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传》：民调局异闻录前传--一个人跨越两千年的故事--作者：儿东水寿

朦胧的晨光

　　第一百章

　　“哪只眼睛看到的？要不是归莱眼尖把你从火堆里抱出来，你现在已经成烤人参了！”归不归恨恨的瞪了小任叁一眼之后，继续说道：“我也纳闷了，明明是你惹的祸。燕哀候为什么把我们俩都赶出来了？”

　　“因为没有你，这火也放不起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吴勉，这时候终于忍不住翻着眼皮看了归不归一眼，随后继续说道：“你也是几百岁的人了，和小孩子喝酒还藏心眼儿。你的酒里兑水也就算了，后来还直接把任叁扔酒缸里，让他喝光了再出来。怎么样？喝是喝光了，火也点起来了……”

　　“有吗？这事是老人家我干的？”归不归一脸无辜的看着吴勉，抓了抓自己光秃秃的头皮之后，继续说道：“你看看年纪大了记性就是不好，昨天晚上的事怎么就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我那俩徒弟也是，燕哀候赶我们下山也就算了，他俩就站在一边干看着。怎么说火烧的是他们的山洞，他们当地主的开口劝两句说不定燕哀候抹不开面子，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这俩小兔崽……”

　　“要是你们家的祖宗牌位也给一把火点了，你会替放火的求情吗？”吴勉的脸上也浮现出来一丝无奈的表情，狠狠的瞪了老家伙一眼之后，继续说道：“就是牌位上面的都是你的晚辈和你自己，可那也是你俩徒弟的至亲。不过我那位老师兄也算对的起他们俩，替你收了这俩人。你和燕哀候……瞎子也知道该挑谁吧？”

　　说话的时候，吴勉的心里很是纠结。本来燕哀候已经打算把地宫里藏着的宝贝跟他交代了，突然冒出来一个意外的插曲，当下他那位老师兄就变了脸。地宫里藏着的东西非但不说了，而且说什么也要赶他们三个下山。这事里外都和吴勉没有关系，就因为燕哀候的一句话——你们一起来的，就一起走吧。

　　看着吴勉压着邪火的样子，归不归也不敢再去惹他。当下只有想办法岔开话题，他舔着脸对着吴勉笑了一下，说道：“反正早晚都要下来，早点下山也好。还有后面的地图要过去，我们之后要去哪里？”

　　吴勉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山顶的位置，回过头来，最里面吐出来两个字——“乌江”

　　两个多月之后，吴江江边。一群乡民在几个身穿方士服饰之人的带领下，用石木打起了一座高台。高台三丈有余，上面用红布铺盖，除了一个香炉之外还摆放着三牲、鲜果之类的贡品。等到一切都收拾好之后，那几个方士模样的人让众乡民跪拜在高台后面。一个带头的方士登上了高台，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的开始催动某种术法。

　　就在他施法正起劲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啃食食物的声音。这人愣了一下之后，马上反应过八成是来自己的术法见了成效。今天要请的那主已经现身了……

　　“大家都诚心念咒！他老人家已经到……这是谁家孩子……你怎么上来的……，有大人没有？看住你们家孩子，别让他吃贡品！”

　　高台下跪着的乡民听到话音不对之后，纷纷站起来眺望。就见高台上除了方士姥爷之外，还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站在供桌上，他一只手拿着果子，另外一只手将上供的肥鸡抱在怀里。一口果子一口肥鸡正吃的不亦乐乎……

　　高台上的方士本想将他抱下供桌，没想到伸手刚刚触碰到这个小娃娃，方士就是一声大叫，随后胳膊无力的垂了下来，就好像被什么钝器瞬间打断了一样。没有了方士的阻拦，小娃娃更加有恃无恐的吃喝起来。没有多久供桌上面大部分贡品已经进了他的肚子，吃的差不多了小家伙才发现在供桌角落还放着一坛子贡酒。

　　当下这个小娃娃也不客气，直接将他的小脑袋扎进酒坛里面喝起了酒。这时候，高台下其他几个方士连同众乡民都不干了。他们叫喊着准备冲上去将这个小娃娃揪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高台下走来一老一少两个人。老的那个冲着众人呲牙一笑，随后说道：“不就是吃你们点东西嘛，至于跟着小孩子一般见识吗？再说了，不白吃你们的。一会我老人家亲自给你们做法求雨。保管天黑之后下一宿的大雨……”

　　“谁说我们是来求雨的？要是求雨还好了，就算求不下来，也有这乌江水可以用。”带头的一个乡民看出来对面着一老一少不简单，当下压住了众乡民之后，冲着归不归继续喊道：“我们是在招魂，都招了十六年了。那几位方士老爷说了，今天就能把他老人家的魂魄召回来，被你们这一搅和，又不知道要招到何年何月了……”

　　“大白天招魂？”那个老得不像样的老家伙抬头看了看挂在天空中的大太阳，扑哧的笑了一声之后，继续说道：“还真是一个地方一个风俗，阳时办阴事的事我也听过见过。不过向你们这样连一点遮挡都没有，就敢招魂的老人家我还是第一次见识。老人家我受累打听一下，你们招得是谁的魂魄？”

　　说到要招谁得时候，众乡民和那几个方士都不约而同得闭上了嘴巴。带头的几个人对了下眼神之后，一个中年方士凑了过来，看了这一老一少两个人一眼。说道：“外乡人，今天这事我们认倒霉。你们也别管招的是谁，继续赶你们的路。小心一会激起了民怨，再把性命丢在这乌江边上。”

