决斗,不在那个公园了。”

    这里本来是立新市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因为市里防止大企业对城市的污染的决定,原本的工厂已经迁移到了市郊,这块地方已经卖给了房地产商,准备修建成集住宅区与商贸城一体的社区了。现在这里还没有动工,旧的厂房依旧破败不堪的立在那里,整个厂区渺无人迹,只有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野猫不是发出厮打声,短暂的打破这个地方的寂静。

    周影站在一间厂房的门口,这个地方是他选择的,现在他正在等待着越融环的到来。

    “你果然没有带着必方。”女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周影转过身看着那个女子从厂房中走出来。他是第一次认真地看到越融环,可是这个名字他已经从记忆中找到了,并且是那么的清晰:风文远倒在地上的一瞬间,嘴里念着的就是这个名字——融环……就是这个女人吗?风文远就是为了她才想要得到火儿,才想要杀死自己。

    “没想到你真的有这个胆量,不带那只必方来跟我决斗。”越融环微微撇着嘴说。她根本不把周影放在眼里,原本对于决斗的考虑,其实就是对于必方实力的考虑。她花了许多力气研究必方的各项能力,没想到周影会主动表示不带着必方,而且还表示要换一个他的朋友们地方,进行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决斗。

    “火儿一直很喜欢风文远,所以我不想带它来跟你决斗。”

    越融环对于刘地和南羽的挑衅可以冷静的不为所动,但是周影平静的态度却刺激了她,她尖着嗓子叫:“所以你才杀了他是吗!就是因为那个必方更喜欢他你就杀了他!”由于当时那些对她复述事情的妖怪们或者有意,或者时间久远记忆偏差的缘故,她一直认为影魅是为了争夺必方的拥有权而卑鄙的手段杀死了风文远。

    “因为他想要杀了我,所以我杀了他。”这个原则是周影成为妖怪后不久就在生存中领悟到的,他从来都没有对此怀疑过,“可是最近我忽然在想,当时我要是没有杀他就好了……”

    “你已经杀了他!不用在这里假惺惺!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越融环提高了声音,几乎是在尖叫了。

    “是的,是我杀了他。”周影并不打算否认这一点,“他在最后还叫着你的名字,说是没能活着回去见你很遗憾,所以我并不想杀你。可是你想要杀我,我就必须杀了你,因为我想要活下去。”周影很平静的阐述自己的想法。他在带火儿来和不带火儿来之间犹豫了很久,最后才决定了这样的行动。虽然知道不带火儿来自己取胜的可能性会小上很多,可是当他回想起风文远,就没有办法下定带着火儿来杀风文远临终还在挂念的女人。“我不希望你死掉,但是我并不想死,所以如果你要杀我,我就必须杀了你!”周影再一次向越融环说出自己的决定。

    越融环看着周影,眼前这个影魅令她惊异。

    他的想法似乎难以想象的简单,但是又难以想象的符合越融环的观念:事情的结局与事先的决定无关——经过考虑作出的决定永远是正确的,人们不能控制的只是事情的发展。她以前常常这么说,但是总是会得到风文远善意的嘲笑,风文远的观念永远是事情的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而现在那个总是会带着有些懒洋洋神态的笑容望着自己的男子已经永远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他为了得到可以匹配九尾狐得的身份,为了变得更强大,结果却是再也回不来了。而就是眼前这个影魅杀了他,想到这里越融环的身体轻轻开始颤抖:“你说的对,他想要杀你,所以你杀了他,这不是你的错。可是你杀了他,我就必须为他报仇,仇恨并不是对错的问题。只要我活着,我就必须杀了你,你想要活下去,你就必须杀了我,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周影手指一点,影刀落入手中,他点头简洁地说:“是的。”

    刘地第一个落地,却被紧跟在他后面刹不住车的火儿顶了个跟头。他们两个滚在一起,却很难得的没有开始争斗,而是立刻转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在那些废墟中乱翻起来。

    从这片废弃厂区现在的情况完全可以想象战斗的激烈程度,所有的厂房都倒塌了(这一点大约能为开发商省不少拆除费用),四处都是断壁残垣,各种建筑材料的残躯横七竖八的倒着,如果看在人类的眼中的话,就是随处都是火烧、雷击、地震或者其他类似自然灾害的痕迹。但是在妖怪们看来,浮现出来的是一场惊心动魄的争斗。瑰儿双手紧紧抓着南羽的胳膊,颤声说:“那个狐狸这么厉害,居然把这里打得这样了,周影他,他,他会不会……”

    南羽脸色煞白,但是还是勉强笑着说:“也许是周影的法术造成的呢,你不要小看了他啊。”

    “是啊是啊,周影也很厉害,他不会输给九尾狐的!”瑰儿连连的点着头,对于南羽的话她从心里希望自己能够赞成。

    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她们极目四望,却根本看不到周影的身影。刘地和火儿、林睿已经开始开始在废墟中乱翻,试图把周影找出来。可是一个不祥的念头始终笼罩在瑰儿与南羽心里:周影是个影魅,他的原型是没有实体的,也就是说在这场不死不休的决斗中如果周影输了,那么他就会消失的无影无形,什么都不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来。如果什么都找不到,那么结果就等于是大家最不愿意接受的一种了。

    刘地的身影消失在地面,大概他觉得从下面想上看来更容易发现目标。林睿的五个鬼使也施展出他们可以穿墙的本事,在废墟堆里来来去去的搜索着。火儿挥动翅膀把那些砖块水泥翻动,为了防备压到可能在下面的周影,它的动作难以置信的轻柔,居然没有出现施展力量横扫一切的情况。南羽和瑰儿只是在废墟中慢慢的走着,她们几乎是不敢去寻找了。只要没有确定失望,心里就总会有那么一丝希望存在,又有谁愿意去打破自己心里的希望呢。

    刘地忽然从地下蹿了出来,大喊一声:“找到了!”并且快速地向前冲去。大家听到他的声音想都没想就跟着他向前跑去,心里都惊喜地以为他发现了周影。刘地扬扬手,几块岩石飞出去,那下面没有周影,却有一套女子的衣饰,精美的衣服里面躺着的是一只一人大小的狐狸,从衣服下伸出的九条尾巴与美丽的皮毛上都满了鲜血。刘地伸手摸摸她的皮毛,不带任何情感地说:“死了。”

    “影在哪儿?为什么只有这个死狐狸!”火儿跳到越融环的尸体上踩了几下泄愤。

    “既然她死了,周影就一定还活着。”刘地斩钉截铁地说。他挥挥手吩咐:“继续找,也许他受了重伤!”大家听了他的话,默默地分散开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火儿的耐心被消磨的越来越少,它的动作开始不管不顾起来,来来回回的在这片废墟上飞着,不时地把碍眼的砖石以翅膀击飞,嘴里叫着:“影你快出来啊,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成了孤儿了,呜呜呜呜,我不愿意啊……你快点给我出来……我都被扔掉一次了,你还向把我抛弃一次不成……”它开始还是胡乱叫着,开始慢慢就带上了哭腔。想来它从来也没想到过会失去周影这个父亲,一旦这个可能性出现在眼前,年幼的它实在难以接受。

    都怪这个九尾狐不好,是她找周影决斗影才会出事……火儿的思维开始混乱,越来越强烈的杀机开始涌上心头。它现在很想要跟什么人打一场,或者毁灭点什么东西。它的目光越来越炙热,四处搜寻着,透露出一种心不在焉的杀气。

    “继续找,周影不会死的!”刘地仰头向着火儿大吼,“周影没那么容易死!他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可不愿意替他养孩子!”

    “谁要你养!”火儿的怒火可算找到了发泄的目标。

    “你以为我愿意要你不成?”刘地也不示弱,“不想让我养你就快点把周影找出来!”

    “等找到影再来收拾你!”火儿扔下一句威胁又去翻动那些废墟。

    天色渐渐暗下来,刘地的心也开始提起来。他对周影的了解使他知道周影绝对不会放弃生存的机会,但是他也想到了,如果周影受伤过重,他的原型会不会消散开来?如果周影没有死只是消散成了肉眼看不见的虚影的话,大家同样会找不到他。但是他自己应该能够在阳光下慢慢的恢复,直到可以再次凝结起来。正是有了这个设想,他才那么的坚信周影还活着,可是现在太阳就要落山了,如果周影不能在阳光小时之前凝结身体,那么太阳落山之后,即使他还活着也还是要经历千亿影魅在黑夜来临时消散的命运。

    “火儿发光包围这个地方!尽量保持在阳光照射的温度和亮度!”刘地冲火儿吩咐。火儿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刘地就严厉地喊:“不许顶嘴!如果想让周影活着,就照我说得做!”火儿扑到刘地面前凝视他片刻,出乎大家意外的是它居然没有上前对刘地施暴,而是扭头飞上了半空,不一会橘红色的光芒便笼罩了这个地方。

    刘地把自己的设想简单的告诉了南羽和瑰儿,他原本是不愿意给她们虚无缥缈的希望,所以没有说出来,现在这种时刻,他也很想要有恩于自己分担忧心。火儿的光芒中,除了还要回家的林睿恋恋不舍的离去以外,刘地与南羽、瑰儿席地而坐,他们已经停止了搜寻,剩下的只是静静的等待。

    火儿的光芒自始至终没有任何的改变,一直到太阳再次升起才渐渐熄灭,它收敛翅膀落在瑰儿的肩头休息。他们坐在阳光下,谁都不说话,静静的等待中时光还是毫不停留,不知不觉地太阳又偏到了西面。林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在他们身边坐了一会,又开始站起来到处乱走,过了一会,他站在那里看看火儿,径自自己离去了。他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他不认为周影还有生还的可能,所以不打算再跟大家一起等下去了。火儿飞起来追了几步,又默默的转了回来。

    天色暗下来之后,火儿身上的光芒再次亮起,代替了阳光的照射。

    太阳与火儿这样周而复始的用光芒笼罩着这个地方,连一处角落都不曾遗落。随着时间的流逝,火儿的体力也开始渐渐不支,当太阳再次升起后,南羽把它抱在怀里,用自己的法力为它恢复体力,这时瑰儿忽然站起来快速的离去。

    “瑰儿!你不等影了?”火儿忍不住叫了起来。刘地也腾地站起身,但是想了想又摇着头没说什么。

    “火儿、刘地,坐下!”南羽打了个手势严厉地说,“瑰儿不会走的。刘地,火儿交给你,我有些累了。”她看起来真的十分疲倦,把火儿递给刘地后依坐在一边,闭目养神。刘地学着南羽的样子把自己的法力传给火儿,才发觉这个必方简直像个无底洞,不论多少法力它统统照收不误,难怪短短的时间南羽就累成了那样。

    瑰儿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南羽与刘地双双筋疲力尽,火儿无精打采的站在一边的情景。她把手里的篮子放在地上,从里面一样一样的向外拿出许多的饭菜来:“火儿、南羽、刘地,吃饭了……”她的声音沙哑,虽然头垂的低低的,但是依旧可以看见她脸上的泪痕。想来她是趁着刚才独处的时候哭了一场。平时见到食物就会扑上去的火儿与刘地现在对瑰儿有些愧疚,居然扭捏着没有冲上前。南羽拿起食物分给他们两个,下命令似的说:“吃!”

    “我来不及准备材料,所以不如平时的丰盛,你们将就着吃吧。”瑰儿误会了两只饿狼没有抢食的原因,带着歉意说,“明天我会提前回去准备,一定让大家吃的更满意点——也许到时候周影就已经回来了,我们可以回家去吃。”

    刘地连忙拿起一样食物,连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看就塞进了嘴里。火儿的心情也没有因为吃东西愉快起来,看起来吃得狼吞虎咽,其实根本是食不知味。

    瑰儿在他们吃饭的空隙看着这片废墟发呆,刚才出来的时候在楼下遇到过前来找周影的朱兵——一向守时的周影没有交代什么就几天没露面,这让朱兵担心不已,在电话打不通的情况下只好自己上门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影只是出门去了而已,你用得着这样巴巴的跑上门来吗?他只是出门几天,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干什么啊,干吗把这样的小事看得这么严重啊!他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想怎么样啊!”瑰儿向着朱兵大吼起来。

    朱兵从没见过这个平时温和的女子这么凶,被她吓了一大跳,瑰儿还在嚷嚷着,只是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掉了下来:“他又不是不回来了,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大概是小两口吵架离家出走了吧?朱兵带着笑意想,看来没什么大事,过几天应该就回来了。

    瑰儿独自站在那里哭了很久,直到在放学回来的林睿地注视下才清醒过来。林睿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擦泪、拎东西,在她身后说:“我也相信周影会回来,真的。”瑰儿停下来,虽然没有回头,但还是抽着鼻子说了声谢谢。

    林睿看着她的背影摇着头,自言自语说:“周影,你最好能回来,不然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我会把饭做得更好吃的,你们也要加油!”瑰儿每次拿着做好的饭回来只说这么一句话。她来来回回地忙活着,好像故意不让自己空闲下来。刘地、南羽和火儿老是处于疲倦状态,尤其是火儿,整夜的用光和热覆盖这么大的地域,还要保持相同的温度亮度,即使是一只必方也会感到受不了。火儿的羽毛明显的失去了亮度,只要太阳一出来就会立刻抓紧时间扑到南羽或者刘地怀里睡觉,补充体力。如果谁要是问它累不累,它却会拍着胸脯宣布:“没问题,我厉害着呢!”

    刘地和南羽的法力也差不多到了枯竭的地步,南羽的属性也是火性,所以她能给火儿更大的帮助。她当然也不会吝啬,这几天下来她的肤色更显得苍白,眼睛也开始泛出红光,可见她连为自己伪装的力量都没有保留。刘地本身与火儿“八字不合”,但是他也竭尽了全力。现在他的样子要是被他的仇人们看见,一定会庆幸有了一个最好的报仇机会。

    刘地正在担心的不是会不会被仇人们发现自己现在的虚弱形态,而是在担心,不论是火儿,还是自己、南羽,都已经快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了,周影为什么还不出现?难道他真的……刘地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事情也许不可能都如人愿,但是总要努力过后才能说天意弄人……

    南羽抱着火儿正在看着他的表情。她与刘地虽然因为周影的关系常常见面,但是可以说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只有一旦到了危急时刻,两个人才会毫不犹豫的信赖对方这个盟友。南羽轻轻叹息一声,她知道刘地的选择,因为她自己也是那么决定的。

    上午的阳光中饱含着一些阴霾,南羽与刘地都清楚地知道,午后三刻有场大雨,将会持续下四个小时。而那个时候天就快要黑了,如果火儿在雨中支撑下来接着又要面对一夜的辛劳的话,现在的它还撑不撑得住?

    南羽把手中的火儿递向刘地:“我去把雨云驱散。”将是有驱散雨云、湿气的能力,可是这种逆天而行的行为也要付出相应的法力,此时的南羽去做,无疑有些勉强。但是她还是仰首向天,发出了一声长啸。天空中正从四面八方聚集来的云层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顿时停止了凝聚,有僵持了片刻,便开始四方退却,重新露出蔚蓝的天空来。南羽嘘口气,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微风吹过,从地上卷起一些尘埃,南羽在风中微微闭眼,感觉着微小的尘屑轻击在脸上。当她睁开眼,看到刘地正在呆呆地看着一个角落,那里仿佛因为风而浮动起了许多的灰尘,正在地上打着转。南羽愣在那里,她挣扎一下想要站起来,却发觉自己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正在闭目养神的火儿也感觉到了什么,从刘地的怀里挣扎着伸出头来……

    瑰儿提着午饭赶到那片废墟的时候,发现他们三个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一个地方,虽然天气十分晴朗,但是那个地方却弥漫着似烟似雾的模糊物体,就像是有堆篝火刚刚熄灭形成的烟雾一样。瑰儿手中的食物篮跌到了地上。她颤声问:“那,那是……”

    南羽回过头,虽然眼睛里有什么在闪烁着,但是带着温柔的笑容给了她肯定的答案:“那是周影……”

    瑰儿发出一声欢呼,率先向周影冲去,她还没跑两步,火儿已经箭一样的掠过了她的身边。南羽坐在地上微笑着,看着刘地哈哈大笑着走向那个正在凝结成为人形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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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4:48:06 | 显示全部楼层

形与影(一)

形与影

    午后的阳光把这片破败不堪的废弃厂区晒得暖洋洋的,几簇杂草在微风中微微起伏,两只争斗打闹着的野猫从这片新近被毁坏的彻彻底底的废墟上奔过,却被几个站在那里的人影唬住,顿时停止了撕扯,各自夹着尾巴钻进了已经摇摇欲坠半塌了的厂房中去。

    空地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烟雾状物体,虽然微风吹拂着,但是它却似乎不受风的影响,并没有被风吹散,而是缓缓的流动着,并且有意识的向中间凝聚。

    刘地、瑰儿和南羽正在向这边迎来,飞在他们前面的是羽毛有些黯淡的火儿。

    当他们冲过去之后,看见已经结**形影气的周影正缓缓坐起来,他的影刀已经不见了,本身的身影也显得有些虚淡,这样的状况看起来很糟糕,可是至少他还活着,这让大家都松了口气。

    周影看着大家平静地说:“我赢了。”

    瑰儿率先欢呼着扑了过去,火儿化作一支火箭,在空中快速的飞行,划出一个个的“V”来宣泄它的快乐。但是越是走近便越是隐隐发觉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刘地和南羽没有像他们一样冲动,刘地与南羽一边一个停在了周影身边,拥有些担忧的目光看着周影。瑰儿高兴得叫着,跳着,张开手臂给了周影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是周影在她的手臂间飘散开,然后在她手臂之外快速地凝聚回来。

    “你为什么不恢复原形!”瑰儿惊讶地叫起来。

    “这就是我的原形。”周影看着她、看着大家有点疑惑地说,“我好象……好象不能变化**了。”

    “不仅仅是这样吧……”刘地围着他打着转,抓着下巴说。这时南羽也抓住了正准备向周影怀里扑去的火儿:“火儿,你先不要过去,周影的状态很不对劲。”平时即使周影作为影子状态出现的时候,也是有实体的,可以触摸到,可是他现在却好像只能以虚幻的形态存在。

    周影尝试着凝聚自己的身体,可是片刻之后向着大家摇摇头:“不行,我的法力好像损失很大,身体无法凝聚起来了。”

    “无法凝聚起身体来,那岂不跟打回原型差不多!”刘地伸手在周影的身上试探几次,每一次的结果都是穿过了他的身体。

    对自身检查一遍的周影点点头:“看来至少损失了两百年的修为。”

    两百年,即使对于寿命远远长于人类的妖怪们而言也不是一段短暂的时间。两百年的修为对于妖怪们来说更是可能代表了整整一个修行的层次。特别是周影这样仅仅修行了三百多年的影魅,抽掉两百年的修为几乎等于把他打回了原形。想不到周影好不容易在这场与九尾狐的争斗中保住了性命,却又要遭受这样的结果,大家的脸上都流露出不忍的神情。只有周影自己若无其事:“只要还活着,法力可以慢慢修炼。”他这么说,同时看着越融环的尸体。

    越融环的尸体就躺在不远的地方,因为在这几天内被极度不安的火儿当作泄愤的工具几经蹂躏,所以早已经看不出它曾经是那样有着华美皮毛的九尾狐了,本来白色的毛皮处处被火儿烤得焦黑,完好的地方也沾满了灰尘,尸体的气味还吸引了许多苍蝇正在围着它打转。

    这就是死亡,生前再多么高傲强大的生物,都最后也逃不过同样的结局。

    “火儿,把它火化了吧。”周影说。

    火儿二话不说,马上就一团火焰喷射过去。在它这么疲倦的状态下还能发出如此程度的火焰,可见它是多么愿意把这个可恨的敌人锉骨扬灰。越融环的尸体在火焰中瞬间化为了灰烬,刘地一扬手,一阵风势卷过,把那些骨灰吹散在空气中,终于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那正是风文远的结局,今天又原封不动的出现在了越融环身上。

    “也许他们在什么地方还会重逢,”南羽看着这一切轻轻地说,“只要能够再见,他们一定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分离了……”

    瑰儿紧紧搂着南羽地手臂,“嗯”了一声,点着头。

    “行了行了,可以回家了,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了!”火儿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打着哈欠准备像往常一样到周影怀里睡觉。南羽连忙再次抓住它:“火儿,从现在开始你不可以触碰周影。”

    “为什么!”火儿发出一声尖叫。好不容易事情结束了,周影还活着,它以为一切可以恢复往常的轨迹,现在忽然跟它说不准接近周影它怎么接受的了。

    “周影的修为损耗的很多,现在他的状态承受不了你的力量。如果你碰他,轻则使他大伤元气,重的话或者会因此丧命。”刘地很是郑重地说。

    火儿恶狠狠地冲他叫:“我不信,以前影没有变**的时候也整天抱着我,也没有丧命!”