　　“老不死的，你看看这块牌子上写的是什么……”没等归不归说话，高台上的小娃娃突然将一个好像牌位一样的木牌。木牌被那个长着白头发，一脸刻薄相的年轻人稳稳接住。年轻人只看了一眼，随后将目光转向众乡民和方士的身上：“想不到你们再给楚霸王招魂。”

　　本来小孩子丢木牌的时候，几个方士还怎么担心。木牌上面都是用方士才能看得懂的铭文文字，谅这几个外地的乡巴佬也看不懂这种文字。刚才听到这个白发年轻人的话之后，几个方士的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现在已经大汉朝了，西楚匪首的魂魄还没有召回来，他们的命就要丢了。

　　等到高台上的首领下来之后，几个人便对着众乡民表示招魂仪式被人搅了。楚霸王项羽的魂魄已经烟消云散，这事罪不在他们，之前收的定金赎不奉还。无论乡民怎么哀求，这几个方士就好像没有听到，收拾好了自己的法器之后，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这里。

　　见到招魂无望，众乡民便将怒气转移到了这三个外乡人的身上。眼看着上百个乡民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冲上来，那个白头发的年轻人轻笑了一声。随后一抬手，一条闪着金光的五彩巨龙凭空从他手心里面窜了出来，这条巨龙在众乡民的眼前飞到了半空中，咆哮了一声之后，转身向着东方飞去，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被惊呆了的众乡民反应过来之后，齐刷刷的对着白发年轻人跪了下去。带头的乡民跪在年轻人的面前，以头触地说道：“神仙下凡了……神仙来搭救我们江东父老来了……请几位大神施法将西楚霸王的魂魄召回来吧……”

　　这几句话不知道说到了什么伤心事，上百个乡民都呜咽起来。开始还只是小声啼哭，后来哭的人多了，这些人也扯开了嗓子大声的嚎啕起来。

　　看着这个场面，那一老一少对了下眼神，老的那个抬头对着还在高台上面的小孩子喊道：“任叁！看看你干的好事……”

朦胧的晨光

　　第一百零一章

　　这一老一少正是几个月前从辽西赶过来的归归不归和吴勉，在上面吃肉喝酒的是小任叁。三个人几天之前就到了乌江边，两年之前乌江改了河道，这里和吴勉记忆中的地图有了很大的出入。几个人只能沿着河道一路走下来，十六年前，韩信在这里摆下十面埋伏对付楚霸王项羽的时候，将附近的居民全部迁走。现在想找个人问问都办不到。

　　走到这附近的时候，三个人身上带着的干粮已经吃完。归不归是辟谷的，吴勉也能咬牙忍过来。只是小任叁挨不住饿，见到远处的高台上摆着食物，当下便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这时，高台上面露出来那张红扑扑的小脸蛋，他半个身子都探出了高台之外，傻笑了一阵子之后，奶声奶气的说道：“我干了什么好事把你乐成这个样子了？你说，我改……”

　　话刚刚说到这里，小任叁的身子突然从三丈多高的高台上掉了下来。下面上百名乡民几乎同时惊呼，看着这么一个肉球一样的小孩子从高台上掉了下来。霎那间，胆子小的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忍看那一片血肉模糊的场景。

　　不过片刻之后，却没有听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反倒是自己这边的乡民里面，传出来一阵异样的惊呼声。那几个闭上眼睛的人睁眼看时，就见不管事高台还是地面上，都见不到那个叫做任叁小孩子的踪影。打听了之后才知道，小任叁落地之时，非但没有血溅当场，而是直接钻进了地下，怪异的是地面上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片刻之后，就在小任叁落地的位置上，突然弹出来他那颗红扑扑的小脑袋。带着酒气对着那说道：“老不死的，这酒不错……你刚刚说什么来这？我怎么你了，把你乐成这个样子了……”

　　看着小任叁酒醉的样子，归不归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将刚才的事情对着这个小酒鬼说了一遍，老家伙说话的时候，小任叁已经从地里爬了出来。随后就势倒在了地上，醉眼朦胧的听完了归不归的话之后，笑嘻嘻的说道：“不就是招个魂吗？他们招不来，你们也不会招吗？管他是霸王还是王八的，死了魂魄都一样……”

　　这时候，众乡民已经跪着将这三个人围了起来。刚刚见识过外面的本事，现在又看到这个小娃娃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都没有摔坏，这还不算，小娃娃还能在地下面钻来钻去的。这样的神通只是在神话故事里面才有，这样的神人别说给西楚霸王招魂了。恐怕让他老人家再活过来都不在话下。

　　当下，这次乡民不停的对着吴勉三个人磕头祷告。最后归不归被逼得急了，对着众乡民们说道：“都起来吧，你们家项羽的祖坟冒青烟了。我帮着你们给他招魂，不过话说在前面，你这这位霸王已经自刎十六年，我可不敢保证他是不是已经转生了。如果他命好死后就投胎的话，现在也是个十四五的半大小子。我总不能再把他的魂魄抽出来给你们带过来吧？”

　　听到老神仙开口，众乡民更加虔诚的对这三个人磕头作揖。如果楚霸王项羽已经转世投胎那就再好不过，他们都是项羽故乡的乡民。只是不忍心这样惊天动地一般的人物，死后落得一个不能魂归故里的惨状。当下才千里迢迢的赶来为楚霸王招魂，想不到这一招就是十六年。

　　这期间，自称是招魂的方士也换了无数波。其中真有几个有道行的高人，招了几次之后全都无功而返。不过有方士透露出来他们可以感觉到项羽的魂魄，不过不管使用那种招魂的方术，霸王的魂魄就是不过来。那魂魄就好像被什么吸引住了一样……