    “那时候你还小,你的力量不足以伤害到他,可是现在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刚刚孵化出来的小必方了。”南羽温柔地摸摸它的头说。

    刘地的话火儿可以不相信,但是南羽从来不会对它说谎。火儿无助地看看周影,看看南羽、瑰儿、刘地……

    它没有再说话,垂头丧气地率先向家的方向飞去。

    “火儿,其实你不用这么沮丧的,也许周影只是因为受伤太重暂时的失去了法力,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过几天他说不定就可以恢复正常了。”南羽的安慰让火儿好受了一些,虽然不能触碰周影,可是还是不离他左右的飞着:“影,我命令你赶快好起来,不然你叫我在哪儿睡觉?在哪儿打滚?”

    “我知道。”周影带着歉意说,“我会尽快修炼的。”

    “不是尽快修炼,是立刻给我变回来你知道吗!”

    “知道,我知道。”

    瑰儿偷偷低下头抹掉眼里的泪水,一把抓过火儿说:“周影刚刚醒过来需要休息,不许再烦他了!我们来开个宴会庆祝吧?大家想吃什么?尽管说出来,我去做!”

    美食的诱惑暂时打消了火儿的一肚子委屈,立刻扳着翅膀上的长翎毛一五一十地数了起来:“这个,那个,这个,那个……”

    周影纵身跃入刘地的影子中,隐身在里面再次进入了休眠状态。这场决斗令他极度虚弱,在可能的情况下他必须尽量的休养生息。至于重新修炼,那要等到他的元气恢复之后再开始了。

    一行人缓缓离开这座废墟,向着周影阔别多日的家走去。夕阳从天边的云层中透照下来,给周围的一切镀上了一种美丽的色泽。明天看起来还是个好天气,至少那会是崭新的一天。刘地边走边向着天空挥舞了一下手臂。

    大家都围坐在周影家的沙发上。

    刘地难得的坐的端正,而火儿也例外的老实地伏在林睿的膝盖上,周影用影子的形态坐下来,姿态式很是古怪。大家都是面带忧虑,特别是火儿,眼睛里都快要冒出火来了。

    周影在跟越融环决斗后已经休息了半个多月,他的法力虽然也恢复了一些,但是也仅仅是可以令他凝聚出实体来而已,根本不足以变**形。南羽和刘地刚刚对周影进行了联合检查,确信的宣布他的状况是真的被打回了原形,而不是火儿所期待的暂时性的衰弱状态。

    “只是二百多年的修为而已,”刘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其实这已经比最糕的情形好了很……”

    “至少二百五十年!”火儿尖叫起来,“他现在都不能抱我了!”

    “那么我就再修炼二百五十年。”周影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显得很平静。如果是一般的妖怪,凭空失去了十之八九的修为,即使生性乐观的不至于难以接受,肯定也是在心里懊恼不已。可是周影却是真的看得开,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并不害怕努力与等待,对他来说再修炼上几百年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可是火儿不能接受。

    周影的法力在这一场恶斗之后至少损失了十之七八,这样的他与现在的火儿相距太远,以至于必方的一次触碰都有可能使他这个法力刚刚够凝聚成影的影魅灰飞烟灭,于是火儿便被众人再三勒令不许靠近周影。从最初的极度不甘心,火儿的情绪已经转化成了一种极度的沮丧,一说起这件事便垂头丧气的。现在居然雪上加霜的告诉它,它幻想着的忍耐上一段时间周影就会恢复的事情也成了泡影,它想要得到父亲的爱抚需要等上二百五十年,这让它怎么受得了。

    “我不干!”火儿的不满爆发,冲着周影大吼起来,“我就是不干!你给我马上变回来。”

    “对不起,火儿……”

    “我就是不干!你立刻变!立刻!”

    “火儿,周影他自己也不想这样的,你就别再任性了。”

    瑰儿的劝解更是火上浇油,火儿身上的火苗噌的一声便冒了起来:“我就是不听!我就是要闹!我不管,谁叫他自己跑去找那个九尾狐的!谁叫他不带上我的!就是他自己找的!现在给我变回来,赔偿我的损失!”

    “火儿你怎么不讲理呢。”

    “我就是不讲理!”火儿自己也知道不管怎么无理取闹,周影的情况都不会再突然产生变化了。如果周影不贸然决定他自己去对付九尾狐,如果周影不是甩开自己偷偷溜走,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这明明就是因为他任性才造成今天的局面的,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大家还来说自己任性!它越想越是委屈气愤,飞起来从窗户里冲了出去:“我要离家出走,别来找我!”留下周影满目的无奈呆坐在那里。

    因为瑰儿做得的食物的诱惑,火儿的离家出走只持续到晚饭时间,但是它的委屈与不满可并没有所减少,所以在家里根本不理周影,吃完了饭一抹嘴就走,连觉都不在家里睡了。而它在外面的种种作为也不断地通过刘地或者林睿传到周影的耳朵里。

    “火儿莫明其妙的把人家罗天打了一顿,就是因为人家好心地问了一句最近怎么没看见周影。”

    “快想办法阻止它!火儿在一家一家的烧电影院,因为现在正放映的那部电影里面的一个工作人员名字刚好叫周影。”

    “火儿在家吗?它怎么连我妈妈的学生也打!他们在背后议论周影的事是不对,可是也不能他们打的上不了学啊!”

    “周影,你们家火儿太过分了,居然用别人吟诗时说了句‘无数杨花过无影’做理由就吃了人家!它是不是想在立新市搞文字狱啊!”

    “今天火儿在市中心广场放了把火,烧掉了好几辆汽车,就是因为其中一辆的车牌尾号跟你的出租车一样。”

    “火儿今天……”

    “你们家火儿……”

    这样的信息不绝于耳,刘地、南羽和林睿也因为跟在后面为火儿收拾残局而一个个筋疲力尽。到了此时他们不得不佩服周影——以前帮火儿打扫战场的事情可都是他一个人包办的,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那么好的精力与耐力。

    可是现在原来唯一能管住火儿的周影现在根本无法约束它,相反的,如果周影管它,它就会更变本加厉的胡闹,甚至可以说,现在它的种种行为就是冲着周影来的。

    “叛逆期啊……叛逆期啊……”刘地这样摇头晃脑地感叹着,“叛逆期的孩子就是难以管束啊……”

    “这不是火儿的错。”周影坚持这么说。现在的他充满了对火儿的歉疚之情,不能好好照顾火儿,那就是他的不对。

    “不管是谁的错,最重要的是再这么下去大伙儿都受不了了!”刘地用指节怦怦地扣着茶几的玻璃面说,“火儿这么折腾,说实话连我都有搬家的心了,何况是别人!”

    周影黯然地说:“我很抱歉。”他知道这些天刘地和南羽,特别是刘地为了应付火儿地种种作为,为了给它善后,几乎是吃不好睡不好,做梦都在做火儿烧房子的梦。

    “我说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想想办法,怎么才能阻止它这么疯下去,也只有你能管管它了。”

    周影叹口气,要是现在他能管住火儿就好了,可惜火儿一直在跟他赌气闹别扭,甚至可以说火儿最近的这些胡闹就是因为跟他赌气才发生的,如果他去劝说,很大的可能会适得其反,令火儿变本加厉。

    刘地摇着头:“总之它就是你的责任,你自己去想办法吧。在这么下去我可就要罢工不干了!”

    原本的火儿虽然是立新市的妖怪们的心腹大患,可是总算还有周影可以约束它一二,再加上性格单纯,它的行为规律大部分妖怪可以摸到,还算是可以忍受。如今没有了周影的管束,它又开始不按牌理出牌,立新市的妖怪们怎么能不感到大祸临头。除了公推刘地去上门跟没有好好教育孩子的周影谈判外,他们也只有收拾好包袱,准备搬家的打算了。

    周影觉得自己该去跟火儿谈谈,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可是他想跟火儿说说话。他们两个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的说句话了。以前不管干什么火儿总喜欢跟在他身边,即使他修炼的时候火儿也会停在他的头上或者膝盖上。现在和火儿不得不和他保持距离,就连周影也觉得生活变得很别扭,更别说是火儿了,也怪不得它整天靠着捣乱破坏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火儿回来过吗?”周影问厨房里的瑰儿。现在好像只有瑰儿的手艺可以吸引火儿回到家里来了。

    瑰儿指指卧室。

    周影轻轻把卧室门轻轻推开一个缝隙,看到火儿果然正在床上滚来滚去。他们家里的卧室与床铺基本上就是个摆设,火儿固定的睡眠地点势周影得口袋或者膝盖,而不需要睡觉的周影只是为了学习人类的行为才会象征性的在上面躺躺。火儿平时倒是很喜欢这张大床,虽然它睡觉的地点在周影口袋装的火柴盒里,但是有空的时候喜欢在床上滚滚,这也就是他们家为什么需要老是更换被烤坏的床单的缘故。

    此时火儿正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打着滚,最近它不能到自己专署的位置睡觉,这张床倒是终于发挥了它的作用。

    周影正想走进去时,却看到火儿的动作停止了,它半趴在床上,呆呆得看着床单上的花纹,忽然眼睛里啪嗒啪嗒掉下泪来。火儿的眼泪是一团流动着的“火水”,落在床上立刻引起了火苗。火儿自己胡乱用翅膀怕打着,还匆匆抹着眼睛,显然不想让别人看见它在哭。就连周影这么多年来也只看见过火儿哭过两次,一次是周筥去世的时候,另一次就是今天。

    周影悄悄关上门,又退了出来。

    他在刘地身边坐下来,沉默了良久忽然问:“有没有让我恢复法力的办法?”

    刘地一下子愣在那里,过了一阵才说:“什么?”

    “我想尽快恢复法力。”

    刘地歪着头看着他。周影应该是比谁都明白修炼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道理的,而且在出事之后他对于自己损失的法力也没有过多的沮丧和不舍,为什么会忽然提出这个要求来?刘地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事情的根由,叹口气说:“火儿慢慢会明白的,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情。你这种情况想要快速恢复法力,除非有神仙级的人物助你一臂之力,再不然是有仙丹妙药辅助你修行,否则根本无法可想的。”

    周影不甘心地问:“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刘地一摊手:“要不然你去吃别的妖怪吧,吸收他们的修为,那样还能恢复得快一些。”

    周影皱起眉头,开始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瑰儿从厨房走出来,把手里的盘子重重向桌子上一放:“刘地,你别给周影出损主意,现在够乱的了。”

    刘地伸手从盘子里拎出一根鸡腿塞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是他自己问我的啊。”

    瑰儿边地头收拾着四处凌乱的客厅边说:“说起令人快速增长法力的灵药我倒是知道一种。我小时候听母亲说过,有种黄帝有种灵药名叫回天丹,就是专门给因为意外修为受到巨大损害的人用得。我的曾祖母的一位好友曾经在重伤之后侥幸得到过这种丹药,因此才保住了一身的道行,最后得以修成正果。”

    “有这种好东西你干吗不早说!”火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出来了,揪住瑰儿的领子大声喊。

    “我说了有什么用?”瑰儿白它一眼反问。

    “我要去找来给影吃!”火儿大声宣布,“那样影就可以马上恢复正常了!”

    “你去哪里找?”

    “就你说的那个皇帝那里就行了!他大概是住在北京吧?那个叫故宫的地方我去过!”火儿信心十足地宣布,“只要我一吓唬他立刻就会乖乖的交出来的,你放心好了!”

    刘地捂着头呻吟一声:“周影,你平时都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怎么连基本常识都没教过它?”

    周影摇摇头:“火儿,她说的是天帝黄帝,不是人类的皇帝。这两个字不是一个写法,你看,这是‘皇帝’,这是‘黄帝’。”

    刘地又呻吟一声:“只是两个名字写法不一样吗?”

    周影想了想又说:“黄帝很厉害,你是打不过他的。”

    “喔……”火儿明了地点着头,“我明白了,到时候我会从背后偷袭他的。”

    刘地哈哈大笑着倒在沙发上:“你想从背后偷袭黄帝!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周影,真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孩子……”

    瑰儿也跟着笑了一阵子,觉得这样会伤害到周影与火儿的自尊心,连忙忍住笑对火儿说:“黄帝是上天五帝之首,位居中央的天帝,是能够号令众神仙的神中帝王。我们这样的小妖怪小灵兽,连他的面都见不到的。”

    火儿张大了嘴说:“他那么厉害?是啊,我好像以前也听周筥说过似的。”以前周筥给周影上课的时候虽然老是抓它去旁听,但是它却总是千方百计的逃课,对于周筥来说教一个木头脑袋的周影已经够辛苦了,再加上火儿也实在受不了,所以对它也就放任自流。火儿的知识大多数都是在周影身上睡觉的时候顺便听来的,呈现一鳞半爪状态并不奇怪。

    “黄帝好像也有一只必方灵兽,不过人家可是堪称灵兽之王的。平时为黄帝驾车,都是赶着六条蛟龙。你这个样子的话,一条蛟龙就可以要了你的命吧?”刘地故意地说着风凉话刺激火儿。要知道水火相克,身为必方却可以驾驭六条蛟龙,可见它的实力有多么强横,与火儿相比自然一个在天上,另一个地面都够不着,远在三十几层的地下室呢。

    “哼,”火儿不忿地说,“有什么了不起!等我长大了,也弄上几条蛟龙来给影拉车。到时候咱们家的出租车连油都不用耗。”说到这里,它的声音低了下去,刚刚有些笑声活力的屋里又静了下去——周影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开上他的出租车?如果他的法力不能恢复,就算真的找来蛟龙为他拉车又怎么样呢。

    火儿垂着头半晌,忽然说:“那个灵药药在什么地方能找到?”

    瑰儿犹豫着问:“你,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去给影找回来。”火儿斩钉截铁地说。

    “刚才说得你没听懂吗?”刘地拍拍它的头,“黄帝的灵药是你这样的小灵兽可以觊觎的吗!”

    “我抢不来不会偷吗?偷不来不会骗吗?骗不来不会……瑰儿,如果骗不来还能怎么办?”火儿摇头晃脑地问。

    刘地重重敲了它一下:“你听不懂我说话吗!天帝居住的昆仑山是什么地方?只是外围的弱水与火焰山你就不可能过得去!”刘地自认为就算的上是够大胆包天了,没想到比起火儿的无知者无畏来还差的远。不管多么强大的妖怪,到了神人面前还不是跟小孩子一样的软弱无助。所谓强大的灵兽,也不过是神人们的宠物、随从而已。不是刘地胆子小,而是那是在超出了他能够想象的范围,如果没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又怎么会被称之为神。

    “其实不一定非去昆仑山的。”瑰儿小声说。

    火儿马上把头贴过去问:“为什么?为什么?”

    瑰儿说:“我听母亲说,当年我曾祖母的那位朋友并不是从昆仑山得到那种灵药的,而是青要之山。”

    “青要之山,帝之下都。”刘地喃喃地说。

    “什么叫帝之下都?”火儿忽闪着眼睛问。

    “就是天帝的别墅!”刘地言简意赅地回答,“那里会有天帝的灵药也不奇怪,毕竟是天帝住过的地方。”

    “瑰儿,你妈有没有说你曾祖母那个朋友是怎么偷出来的?”火儿仔细地打听。别人能办到的,他火儿也不会比人家差。

    “她可不是偷来的,而是青要之山的山神武罗赐给她的。武罗神没有修成正果之前也是山鬼中的一员,看到同族受伤于心不忍,特别下赐灵药,救了我曾祖母的那位朋友。”

    “山神是什么?”火儿又问。人间界的山林早已没有了山神们的护卫,所以它不太清楚山神是什么人物。

    “就是给天帝看门的。”刘地再次回答。

    “喔,原来是看大门的老头……”火儿点着头说,“叫那个老头也给影一颗灵药不行吗?”

    “谁是老头!”瑰儿把靠垫丢在刘地脸上,“你别乱教火儿东西,神也是你可以这样乱说的吗!”武罗神是山鬼家族的骄傲,她可容不得刘地这样不敬,“火儿,我曾祖母的朋友也是山鬼,武罗神救她是因为出于同族的香火之情,她凭什么帮周影呢?我们这样的身份,连她的面都见不到的啊。”

    “那就偷她的,抢她的!她应该不是什么神仙的皇帝了吧!”火儿兴冲冲地宣布,“影,你在家里等着,我找到她弄到灵药就回来。”说完就准备向窗户外面飞。

    刘地提高声音问:“火儿,你知道青要之山在哪儿吗?”

    “我会找狐狸去帮我查地图的。”

    刘地再次捂住头呻吟:“周影,你就不能教给它一点常识性的东西吗?”

    “火儿,青要之山在另一界,距离这里不仅仅是用距离可以形容的。”南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拍拍火儿的脑袋说,她向大家有些担忧地问,“你们要到青要之山去取灵药帮助周影吗?”

    “只是刚好说到那里又可以帮助周影的灵药,没有说要去……”刘地说着说着忽然咬着嘴唇停下来,半晌后抬起头向大家说:“就是去也没什么不可以啊?”

    屋子里一片寂静,还是火儿狂傲的不知所以的叫声打破了沉寂:“就是啊,我非去不可,你们就在家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火儿不能去!”刘地断然地说,“我们当中只有我是去过诸界的,所以要去的话我必须去,然后是南羽,她的经验和法力可以做我的助手。这样一来,就必须有人留在这里保护周影和瑰儿——你们应该知道火儿……呵呵,还有我惹下的仇人有多么多吧,如果连火儿都离开了,他们一定会对这周影下手的。”

    南羽点着头说:“不错,刘地、火儿、我,我们三个不能全都离开。”

    “那就我和南羽去,刘地留在这里!”火儿不满地叫着说。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只有我去过诸界,你们如果没有我带路,连青要之山在哪里都不知道,还谈什么取灵药!”刘地认真地对火儿说话的时候还真不多见,他盯着火儿说,“你知道青要之山在那一界吗?你知道诸界之中都有什么样的居民吗?你知道你们必方的克星龙族在什么地方出没吗?你知道各界的山神、地神都需要怎么打交道吗?”

    火儿虽然不甘心,但是还是摇摇头。

    “所以说我必须去,而你……”刘地的正色没维持多久就消失了,一脸欠揍的样子对火儿问,“你不想跟我一起旅行吧?”

    “哼!我要去抢灵药!我要帮影!我就是要去!”火儿开施展无赖战术,又是喊叫又是打滚,“我要去,我就是要去!”

    “火儿,我们一定会给周影把灵药带回来的,你不相信我吗?”南羽向火儿保正说。虽然她心里清楚地知道,这次仓促的决定远行并不是什么很好的主意,想要找到能够帮助周影恢复的灵药谈何容易,即使找到了,凭着自己和刘地这两个妖怪,也不见得能够“拿”的回来。可是现在安抚火儿是最重要的,她只能把自己说的信心十足一些。

    “我倒是有个更好的主意……”一直在听着他们计划的瑰儿忽然说,“南羽不要去,我跟火儿和刘地去。”见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她咬着嘴唇,过了一会才说:“我是个山鬼,在人间界以外的诸界山鬼都是很受欢迎的,而且武罗神是山鬼一族的前辈成神,她对同族向来是很照顾的,也许因为我去了,事情成功的可能还大些。”瑰儿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南羽,生怕她会因此不高兴。

    南羽点头:“对……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办法。”

    刘地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留下南羽带上瑰儿和火儿?这样一来实力上并没有弱多少,还有了一个很好的外交使节,唯独就是火儿这个家伙指挥起来难度大一些。不过单独留它在立新市保护周影也是一样令人不放心,还是南羽更可靠。他看着火儿说:“我先说好了,跟我一起出去的话就要什么都听我得,不然我就把你扔在异界不管了!”

    火儿听到自己可以跟着去已经大喜过望,根本没有听清楚刘地说的是什么就点了头,扑到瑰儿的身上又蹦又跳着:“瑰儿,还是你最好!”

    “那么……”刘地看着周影说,“就这么决定了。”

    周影自始至终没有发表意见,一直坐在那里看着大家,当刘地问他的时候他还是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直到刘地要大家散去各自准备时,他才向刘地说:“你要照顾好他们。灵药不重要,你要把他们带回来。”

    刘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向他嚷嚷:“那我呢?我的死活就不用管了吗?”

    今天酒吧中有种奇怪的气氛。

    吴奇一边为客人调酒一边在心里暗暗嘀咕。

    在他眼中,客人分为正常与不正常的两种,正常的一种来到这里无非是来喝酒、跳舞、吸毒、谈恋爱、**交易拉客人的。而不正常的那一种就可能做出种种难以理解的就行为来。比如旁边那个角落中的客人,看起来就真的挺古怪。

    那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子,本来一看就是从事“那种”职业的,却拒绝了好几个看来很有钱的“客户”搭讪,现在主动与一个衣着打扮象民工的男人坐在了一起,擦肩挨臂地不知在说着什么,神态很是亲密。

    而在吴奇眼前的这个客人明明点了一杯白酒,可是发了一阵呆后,对吴奇放在他面前的酒杯视而不见,反而夺过吴奇正在为别的客人调制的一杯鸡尾酒走了。他在酒吧里转了半天,也凑到了那个“民工”的桌子前,按着那个“民工”的肩膀坐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一个全身名牌,“外包装”价值超过十万的大款走进酒吧,对周围的热闹看都不看,目不斜视地也走向了那一桌,坐在了“民工”对面,手上戴的大钻戒把桌子敲得直响,对民工慷慨激昂地说着什么。

    一个民工也有这么大的魅力?当又是三、四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郎走向那个民工,也对他十分亲密地说着话时,吴奇忍不住在心里咕哝一句。

    接下来又一个人走过吧台,走向那个一大群人围绕着一个民的角落时,吴奇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来。因为虽然是在昏暗地酒吧里,可是吴奇还是眼尖的认出这个刚刚经过的人来——偶像巨星罗天。象他这样的大明星,没有化妆,没带墨镜,身后一个跟班都没的来到这个三流都不达标的酒吧中,跟一群“小姐”,一个大款,一个大众脸一起,围绕着一个民工窃窃私语,这种情况让谁看见了也会好奇,都会想要知道真相的,不能怪我好奇心太重……吴奇这样安慰着自己,看看客人不多,从吧台后溜了出来。

    “鹿九,你就招了吧,说出来对你又没有坏处,不说的话……哼……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最先来的女子火辣辣地挂在“民工”身上,向他的耳朵吹着气,声音娇滴滴的,只是说话的内容与她的表情可不太符合。

    “民工”向旁边躲闪着,苦着脸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别来问我啊,我跟他们又不熟,你们应该去问林睿、去问南羽啊。”

    坐在他另一边的大众脸重重在他肩上一按,使得他本来有些“离地”的屁股一下子又落回去:“我们不知道他们知道的比你多是怎么的!可谁敢去问他们啊?姓白的一大家子九尾狐早就放了话,谁敢惹林睿就等着他们举族从青丘之国来声讨。南羽那间医院进去的妖怪都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吗?更何况里面还有一个……总之不问你问谁?你老老实实说了吧,别再跟我们耍花招了。”

    不就是欺软怕硬,林睿和南羽他们惹不起,就来欺负我这个老实人,鹿九小声咕哝。

    “自己在那里咕哝什么呢?快说,快说!”

    “是啊,亲爱的小鹿儿,你就跟我们说说……”

    “鹿哥哥(葛葛),说嘛……”

    “鹿九,这些年我可没少照顾你的生意,你得猪我买了多少,你自己算算!你小子不会这么眉义气吧……”

    “鹿九,这可是你叔叔问我要的演唱会门票,你不说,我干脆撕了它也不给你们了,你自己去跟你叔叔解释。”

    “各位,你们别来逗我,我真的不知道……”鹿九双手抱头求饶,“你们饶了我吧,刘地和火儿的事你们都不敢问,我怎么敢多管?他们也不会告诉我啊……”

    “谁不知道你是刘地的朋友,他那个人虽然可怕,对朋友还是没得说的。”

    “就是啊,刘地为了陪你喝酒,连我们的约会都不赴,他的事你还能不知道。”

    “说的也是,咱们立新市谁不知道你那个养猪场,其实你是个挂名的老板,幕后真正的大老板是周影,火儿是董事长,你也算是给他们打工的员工,老板的事情你会知道?”

    “我冤枉啊……那个养猪场真的是我自己一砖一瓦的建设起来的啊……”鹿九见与他们怎么也说不清,大声喊起来。

    这时罗天把手中的票向他手中一塞说:“其实你自己想想,我们几个的处境与你是一样的,他们不在这里或者出了事,我们这些平时与他们走的比较近的,肯定也会受到影响的。你别忘了,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平日看我们不顺眼的家伙是看在他们面子上忍着不动得,他们要是有什么变故,你说那些仇家会不会趁机对我们下手呢?你有什么消息说出让大家做个准备,别藏着掖着了,难道我们还会少了你的好处吗?”

    大众脸也说:“你叔叔鹿为马出了名的贪生怕死,消息灵通,向来扯着刘地的虎皮做大旗的他会一点消息也没有?他有消息会不告诉你这个侄儿?你别胡弄我们了。”

    鹿九一脸苦像说:“我叔叔不让我乱说话。”

    他这么一说,等于是间接地承认了他有别人不知道的消息,其他人更加不会放过他,一拥而上,恐吓、诱劝、哄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惑之以色,在他们种种手段之下,鹿九这样的老实人终于抗不住,被撬开了牙缝。

    “刘,刘地,他……确实不在立新市……”他小心翼翼地想要浅言即止。可是大堤一旦出现了裂隙,崩洪只是时间的问题,更何况面对的对手的尤如滔滔江水泛滥般的攻击,鹿九吐露的秘密也就越发不可收拾。

    “火儿,瑰儿也跟他去了……不是不回来了,他们一定回来的,不知道去哪,好像是去了瑰儿的老家,找她的亲戚为周影治病,周影没生病,没有生病……他只是失去了大半法力,变不**了……没有,我没有说……我什么也没说啊……都是你们逼我的……”

    大款模样的男子跷起二郎腿,点上根烟说:“你都说到这种程度了,以为刘地他们还能当作你什么也没说吗?爽爽快快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明白吧,我们几个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罗天拍拍鹿九的肩安慰说:“是啊,在右是个死,说出来了不还图个痛快不是。”

    鹿九一脸的认命,狠狠喝了一大口酒说:“罢了,我就告诉你们吧!周影前些日子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居然没有带火儿便和一个九尾狐去比斗,结果九尾狐是被他杀了(众人的吸气声,所有人都认为周影的厉害来自于有个火儿在身边,说实话大家都并不是很看中周影自身的能力,听说他可以自己独力对付一只九尾狐,都有种对他刮目相看的感觉。),可是他自己也受了重伤,修为大减,现在变不**了。刘地和火儿要跟瑰儿到她的一个亲戚家,去帮周影找一种可以恢复法力的灵药,所以现在都不在立新市。而周影躲到南羽那里去了——你们也知道,平时火儿、刘地惹下了多少仇家,都两只眼睛盯着周影呢。我叔叔知道的就这知多了,我们已经决定回老家去躲一段时间了,你们也好自为知自己看着办吧。”说完站起来匆匆而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些见机快的妖怪,从这几天刘地、周影等几个立新市最厉害的家伙出入不正常上,就推断出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所以找上了消息灵通著称的鹿为马的侄子鹿九(鹿为马狡猾非常,是很难从他口中套出话来的)。没想到最后听到的,是这样一个惊人的消息。

    沉默了良久,罗天率先说:“我的巡回演唱会也该开始了,我看第一站就先从东南亚开始好了,大家有空的话来捧场!我先走了,还有好多事要准备呢。”

    大款在他走后点着头:“最近澳洲那边的羊毛收购有点问题,我还是应该亲力亲为的去看看的,生意交给手下就是不放心啊……呵呵,回来再请各位喝茶啊……”

    几个女子叽叽喳喳地咬咬耳朵,也一起说:“我们早就想去瑞士滑雪了,这次正好一起去,人多热闹,咯咯咯咯……”

    大众脸没有去计较这个季节瑞士能不能滑雪的问题,目送着许诺给他带瑞士礼物的女子们离去。只剩下他一个人之后,他拿着杯子喃喃自语:“一个个的跑的都挺快的,可是周影现在是最不安全的时候,连你们这些平时在他羽翼下受庇护的都跑了,都不管他,只靠南羽一个保护他,行吗……喂,人类,你出来,结帐了,他们的会部由我付。”

    吴奇见偷听被发现,讪讪地走了出去。

    反正刚才的那些令他听得莫名其妙的话他全记在脑子里了,就凭偶像巨星罗天的金字招牌,在那些专门挖明星隐私的记者们那里应该也可以卖到个不错的价钱。

    大众脸看着他,神色严厉。吴奇无所畏惧的看回去,谁怕谁啊,你们敢在公共场所说,还怕我听不成?反正我已经听在耳朵里了,你还能从我脑袋中挖了去不成?

    大众脸皱着眉想了想说:“忙着说话居然都连最起码的警惕性都没有了,幸亏是个人类,要是……怎么处置你才好呢?算了,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吃东西。”

    吴奇对他的话茫然,却看到大众脸伸手向他的额头按下来。吴奇闪躲不及,只感到对方的手指像火炭般的炙热,自己的头疼痛欲裂,脑子中象被塞进去了一团火似的,顿时大叫一声昏倒在地。

    凌晨,当酒吧停止营业,工作人员们开始打扫收拾时,才从沙发下拖出了失踪了大半夜的吴奇。吴奇一身酒气的被同事们摇醒,只感到头就像平日宿醉之后一样,痛得厉害。至于自己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又是怎么到了沙发底下,甚至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他全然记不起来了。

    泉先儿今天的收获不错。

    卖珍珠的全部款项大约有三万,再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酬劳,一天的收入突破四万大关,值得庆祝一下了。所以她走在街上步履轻快,准备买点什么不超过十元钱的小东西慰劳一下自己。

    泉先儿的泪水可以化为珍珠,那些珍珠的质量可比贝壳中培育出来的好上一些,比起现在满街的人工养殖的珍珠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是她虽然喜欢钱,也还不至于故意为了让自己流泪而去哭,以前出售的珍珠都是平时有点小小的伤感后积攒下来的,数量不会很多。前些日子瑰儿向她推荐了一大堆偶像剧,里面那些悲欢离合的情节骗下了她许多的眼泪,也使她的收一下子提高了一大截。

    “呵……”一边想着口袋里的钞票一边傻笑,泉先儿在一这音像店门口徘徊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以后还是从瑰儿那儿借来看吧,自己去买这些电视剧太花钱了。她打定主意一转身,却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一人背着一个大包裹走在人群中。这两个人真是古怪,老是作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张老兄,张大嫂。”泉先儿脚步轻快地走过去,伸手从背后在两个人肩上各拍了一下。

    谁知道这种熟人见面打招呼的常用方法,在这两个人身上却起到了惊天动地的效果,只见他们双双发出一声惨叫,一蹦十米高,然后回头摆出了攻击的架式。

    泉先称与周围目睹这一幕的人类全愣在当场,整条街道呈现出停滞的状态。

    张老头与他妻子见身后的是泉先儿后,也大张着嘴,半天才舒口气说:“原来是你,你吓死我们了,这种时候吓人会吓死人的。”

    泉先儿不解地问:“什么这种时候啊?你们这是去哪儿?怎么还背着行李?是要搬家么?”

    张老头见身边的人类已经从惊讶中清醒,纷纷开始议论着眼前这对年过半百的老头老太太刚才是否真的蹦了十几米高。

    张老头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神神秘秘地拉了泉先儿,在人群发出更大的骚动之前溜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他贼头贼脑地四下看看无人,让他的老婆把守在巷口,才压低了声音对泉先儿说:“你还不知道吗?出大事了!”

    泉先儿被他们夫妇的怪异举动影响,也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神秘地问:“出什么事了?又有什么妖怪来抢那个莫虚有的清净宝珠了吗?你就把事情推到刘地身上去好了。再不然索性告诉对方真相,免得在那里死要面子活受罪。”泉先儿对于他们为了自己的面子死撑着骗人的行为十分不理解,好言相劝着。

    “不是那么回事!”张老头用手势加强着自己的语气,“是……”他再次四下乱瞟,街道老婆发来的安全信号,确定了周围没有偷听者之后,把声音又压了压地说:“是刘地、周影他们出事了……”

    刘地、周影他们出事?泉先儿眨了半天眼才回味过来。

    刘地和周影出点什么事在立新市意味着什么,就连泉先儿这个住在城市外面的“海中生物”也知道。“可是谁敢惹他们啊?他们怎么会出事的?出了什么事?”刘地与泉先儿算的上是“酒中知己”,所以泉先儿对他还是有一定的关心的。

    “他们啊……”张老头再次侦察周围之后,几乎是趴在泉先儿的耳朵上说,“前些日子周影不知犯了什么疯病,跑去招惹一个九尾狐——他有了瑰儿和南羽还不够吗?还到处拈花惹草?(泉先儿用力点头)而且更离谱的是,他还不带上火儿就去跟人家打斗,结果被人家打回原形,现在变不**了。刘地和火儿得知瑰儿有个亲戚有种灵药可以帮他恢复,正打算跟着瑰儿去她老家,买也好,骗也好,抢也好,偷也好,反正是无论如何都要弄到手。你想想,周影现在那个样子,刘地和火儿又不在,立新市不是马上就要天下大乱了吗!我们两个老树皮可受不了折腾了,这不,准备到山中去躲躲。好心劝你一句,你最近也最好还是呆在海里不要出来了。”

    张氏夫妇转达眼消失在街道尽头,泉先儿皱着眉头良久。

    由于她种族的特性,只要她不首先表现出敌意,她所遇到的妖怪就不会对她产生敌意与戒心,所以立新市妖怪中即将来临的混乱其实与她关系不大。不过妖怪们之中的混乱很有可能影响到人类生活,也就有可能侧面的影响到主要从人类那里赚钱的自己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最近挣的不少,就当放个假吧。泉先儿转身走回了之前她徘徊过的那个音像店门口,咬着牙忍着心疼租了几部电视剧,才慢悠悠地向城市一边的大海走去。

    泉先儿的身影转过了街角之后,一个男人从下水道盖子下面跃了出来(当然是没有被周围的人类看到的情况下)。他嘴角挂着着冷笑,自言自语地说:“周影……哼哼,你也有今天?刘地和那只死必方不在,真是太好……我来想想,周影这个时候一定会躲起来做缩头乌龟吧?会去吧儿?和尚庙还是医院?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我一定得好好把握才行……好好打听打听,也好好想想该怎么下手……嘿……周影……”

    他一边盘算一边不由地发出的冷笑声使路过他身边的行人对他纷纷侧目并且绕行。这个男子似乎也对自己周围的气氛有了直觉,低下头走入了一个店铺,在店员与顾客们一个不注意之间,已经不知去向。

    觉得房间中的温度有些高,坐在阳光下的周影下意识地叫:“火儿。”但是叫了一声之后就省悟过来,火儿已经随刘地、瑰儿去了青要山,根本不在自己身边。房间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子,他正盯着周影的双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光芒,这大概就是周影觉得屋子里温度升高了的原因吧?

    “影魅,我是来找你报仇的!”随着一声这几天中听多了的嘶吼,那个男子向着周影扑了过来。

    周影的身影瞬间消失,然后沿着阳光照在屋子里的范围,出现在屋子的另一头。

    他看着这个男子,记忆中找不出任何与之有关的信息,也许是火儿吃了他的亲人,刘地抢了他的女朋友,自己在他乘车的时候收了他的钱之类,总之就是这一类的理由吧?风文远与越融环的死还在他的脑海中打转,而火儿又不在这里,他用不着为了孩子的口味问题考虑,所以他现在一点杀意都没有,只是不停的和这个男子绕着圈子,躲避对方暴风雨般的袭击。

    “影魅,有种你跟我一决高下,只会逃跑算什么男人!”男子向着周影吼叫。这个影魅不断的用消散、凝聚的方法一次次地躲开他的攻击,使得他的一腔怒火居然空落落的找不到各发泄的地方,忍不住破口大骂,希望能激怒对方,两个人真刀真枪的搏斗一番。地狼和必方不在立新市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立新市消息灵通的人、妖两界,这正是有仇报仇、有冤抱冤的最佳时机,报复的目标自然就是必方的养父、地狼的好友,平时助纣为虐的影魅周影了。

    这男子不知道这些日子里有没有人在他之前找上周影,反正是他知道,即使有他们也没有成功。他心里庆幸这些人的失败,因为这令他有了亲自为家人报仇的机会,可是这也令他百般的警惕,据说这个影魅失去了七成的法力,可是他想必还有别的保命之策吧,不然怎么会在地狼必方离开这么多天后依旧安然无恙?