　　听了众乡民的话之后，归不归嘿嘿一笑。和那些方士比起来，他老人家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别说是霸王项羽的魂魄，就算是始皇帝的魂魄只要还没投胎，一样都是手到擒来。看了一眼无所谓的吴勉一眼之后，老家伙对着众乡民说道：“晚上吧，今天晚上我就把你们家霸王叫回来。还是那句话，只要他没投胎，今晚我就让你们团聚。”

　　当下众乡民千恩万谢的又是一顿乱磕头，随后簇拥着这两大一小三个人进了他们住在附近的村落里。十六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地，就是因为这些人为了守在这里招魂方便，这么些年竟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众乡民的头领就是此地的村长，当下杀鸡宰鹅的招待这三位老神仙。吴勉无所谓的坐在首席，村长缠着归不归在诉说他们这么多年的遭遇。而小任叁直接本着桌子上面正坛子的酒去了，他也不用别人舒服，两个胖乎乎的小手抱住了酒坛，直接将他的小脑袋伸进坛子里，大口大口的喝着里面的美酒。

　　“刚刚那几个方士都是神棍，指望他们招魂……除了他们自己的魂魄，别的什么都招不来。”好容易等到老村长说完，归不归才抽空吃点喝点，一边吃喝一边对着村长继续说道：“今晚子时，也不需要太多人，你们跟不跟着去都行。还不用什么三牲和贡品，带上霸王生前穿过的衣物就成，再给我指出来当年他自刎的大概位置。然后有什么话你们就自己说吧，天亮之前我必须要把霸王送走。如果你们还有什么话没说完的话，我明天晚上再请一次就好。”

　　老村长千恩万谢的给归不归布菜斟酒，一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吴勉突然开口说道：“我也想见见这位力拔山兮的霸王，当初见过刘邦的，项羽还无缘得见……”

　　没等吴勉说完，对面桌子上的小任叁突然跳上了桌子，在上面打大喊了一声：“我要见虞姬！”这一嗓子喊完之后，小家伙的脚下一软，身体直挺挺的从桌子上面掉了下来。还没等乡民过来查看，已经能听到这小家伙的呼噜声……

　　当夜无话，二更天刚过。归不归和吴勉便带着村长和另外一个人向着乌江口走去。小任叁已经喝的不省人事，好在这个小家伙这时候也不会再耍酒疯。两个人就把他留在这里，招魂这样的事对归不归和吴勉来说再简单不过。任叁明早还没醒来，他们这边已经结束了。

　　跟着村长两个人到了中午招魂的高台前，村长指着乌江边上的一块空地说道：“就是那里了，十六年前霸王就是在那里自刎的。”

　　“江边？”归不归回头看了村长一眼，随后继续说道：“不是说霸王在江心自刎的吗？怎么又在江边了？”

　　“当初霸王是在江面上自刎的不假，不过也不算江心。后来这里的江水改道，把霸王的归天之地显了出来。”可能是怕这两个人不信，老村长顿了一下之后，又拍了拍胸脯，说道：“当年我是霸王手下八千子弟兵中一员，乌江一战装死才躲过了这一劫。十六年前亲眼看着霸王归天的……”

　　归不归本来还打算再问几句，不过一边的吴勉有些不耐烦，对着老家伙说道：“招了项羽的魂魄就快点回，明天早上我们还要去找我们的地方。”

　　归不归自然不敢背逆吴勉，他笑呵呵的从村长的手中接过一条霸王用过的丝绦。丝绦到了他手上之后，突然“呼！”的一声，着起了火来。伴随着火势，一股浓烟开始在原地转起了圈来……

朦胧的晨光

　　第一百零二章

　　片刻之后，这股浓烟好像潮水一样的向着乌江江面上平铺了过去。烟雾经过的位置时不时的显现出来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等到这股烟雾彻底消散之后，整个江面上已经出现了百十个这样的人影。看到烟雾散尽之后，归不归让村长两个人在这写人影中找出来谁是楚霸王项羽。因为不能使用火烛，两个人辨认起来着实有些困难。

　　归不归和吴勉两个人都能辨识阴阳的本事，这么做是让村长两个人来辨认哪个是项羽的魂魄。不过这两个人的天分实在太浅薄，瞪大了眼睛也只是看到一些似有似无的人影，两个人哆哆嗦嗦的看了半天，也没有把楚霸王的魂魄找出来。

　　归不归蹲在江边，等了半晌也没有见到村长两个人那里有了结果。当下老家伙多少有点不耐烦起来，他站起来对着村长说道：“听说项羽的子弟兵都是他们家亲戚，不过看着你和楚霸王的亲戚有点远，出五服了吧？还是说你是他老婆家的亲戚。再认不出来的话天就亮了，话说在前头，认不出来是因为你们俩老眼昏花，和老人家我可没一点关系。别出去瞎说，再砸了我老人家的金字招牌……”

　　这时候，村长也回过头来，用衣襟擦了擦头上的大汗，陪着笑脸对归不归说道：“老神仙，这月黑风高的也没有个月亮，想借点亮光都没有。您老人家能不能做个法，让霸王老人家的魂魄自己现身？”

　　“自己现身？用不用虞姬还有他们家孩子一起找来……”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归不归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眨巴眨巴眼睛，看了一眼身边不言不语的吴勉，说道：“别说，弄不好还真能让项羽自己现身……”

　　说话的时候，老家伙突然伸出左手探进了自己的身体里，最后将一个人影从自己的身体里面揪了出来。这个人影站在归不归的身前，缓了一会之后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这都几年了……还以为您老人家把我忘了……您这是要带我去投胎吗……这是哪……看着可不像什么好地方……”现身的人影正是当年死在秦皇宫的那位方士总管大人的魂魄……