    不过他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还是冒着可能的危险找上了门。

    周影再次消失后跟着出现在屋子另一边,静静等着男子的下一次进攻。

    那个男子当然不会知道,现在的周影也只有这一招可以用来防身了,如果男子不顾一切的胡乱施法,周影就是这样不停的消散成影子,也是无法逃过他的攻击的。可是这个男子一来按照妖怪们的正常思维不想把事情闹大,而来也是周影的积威优在,他不得不考虑得很多,反而自己把周影的能力作了一定程度的夸大。

    终于男子对追逐着逃避的周影产生了厌倦,他的攻击越来越混乱,可是错有错着,这样的攻击正是对付周影的最好办法,好几次周影都是在险些被打中的情况下勉强避开。几次下来男子也发现了这个办法,开始在屋子里胡乱释放法术,把家具陈设打得四散纷飞。

    周影对于自己身陷困境的事情似乎并不着急,虽然几次险些被打中,可是还是照着自己的步调,消散、凝聚、消散、凝聚,把那个一腔仇恨的妖怪弄得更加气愤急躁。当他的一次攻击终于把周影打了个跟头,看着跌在屋角的周影他不禁哈哈大笑:“影魅,你也有今天,让你尝尝被人欺侮的滋味!”说着纵身向前。

    在他的手就要抓到周影身上的一瞬间,屋子的四角忽然开始闪动光芒,接着一个立体的阵法出现在屋子中。那个妖怪心里暗叫不好,可是为时已晚,那个阵法骤然的收缩,把他困在里面,接着数道红光闪过,把整个屋子映成了仿佛淌着血的颜色,等到光芒收敛,屋子又恢复了原样,地面上除了那些家具陈设的碎片外,还多了一小撮灰烬。

    周影受了一点轻伤。

    他觉得自己已开始不想杀人的念头很奇怪。明明知道对方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应该在一开始就发动刘地与火儿留下的阵法才是正确的选择,自己却非要拖到了自己受伤之后。受这样的伤是很不必要的,周影这样想着。

    “周影,你没事吧?”林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窗口钻进了屋子,“是不是又来了对头?火儿留下的阵法还能用几次?”

    “七次。”这个阵法已经用了七次,还有一半的使用次数。

    “他们才走了四天,就有七个仇人找上门来了!”林睿瞪大了眼睛,“这个地方的消息传递的还真不是一般的快。我说周影,你就到南羽哪里去躲躲吧。这个阵法很快就要没用了,再说要是遇到厉害的对手它也不一定那么好使。”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可不是因为这里出出进进的妖怪太多,怕影响到我妈妈的安全才这么劝你的啊!”

    周影呆呆地想了想说:“我想在这里再呆一段时间。”

    “哼,不听劝的家伙!要不是你不听劝……”林睿不快的甩着头,“我知道你想念火儿,可是也不用表现的好像它以后不回来了似的吧……”他这么嘟哝着走了。

    周影抬起头坚定地说:“火儿会回来的!”时候,林睿早已经走了。周影看看空荡荡的屋子,又坐回了他习惯的那个位置。可是在窗前坐了一会儿,忍不住又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有火儿的家,自然还是空荡荡的,自从火儿出生的那天起它就一直生活在周影身边,他们父子从没分开过三天以上,现在它却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让周影只要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十分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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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5:10:52 | 显示全部楼层
形与影(二)

    不到七天。

    周影喃喃的自语。这个刘地和火儿费了许多力气构建的阵法,只是用了这么些时日。

    随着那个妖怪化为灰烬,整个阵法已经失去了效用,变成几张符纸从墙上飘落下来。

    周影站在屋子中间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早知道这一刻的到来,可是么想到会这么快。刘地的仇人比想象中的多,他只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向所有的溺爱孩子的父母一样,拒绝接受对麻烦其实是自己的孩子惹来的这个事实。

    当眼前的那撮灰烬北风吹散的时候,南羽走了进来。

    这些天来她一次也没有来催促过周影,因为她知道,只要有留下的可能,周影一定是希望呆在自己的家中。可是用来现在保护他的屏障已经没有了,南羽就要承担自己的责任——同样也是对火儿和瑰儿的承诺:保护周影,直到他们回来。

    “我们走吧,我下午还有手术。”南羽对周影这样说。

    周影点点头。

    他在火儿那一堆玩具面前站了片刻,然后化作一抹黑色雾气,消失在南羽脚下的影子中。

    “周影,很不好意思,竟然要你跟着到医院里,可是我的工作实在走不开。”南羽在医院的走廊上快步走着,边走边说。如果有人看到她在对着自己脚下的影子说话,一定会惊奇的认为她的脑子不正常。

    周影在她的影子中晃动一下,没有出声。现在的他虽然比一般的影魅要强大些,但是没有了实体,即是最弱小的妖怪也可以伤害到他,所以南羽让他躲在了自己的影子里。南羽不但可以帮他应对麻烦,而且千年僵尸身上的火性还可以帮助周影提高修炼的质量。这样一来周影就不必考虑任何外界的因素,只要专心修炼就行了。所以是在医院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他根本不在意。

    现在的周影常常会回想起自己刚刚成为妖怪,与火儿在山林中游荡的那段岁月。那个时候的自己比现在还要弱小,但是却不知道畏惧任何事物,即使遇见了强大的妖怪,他和火儿心里在考虑的也是这种没见过的东西能不能吃?好不好吃?而不是现在的对方厉不厉害?自己能不能打得过?也许自己变了吧?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变得更像人类了?

    “周影……”

    “嗯。”

    “我相信火儿和瑰儿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嗯。”

    苏合知道这个城市中在悄悄蕴育着什么,并且随时会暴发出来。

    街上的人类依旧每天熙熙攘攘,按照他们自己的步骤生活着。他们这种感觉迟钝的生物,是永远不会知道有什么样的事情正在属于他们的城市中上演的。可是不管妖怪们比人类强大多少,依旧只是依附在他们的家园中生存的群过客,人类……

    苏合现在正站在市立医院的门口,而这里进进出出的人群在上演的正是人类最真实的生老病死,看着他们,苏合很难控制种种有关宿命了,生命了之类的念头从脑海中冒出来。他甩甩头把这些念头赶开,他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对着人类大发感慨而来的。

    他在自己藏身的树上挪动一下,摆出一个更舒服的姿态,然后继续盯着医院。

    经过这几天的调查分析,他已经可以确定周影就躲在南羽身边。想必周影自己十分的清楚,火儿和刘地有着数之不尽的仇人,而这些仇人会在他失去了大半法力的情况下,毫不客气地把仇恨的发泄目标定在他身上。所以刘地和火儿刚刚离开这个城市没有几天,周影便在其住处消失了,期间还有过几个宣称要找上他报仇的妖怪失踪,他们的下落或者下场已经没有谁再会去关心了。

    立新市的妖怪们推测,周影离开家后有三个地方可以去。

    其一,孟蜀的幻界。那个空间是孟蜀创造出来的,与世隔绝的独立存在,又有孟蜀这个万年老妖坐镇,那些仇人就算生着一百颗脑袋也不敢去那里追杀他的。但是孟蜀的性情古怪,周影的脾气也与众不同,他会不会愿意到孟蜀那里去,孟蜀又愿不愿意接受他都很难说。

    其二,木鱼和尚的和尚庙。木鱼和尚与刘地交情不浅,如果刘地临走有话相托,他一定会接纳并保护周影。这个老和尚的实力高深莫测,他的两个徒弟也不是吃素的(石头和尚:老纳和蒲团师兄确实是吃素的啊,只有师父才达到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的境界啊。),妖怪们谁也不愿去招惹,到是一个绝佳的避难所。不过周影修得可是道术,让他躲到和尚庙中,不知他受不受得了。

    其三,南羽身边。南羽虽然生性淡泊,深居简出,可是近些年立新市的妖怪们还是多次领教过她的厉害,特别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到“她”的医院中,想从那些生病中的软弱人类身上弄点好处的妖怪,被她处理的后果之可怕,令妖怪们想起来都会做恶梦。周影与她之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种时候,他会躲到南羽那里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苏合经过一番努力,也证实了这一点──周影绝对跟着南羽进了医院。不过南羽上下班的作息时间很正常,苏合观察了很久,却一直没看到周影跟着她离开,难道他在南羽离去之后还留在医院中?不可能啊,那不是等着做仇人们的靶子吗?还是南羽用什么办法把他带了出去?还是这是他们一个为那些在打他主意的仇家家们设下的一个圈套?

    苏合在脑子中反反复复地推敲着,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再等等,再看看。

    与此同时,在医院的背面,与苏合的观察角度相对的位置,季墨坐在一幢楼顶,也在观察着医院中的动静。

    刚才他看到南羽从门诊部穿过庭院,走向了住院部,但是她的身边空空如也,就连影子中也看不出什么异常,难道不仅仅周影没有跟她下班回去,她在医院中的时候,周影也没有跟着她?还是自己一开始的分析是错的,周影根本没有躲在南羽的身边?不会,那个关于周影跟着南羽进了医院的消息来源绝对可靠,而且自己已经守在医院附近好几天了,也可以肯定,周影没有出来过。这是个圈套吗?还是南羽用什么方法,把周影藏在什么地方了?

    现在要找出周影,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趁着南羽下班离开医院之后,进入医院中慢慢搜索,不过……季墨看着一个伪装**类,正探头探脑地混入看病的人群的小妖怪:“真是最愚蠢的办法,南羽会连这么点准备也没有?”

    那个小妖怪在门诊大厅里徘徊了很久才向医院内进发,看得出他并不怎么情愿,大概是被其他比较强大的妖怪强迫来打听消息的。这到是个聪明的办法,即使他被南羽抓住了,因为他是被逼无奈,而且实力低微,南羽应该不至于会杀了他,如果他饶幸没有被发现,那么或多或少会有点收获的吧?

    季墨对这个小妖怪的下场十分关心,于是调整自己的视力范围,特别地盯着他。可是令季墨失望的事情发生了,不出十分钟,那个小妖怪便被拎出了医院,而且对方不是南羽,而是那个从事偶像明星这个妖怪们很难理解得职业的灌灌罗天。

    “你为什么偷我经理人的东西?”罗天一脸的凶恶。

    “我,我,我……”小妖怪吓得结结巴巴,连话也说不利落了。罗天可是个肉食性妖怪,当他的眼睛中冒着杀机与食欲看着一个小妖怪的时候,那种气势是挺可怕的,“我没偷……”

    “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罗天硬生生地翻过他的手腕,小妖怪的手里果然拿着一个黑皮夹。因为太害怕了,他把皮夹子都捏得变形了。

    季墨冷笑一下,一个灌灌想给一个小妖怪一点暗示,让对方去做点什么,然后再以此为借口收拾对方的话,实在是没什么难度的事情。看来周影的处境虽然不妙,可是也不是没有出面帮他的“朋友”。不过估计为了减少自身的危险,他们大多数会选择如同罗天这样,绕个圈子,找个别的理由行事。

    果然罗天对那个小妖怪威肋一番,出人意料的又在情理之中的放过了他,自己转身走回了医院里面。

    季墨看着医院门口那个小妖怪蹒跚的离开,冷笑一声,继续开始盯着医院的庭院。

    南羽的办公室里总是人来人往的,呆在南羽影子中的周影停止修炼的时候,就静静地听着她与人们的对话。

    医院里最多的是病人,南羽这个医生接触最多的也是病人,所以几天下来,周影听到得最多的便是人类关于自己身体状况的担忧与恐惧。其他场合总是被回避的“死亡”这个词,在这里成了一个常见的话题。不管恐惧不恐惧,这个词总是会降临到某些病人身上,从南羽嘴中冷静地吐出的事实也就带着了一些残酷的滋味。

    “这是病人的检查结果,因为情况不太好,所以我们没有通知病人本人,而是先跟家属通报一声。现在世界上还没有这种病的治疗方法,唯一延长生命的办法就是手术,但是手术成功率只有70%左右,手术成功后存活的时间最长不超过两年。”

    “不!这不是真的!医生,你一定弄错了,我的女儿今年才十七岁,她不可能的这种绝症的!您一定是弄错了!”

    “这是诊断结果,如果有什么疑问,建议你们去北京的大医院做进一步的确认。”

    “……是的,我们这里的医疗设备已经是国内最好的了,给病人有的药也是国外进口的,同类药品中最好最贵的,可是病人本身的情况……”

    “医生只要能救他,我们不怕花钱,倾家荡产我们也要救他啊!医生,求求您了!救救他吧,我跟孩子不能没有他啊……”

    “作为医生尽力治疗每一个病人是我们的职责,但是病人的情况很不好,还是希望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明明已经让我们家花了那么多钱,为什么还是治不好她,你们这些庸医!是你们害死我老婆的!”

    “先生请您冷静一点,您太太患的是癌症,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我们已经尽力抢救了。”

    “你们一开始明明说她至少还可以活两三年的,你们这些骗子!”

    “先生请您冷静,您会影响到其他的病人的。”

    “你们听着,这个医院里的一生都是骗子,别在这里治了,他们都把我的老婆治死了,大家别在这里治了……”

    “他要闹事,叫保安来!”

    周影站在窗前看着那个男人哭嚎着被保安拖走,不解地摇了摇头。

    南羽看着那个男人消失在走廊上之后,又坐下为另一位病人诊治。不管面对什么样的病人,她的态度始终带着一种冰冷,不管她说出什么样的诊断,表情也总是带着一种默然。周影完全不习惯这样的南羽。周影心目中的南羽,是一个非常爱护人类,所以才选择作医生的人。周影不知道她会用这样的态度面对人类的生死。他站在旁边看着她的诊治片刻,便悄悄地顺着墙角的阴暗处滑出门去了。

    南羽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周影第一次认真地观看这个医院。以前他曾经很多次来到过这里,但是他现在才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好好的看过这里的一切。

    也许是因为他现在只是一抹影子的缘故,反而可以看到更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周影随意地在医院里游荡,看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似乎都集中在此了的这个地方,不知不觉中离南羽的办公室越来越远。

    “喂……”一个排队等着挂号的人一边装作在看手机,一边对隐身在柜台影子里的周影低声说,“你在这里干什么?我告诉你啊,在这个医院里要事事小心啊,这里有个很厉害的家伙,一不小心就会被吃掉。”他的眼睛紧张的东张西望着,心里完全把周影当做了一个来这个医院找便宜食物的冒失的弱小妖怪。真是的,住在立新市却不知道医院里的僵尸的传言吗?自己离他这么近,不知道会不会受池鱼之灾。

    现在的周影没法分辨出这个化身人形的妖怪的原型,但是他很想向对方解释一下,南羽不吃其他妖怪。可是等他向那个妖怪靠近的时候,那个妖怪已经灵巧的从排在他前面的一个女人衣袋里夹出一个钱包塞在自己的口袋中,然后对周影扔下一句:“好心劝过你了,不听的话死了别后悔!”便挤出医院大门扬长而去。

    周影愣在那里。这几天遇到的妖怪不是南羽他们这样的前来帮助他的朋友,就是前来寻仇的仇家,等他意识到自己这次遇到了一个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与事情原委的好心妖怪的时候,对方早就走的不见踪影了。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哭天抢地地声音:“哪个杀千刀的这么缺的啊,这是我们家好不容易凑起来给孩子治病的钱啊……谁偷了我们孩子的救命钱啊,不得好死的东西啊……”周影挺起身体,以人类来不及察觉的速度投入了快步走来的南羽影子中。

    “这里很杂乱,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南羽轻轻地说,丝毫没表现出周影走出她的感知范围之后她的惊慌焦急。

    “对不起。”周影回答。

    南羽回过身,看到那个嚎哭的妇女正被两名保安劝进值班室,周影对她说:“是一个妖怪偷了她的钱。他还要我小心点,说是在这里不安分会被你吃掉。”

    南羽淡淡一笑:“我知道那个黄鼠狼,他是个职业小偷,经常来这里偷鸡摸狗。”

    “可是……”

    南羽知道周影心里的疑惑是什么,不等他问便解释说:“他没有使用法术,没有伤人,只是盗窃而已。这里也有很多人类的小偷和骗子,他们的行为我从来没有干涉过,如果单单干涉妖怪们盗窃,是不是对妖怪很不公平。”

    周影没有出声。他一直以为南羽对这个医院十分的爱护,没想到她的行为与周影本来想的并不一样。南羽谨守着人类的界限,她心肠慈悲,却只尽一个人类医生力量范围内的全力,她爱护这个医院,却只保障它在妖怪手中的平安。

    “你真得很像刘地。”周影最后这样评论。

    “谢谢。”南羽知道在周影嘴里,这样的话绝对是赞扬的意思。

    他们低声对话的期间又有不少病人进入了医院,远处已经有人在喊着寻找:“南医生!有没有人看到南羽医生?看到南羽医生请她速来重症监护室!”

    南羽急匆匆地向那边跑去,周影又一次脱离开她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去看看那个丢失了钱的女人会怎么样。

    周影沿着门缝进入了值班室,里面除了那个女人和两个保安外,很意外的还有一个周影认识的人类。那是一个年轻的男性医生,带着一副金丝边的眼睛,一张娃娃脸使得他看起来还有些像个腼腆的学生。周影记得他的名字叫田尤俊,他的妻子是个蛇妖,是孟蜀的前妻——为了帮孟蜀找那个已经嫁给了人类的老情人,周影和刘地曾经很是受了一番折腾,所以他对这个仅见过一面的人类印象很深。

    “大姐您就别哭了,发生了这种事情哭也没用,还是孩子的病要紧。我这里还有几百块钱您先拿着去给孩子挂上号再说。您的钱警察会帮着找的,您先去带孩子看病吧啊……”田尤俊掏出身上所有的钱都递给了那个妇女,换来了她痛哭流涕的感激,直要跪下给他磕头。被田尤俊好说歹说才劝了出去。

    田尤俊好事做到底,又找那个负责挂号的医生走了后门,帮这个女人没用排队就挂上了号,然后才叹息着走了,似乎还在感叹自己力量有限,不能给她更多的帮助。

    “田医生心肠就是好,看到谁有困难都会帮忙。”

    “去,我看他是有钱没处花了,一个月捐的钱比挣得都多!还不是靠着娶了个有钱的老婆。我要是找到这样拿着钱倒贴的老婆啊,我也天天拿钱捐着玩。”

    “你倒是想啊,你看看人家田医生,再看看你,哪儿跟哪儿比啊!”

    “靠,你以为我没见过田医生那个老婆啊,长的那模样跟乡下出来的似的,比起咱们医院整天围着田医生转的那些小护士们可是差远了,要不是因为她有钱,田医生能娶她?”

    “我看你这个人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

    周影听着那两个保安在田尤俊背后的谈话,从墙角弹起来进入走廊扶手的长长阴影,跟着田尤俊走向病房区的方向。他对这个医院的好奇心越来越重,因为从这里看到的人类的情绪,与他多年来的感受有着不小的差异,他想趁这个不得不呆在医院里的机会好好观察一番,也许对他自己将来学习作人类有所帮助。

    在病房的门口遇到了走出来的田尤俊,周影毫不犹豫地跳进了他的影子中。他小心翼翼地不去触动田尤俊的妻子为了保护丈夫设立的法术,安静地让田尤俊带着自己行动。

    此刻,在城市另一边的田尤俊的家中,正在哄着小宝宝拼积木的区小妹抬起头皱起眉头,但是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有做,又与孩子玩了起来。

    田尤俊今天的工作就是巡视病房,周影也就跟着他走了一个下午,当他回到南羽的办公室时,南羽已经在等着他了。

    “想要参观医院跟着田医生是个好选择。”南羽换下医生的白袍后,身上那种冷漠的气息也跟着消失不见,“我下班了,你是要回家去还是去我那里?”