　　“那什么，投胎什么的咱们不急。老人家我不是答应过你吗？要让你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就算不能成为天下之主，也要是个一方的诸侯王……”归不归冲着还在发愣的方士总管笑了一下，当初从秦皇宫出来的时候，吴勉已经陷入昏迷。方士总管大人的魂魄又一直在纠缠他，磨叽着转世投胎的事情。手边找不到可以存放魂魄的容器，当下只能暂时将他的魂魄存放咋自己的身体里，要不是想到谁能认出项羽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魂魄放出来。

　　归不归看着方士总管的魂魄说道：“我知道你在楚霸王项羽近前服侍过几天，看看江面上那些魂魄，哪个是楚霸王的魂魄？你是方士又见过项羽本人，这个不难吧？”

　　“这么多年，你不是把我忘了吧……”

　　“……怎么可能？就算让你下辈子当天下之主，也要等机会吧？快点，看看江面上那个是楚霸王……”

　　“你就是把我忘了……当初我拼死拼活的在皇宫下面给你们卖命，结果你把我忘了……”

　　看着归不归和方士总管大人的魂魄墨迹起来，站在一边的吴勉终于忍不住发声说道：“找到项羽，我保你下一世做个诸侯王……”

　　比起归不归来，方士总管还是更相信吴勉，虽然生前两个人的关系曾经势同水火。不过比起那个老家伙来，这个白头发的年轻人还多少有点靠谱。

　　吴勉的话刚刚说完，方士总管的魂魄已经指着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魂魄说道：“霸王就在那里，看见那个坐着的魂魄吗？他就是楚霸王项羽……”

　　这句话刚刚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奔着他手指的位置看过去。就见一个身形稍微大一点的魂魄坐在岸边上，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江面，好像再想什么事情却始终都想不明白。

　　吴勉本来以为项羽是那种身材格外高大的英雄，看到魂魄之后多少有些失望。看着方士总管的魂魄说道：“你确定他就是项羽吗？不会认错人？”

　　见到吴勉不确信，方士总管大人径自的走到了那个魂魄的身前，对着他行了个大礼之后，说道：“霸王，您老人家还认识我吗？当年虞姬娘娘的病症还是我给治好的……”

　　听到了‘虞姬’两个字之后，魂魄突然颤抖了一下，随后他的身形、相貌慢慢开始清晰起来。露出个一脸钢髯棱角分明的脸庞，看清这个人的相貌之后，村长两个人一下子就扑了过去，边哭边喊道：“霸王，我们江东父老找了您老人家十六年，您明明就在这里，为什么不回应……”

　　项羽的魂魄就好像没有看到这两个人一样，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方士总管大人的魂魄。看了他半晌之后，说道：“你是那个变戏法的……你知道虞姬最后和我说了什么吗？告诉我，那天她趁我酒醉之后都说什么了？为什么她说完之后就死了……”

　　说到这里，项羽的表情变得激动了起来，伸出他的手掌紧紧的抓住了方士总管的魂魄。吓得总管大人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哆嗦，换了半天之后才说道：“我就是个变戏法的，虞姬娘娘怎么死的，我上哪知道去？霸王，你问问后面那个老头，听说那天晚上他看见了……”

　　“那晚你在场？”没等归不归开口，项羽的魂魄已经到了老家伙的身边。他伸手向着归不归的脖子抓去，嘴里继续说道：“说！虞姬说了什么！为什么说完她就自尽……”

　　没等项羽说完，归不过突然抬手一巴掌打过来。将楚霸王的魂魄打出去几十丈远，看着刚刚落地的魂魄，老家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有些无奈的说道：“不能好好说话吗？再说我怎么知道她说什么了？谁的话你都信吗？那我说她有了你的骨肉，不过不敢确定孩子是不是你的，这个你也信？”

　　“我和你拼了！”起身之后的项羽对着归不过大吼了一声，随后再次对着这个老家伙扑了过来。不过还没等他到归不归的身前，老家伙只是对着项羽的魂魄虚拍了一巴掌，他就再次斜着飞了出去。

　　那边村长两个人已经吓呆了，见到自家主公的魂魄第二次飞出去之后，两个人才缓了过来。扑通一声对着归不归跪了下去，村长说道：“老神仙您手下留情，霸王当年兵败失了心智。加上思念虞姬心切，您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请放过霸王一码。”

　　“你们劝错人了”老家伙无奈的叹了口气，指着再次扑过来的项羽说道：“去劝你们家霸王，我老人家不跟魂魄一般见识……呀，蹬鼻子上脸是吧……”

　　说话的时候，项羽已经第三次冲了过来。这一次归不归并没有直接把他打飞，就在他冲过来的一刹那，突然伸手抓住了项羽的小手臂。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本来还气势汹汹的项羽瞬间就瘫软在地。不过就是这样，他还是瞪着眼睛，冲着老家伙说道：“说！虞姬都说什么了……”

　　这时候，方士总管也知道自己一句话惹了祸，当下凑到项羽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本来已经怒发冲冠的霸王听了之后，竟然闭上了眼睛，在众人的面前呼呼大睡了起来。

朦胧的晨光

　　第一百零三章

　　看到项羽的魂魄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之后，归不归才回过身来对着村长两个人说道：“你们家霸王一直都这么不讲理吗？他都是怎么想的，合着他喝多睡了，以为他老婆就去找我去聊天，说了两句话就自杀了。这脏水泼我身上，这辈子我还能说明白吗？那什么，他媳妇到底说什么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方士方士总管说的，说的这个跟了归不归几年的魂魄苦笑了一声之后，说道：“你老人家真给我面子，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变戏法的。平时让我给他变俩桃子解解闷，您老人家猜猜，霸王夫妻俩的私密事会不会和一个变戏法的说。”