    “我可以留在这里吗?”周影出乎她意料地问。

    南羽没有问原因,而是思索了半天才说:“如果你要留下,那我去跟别的医生换个夜班吧。”

    周影想了想:“我自己留下不行吗?”

    “你那些仇人一定可以想到你会躲到我这里来的,如果我离开医院……也是,他们一定以为你跟我在一起。”南羽笑了一下,“那么你最好离今晚值班的田尤俊医生近一点,他的老婆保护他的措施是很严密的,跟他在一起安全系数可以高不少。”

    看着南羽忍不住抿嘴笑着的样子,周影可以想象那个区小妹为了保护没什么防人之心的丈夫所运用的手段。毕竟她是孟蜀的前情人,孟蜀对被自己始乱终弃的她颇有内疚之心,几次三番德表示要进行补偿,因为这层关系,立新市的妖怪们都会尽量不去招惹这个蛇女,怕的就是孟蜀会悄悄为她出头。

    他点头说:“我会尽量跟着他的。”

    南羽没有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医院,她也没有跟周影说过自己有什么打算。周影跟她一样,都是不会主动询问别人不说的事情的人,如果换了刘地那号人,就算别人不说他都会悄悄跟踪,把事情打听个心满意足为止。

    不知道刘地他们走到哪里了?南羽站在医院前的停车场上仰视着天空,城市的上空星光月色毕竟是这样的昏暗,以至于就连南羽的眼力都看不到主宰周影命运的那颗星辰在什么地方。

    异界的星辰是什么样子的?异界的星空下生活着什么样的生命?南羽对于各界的知识全部来自书本,而周影、火儿也不比她更了解那些地方。瑰儿也许曾经从她的长辈们口中知道许多大家不知道的事情,但是也属于纸上谈兵的范畴。只有刘地……听周影说过,当年他为了寻找木听涛曾经踏遍了十界,可以说的上是经验充分了。但是这次他们去的不是普通的地方,而是天帝的下都,不要说守护那里的武罗神,就是那里的路途中的险阻,也不是一个地狼、一个半吊子山鬼和一只没成年的必方可以轻易穿越的。不知道刘地能不能带领他们找到想要的东西。就是找不倒也没有关系,只要他们可以安全回来。

    南羽默默地向着天空祷告,可是茫茫的星空依旧那样的黯淡,没有给她任何好的预兆。

    站了片刻,南羽转身向着周影家的方向快步走去,不多会便隐身在了往来的人群里。

    周影跟着田尤俊在病房中进进出出。

    田尤俊不仅仅是个负责任的医生,也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医生。他不但对自己负责的科室的病人们关心备至,而且他的爱心还延伸到了医院的每一个角落。几乎每一个科室的病房中都有在接受他帮助的人,有的是金钱上的帮助,有的是精神上的帮助。反正他很匆忙地在高达十七层的住院部中山下穿梭着,对每一个需要得到帮助的人都笑脸相对。

    等田尤俊走出左后一件需要他拜访的病房,准备回到办公室去稍作休息之后,周影却留在了那间病房里。

    这间病房只有一个病人,周影正站在这个病人的床前,用难得出现在他身上的惊讶神情看着对方:并不是因为这里躺着的病人是个长得多么惊人的人,而是因为这个男子的相貌是如此的平凡,以至于与变**形的周影有着八分相似。

    周影当初变成这个样子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身为一个影魅,学习变人可以说是那一想象的困难,也不知道受了周筥多少冷嘲热讽,费了多少个日夜,好歹才变出了这样一副还算可以看的面孔来。他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河水中看见自己变成得人类的面孔时,心中生出的奇异感觉,那对于他来说是很少见的事情。所以在他已经可以随意变化样貌之后,在他来到人类中生活之后,他还是选择了最初的这张面孔作为“自己”存在。

    周影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有一天,可以在一个人类身上看到这张面孔。

    眼前这个面孔比起周影常用的样子年龄来还要年轻一些,眉毛要粗浓一些(这大概是他与周影惟有的区别),他大约只有十七、八岁,由于疾病的折磨脸色略显苍白,在睡梦中嘴微微张着,呼吸十分的粗重。

    周影在他的床头上看到他的名字:赵凡。跟他的长相一样普通的名字。

    不知道他是什么病?周影这样想着,又在病房里转了一圈。

    这样的单人间病房设施要比其他的病房好一些,本身带着卫生间,还有电视机等等设备。在病房的桌子上有放满了纸张、颜料和未完成的画作,如果没有刺眼的白色床单和那些大大小小的药瓶,这里更像一个画家的卧室。

    周影凑近桌子想要看看画的是什么,这时青年大声咳嗽起来惊动了陪护的人,周影急忙隐没在床脚。

    “凡凡,你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陪护的妇女大概是赵凡的母亲,为他拍着背温柔地问着。赵凡咳了好一会才好不容易停止,在母亲端来的杯子里喝了口水,抚着胸口说:“不要紧,我倒觉得这几天好多了。”

    “是啊,医生也说你的病情越来越稳定,说不定年前就可以出院回家过年了。”

    “嗯!”赵凡高高兴兴地答应着,“那我就可以回家自己动手把画好的样稿传给出版社了,别又像上次那样让爸爸给我弄花了。”

    “别说这些了,快点睡觉,医生说你的病需要多休息。你这个孩子就是一说到画画就来劲。”

    “妈,你也睡吧,这些天把你累的够呛。”

    母子俩人各自倒下,一背向对方,目光中便都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悲伤来。

    直到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周影才飘到桌前看那些图画。

    这些画的内容都是些穿着古怪服饰的人,有一些的外貌甚至很像妖怪,或者生着犄角,或者生着尾巴和翅膀。图画中的这些男女有的静坐弹琴,有的正在跟怪兽浴血搏斗,有的在天空自由的翱翔。他们都存在在一个美丽却奇怪的图画世界中,彼此的共同之处,就是画中每一个角色,不论是人物还是飞鸟,战马还是怪兽,眼神中都透露着对生命浓浓的坚定和执著,那种决不放弃的神情令周影心里轻轻一颤。

    在与越融环生死相搏时,他有好几次都认为自己一定会输,但是在那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中活下来的却是他这个更弱的一方。他胜利的唯一原因就是越融环心中的绝望,或许她自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愿望了,所以活下来的才是绝对不愿意放弃生命的周影。在这些画中周影也看到了这样的情绪,这个青年知道自己的命运,但是他不愿意放弃,他想要活下去。

    周影叹口气:想要战胜强大的对手或许容易,想要战胜看不见摸不着的病魔却十分困难。这些年来他看过许多的人类经过不屈的争斗还是倒在病魔的手中,不管他们生前是多么的坚强与强大。

    所以人类才相信命运……周影这样想着,穿过门缝飘了出去。

    南羽站在周影家的客厅里呆了一会,黑暗倒是对她没有什么影响,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瑰儿临走的时候特别的拜托她有空的时候来这里看看,给客厅里的花草浇浇水,定期处理处理冰箱里的过期变质食品,收拾收拾房间,洗洗沾上灰尘的床单什么的,她很希望布之多久之后,自己从异界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再周影的打理下变成“鬼屋”的住所。

    南羽来到这里后才发现自己对周影家了解少得可怜,根本不知道他家的东西都放在什么地方。她到处翻找,却分不清楚那些抹布哪是擦桌子的,哪是擦地板的。这个问题恐怕就算周影和火儿也回答不出来,因为这里的一切家务都是瑰儿在做的。

    好不容易让整间屋子看起来像样一些,南羽斜倚在沙发上,这个家庭让她有种很陌生的感觉。在瑰儿来这里以前,周影的家她常常来往,可是现在虽然瑰儿是住在隔壁的,她却常有种这里已经不是周影一个人的家了的感觉,所以来的次数也就少了。无奈的感觉充满了她的思绪,静静地在那里坐了很久。

    田尤俊刚想打个盹,一阵呼叫医生的铃声就响了起来。他条件反射似的跳了起来,抓起白大褂边穿边匆匆向病房跑去。周影跳进他的影子中,准备跟着他去看看。走廊上已经出现了好几位护士,他们的目的地都是同一间病房。周影一进去就想起了刚才看到的图画和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年轻人,不过现在他的病床前围满了医生护士,各种仪器闪动着诡异的光芒。田尤俊急忙的向着周围的护士询问他的情况,可是听到的回答似乎很不好,紧紧皱着眉头加入了抢救的行列。

    周影无法判断这个人得的是什么病。

    他曾经看过很多关于人类医学的书,因为他曾经一度认为这样可以使他更加了解人类。不过他的丰富的医学知识与实践一点都联系不到一起,他现在看到人类的疾病,还是只有根据对方生命力、灵魂来判断对方疾病的严重程度。

    他的生命已经不会延续很久了。周影这样想着。

    那边的抢救渐渐接近尾声,赵凡的生命还没有到终结的时候,所以在医生、护士们的努力下,他再一次恢复了意识。躺在病床上的他像个苍白的木偶,只是眼睛中还在闪动着,与他的画作中的人物一样光芒。

    “是这样吗?你看见一个不知道死活的影魅在医院里乱转……”季墨边说边拿起酒瓶子,给对方满上一大杯酒。

    “是啊……”与季墨正在对饮的正是那天看到周影后好心提醒他僵尸可怕的那个黄鼠狼。他已经喝的半醉,眼神迷蒙地说:“他还真是不知道死活……不,不过,那种妖怪智力低下的可怜的……也许他根本不知道死活是怎么回事儿呢……哈哈哈哈……”说着拍着大腿笑起来。

    “来,干了!”季墨举杯建议。双双把酒一饮而尽之后,季墨又问:“你看见的影魅什么样啊?”

    “影魅……影魅还能什么样?”黄鼠狼又笑起来,“还不就是那么黑乎乎的一团……哈哈哈,影魅的样子,你一定喝醉了……”

    季墨苦笑。自己居然询问一个影魅什么样子,会招人嘲笑也是应该的事情。如果没有意外,这个影魅应该就是周影吧?他竟然没有躲在南羽的翅膀底下,而是自己大摇大摆的在医院里溜达吗?呵呵,也许这使他们迷惑敌人的手段吧?这个黄鼠狼看到了周影还能活着离开医院,肯定是他们故意要把这个消息散布出来,然所有对周影有敌意的妖怪都掉以轻心的冲进医院,然后躺着出来(也不一定还能出来,说不定就干脆躺到医院保存尸体的冰柜里,等着火儿回来收货了)。

    那个黄鼠狼喝地美滋滋的,浑然不知道身边的这个热情的请自己吃喝的妖怪在想什么。季墨掏出一笔支付这顿饭菜绰绰有余的钱放在桌子上,悄悄地离开了酒店。他走后不久,原本已经醉眼朦胧的黄鼠狼忽然坐直了身子。看着季墨消失的方向撇撇嘴,拿出手机拨打起来:“鹿老,是,是我啊……您说得很对,果然有人找我打听来了,您老真是神机妙算……对,我就照您说的回答的……对……不过您说这样行吗?会不会……是,是,我明白了……嗯,我吃晚饭就走,到东海市的亲戚家躲几天……”

    放下电话,黄鼠狼优哉游哉的把桌子上的饭菜吃的一点不剩,摇摇晃晃的出门而去……

    “就是这家医院。”苏合指着不远处的医院大门对身边漂浮着的一个鬼魂说,“你还记得我给你看过的影魅什么样吗?你到里面去给我找到他,看看他到底在什么地方?跟什么人在一起?在做什么?然后回来告诉我。记住,千万不要惊动他或者他身边的人。”

    那个鬼魂虽然身影虚无缥缈,但是还是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的神情很是惶恐和茫然——新死不久灵魂却抱有一定意识的鬼魂都这样。虽然充满了对生的不舍和对于自身现在状况的担忧,但是这个中年男子还是看着苏合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帮你把事情办好的,不过你答应我的事情……”

    “你放心,不就是让你儿子考上一所好大学吗,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苏合轻松地许诺。

    中年男子对他的话当然半信半疑。不过自己已经死了,生前最大的愿望不就是要给儿子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希望儿子能够考上好的大学,一生的前途可以得到保证,不要像自己这样,劳劳碌碌的一辈子,到死也只是个被人使来唤去的小职员。“我儿子一直希望能够上H大学。”他向前漂浮一段后又回头说。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一百遍了。”苏合不耐烦地挥着手。

    中年男人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敷衍自己,也不知道这家医院中有什么样的恐怖场面在等着自己,更不知道这个看起来面貌无奇却自称不是人类的男人,在钢材给自己看的那个幻影中的那团黑乎乎的、人形的影子是多么可怕的怪物。可是她还是决定要去试一试,看看自己能不能在死后还为儿子做点什么。即使失败了……自己已经死了,不是吗?他最后看了苏合一眼,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飘进了医院。

    这个鬼魂真是啰嗦的吓人。

    苏合把手中的烟蒂扔在地上重重碾熄。要不是这种能够保有生前意识的鬼魂太罕见、太难找,他早就甩开这个家伙另外找一个了。要不是事关周影,他真想去找江榕来合作——可以想象那个女鬼是多么爽快:“什么,你出三个毒贩的性命?好成交了!”

    那个中年男子的鬼魂已经进入了医院。对于医院这种地方来说,鬼魂的数量有的时候比活着人还要多,多出这么一个来,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其实就是想注意,大多数的人也没有这方面的能力)。他应该可以打听到周影的情况吧?

    苏合手中出现一个小小的光球,他随意的抛动着,然后恶作剧似的对着脚下路过的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扔了过去。这是个可以令人类的记忆力在三十天时间内大幅度提高的法术,如果那个鬼魂的儿子不是太笨,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学习的话,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两个这样的法术帮助下,足于让他通过那种只考死记硬背的考试了。

    可笑那个鬼魂不知道他的要求对于一个妖怪来说多么简单,要是苏合是那种不顾后果的妖怪,干脆的偷一张入学通知书填上个名字就一切解决。不过话说回来,为人父母的真不容易啊,都已经死了,满脑子的还是想着自己的孩子。苏合知道自己这个个性,既是那个鬼魂完不成自己的委托,自己还是会去帮助他的儿子的——只要他别把事情弄得太糟糕就行。

    苏合这么想着,伸个懒腰,在树杈上躺了下来。

    “不许再画了,医生没有嘱咐过你吗,你的病需要休息。”护士一边说着,一边阻止赵凡继续落笔。

    赵凡苦笑一下,对护士摇摇头:“你就让我画完这一张吧,马上就可以完成了。”

    “你总是这么一套说辞,可是画完这和又有下一张,总没个结束的时候。”护士不满地说,“总之你的病需要休息,快把笔给我。”

    赵凡犹豫一下,手中的笔已经被护士劈手夺走。看着护士把他的画具塞进柜子,赵凡没有再坚持,坐床上把目光投向窗外,可是等到护士把病房收拾完毕离开之后,赵凡又打开柜子,把画具拿了出来,继续开始创作那张水彩画。

    周影从床头的阴影中偷偷看着他,看着那幅一个牛头人挥剑向天的图画。

    病房里静悄悄地,只听见画笔与画纸相触的“沙沙”声,可是片刻之后,赵凡忽然把那张画抓起来,嘴里嚷着:“他的眼睛全是恐惧!我把死亡也画进去了!见鬼!我不害怕死亡!对,我没有害怕,我不会被打败的!”说着那张画被他揉作一团,重重扔在地上。

    周影看看那张画,自言自语地说:”原来他也在害怕。”顿时失去了对这个少年的兴趣,悄悄飘出了病房。

    母亲走进病房的时候,赵凡正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地上好几张未完成的画作有的被揉作一团,有的被撕成了碎片。她把地上的纸团一一拾起来,用手轻轻拂平在赵凡的画架下,无言地来到床前,为赵凡拉上了被子。

    “妈,我没睡。”赵凡坐起来,一双眼睛呈现明显的哭泣后的红肿,他强笑着说:“只是没什么灵感,心里烦躁罢了。”

    “画不出来就先别画,哪一个大画家是强画出来的?你现在需要休息,体力恢复了,想画多少不行?”母亲故意忽略了他脸上的泪痕,边收拾他的画具边说。

    “妈,我说过多少次了,我想作个插画家,不是大画家。”

    “都行,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喜欢。”母亲笑着说,“我和你爸爸商量过了,你的将来还是要由你自己决定。你既然喜欢画画,那么就送你去上艺术学院,要是你愿意,你爸爸还可以送你去国外学画,法国、美国哪里都行,这点钱你爸爸还出得起。”

    赵凡听了眼睛一亮,但是马上又黯淡下去,低下头轻轻地说:“嗯。”

    母亲看着他躺下,偷偷抹去了自己脸颊的泪水。

    周影惊异地看着那个鬼魂一间病房、一间病房的穿梭着。这么“完美”鬼魂除了江榕之外,周影还是第一次看到,不过看他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寻找自己丢了的东西?不知道他意识到自己的死亡没有?这样的鬼魂因为保有的生前意识太多,所以最的缺点就是很难接受自己已经死了这个事实,有很多甚至会因此留恋人间,最后成为了妖鬼。

    不知道这样的鬼魂在不在南羽防范的范围内?

    周影知道南羽为了保护医院中的病人,会毫不留情地把到这里来觅食的妖怪处理掉,如果一个鬼魂想要伤害这里的人会怎么样呢?鬼魂生前是人,南羽一般不会干预人类的行为。可是死了之后就成了鬼魂,鬼魂就……周影想着想着,觉得现在的自己虽然没有了身体,但是竟然会感到头疼。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跟着那个鬼魂在走廊中转了一圈。鬼魂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的新身份,转回头飘向楼梯,想要到上面一层去搜索,谁知道一转身却看见自己要找的目标,那个在幻影中看见过的黑色影子般的怪物正贴在自己的背后不到一米的墙上,顿时愣在那里。

    周影没想到对方会忽然转头,他还没有想好要做什么,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中年男子的鬼魂看到自己想要寻找的人形影子就在眼前,却一点都没有完成了任务的惊喜——这个怪物不知道有多么可怕,那个自称不是人类的人的都不敢招惹他,还要自己来偷偷打探他的行踪。现在居然面对面的撞上了,恐怕后果不堪想象吧?自己反正已经死了,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可是儿子……

    周影看对方直直地盯着自己,认为这个鬼魂对于自己在背后跟踪的行为生气了,但是他的行为又确实是在跟踪人家,呆呆地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于是一个鬼魂和一个影魅,在医院的走廊上大眼瞪小眼的凝视着对方,不时有路过的医务人员或者病号、病人家属闯过他们的身体继续前进,他们却都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行动才好。

    这个怪物下面要干什么了?这个怪物会不会把我这样?那样?(脑海中自动生成各种恐怖的画面)这个怪物会不会报复自己还不够,万一他能找到自己的家人……

    中年男子的鬼魂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无法克制的去想些更加可怕的情形,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大叫一声夺路而逃。周影看着他慌不择路地冲进了赵凡的病房,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

    中年男子的鬼魂逃进这间病房,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是完全可以穿窗而去的,焦急地在屋子里打着转,害怕那个怪物会赶来,来个瓮中捉鳖。看到床上有个少年正在睡觉,他扑向床底,想要暂避一时,谁知道身体却像有什么东西牵引一样,一下子扑在了少年的身上,然后消失在上面。

    居然上了这个少年的身,这样就算是伤害人类了吧?周影茫然的想着。睡梦中的少年微微颦着眉,周影的身影一晃,接着也消失在他的梦境中。

    赵凡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因为自从病后,只有在梦中自己才不会感到那种弥漫全身的疲倦,只有在梦中才可以尽情的作自己喜欢的事情。

    现在他正在梦中描绘一幅巨大的画幅,在梦中好像自己已经成为了最优秀的插画家,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所以的作家都希望自己为他们的作品增添光亮。赵凡正在调配着自己最喜欢的颜色时,忽然发觉身边多了个人影。

    “小兄弟,让我在这里躲躲,就躲一会……”中年男子的鬼魂战战兢兢地请求。这个少年虽然命不长久,但是凭着身上的阳气想要把他从梦中扔出去还是很轻松的。

    “你是谁?是人是鬼?”

    “我,我是……我是……”中年男子的鬼魂支吾几句,神色暗淡地低下头。要是说实话,这个少年一定会害怕的把自己赶出去,可是他生前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死后也没有学会说谎,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少年说。

    “你是鬼对吗?”赵凡追问。

    中年男子的鬼魂无奈地点点头。

    赵凡脸上露出喜色,站起来问:“你真的是鬼魂?太好了,太好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鬼魂的存在,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兴奋地团团转。

    “你这是……”中年男子的鬼魂正要问问这个和自己儿子相仿年级的半大孩子这是怎么了,一个声音从他的身后响了起来。“你不应该到人类的梦中来的,尤其是这种病入膏肓的人类,你的阴气会缩短他的生命。”

    中年男子的鬼魂慌忙地后头,看到一个青年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他惊诧地回过头来看看那个少年,在后头看身后的青年,再看那个少年……这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他们怎么会长的一模一样?他一头的雾水,却没有想到在梦境中可以以自己人类形象出现的周影,就是令他吓破了胆的那个怪物。不过周影的责备他是听懂了,就是说自己身为一个鬼,随便进入人类的梦境中会损害人类的寿命。他一点都没有伤害这个与自己的儿子年龄相仿的少年的意思,连忙解释:“有个黑乎乎的影子怪物在追我我才不得不躲进来的。他太可怕了,说不定会把我碎尸万段,还会去吃掉我的家人,还会……”

    周影不知道他说得是不是自己,不过如果这里还有其他的影魅的话,应该也不会对于把一个鬼魂碎尸万段甚至去吃掉他的家人感兴趣的。

    中年男人的鬼魂还在唠唠叨叨地说着:“那种可怕的怪物,不知道有多么的凶残嗜血,一定会把我这个可怜的鬼魂……”

    周影打断他问:“你说的影子怪物是我吗?”于是恢复了原形。

    中年男子的鬼魂发出了一声凄惨无比的惊叫声,然后一抹烟似的消失在周影面前,等到周影再次去感知他的位置,发现他已经冲出了医院,不顾东边天空就要升起的第一抹曙光,拼命的向着远处逃窜。

    我真得这么可怕吗?周影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以前有妖怪见到他逃窜,是因为火儿站在他的头顶上,可是这一次……

    “你是……”少年赵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影只顾着和中年男人的鬼魂说话,却忘记了这里真正的主人还在旁边看着。

    赵凡看着从心凝聚**形的周影的样子,疑惑地伸出手向他的脸摸来:“你是我的影子吗?还是这里有镜子,可以看到我自己未来的模样?”

    周影伸手制止对方“摸”上自己的脸:“我不是你的影子,这也不是镜子。”

    “是吗?”少年将信将疑地缩回了手,环顾四周喃喃自语:“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不是我的梦里?你又是谁?难道……难道我已经死了?你其实是我的灵魂!”想到自己可能已经死了,少年的眼神中闪过一干抹悲伤和无奈,但是很快又镇静下来,似乎对于死亡这件事也并非难以接受。

    “我不是你的灵魂,你也还没有死,这里……算是你的梦境吧。”周影说完向少年挥挥手,“我并没有打挠你的意思,致使来赶走那个进入你梦中的鬼魂。请你继续睡吧。”周影说完,转身想离开。

    少年难以理解的眨着眼,但是等周影将要从他的脑海中脱离的时候,他却又叫住了周影:“请等一等!那么……其实你是另外一个我对不对?我听说过人快要死的时候可以看见自己的灵魂,看见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的自己。”少年有些激动的说。

    周影摇摇头,少年的话他有些听不明白。

    “我们聊聊天吧!”少年扬起笑脸说,“难得见面,我们聊聊天好吗?”

    周影再次摇摇头,他想退出少年的梦境之际,忽然感到一阵奇怪的波动,似乎是一个妖怪就入了这间病房,所以他的动作立刻停止了。

    一个声音穿过少年的梦境来到周影耳朵里:“周影,我知道你在这里。你这个人还不讨厌,所以你要呆在医院里也好,跟着我老公自保也好,我都可以容忍,可是你不要把麻烦牵连到我老公身上去喔!这是个警告!不然……”

    周影听得出这个声音是区小妹的。看来刚才那个中年男子的鬼魂距离田尤俊过近,已经引起了这位护夫心切的好妻子的注意了。“我只是想跟着他看看这家医院。”

    “但愿如此。”区小妹轻轻哼了一声,气息消失了。

    女性的蛇妖都很痴情——周影听瑰儿说起过关于一条白蛇与人类男子的故事。区小妹的丈夫知道了自己的妻子是条蛇的话,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过周影知道的大部分人妖组合的夫妻,都过的很和睦。

    少年看着周影在自己面前发呆,误解了他意思,歪着头看着周影笑起来。好一会儿才摊摊手说:“真是的,我竟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周影无言地看着他。

    两个人相对无言中时间一点点过去。

    这是一个人类推门进来,周影分辨出那是田尤俊,便快速地离开了少年的梦境,投入到田尤俊的影子中去。

    赵凡慢慢睁开眼,看清楚来人后说:“田医生,我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田尤俊笑着摸摸他的头问了一些病况,叮嘱几句便走了出去。少年坐在床沿上,托着腮开始回忆刚才的那个梦。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影已经放弃了计算火儿他们离开了多久了,可是每一天的早上,火儿他们已经离开的日子的准确数字还是会自动的在他的脑子中生成。

    “一百三十六天……”

    周影喃喃自语。自从他和火儿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以来,他从来没有与它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不知道它在异界吃不吃得饱?能不能睡足觉?有没有闯祸?作为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担心,周影有的一点都不比其他的父亲少,而他的儿子偏偏又是个比别人家的儿子更需要担心一万倍的孩子。不知道刘地能不能管住它?不知道刘地能不能把他们安全的带回来?不知道瑰儿在异界是不是能够适应?不知道火儿是不是开始想家了?它做什么都没有耐性,一定已经厌倦了异界的旅行了……

    周影的思绪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了火儿的身上。

    南羽看着正在微微叹息的周影,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周影也会叹气了,这是很难的一见得景象。

    “火儿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前几天厘荔过来,不是带来了他们的信件吗?他们已经距离青要之山很近了,应该很快就后走上回程的。”他们还有心情让信使带来异界的土特产,说明他们的行程还算是顺利,这令南羽放心不少。直到他们到达了青要之山,不论成功与否,他们都会很快的往回走。相信有刘地在,不会让他们做出什么不知分寸的事情来的。

    田尤俊匆匆走进来,把一大叠病人的资料放在桌子上,又拿了另外一叠匆匆出去。周影趁机进入了他的影子,跟着他走了。南羽摇摇头,周影最近越来越喜欢观察与院中的人类了,常常跟着忙碌的田尤俊在医院中来来去去。能够在这种状态下观察人类,对他来说也需是件好事,毕竟他的梦想就是能够更加接近人类不是吗。

    一道气息从医院上方穿透下来,像一道闪电一样劈在南羽前面,南羽立刻站了起来。

    “南医生……咦……”一个护士正走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看到南羽医生匆匆而来,正像向她打个招呼,去忽然发觉走廊上空无一人——因为自己站的地方是要通往楼顶平台的,平时怎么会有人上去。“哎呀……”她耸着肩缩缩脖子,不是看到了那种东西吧?医院中关于那个的传说可是多的吓人。想到这些,她赶忙地向人多的方向走去。

    南羽来到楼顶上,一个黑衣男子已经负手站在那里等着她了。

    “你是谁?”

    黑衣男子对此不做回答,反而说:“我要那个影魅,你把他交出来。”

    南羽知道这又是一个为了周影而来的妖怪。那些小妖怪多数采用避开自己偷袭暗算的方式,而这些比较强大的妖怪,则会直接上门挑战。“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朋友交给你呢?”南羽淡淡地说。同时手腕一翻,木质的断剑出现在她的手上。

    黑衣男子对她冷冷一笑:“在这里争斗,你就不怕伤了人类?”看来他对于南羽的性格习惯早就作了了解。

    “只要你有这样的本事的话……”南羽同样报以浅笑。她早就料到会有对手用这里的病人作为威胁自己的手段,怎么会不事先做好准备。

    黑衣男子看着她,却并不急着动手:“我们可以打个赌。如果我可以在一刻钟之内杀掉你的医院中的一个人类的话,你就把那个影魅交给我,如果我做不到,我马上离开,再也不来找你的麻烦。”

    南羽扬眉一笑:“你要是赢了,我不会拿朋友的性命和你赌博。你要是输了,就留下命来!”

    这个黑衣妖怪想得轻巧,他赢了就要南羽交出周影,若是输了,也想一走了之。大概是他打听到南羽不问世事,深居简出,就以为可以在赌约上讨到她的便宜。

    黑衣男子见南羽态度坚决,神情自如,分明是没怎么把自己放在眼中,大笑一声说:“好,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再去找那个影魅!”

    南羽向他以道家的礼节一躬身:“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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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5:28:34 | 显示全部楼层
形与影(三)

    周影现在的法力仅仅是感受到了南羽正与敌人在上方争斗,但是他既帮不上忙,也无法知道详情。得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跟丢了田尤俊,被他拉在了一间病房中。他环顾了一下病房,原来是这里。

    那个叫赵凡的少年躺在床上,他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周影差一点没有认出他来。原来他还活着。周影本来以为,以这个少年的病情来看,他应该已经离开人世了。看来他的意志真得很坚强,就像他在图画里描绘的那些角色的眼神一样。

    周影来到床前注视着这个少年,这时候少年轻轻呻吟着开始蠕动。

    周影的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过这个少年,见他将要醒来,便给他施加了一个入睡的法术。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少年只是在欲睡欲醒之间挣扎了一下,便睁开了眼睛,他这些日子因为病痛的折磨,要靠着安眠药的功效才能入睡,不但安眠药的剂量所需的越来越大,连带的似乎对催眠的法术也有了抵抗力。他一眼看见床边的周影,揉揉眼睛问:“又是你吗?我好久没有梦见你了。”

    周影点点头,少年的生命正在消失,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得到,就连少年那身下的影子都越来越淡薄了,所以他才能看见自己吧。

    “你是我的灵魂吗?你现在离开我的身体,是说明我就要死了吗?我知道,这一天应该不远了……”少年的声音沙哑低沉。

    “你是就要死了,不过我不是你的灵魂。”周影不太了解人类的想法,有人可以看见自己的灵魂吗?灵魂离体看到自己的身体还有些可能。

    “你果然知道……”少年从周影那里得到自己就要死了的肯定的答复,却表显得并不是十分的惊恐,只是声音有了些颤抖,“我心中一直在想,你这么久不出现,等到再见到你时,或者就是……”他低下头,咬着嘴唇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无法听闻。

    周影摆摆手:“不至于那么快,你至少有二十多天左右吧……二十天应该没问题。”如果是南羽或许可以说的更加准确,可是以周影现在的修行,也只能说到这种程度。

    少年苦涩地品味着这个日期,“二十天……只剩下二十天了……”自己的生命还没有真正的燃烧,却马上就要熄灭了。“你能再给我说说死后的世界的事情吗?”少年低低的肯求,“我死了之后会有灵魂存在对吗?我会去哪里?我死后还可以听见看见吗?我可不可以留在这里?只以一个灵魂的形态也好……”他越问声音越大,语速也越来越快。

    “我不知道死后的世界什么样,我从来没有去看过。”周影对于鬼魂什么的并没有特别的注意过,当然也就对死后的世界没有什么了解,他如实回答:“但是我知道并不是每个生命死亡之后都会有灵魂保存下,即使有,也不一定可以保留生前的记忆,大部分只是些无意识的灵体而已。”周影看着一个这样的灵魂正从自己身侧飘过,轻轻侧身让过它,以免自己身上的妖气侵蚀了它,使它无法顺利地投胎转世。

    这种棉絮一样的灵魂医院中有许多,几乎每个楼层都有这种在飘荡。那些专门收集灵魂的鬼差神使们似乎对他们也不甚感兴趣,往往懒得去收拢他们,有许多就那样象灰尘一样飘浮着,最后一天天的消散,归于无形。

    “怎么可能这样!”少年听了他的话叫了起来,“人死了之后不是都有灵魂吗!就像那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一样,人死了不时会变成他那个样子吗?”

    周影摇头:“他那个样子的鬼魂是很罕见的,我这么久以来也只看见过两个。”

    “多久会有两个?”少年生出一丝的希望。他认为周影是在说,来到医院里以后看到了两个。

    “三百年。”周影还是如实地说。其实以前的岁月中他不一定没有遇见过江榕他们那样的鬼魂,只是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人类本身上,从来不去留意他们的死亡罢了。

    “不可能,你在骗我!人死了都是有灵魂!人死了就会变成鬼,鬼就是人的灵魂!”

    “不是那样,鬼魂和灵魂并不是一回事……”周影还想要详加解说。

    少年的尖叫声打断了他:“不是说灵魂者是人所有记忆、所有情感的载体吗?人死了怎么可能变成什么意识都没有的东西!如果灵魂都变成那样,人还能剩下什么!还能剩下什么!我的一生都地算是什么!你说!你说啊!你说啊!”他高声地叫嚷着,双手用力地砸着病床,不锈钢床体居然被他已经如此瘦弱的身体砸出了“咣啷”的巨响。“不会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我不甘心!不甘心!”

    他的喊叫声惊动了病房外的人,不一会儿他的母亲与护士一拥而入,一起安慰他,制止他的行为。赵凡发现,周影已经不知何时如同出现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无踪了。

    他一定是在骗我的,人死后不可能没有灵魂的!赵凡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直到母亲小心翼翼地劝他:“凡凡,躺下歇歇吧。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强行咽下喉间的哽咽,吸吸鼻子,在脸上挤出笑容光焕发说:“好,我没事,只是作了个挺吓人的梦。”

    “你这孩子叫得那么大声,把妈吓了一跳。”母亲也摆出笑脸,摸摸他的头发,“来,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好的快,才能早点出院。”

    母子二人相互隐瞒着自己的情绪强颜欢笑,这种比哭泣更加悲伤的气氛在病房中弥漫着,连隐身在影子中的周影,也不安地蠕动了一下身体,悄悄出了病房。

    “他不害怕死亡,却很害怕死了之后没有灵魂。”周影对出现在身边的林睿说。他对这样的事情很是弄不明白,但是又希望了解人类的每一个想法。

    林睿耸耸肩。他虽然经历过幼年丧母的悲剧,自己也好几次挣扎在死亡线上过,可是他对于死亡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想法,甚至对于灵魂什么的,也从来没有好好思考过。不管他多么聪明精灵,心性上毕竟还是个孩子。

    “南羽在跟人争斗,你还在想这些。”林睿向病房里瞟了一眼,但是现在的赵凡已经完全脱了形,他并没有发觉这个就要死去的人类少年的长相有什么奇怪之处。

    周影知道,一旦南羽与敌人动手,跟在她身边的林睿的鬼使们就会立刻飞出去报信,报信的对象除了林睿,还有木鱼和尚等人或者妖怪。这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帮手,都是刘地离开之前就安排好了的。“不知道这次来的是谁?是为了什么?”周影喃喃地自语。前来找他报仇的妖怪们的理由可谓是千奇百怪,有些事情他自己都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得作过了。

    “你还真是……不管你了,我去给南羽帮忙……”林睿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着急的向着楼上冲去。

    周影想了想,却再次回到了那间病房中。

    季墨慢慢地走向医院。

    医院楼顶上的战斗已经蔓延到了天空,各种法术的光芒闪耀着,使得立新市的妖怪或者特殊人群们都明白这个地方想在是个少去为妙的区域,所以这家医院的方圆数十里范围内,应该没有几个妖怪出没了。季墨边向前走边想,不知道之前有没有人像自己一样,想要趁着南羽分心争斗的时候进入医院找周影?如果有的话不知道他们成功了没有?既然现在南羽在跟人家争斗,就说明周影还活着,周影还活着就说明没人能够成功。

    季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怎么还会有心情胡思乱想这些事情。

    当季墨像一个普通的人类一样走上医院的台阶的时候,一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你想要看病的话,请稍后再来,现在南羽医生没有空。”

    季墨看着眼前这个模样与自己有着五分相似的男子(都变成最普通常见的模样,相互之间自然也就有些相似了)耸耸肩:“你是周影的朋友?没想到他还真有几个愿意帮他的朋友。不过谁叫他是刘地的朋友呢。刘地杀了我的朋友,我又打不过他,也只好拿他的朋友来出气了。”

    苏合摇头:“我不是周影的朋友。刘地对我有恩惠,我这次是来报答他的。”

    苏合已经盯着季墨好几天了,同样的,季墨也早就发现有个人在盯着自己。现在终于见面了,却发现对方竟然也是冲着刘地来得。说起来周影也真是无辜,口口声声来找他报仇的“仇人”中,十个有七个是冲着刘地,还有三个则是火儿做的孽,周影自己平时算是个老实人,结果因为交友不慎,教子不严,要来承受这种后果。

    季墨一言不发,向着苏合就是一掌打下去,苏合自然立刻还手,两个人就在周围人类的眼中打作了一团。可是当医院的保安们接到有人在医院门口斗殴的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面前却空无一人,就连那些本来在看热闹的人们,都说不上来那两个打架的南情人什么时候不见的,又失去了哪里?

    苏合与季墨你来我往的交战,其间他们两个都十分的注意着上方的动静,斗了一回,忽然发觉上方的战斗已经结束。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分开,都扬着头向上方看去。

    一道暗淡的妖气向着远处的天际快速的划去。

    季墨知道这是南羽取胜了的标志,他不再与苏合纠缠,转身就走。苏合也没有停留,跟着他走向街道另一头。

    “你怎么不回去邀功庆祝。”季墨不无讥讽地说。住在立新市的妖怪都知道,如果同刘地她们一伙搞好关系,在这里的生活会轻松许多,安全许多,这个苏合这次主动为刘地出头,除了报恩,也不见得就没有讨好的意思。

    “我尽量不跟他们有什么牵扯。”苏合懒洋洋地说,刚才的争斗令他有些疲倦,这些年懒散惯了,真是不习惯与人动手了。

    “哼……”

    “要不是刘地那次多事,现在我早就到了我弟弟家了……”苏合有些感叹。本来想要到弟弟家常住静修的,因为刘地的那一次出手相助,自己却不得不留了下来。自己家族的祖训就是有恩必报,有仇必还。既然受了他的恩惠,不报答他怎么走。

    “你不用跟着我,刘地杀我朋友的仇卧室一定要报的,只要有机会,我还会到这里来的。”季墨跃入地下道不见了。

    “彼此彼此……错过这个机会,我还不知要在这里停留到何年何月呢。”苏合喃喃地说着,也向上一跃,攀附在墙壁上,转眼不见了。

    “有三四个妖怪想要趁着你跟那个家伙动手溜进医院里,已经被我解决了。”区小妹一脸不高兴地走在南羽对面说,“不是早就说好了,你们的事情自己解决,怎么还是把我牵扯进来!”