　　就在归不归、方士总管在琢磨霸王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吴勉慢悠悠的走到了项羽魂魄的身边，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霸王之后，对着村长两个人说道：“现在项羽的魂魄已经找到了，如果你们打算让他魂归故里的话，那个老家伙会交给你们方法。”

　　听到吴勉提到了自己，归不归也跟着点了点头，配合着说道：“找一个霸王一个属相的人那女不限，我把霸王的魂魄封在这个人的身体里，你们只要昼伏夜出就要避开三光，哪怕是走个一年半载也没有问题。对了你们家霸王这情况一年半载的也投不了胎，这样，等他清醒之后你们问清楚了他媳妇死前到底说了什么。等我们有缘再见的时候告诉……”

　　看着老家伙没完没了，吴勉冷不丁的打断了他的话：“她说别人家的事情不要瞎打听……”

　　村长两个人连声道谢，正打算回去喊人的时候。就听见倒在地上酣睡的霸王，身体突然抽动了一下。随后他睁开了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满天繁星。呆楞了半天之后，他的嘴巴微微的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什么。不过这个声音实在太小，距离他最近的方士总管都听不到霸王嘴里在说什么。

　　不过这个时候，归不归却“咦……”了一声。随后他伸手将村长叫了过来，趁着村长不防备的时候，突然抓住他的左手，用利器割破了他的食指指尖。老家伙将村长的指尖血滴落到了项羽的身上，本来魂魄是没有实体的，想不到的时候，这几滴鲜血非但滴落到了项羽的身上不说，随便好像水珠滴落在热锅上一样，这几滴鲜血开始沸腾起来。片刻之后，便好像蒸汽一样的被蒸发掉，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看到了鲜血被蒸发掉之后，归不归的眉头瞬间便皱了起来。他低着头喃喃自语道：“好手段，术法的痕迹隐藏着这么深。老人家我都差点看走眼……”

　　吴勉在一边陪着老家伙一起皱眉，虽然这些年来他的术法精进了不少。不过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经验不足，等了一会之后，见到归不归还没有要说出来实情的意思，当下用他招牌一样的刻薄语气说道：“是啊，真是好手段，我们这些人也只有老人家你能看得明白。你看明白就好，不用说，我可以自己猜……”

　　听到了吴勉话里的凉气，老家伙回头冲着他笑了一下，抓了抓自己没有几根头发的光头皮，说道：“如果老人家我没有看走眼的话，霸王应该是中了针对心智的术法。施法的人手段很是巧妙，施法的位置没有留下来一点痕迹。如果不是刚才魂魄彻底的放松下来，老人家我都发现不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归不归顿了一下，伸手指着霸王心口上一个黄豆粒大小的印记。吴勉看得清楚，这个印记之前还没有出现，应该还是霸王昏睡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当下，就听见老家伙继续说道：“霸王把堵住了心窍，还被封了天海。我说怎么十六年都没招回他的魂魄，一个什么都感觉不到的二傻子，怎么可能会那么听话？”

　　“堵住心窍，还封了天海……”吴勉重复着老家伙的话，他的眼神慢慢的从项羽转移到了归不归的身上，顿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这个是方术……手段能让你差点看走眼的，应该是广字辈的那几个人吧？”

　　归不归耸了耸肩膀，呲牙一笑之后，说道：“左右躲不开他们那几个人，不过方士一般极少会参与到国事中来。而且徐福担任大方师以来由为严厉，想不到他刚走了没有几年，就会有人参与国运。”

　　吴勉、归不归二人对话的以后，方士总管也凑过来查看了项羽心头的印记。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等他发觉捂住嘴巴的时候，吴勉、归不归两个人已经看到了他的异常。

　　两个人对了一下眼神之后，归不归笑呵呵的走到了方士总管魂魄的身边，眼睛盯着他说道：“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忘了和老人家我说了？没事，想起来就好，早说比晚说强，晚说比不说强。”

　　现在自己的下辈子出路还攥在这一老一少的手里，方士总管不敢得罪。当下对着两个人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事有关系，当初霸王把我送给沛公之后，齐王——就是那个叫做韩信的找到了我，他给我看了一个叫做十面埋伏的阵法。韩信说这个阵法并非没有漏洞，如果阵中之人执意要逃也不是逃不了，只要渡过江这大阵就没有了用武之地。他向我询问有没有某种方术，可以扰人心智，断了阵中人渡江求生的念头。不过还没等我想到，就被你们俩掳走，回到秦皇宫做鬼了……”

　　“韩信瞎了眼向你问道？”归不归哈哈一笑，不过转瞬之后他的脸色就变的怪异了起来。顿了一下之后，老家伙继续说道：“好在你被我们带走了，要不然的话楚汉相争还真不知道谁输谁赢。不过要破了这个术法多少要花点时间，没有多久天就要亮了。这样，带着霸王的魂魄先走吧，等到明晚再给他破了这个术法，到时候我们可能就知道虞姬娘娘死前说什么了。”

　　归不归说话的时候，他有意无意的走到了吴勉身后。两个人背靠背的站着，守着还痴痴看着夜空的项羽魂魄。片刻之后，总管大人的魂魄也变得怪异了起来。他曾的一下窜到了霸王的身边，眼神有些惊恐的看来看去，就好像夜色当中隐藏了什么饿鬼，随时都能扑出来一样。

　　村长两个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两个人陪着笑脸走到了归不归的身边，村长说道：“老神仙，不是说要要带着霸……”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归不归那里已经长出了口气，随后对着身后的吴勉说道：“走远了吧？我这点术法要省着点用，弄不好就靠它救命了。怎么样，能感觉到走远了吗？”

　　“已经感觉不到气息了”吴勉深深的吸了口气之后，说道：“确定是方士无疑，这个距离能感觉到，但不知道是谁的……方士一门里面，加起来应该不会超过三个人吧？”

　　“本来还应该是四个人的，不过有个人已经彻底的没了嫌疑。”归不归呲牙一笑，也不理会身边张口结舌的村长二人。顿了一下之后，轻轻的踹了踹还有惊魂未定的总管大人，说道：“看不出来你也能感觉到这个人的气息，以前还真有点小看你了。嗯……吓晕了？”

　　归不归说了一半的时候，就见总管大人的魂魄已经瘫倒在了地上。他的两只眼睛上翻，看不到一点黑色的眼仁儿……

朦胧的晨光

　　第一百零四章

　　开始归不归还以为总管大人的魂魄是被吓晕了，不过仔细再看之后，却发现似乎没有这么简单。老家伙皱了皱眉头之后，从怀里面掏出来一个小小的木匣。打开木匣之后，里面是小半匣的红色粉末。

　　归不归用小拇指甲挑了些许的红色粉末，想了一下之后，他的手指头轻轻颤了一下。抖掉了小半的粉末之后，这才将指甲里面的红色粉末弹进了总管大人的嘴里。

　　就在粉末进入总管大人嘴里的一刹那，他的身体突然开始抽搐起来，口中不停的有一种黏糊糊的液体喷出来，只不过这种液体好像也没有实体，溅到地面上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差不多过了小半柱香之后，总管大人的身体才慢慢停止了抽搐。随后他睁开了眼睛，缓了一阵之后，他有些惊诧的看着归不归说道：“我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倒了？”

　　“你还真是命大，要不是我老人家在你身边，刚刚你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归不归上下打量了一翻总管大人，见他醒来之后再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和刚才一样，用指甲挑了一点红色粉末弹进了霸王项羽的嘴里。

　　和总管大人的表现差不多，项羽也是抽搐了一阵子。之后开始从嘴里喷出来那种黏稠的液体，喷了一会之后，项羽突然翻身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归不归，低沉着声音说道：“老家伙，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我不是冲你们来的，别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霸王，再把你们的性命搭在这里……”

　　“敢当着面叫我老家伙的，这个世上也没谁了。”归不归笑嘻嘻的盯着面这个‘楚霸王项羽’，呵呵的笑了一声之后，他继续说道：“刚才我们几个人都没事，只有这两个魂魄被人做了手脚，我就猜到你是对着霸王来的。说起来你还有几分手段，用了直针对魂魄的术法，差点让老人家我在眼皮底下帆船。”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家伙顿了一下，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翻人影之后，对着‘项羽’继续说道：“怎么，不出面就算了，连声音都变化了，要不是老相好也不用掩饰的这么彻底吧？”

　　这时候，吴勉已经站在了‘项羽’的身后。他也不说话，只是慢悠悠的盯着‘项羽’的脑袋。

　　‘项羽’明显和归不归认识，知道这个老家伙的底细，他也不想耽搁的太久，当下对着项羽继续说道：“老家伙，别多管闲事。你们找你们的宝藏，把项羽的魂魄给我。之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还知道我们在找宝藏，看来跟着我们三个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等归不归说话，吴勉终于开口说道：“本来是跟着我们的找宝藏的，现在突然转到了项羽的身上。看来你还是真的有点故事，既然接着项羽的魂魄现身，那就把事情说清楚吧。”

　　‘项羽’起了变化之后，村长两个人就跑到了一边。方士总管也退了出去，不过他惦记着自己以后还要脱胎，怕吴勉吃亏当下开口提醒道：“能将自己的魂魄附着在其他魂魄的身上，这样的方术非同小可，千万不能大意。”

　　“不肯现身是怕我们认出来，不过这么拼命附在霸王身上，有说明这个魂魄对你很重要。”吴勉没有搭理方士总管，他盯着已经回头的‘项羽’，顿了一下之后，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当初是韩信找的你，他让你趁着夜色潜入霸王得大营。本来是让你用方士扰乱他得心智，让项羽绝了渡过乌江，东山再起的心思……”

　　说到这里，吴勉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归不归之后，又继续说道：“不过那天晚上应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施法之后被虞姬突然撞到。等到霸王从醒过来之后，虞姬已经自刎身亡了。她死前说了一句什么，不过项羽迷迷糊糊的没有听清楚。说……虞姬倒地说了什么……”

　　这话说的归不归突然不受控制的笑了起来，被吴勉瞪了一眼之后才知道收敛了一点。就这样老家伙还是在低着头吭哧……

　　“你轮回之后去问虞姬吧！”‘项羽’突然大吼了一声，随后也不管身后的归不归，身子先向后倒退了一步， 随后大声喊叫道：“我和霸王的魂魄连在一起了，动我的话他也要跟着烟消云散！”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向着吴勉的位置扑了过来。

　　“那你们俩就一起烟消云散吧……”吴勉完全没打算要给‘项羽’让出来一条出路，他的身上瞬间浮现出来无数条带着火花的电弧。看他的意思这次打算送这两个连在一起的魂魄下去轮回。

　　就在这个时候，‘项羽’的身后突然响起来一阵风声，随后一阵红色的烟雾从后面飘了过来。‘项羽’瞬间被这阵烟雾包裹住，接触到烟雾的一瞬间，‘项羽’的身体便起了一个又一个水泡。在一阵好似野兽一般的嚎叫声中，水泡转眼指尖溃败，只是眨眨眼的功夫，‘项羽’的身体就像是挂了一层浆糊一样。别说是和吴勉动手了，他自己行动起来都十分的困难。