    南羽微微一笑:“是你自己来的啊,我们又没有找你。”

    “你们那个影魅像个尾巴似的跟着我老公!”区小妹气呼呼地用手指敲着桌子,“你叫我怎么不担心!我怎么能不过来看看!”

    “周影绝对没有连累田医生的意思,如果真得有危险,他一定会离开田医生身边的。”

    “我知道你们那个影魅心肠不坏,不然就凭他是刘地的朋友我也……可是你知不知道我老公那个人,不用麻烦去找他,他自己就是找惹麻烦的行家,要是医院中出点事么事情,他保准第一个冲上去,还用得着你们连累吗!”区小妹把桌子敲得越来越响。

    “田医生这个脾气是不好,你应该多劝劝他,帮助别人也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基础上嘛。”南羽温言说。

    “我要是能劝得了他也不用整天为他提心吊胆……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好像事情不是你们惹来的一样……”区小妹又抱怨了一阵子,因为想起来家里的孩子才肯走掉。

    南羽在她出门之后叹了口气,拿起桌子上一个病人的化验单仔细看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一遍又一遍的循环起来。

    林睿有点无精打采地走进南羽的办公室的时候,南羽正好刚刚处理完自己的伤口。“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这几天每天都会有人来向你挑战,然后在输赢还没有分清楚的时候选择败走。同时就会有很多小妖怪试图闯进来找周影——你不觉得老是这样,很像是他们串通好了的吗?”

    南羽这次受得伤在腿上,虽然不是很重,但是暂时却影响了她的行动。她依着桌子站着说:“我想也是这样,不然不至于总是用一样的手段。”

    林睿这几天老是为这些事情在医院与学校之间奔波,显得很疲惫地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快要忙不过来了,你还是再找几个帮手来吧。比如那个老和尚,让他在医院门口一站,保证什么妖怪都不敢接近。在不然把周影送到孟皮脸(火儿给孟蜀起的外号,意思是说他脸皮厚)那里去,保证谁都找不着他,找着了也就回不来了。”

    “我知道他们比我更可靠……”南羽明白林睿的意思,木鱼和尚与孟蜀都比自己更有本事,要是他们老保护周影,自然也比自己可靠的多。“但是周影希望呆在我身边,”南羽轻轻地说,“瑰儿、火儿和刘地,托付的也是我……”

    林睿无语,南羽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显得自己小气,毕竟火儿临走的时候,就差没掐着他的脖子要他一定要保护好周影了。如果自己要出门去很长一段时间,自己想必也会这样的担心妈妈吧?更何况周影身边还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仇家。“反正我会尽量帮忙的,我可是为了火儿……”

    “我知道,如果我应付不了,我会去请他们帮忙的。”南羽在林睿出门前保证。

    林睿点着头匆匆走了。他还要在他留下的幻影消失前赶回学校装作在上课的样子,也是很紧张辛苦。

    苏合与季墨伤的都不轻,相互搀扶着走进了一条小巷。

    他们这几天每当有大妖怪与南羽争斗的时候,都会相互发生冲突,展开一场恶斗。可是每次到了南羽与上面的妖怪分出胜负之后,他们的战斗还没有个结果。到了这种时候,他们两个也不会恋战,马上停手离开。

    这一次的交手他们两个下手都很重,所以不得不相互搀扶着撤退。毕竟他们之间没怨没仇,如果不牵扯上周影的事情,他们何必要和对方性命相搏。

    苏合把季墨的身体一推说:“喂,你要是觉得自己不行了,就干脆放弃了算了,大家都省事。”

    季墨靠在墙上恶狠狠地看着他说:“这句话我说还差不多,你要是现在放弃,我还可以不记你的仇!”

    苏合冷笑一声:“明明是你就快不行了,还死撑着不承认。”

    “你难道不是,不靠着墙都站不起来了!”

    “你是自己站着的吗?有本事离开墙试试!”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斗了一会嘴,彼此都觉得没意思,苏合攀上墙壁,头也不回地走了。季墨捂着伤口吸了几口冷气,正打算离开,身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也是周影的仇人吧?”

    季墨警惕地回过头,看到一个包裹在黑影中的妖怪正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我不认识周影,怎么会是他的仇人。”季墨这样回答。

    “呵呵,你放心,我们跟你一样,都是想要周影的命的人。”那个黑影中的人把身边的黑暗雾气驱散,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来。这张本来还称得上英俊的面孔上,被一块烧伤的痕迹覆盖了大半,其中一只眼睛紧紧闭着,可见已经失明了,而鼻子也少了半边的鼻翼,看起来就像在脸上挖了一个窟窿似的。

    季墨看着这张脸,不由吞了吞口水:“居然能活下来……”妖怪身上会出现这样的烧伤是很罕见的,且不说妖怪们的法术使得他们本身就可以避开火焰,而且妖怪们自身的治疗能力远远好于一般生物,就算被烧伤了也会很快使自己恢复,更别说他们配置的各种丹药的治疗作用,更不会在身上一直留着这样的疤痕。虽然能把妖怪烧成这样,还使之无法治疗的火焰在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种,可是在立新市却绝对只有一个:必方的火焰。

    “呵呵呵呵……”这个男子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看到我的妖怪第一句话都会这么问,我居然活下来了?为什么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下来?为什么五个兄弟中只有我可以活下来?”

    “我可没这么问?”季墨耸耸肩。一般这些怀着深仇大恨的人的性格都会变得奇怪,自己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很多遇害者中唯一幸存的一员,又怎么会去问这些揭人伤疤的问题。

    “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你明白吗?我活下来,就是为了报仇!”男子根本没有听见季墨的话,只顾自己吼叫着。

    “我能明白……”季墨叹口气。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一个报仇,在立新市蹉跎了许多的岁月,本来来到人间界后畅游天下的梦想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烟消云散了。

    “我知道你能明白,所以才来找你。”男子大吼大叫了一阵子后,情绪平复了下来,“我们都是要找周影报仇的人,所以我们应该团结起来。只凭单打独斗我们当中没有谁是南羽的对手,可是大家一拥而上把南羽解决掉的话——就算能成功,也很有可能把孟蜀他们那些更可怕的家伙引出来,所以,我们已经在实施一个计划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来……”

    季墨一笑:“我就觉得不对劲,这几天你们接连的骚扰南羽,就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了?想不到啊,居然是这样的事情使的平时各行其是的妖怪们齐心合力。”

    男子点点头:“大家团结在一起不是比独自瞎忙要好得多。你想要杀周影的话,就跟我来吧。”说完转身就走。季墨耸耸肩跟上去,一边走一边因为伤口的痛楚呲牙咧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声明:“我先说明,我跟周影半点冤仇都没有,只是因为他是刘地的朋友才来找他的。”

    男子愣了一下说:“还不都是一样。”

    “当然……不,算了,都一样……”季墨摇摇头跟上了他。

    “周影……”

    周影正要随着田尤俊的脚步出门,南羽忽然叫住了他,“这几天那些来找你麻烦的妖怪们的举动很奇怪,我和林睿猜测他们可能有什么计谋在进行,所以……”她想了想说,“自己小心点。”她本来想要阻止周影继续在医院中乱走,可是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多留些心,让周影自在一些吧。

    周影“嗯”了一声,匆匆飘出门去。最近他好像喜欢上了在医院里面闲逛,南羽很少在自己的办公室中看到他修炼的身影。即使周影也需要变换一下心情吧?毕竟现在的生活脱离轨迹太多了。等到他们回来……

    南羽想到了叽叽喳喳的火儿在自己的办公室中跳来跳去的样子,想到因为火儿得不听话而气得跳脚的瑰儿得表情,想到刘地那种漫不经心的说话语调,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容……直到窗外的妖气袭来,她才收起了微笑。

    “南羽,你出来……”一个男子双脚悬浮站在窗外说。这次他没有用任何东西掩饰自己的容貌,袒露着他那张狰狞的面孔。一个正在与南羽说话的护士听到声音一抬头,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南羽及时地一指把她点倒,轻轻放在地上,怒视着男子说:“你居然……”

    “哈哈哈,谁还在乎什么人类……”男子破窗而入,“除了你之后,刘地不在的立新市还不是我的天下,到时候这里的人类想吃就吃,看看谁还敢多管闲事!看看谁还会为了区区几个人类就杀了别人的兄弟!南羽,现在你把周影交出来的话,我或者可以饶了你!”

    “周影当年因为你苦苦哀求才饶了你,想不到你竟然一点也没有接受教训,一点也没有悔改。”对于这个曾经在火儿的火焰下余生的妖怪,南羽还有一些印象。

    当时他们一共兄弟五人来到立新市,不但随意的吃人食妖,而且还对刘地发出挑战。说是要是刘地赢不了他们,就滚出立新市,这里的一切改由他们做主。他们所谓的赢他们五兄弟,当然指的是他们五兄弟一拥而上群殴刘地。可是刘地也不是什么讲究单打独斗的君子,到了那一天他自己根本没有出面,不知道怎么挑拨了火儿几句,五兄弟面对的就是气冲冲的喊叫着:“谁说我不如你们厉害的!谁说以后要称霸立新市,红烧必方的!”火儿。

    在火儿的一番横冲直撞之下,这几个妖怪自然支撑不了许久便被大火包围,这几个妖怪到也是兄弟情深,四个哥哥竟然用自己的身体以及全部法力保护了最小的弟弟,他们自己拼了个魂飞魄散,保住了小弟的一条性命。按照火儿的习惯本来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猎物的,但是当时周影正好在旁边,看到那几个兄弟之间的深情,向来冷淡的周影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软,带走了火儿,留下这个最小的妖怪的性命。

    不过看来这个当时的小妖怪并没有记住周影的救命之恩,却牢牢记住了周影的儿子火儿杀害他四个哥哥的事实,现在准备来杀周影报仇了。

    “哈哈哈哈……我真的要好好的感激周影,要不是他养了个好儿子,我的四个哥哥怎么会同时毙命!我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确实要谢谢周影啊,如果他没有假慈悲的放过我的话,我今天怎么有机会找他报仇!我今天怎么有机会让他给我的哥哥们偿命!哈哈哈……”

    南羽正要说话,忽然警觉地仰起头:“你们干了什么!”她感到一股极其强烈的阴气忽然之间从各个角落涌了出来,把整个医院包围在其中。这不是妖气,而是十分浓烈的鬼气,难道是有几十上百的厉鬼突然冲入了医院,所以才会有这么强烈的鬼气?医院中的病人本来就是病中体质虚弱,怎么受得了这样的阴气侵袭?弄不好就会有人因此而送命。

    男子又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南羽,我看你这次怎么护住那个影魅!”这医院中出现的异状,当然就是他们安排的,确切地说其实正是他的计谋。

    他很明白刘地在立新市的势力,直到刘地绝对不会只依靠南羽自己来保护周影。估计就算战胜了南羽,木鱼和尚等更加厉害的对手也会跳出来,自己绝对没有把握赢得了这么多高手。所以他暗中联络了许多和他一样因为与刘地、火儿等有着刻骨仇恨,所以对周影誓要杀之后快的妖怪。在别的仇家陆陆续续找上周影去报仇的时候,他们却在准备着别的计划。

    这些妖怪各自准备,炼制了无数的鬼使,这些鬼使都是用无辜的人的灵魂炼制的,当然是个个充满了怨毒之气。尤其是在炼制他们之前,这些妖怪反复对受害的人类说明,他们之所以遭受这样的悲惨命运,全是因为一个叫做周影的影魅的关系。等到这些受害者变成了没有什么意识的鬼使,心里念念不忘的便是他们是因为影魅周影才变成这样的,所以当他们听从那些杀害他们的妖怪的命令,去寻找这个影魅周影的时候,说不出的卖力凶狠。

    这些日子以来接连不断的有妖怪前来骚扰南羽,为的就是给这些鬼使制造机会。在南羽被妖怪缠住争斗的时候,这些鬼使就附在前来医院看病的病人身上,分次分批地进入医院中。因为他们进入医院之后并不急着开始搜寻周影,反而是尽量的收敛气息潜伏在病人身体中,所以南羽不刻意去找的话,根本无法注意到原本就因为生病而生气减弱了的人类身上,其实是潜伏着鬼使。

    等到进入医院的鬼使达到了一定的数目,这些妖怪集合了几乎立新市所有的以杀周影为报仇目的的妖怪,发动那些早就埋伏好的鬼使,对着医院开始了内外夹击。

    这是医院中已经开始大乱,那些被鬼使附身的病人们抢夺手术刀的抢夺手术刀,掰断病床铁架的掰断病床铁架,拿在手中胡乱挥舞,在医院中横冲直撞。医院中的病人、医生、护士、家属……总之只要是这个时候在医院里的人,顿时都像开了锅一样的乱作一团,你推我挤得向着安全的地方逃窜。那些躲闪不及的只要遇见,就会被这些狂暴的“病人”一顿暴打。也许是因为这些鬼使他们自己无辜的失去了生命,所以对于活着的人类产生了一种嫉妒和憎恨的心理,对着虽然不是主人给他们制定的目标的人类,也是毫不客气的出手,要不是有不要轻易杀人的命令,他们恨不能立刻杀掉几个发泄他们的怨气。

    赵凡躺在病床上,隐约听见了传来的喧哗吵闹声。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对身外的事情感兴趣了,他的身体也使他没有余力再去关心其他的事情。他静默地看着病房的屋顶,心里什么都不去想的躺着。

    周影感受到这种浓烈的鬼气,想了想,对着赵凡施展一个催眠的法术,当这个少年睡着之后,他纵身躲进了少年的梦中。

    就在周影隐没在少年的梦境中不久,一个被鬼使附身的病号摇晃着身体来到了这间病房门口。

    这个鬼使的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被他附身的病人原本正躺上了手术台准备做手术,已经被打了麻醉药,所以现在他控制器身体来也十分的不顺利,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幸好这样的身体自身的意识更加薄弱,所以他反而跑在其他的同伴前面,第一个到达了影魅的气味传来的方向。

    对于把自己害成这样的影魅的仇恨使得这个鬼使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冲进病房,按照主任给他的关于影魅的记忆四处搜寻,却没有看到任何与之相似的东西,只看到了病床上躺着的一个少年。

    鬼使在病房里转了数圈,明明那个影魅的气味就在鼻子底下打转,可是就是找不到他。这个鬼使越来越焦躁起来,不由得狂性大发,挥动手术刀在病房里大肆破坏,最后看着床上的少年,他的嘴角露出了残酷的笑意。

    这个鬼使心中想要毁灭些什么的念头已经胜过了主人给他的,不许杀人的命令。他现在就是想要把眼前这个已经快要熄灭的生命彻底的消除,就是想要世界上一切的生命都跟他自己一样,尝尝死亡的滋味。

    鬼使一个箭步来到病床前,向着沉睡中的少年举起了手中锋利的手术刀。

    没有等到周影从少年的梦中脱出救援,两条身影从天花板上扑了下来,双双把那个鬼使推倒在地。

    “这种东西是我们的同类喔,真可怕啊!”

    “这种怪物是我们的同类……哎呀,我可不承认,你喜欢的话自己去跟他认亲吧……”

    “这是主人说的!这个东西也叫做鬼使呢!”

    “天啊……”

    那个鬼使被这次的攻击从那个附身的病人身体中打了出来,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一个赤红色的、表面有一层粘液似乎在不断的流淌着人形,站在病房中央看着攻击的对手。而两个被一团雾气包围的小孩悬浮在他的面前,正在对他指指点点的评论着。

    “看起来什么东西都要分三六九等啊,就连鬼使和鬼使差距也这么大。”那个个子小一些的男孩子感叹着,一边看着自己上上下下,似乎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还不是说明了你被做成鬼使的时候受了更多的折磨,死得更惨罢了!”看起来大一些的男孩皱着眉头反驳他。

    “可是我已经不记得了!主人帮我把那些可怕的记忆遮挡起来了。”小些的男孩洋洋得意地说。

    “你以为那是好事吗?主人不是说了,你要是一直这样逃避往事的话,你的修为就永远不会有大的进步,就永远别想脱离鬼使的身份,获得真正的自由。”

    “我不要自由还不行吗,主人对我这么好,我才不像你们有那种忘恩负义的想法,老是想着离开他呢……”

    “你……”

    两个小孩斗嘴之际,那个红色的鬼使低吼着向他们扑了上来。这种用最快的方式生产出来的鬼使的智力十分低下,他甚至无法分辨清楚眼前的这两个孩子是不是真正的人类。两个小孩立刻上前对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这两个小孩子当然也不是人类,他们是林睿的五个鬼使中的两个,原本被林睿安排在周影身边担任传递消息的工作,现在看到这个鬼使向要杀人,便冲出来阻止。

    林睿从人类道士手中夺来的这五个鬼使是那个人类道士花费了许多年的时光,精心挑选人类的小孩,使用了十分残忍的手法制造出来的。他们又被那个人类道士和林睿使用培炼了多年,不论是能力还是智力水平,与那种匆匆炼制出来的简易鬼使都不可同日而语,不一会就把那个鬼使打得魂消魄散。别看他们算得上是同类,下手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留情。

    两个小鬼使正要高高兴兴地向周影献一下功劳,忽然发觉事情很不对劲:更多的被鬼使附身的人类正在向这间病房涌来,而他们向主人发去的消息,却仿佛被什么隔绝了一样,根本传不出这栋大楼。两个小鬼使相互看看,脸上都露出紧张的神情。

    南羽于那个妖怪动手之后,没几个回合就又有一群妖怪扑了上来,把她团团围住。南羽布下的法力足以阻止这些妖怪冲进医院,但是医院里面的局势她却无法分心去应对,不但担心周影的安危,那么多的鬼使进入了医院,可以说医院中的每一个人都面临着危险,她心里无比的焦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希望林睿、区小妹或者别的朋友能够快一点赶来控制住局面。

    她心里怨恨自己低估了这些妖怪的仇恨心理和疯狂程度,做了那么多准备,却没有预料到他们竟然会使出用人类作鬼使的办法混进医院,更没到他们为了找周影报仇,竟然不惜公然伤害如此众多的人类,这种行为实际上已经违背了妖怪们基本的行事准则。

    妖怪们在人类当中生活时尽量的不显山露水的主要原因,其一是为了自己生活方便,最主要的原因,却还是出于自身的安全考虑。现在修道的人类少了,在人间小打小闹基本上不会有人过问,但是过于的张狂还是会引来麻烦,万一引来个神仙灵兽之流,那么不但这个作恶的妖怪罪有应得,就连周围的无辜妖怪们弄不好也要弄上一批当作陪葬。所以要是有妖怪真的作出对人类过于残酷又十分张扬的行为来的话,不仅仅南羽这样爱护人类的妖怪会看不惯出手,就是一般的妖怪害怕连累到自身,也会将之视为敌人,已有酒会说不定会群起攻之。