　　“这是朱砂……你在里面兑了水银和鬼骨……这是千金散！”这时候，‘项羽’已经品过来红色烟雾里面的成分，不过这时候他已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刚刚的红色烟雾是归不归将小木匣里面的红色粉末都泼了过来，看到有效之后，老家伙向后退了几步，避开了烟雾最浓的位置之后。他笑着对已经倒在地上呻吟的‘项羽’说道：“如果你再不走的话，就要和霸王的魂魄一起被化掉了。虽然这只是你魂魄的一部分，不过伤了这一丝魂魄之后，再找你的话就真的是很容易了……”

　　归不归的话有了作用，‘项羽’的魂魄哀嚎了一阵子之后，咬着牙说道：“我不信你们会放弃徐福的宝藏，只要你们和霸王分开，他的命就是我的了……”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项羽’的魂魄突然没来由的扭曲了一下。等到他恢复正常之后，归不归突然抬起一只脚，一脚将还在嚎叫着的项羽揣进了乌江当中。

　　说来也怪，本来没有实体的魂魄遇到江水竟然沉了下去。好在岸边的江水尚浅。项羽身上沾着的红色粉末和水相克，落水之后不久，老家伙也跟着跳了下来。用江水将项羽身上的红色粉末冲洗的干干净净。

　　这时候，方士总管的魂魄好像惊弓之鸟一样，守在吴勉的身边。白了这个魂魄一眼之后，吴勉说道：“你小名也叫大秦皇宫宫廷方士总管，没看出来对方那主的魂魄已经受了伤吗？你见过谁伤了魂魄之后，还能马上过来报仇的？”

　　片刻之后，归不归已经将项羽浑身上下洗涤干净。没有了红色粉末之后，项羽也从水下浮了起来。身上刚刚溃败的水泡这时候也开始慢慢的愈合，不过重新恢复了神志之后，他的眼神还是有点发拧。直勾勾的盯着归不归，看了半天之后好像突然认出来了这个老家伙：“说！虞姬到底对你说什么了！”

　　归不归的小眼睛眨巴眨巴，对着霸王说道：：“虞姬娘娘请霸王保重贵体，哪怕是有一线生机也请霸王牢牢抓住，只要霸王到了江东，调养生息之后，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朦胧的晨光

　　第一百零五章

　　“那她为什么要死？”项羽直勾勾的盯着江面，呆楞的想了半晌之后，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很辣的表情。他将目光转向了归不归，说道：“既然你知道她最后说的话，说明你当时也在场，为什么你拦住她？你竟然敢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虞姬去死！老家伙，下去给我的虞姬陪葬……”

　　说话的时候，霸王本来披散着的头发突然乍了起来。对着一脸无奈的归不归举起了巴掌，眼看这一巴掌就要劈下来的时候，归不归率先一巴掌打在项羽的脑袋上。这一巴掌加了少许的术法，项羽挨上之后，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的晕倒在地。

　　“说翻脸就翻脸，还没地方说理了是吧？”归不归看了一眼凑过来的村长两个人之后，继续说道：“你们看见了啊，不是老人家我先动的手。说没听到要动手，编个瞎话哄他开心吧？他又翻脸了。不过这样晕倒了也好，起码带回去省事了。”

　　村长两个人从头看到尾，在这个老家伙的身上还真的跳不出来什么理。而且看项羽的样子，出了晕倒之外在没有别的外伤，这口气也就算忍了。这一晚上过的心惊肉跳，不过好歹也算把霸王的魂魄召回来了。

　　“这是霸王当年兵败之后，被气糊涂了，一直没恢复过来。你是老神仙，别和他一般见识。”当下村长擦着冷汗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霸王魂魄，随后陪着笑脸对着归不归继续说道：“那还要麻烦老神仙您，你施个小小的法术，把霸王他老人家带回我们村子里。选个吉日，带他老人家回到楚地，也算是魂归故里了。”

　　村长的话刚刚说完，站在一边的吴勉突然开口说道“不能回你们的村子，那里八成已经被人设下埋伏了……”

　　村长和他带来那人明白吴勉的意思，刚刚的场景两个人都是亲眼所见。那个连霸王都敢陷害的人，说不定真的已经在自己村子里面埋伏上了。那个人不除的话，别说是楚霸王了，弄不好村子里面百十口子人都要受到连累。

　　这时候，归不归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之后对着村长两个人说道：“这样，你们两个人一个跟着我们走，另外一个回去报个平安。让村子里面的人都别急，最晚我们后天早上就回去了。看好我们那位小祖宗……算了，那个小王八蛋不把你们村子点了就是好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家伙顿了一下，侧过头和吴勉对了一下眼神之后，又继续说道：“这附近除了自己村子之外，还有别的什么能落脚休息的地方吗？下游不用说了，我们转悠了几天，才看见你们这些人。”

　　“有，还不是个小地方。”村长回过身子，指着他们村子东边的方向，继续说道：“看见那条路没有，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东边走，就是一个大镇子。秦朝那会那里是个县城，后来这里一直打仗，人跑了大半。前些年改了镇子。不过那个可是个大镇子，饭铺、客栈什么的一应具全。现在我们需要什么盐啊，杂货的都在镇子里面买……对了，要不要我先回村子拿钱出来？”

　　归不归笑嘻嘻的摇了摇头，对着村长说道：“你跟着我们走，顺便前面带路，让你的人回去之后就不用回来了。还有，跟他说嘴严点。别把我们的行踪和任何人说，就是亲爹亲妈亲老婆都不能说。”

　　眼看着不用多久天色就要亮起来，归不归将总管大人的魂魄又塞回到了他的身体里。随后将村长叫到了自己的身边，还没等村长反应过来，就见这个老家伙突然抓起来霸王的身体，好像仍小鸡一样的对着村长的身体扔了过去。