    这些妖怪这次这样做,显然是为了报仇站到了整个立新市妖怪们的对立面上,也可见他们报仇的决心之坚决,因为不管他们的行动成功与否,立新市,甚至整个中国大陆他们都无法再呆下去了,只有远走他乡,甚至远走异界,才能躲得过因为这件事情惹来的麻烦。

    想到这些,南羽更是手心微微出汗:她有把握拦住所有这些妖怪不让他们进入医院,也有把握在事后把所有的鬼使消灭,但是她没有办法同时做这两件事情。不知道周影现在在医院的什么地方?不知道医院中无辜的人们是不是受到了伤害?她的心情一乱,一个不小心,被一名对手的武器刺中了胳膊。她连忙强自压住心中的惶急,专心对付起眼前的敌人来,无论如何,总要先解决了眼前的事情,才能去处理医院中的其他事。

    林睿的两个小鬼使论身材与眼前的大群鬼使是小孩与大人的区别,论实力却恰恰相反,正好是成熟鬼使与草草炼制的代用品的差距。但是蚁多咬死象,这些低级的鬼使多了,也把这两个小鬼使彼得手忙脚乱。

    周影从少年的梦中出来,化身作一片阴霾开始把那些被鬼使附身的人类以一扔出门去。只见他在那些人的身上盘旋一周,那个人身体中的鬼使便被逼出体外,然后周影便快速的把人类推出病房,免得他们再次被附身受害。本来以他现在的能力,花费这么大的力气这样做实在有些不值得,但是这里是南羽的医院,南羽一直在努力的保护这些病人不受妖怪们的侵害,都是因为自己躲到了这里,才会引来这么多的麻烦,周影不希望因为自己,让南羽感到难过。

    鬼使们发现了他们寻找的目标,向着周影一拥而上,甚至对于两个小鬼使的攻击都不加理睬,任由小鬼使们对着他们殴打,他们的注意力却都到了周影得身上。

    他们这些快速制造的简易鬼使根本没有什么法力,所以冲着周影只能是合身扑上,手脚牙齿一起出击,向着周影不顾一切的攻去。周影即使失去了大半的法力,比起眼前这些鬼使来还要高明得多,但是这些鬼使源源不断地冲上来,也让他一时有招架不住的感觉。医院中别处的鬼使感受到他们憎恨的影魅周影就在这边,更是一窝蜂地涌来,到了后来,周影甚至来不及把鬼使从人类的身体中逼出来,只好尽力的躲避那些被鬼使附身的人类,以免伤害到他们的肉体。这样一来他的抵抗就更加的束手束脚,渐渐显得狼狈起来。

    那两个小鬼使本来在竭力地帮助周影抵御这些鬼使,到了现在,看着病房里已经冲进了二十多个鬼使,而且在走廊上,那些简易鬼使控制的人类还在源源不断涌进来。他们两个相互看看,忽然一左一右,分头向两个不同的方向飞去,那些简易鬼使们看到了周影就象恶狗看见肉一样,都没有去理会他们,不一会两个小鬼使就消失在走廊尽头,竟然是把周影自己丢下不管了。

    医院中一团混乱,各个病区都有忽然发疯的病人着了魔一样的打砸着冲上走廊,医护人员根本无法阻止这些好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力气忽然变得其大无比的人,大多数的医护人员发现自己的力量对于控制局面毫无作用之后,便跟着其他的病人、家属一起逃往了安全地带,但是也有一些尽职尽责的医护人员,虽然明知道自己的力量微薄,却不肯撇下一些行动不便的病人独自逃走,坚持留守在病房里。

    田尤俊便是这其中的一个。

    医院中的骚乱开始的时候,田尤俊本来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听到外面的喧闹吵嚷,他匆匆出来察看,从一个护士那里得知住院部的大楼里现在是一片混乱,无数的病人不知道怎么发了疯,抢夺了手术刀正在逢人就砍。田尤俊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的病人们不知道有没有受到伤害,于是别人纷纷向外逃跑的时候,他反其道而行的冲进了住院部的大楼。

    田尤俊开始幸运的没有遇见那些鬼使附身的人——毕竟医院的住院部也使座十七、八层的大楼,几十个鬼使分散在里面,又都在有目的的向着周影的方向前进,也不是那么正好就能遇见。田尤俊一一的检查病房,他的病人这个时候大多数已经跑出去避难了,他安排被他“抓住”的几个医护人员把行动不便的几位病人送走,自己却想和更加危险的高楼层前进。终于在接近周影所在的楼层的时候,他遇见了一个被鬼使附身的人。

    田尤俊看到一个身穿病患服装的女子,正在用一把椅子作为武器,劈头盖脸地殴打着一个老年男子。那个男人一边躲避,一边哀求着:“囡囡,我是爸爸啊!你这是怎么了?囡囡,你这是怎么了啊……”他看见田尤俊冲过来,不求这个医生帮助头破血流的自己,却拉着田尤俊哀求:“医生,您快看看我女儿,她这是怎么了!医生,求您救救我女儿,我给您跪下了……”

    田尤俊拉着这个男人躲开了那个女子当头的一击,眼看着女子还是恶狠狠地冲上来,连忙转身逃避。那个老年男人被他拖着,还是不甘心地频频回头,想要回去帮助自己疯狂了的女儿,虽然他明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

    田尤俊半扶半抱着老年男子向楼梯的方向跑,不时回头观察,见那个女子还是比比紧逼地追来,看她大步如风的行动,实在不象一个病人。不过田尤俊不是精神科的医生,他也无法判断是不是一个人在精神失常的情况下就会发挥出异样的潜力。不过现在看来,这个说法恐怕是很有根据的。

    “医生,我女儿……她是我女儿……”老年男子还想着把女儿唤醒。

    “我先把你送出去,呆会会回来帮助你女儿的。”田尤俊向他保证。

    “我女儿只是肺炎住得院,她没有精神病的……”男人絮絮叨叨,总之是不愿意田尤俊以为自己的女儿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

    田尤俊也认为很不正常。从他的专业知识的角度出发,他确信不应该有这么多不同病情住院的病患,会同时出现相同的精神病症状,并且疯狂的攻击他人,这是医学所无法做出解释的。但是作为一个医生,他又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事情,所以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忽然听见楼下远远传来警笛声,心头一阵轻松,向着那个老年男子说:“好了,警察来了……你放心吧,只要这里的局面稳定住,医生一定有办法治疗你的女儿的。”

    田尤俊刚刚说完,忽然觉得一股劲风当头打下来,他下意识的一缩脖子,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贴着他的脸皮劈了个空。这种手术刀的锋利程度他这个外科医生最清楚不过了,要是刚才不是他的反应迅速,说不定会被削掉脸皮。

    拿着手术刀的是个身上穿着手术台上那种特殊病服的病人,看来他是在手术的前夕从医生手中夺到这把手术刀的。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被麻醉了之后还能行动?也不知道为他准备手术的医生护士们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收案手术刀的病人没有给田尤俊更多的胡思乱想的时间,拿着手术刀向着他冲了过来。这时身后那个女子也已经追上来,形成了前后夹击的局面。田尤俊把那个老年男人护在身后,被那两个失去理性的人逼到了墙角,电梯就在几步之外,可是他却已经没有时间去按键了。

    田尤俊趁着那个男性拿着手术刀对自己刺过来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并且用力一代他的身体,让他替自己挨了那个女子的一椅子。同时向着老年男人说:“快,乘电梯下去,我拦住他们。”

    老年男人这次终于回过味儿来,知道事情不仅仅是他的女儿发疯那么简单,也发觉这个地方有多么危险了,于是跌跌撞撞地扑向电梯。幸亏这个混乱的时刻使用电梯的人不多,所以很快他就关上电梯门,向着底楼而去。

    田尤俊松了口气,继续与那两个被鬼使附身的人搏斗。他在学校中学过自由搏击,身体这几年又被妻子明着暗着的调理得非常好,加上两个鬼使还遵守着主人不许他们杀害人类的命令,所以田尤俊一时还能支撑,但是就是无法摆脱他们逃出去,而且时间一长,他的身上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动作也渐渐迟缓下来。

    当区小妹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虽然那些妖怪把这个医院施了法术,使得其中的法术信息无法传递出去,但是区小妹却还是发觉了异样——她给丈夫身上施展的法术忽然没有了感应,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她丈夫那边出事情了。

    区小妹把两个鬼使抓在手中,恶狠狠地一捏,对方便化作了一抹烟雾,很快消散的无影无踪:“周影,又是你惹来的麻烦……”旁边的地上,那两个倒霉的被鬼使附身的人类与田尤俊都躺在那里,因为中了区小妹的法术,已经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区小妹略微察看了一下医院的情况,便本这些妖怪的胆大妄为惊呆了,没想到竟然有妖怪敢这么做。孟蜀已经够大胆妄为的了,他想要建立一个梦中的故土时,还是在电脑小说站自己开创的小小空间中,只拿着妖怪们来折腾呢。而这些妖怪为了找周影报仇竟然这么做,区小妹实在不能不佩服他们的胆子。

    “真不知道这个周影平时怎么做人的,居然让人家恨他很成这样……”区小妹幸灾乐祸地冷笑着。凡事总是有因才有果,既然这些妖怪能为了报仇作出这么疯狂的事情,就说间接地明了周影对别人做过的事情多么令人发指了。“这下子尝到苦果了吧,咎由自取……”她喃喃自语着,看看地上的丈夫,看看周影所在的方向,犹豫着是要带着丈夫离开,还是要过去伸伸手帮个忙。毕竟住在立新市,卖给周影个人情的话总有用到的时候。

    林睿对讲堂上老师讲的内容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的听着,虽然摆出一幅好学生的姿态,但是他的脑子里面想的却全是与上课无关的事情。这几天天天有仇家到医院中去骚扰,为什么今天还没有动静?难道是自己的那两个小鬼使连日辛劳,今天偷懒了?还是……

    林睿今天不知怎么的就是心神不宁,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的上课了,难得今天安静,他本来想要好好的在学校里呆一天,装装好孩子的样子,可是心里的一种莫名的预感总是在萦绕着,使得他坐立不安。

    干脆去看看再说。

    林睿这么想着,施了一个小小的法术,把自己的一个鬼使变成自己的模样,让他代替自己坐在那里上课,他自己却溜出教室,向着医院的方向飞去。

    当他到达医院上空时,翻滚的妖气把他吓了一大跳。由于被施展了法术,这些妖气要来到医院的范围之中才能发觉得到。林睿心中马上就浮出三个字“出事了”。虽然看到南羽正在与许多的妖怪苦斗,但是他还是远远绕开,直接向医院中跑去。

    还没等他冲进那扇开着的窗户,一个陌生的妖怪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拦在了他的面前:“林睿,早就知道你会来!你是那只必方的朋友,今天就一次受死吧!”

    林睿一言不发,向着对方当头就是一爪。

    对方是早有准备而来,对于平时林睿的本事已经研究了个透彻,对于他的九尾狐身份到底值多少尽量心知肚明,所以马上就与他搏斗在了一起。

    周影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南羽与林睿都被缠住,不能来增援他。他被几十个鬼使团团围住,很是狼狈的应付着。他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决不寻常,所以脑子里一直在转着逃走的念头。那个少年还是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因为周影地法术的缘故,虽然身边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但是他依旧睡的沉稳香甜,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病房里正在上演怎样的闹剧。

    周影几次想要从鬼使们防范较弱的天花板上的通风口出去,但是总觉得自己如果把这个少年留在这里,他下一秒钟就会被暴躁的鬼使们撕成碎片。要是带着这个少年,周影就没有办法化身做烟雾逃走,可是这些鬼使把门口、窗口堵的密不透风,他一时根本出不去。

    如果丢下这个少年,周影有九成的把握安然脱身,而且这个少年本来就命不长久,就算被鬼使所害,也不过是早几天晚几天的区别。可是事情本来就是自己惹来的,周影明知道怎么做更为明智,还是无法眼看着这个少年死于非命。

    “周影,这是怎么回事!”区小妹一点也不友好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周影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请帮忙带这个人类出去。”周影来不及回答区小妹的问题,指着床上的少年说。

    区小妹皱起了眉头,这个影魅居然理所当然的支使自己,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就马上要自己帮他作这作哪。她悠然地靠在门框上,随手把几个鬼使打得烟消云散,对周影问:“这个是什么人啊?你要这样帮他?”

    周影惊异于她在这种时候还能这么悠闲地发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她:“这是你丈夫的病人。”

    区小妹一愣,立刻踢开几个挡路的鬼使来到少年的病床前。她低头略略一看:“原来是个快要死的人了……”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丈夫田尤俊是个多么负责任的医生,要是有什么病人在这次的混乱中受到伤害,即使是个本来就命不长久的绝症患者,他也会深感自责,长吁短叹上一段日子的。区小妹抓起少年走向门口,向着周影问:“你需要帮忙吗?”

    周影自忖没有了这个少年的拖累,自己虽然应付这么多鬼使有些吃力,但是逃走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摇了摇头。毕竟要使欠下区小妹更大的人情,以后见面还是要还的。区小妹与刘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周影不愿意跟她牵扯过多。区小妹也觉得这些鬼使虽然数量不少,但是并没有多少本事,周影应该应付得了,便什么也没有再说的带着少年走了。

    周影见少年已经脱险,自己也打算脱离鬼使们的纠缠离开这个地方。这个时候涌进这间病房还没有被消灭的鬼使已经多达四十余个,其中一大半还顶着人类的身体。看到周影要从天花板的通风口中飘出去,这些鬼使仿佛接到了什么命令一样,忽然都抛掉人类的身体,也向着天花板上的那个通风口蜂拥而去。只是他们与纯粹是影子存在的周影不同,都是多少有些体积的,在狭窄的通风管道中,这些鬼使不管怎么争先恐后,也只有两只可以同时通过,后面的反而挤在了一起。周影发现身后的这种情形之后,心中忽然觉得这是消灭它们的好机会。反正这些鬼使只能有两个面对自己攻击的,自己尽可以这样依次消灭掉它们。

    周影这样想着,转身向这最前面的两只鬼使而去。

    南羽静下心来应对眼前的群妖,她的法术本来就比这些妖怪高强一些,加上这家医院是她“盘踞”了数十年的地方,已经被她在有意无意之间不知道不下了多少的阵法、机关,特别是最近几天,她为了保护周影绞尽脑汁的加强了各种防范,把这些准备都利用起来,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但是她还是渐渐的便占了上风。

    南羽在以寡敌众还稳占上风之后,出手更狠辣。她不是瑰儿那种对什么对象都会忍不住心软的人。在她看来,这些妖怪为了私仇而随意的杀害人类,制造鬼使,个个都有可杀的理由,在现在这种紧急的关口,她更是不会手下留情。

    手中的木剑一晃,一个妖怪惨呼一声,一个跟头从楼顶上跌了下去。他被南羽一剑砍断了手臂,又疼又慌乱之中居然忘记了自己可以飞行,就那样直直地落了下去,跌在地面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要不是南羽在医院周围布置得、使人类看不到妖怪的法术阵还在发挥作用,这个从天而降的比人体还要巨大的猴子,足以令本来就一片混乱的医院更加混乱。

    “南羽,你果然很毒!”那个领头的妖怪眼看着自己这边的同伴已经被南羽杀伤了接近一半,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说。倒不是因为他与这些伙伴有什么深厚的同伴友情,但是大家本来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看着他们被杀伤难免会兔死狐悲。而且就算是成功的杀了周影,接下来大家要逃出立新市也势必还要经历一番争斗,到时候站在一起的伙伴当然是越多越好。实在不行,还可以把别人当作挡箭牌掩护自己逃走。不是说南羽向来心慈手软吗,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可是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保住那个影魅的性命吗……”这个妖怪冷笑着。随着他的话语,医院中忽然想起了接连的爆炸声。

    南羽有些惊慌地看到医院的一间病房中迸发出耀眼的爆炸的火花,而与此同时,周影给她的感应忽然暗淡下去,变得若有若无。

    “哈哈哈哈……这下看你怎么再去护住那个该死的影魅……”眼前的妖怪们看到这样的情形都笑起来,他们的计谋果然成功了,这一下那个影魅不死也要重伤,接下来的安排再进行下去,肯定可以要了他的命。

    南羽听着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一股怒气冲上了心头:“你们这些畜牲,竟然一再使用这样残忍卑鄙的手段!”她的面容开始变得狰狞,形体上也渐渐有了难以察觉的变化。

    “大家注意,这才是她这个僵尸的本来面目!”一个妖怪大声提醒大家。

    南羽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手指生出弯曲尖锐的长指甲,嘴角也微微露出两颗獠牙。她的眼睛变成了深红色,面孔的血色消退的干干净净,透露出一种尸体般的煞白。这正是南羽作为僵尸时的形态,由于修炼道法,她已经很久没有以这样的面目示人了。

    由于僵尸的出现,整个空气忽然变得干燥炎热起来,天空中原本在无目的的游荡着的几片云朵也好像被瞬间蒸发了一样,再也不见踪迹。南羽已经是千年的僵尸,只要显出原形,这种天生的能力她自己都控制不了。旁边的妖怪们更是感到了她巨大的力量扑面而来,那种妖气弥漫的几乎令人窒息。

    最初由尸体形成的僵尸是十分弱小的存在,就算人类成群结队的话也可以轻易的把他们消灭。而这些新生的僵尸的治理也十分的低下,除了食欲几乎没有别的思维能力,他们想要生存可见有多么的艰难。但是,僵尸们如果撑过了最初的时光,可以幸运的成长的话,他们的确会越来越强大。特别是到了五百年以后,与同龄的妖怪的差距就会显现出来,并且不断的扩大其间的差距。千年的僵尸与同样修为年限的大多数妖怪相比,已经有了天差地别的差距。这个时候的僵尸一般已经可以化身金毛犼,甚至能与天上的神龙争胜了。而这个修为阶段的其他妖怪,也不过是刚刚勉强可以称得上大妖怪而已。

    南羽很少使用僵尸的力量,是因为她的道法的修为还比不过作为僵尸的本能的力量,她在变身为僵尸的时候,会出现无法完全驾驭或者压制力量的情形。她害怕自己的力量会给周围的人类带来难以预料的灾祸,所以轻易不肯显出原形。

    但是此刻的南羽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她的心里这一刻只剩下了周影。

    如果周影有什么意外,她不介意用眼前的所有用眼前所有妖怪的生命作为抵偿。

    太漫长的生命之中,她经历过无数的生死离别,正是因为不愿意再面对这些,她才会选择了独居城市的一隅,静默而孤独的生活。周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孤独的时候走进了她的生活,现在,这个与众不同的男子已经成为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可能,南羽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换取周影的安全。

    现在的周影不知道处于什么样的危险之中,种种不祥的预感使得南羽已经有些失去了理智,她显出原形后,手中原本的武器木剑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了起来,挥动着双手作为武器向着敌对的妖怪们冲了上去,一个因为看到南羽的原形略微一愣的妖怪闪避不及,被她当胸一抓,生生的掏出了心脏。

    “这婆娘要拼命了,大家小心!”领头的妖怪大声提醒众人,自己却悄悄的后退了一些,隐藏在几个急于进攻的伙伴身后。

    医院之中又是几声爆炸声接连的传来,周影的气息弱不可察,南羽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整个医院上方的天空变得通红,仿佛有火雨随时会下起来一样。在她的妖气所及的整个范围中,空气都快要燃烧起来的酷热翻腾。与她对敌的妖怪中有几个见势不好,已经开始偷偷的逃离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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