　　村长大惊失色之下，条件反射的将两只胳膊挡在了自己的脸前。不过等了片刻，除了一丝凉气扑过来之后，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打在自己身上。当他将两支胳膊放下来的时候，就见自己带来的同伴正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村长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深吸了口气缓了缓心神之后，看着自己的同伴说道：“霸王……上了我身了？”

　　“不用谢我”没等村长带来那人说话，归不归已经走过来拍了拍村长的肩膀，随后说道：“从来没有和你们家霸王这么近过吧，现在你就是霸王了。怎么样？有没有种力拔山兮的感觉？你哆嗦什么……”

　　好容易安抚住村长之后，归不过让村民回去报信。他和吴勉两个人在村长的带领之下，向着他刚刚说的那个镇子走去。镇子距离这里着实不近，三个人一直走到天光大亮之时，才隐隐约约的看到了远处的一个大城镇。

　　说这里是个镇子，还真有点委屈这里了。这里还是按着秦时的县城修的，沿着城门楼进去之后，里面的大小铺户已经差不多都开门做起了生意。村长带路，将吴勉和归不归两个人引到了镇子里面最大的一家饭铺。

　　想不到这家饭铺竟然还备了肉食，虽然都是一些乡间的腊肉风干鸡之类的吃食。不过这样的一个城镇，吴勉和归不归已经不要求什么鲜肉了。叫了几个拿手菜之后，归不归笑嘻嘻的对着村长说道：“到底是霸王的子弟兵，手头还真是宽裕。就说这馆子不大，不过连吃了十六年，也得花俩钱吧？”

　　“老祖宗，您老人家小点声……现在是大汉的天下。您提霸王小心再把巡街的招来……”村长拿过酒壶，装模作样的给两个人斟酒。好在这个时候也不是饭店，伙计正忙着给后厨喊单，整个饭铺也没有多余的人。松了口气之后，村长这才继续说道：“怎么敢吃十六年？这么多年加上这次，一只手也数过来了。那几次也是请亭长、地保他们吃饭才来的这里的。”

　　慢慢的喝了一杯酒之后，吴勉看了一眼还是有些紧张的村长，说道：“一会吃完之后，带我们去找家客栈。你这个哆嗦个没完的话，小心一会把霸王的魂魄从你身子里面颠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饭铺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着绸缎的胖子。他进来的时候正和村长打了个照面，进来这胖子哈哈一笑，指着村长说道：“老项！进了镇子也不说去看看老哥哥我，带着乡亲过来吃独食啊……呃？你这两个乡亲眼生的很，好像已经没来过啊……”

　　说话的时候，这胖子已经不客气的做到了村长对面的空座上。抢过村长的酒杯自己先干了一杯，这杯酒下肚之后，看了吴勉和归不归一眼之后，用手指着他们两个人对着村长说道：“老项，你这俩乡亲比你可强多了。难得还不怯官……怎么？还要我这个亭长老爷自己介绍吗？”

　　“哪能呢，都是老家来的亲戚，没见过什么市面。”村长有些尴尬的陪了个笑脸，随后站起来指着这个胖子说道：“这位是我们这个镇子的亭长老爷，这位老爷管着这方圆十里的百姓。”

　　介绍完亭长之后，归不归看着归不归和吴勉犹豫了一下。真的不知掉应该如何称呼这两个神仙一般的人物。

　　看到村长停了口，归不归开口替他解了围，老家伙冲着胖亭长笑了一下，说道“我们都是这小子的亲戚，不过家里排行的辈大点。我和这小子的爷爷的爷爷是一个辈……”

　　没等归不归说完，吴勉已经斜着眼打断了他的话：“我和这小子的曾祖的曾祖是一个辈……”

朦胧的晨光

　　第一百零六章

　　胖亭长一直盯着归不归、吴勉两个人眨巴眨巴眼睛，半晌之后才算过来两个人的辈分。当下回过头来对着村长说道：“是不是你回去显摆咱们俩结拜的事，然后你这些乡亲来找我充大辈了？老项，话说好了，这俩祖宗是你们俩的，咱们俩但论。”

　　说话的时候，伙计已经将腊肉、风干鸡还有几样菜一起端了上来。胖亭长完全不把自己当作外人，直接撕下来一只鸡大腿放进嘴里嚼着。吴勉和归不归两个人多少吃了点他没有用手触碰到的菜肴，随后便放下了筷子。

　　虽然有两位老神仙壮胆，不过村长多年的习惯，还是不敢得罪这位亭长大人。不停的给胖亭长斟酒布菜，几个人当中，倒是他到最后都没有吃喝什么。趁着胖亭长吃喝差不多的时候，村长陪着笑脸说道：“这几天匆匆忙忙的，有件事忘了想您禀报了。您刚才也听到了，家里来了几个亲戚。他们渡乌江的时候翻了船，路引还有随身的行李都掉进乌江了。我们老家的规矩，祖孙不能同居一室。想让他们住在镇子上的客栈吧？路引又……”

　　“不就是让我作保嘛，咱们都是结拜的兄弟，婆婆妈妈的做什么——不行。”单听胖亭长前面这一推，就差拍着胸脯答应了。没想到最后竟然拒绝的这么干脆，不过村长已经习惯了胖亭长的做派。他从怀里摸出来什么塞进了亭长的手里，归不归眼尖，看到了胖亭长将一小串铜钱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胖亭长喝了一杯酒之后，搂着村长说道：“老项，这个真不是哥哥为难你。你是不知道，我刚刚接到郡守大人的钧令。淮南王殿下刘长前来祭江，今天要在咱们这个镇子歇脚。一会郡守府就要来人，挨家挨户的盘查，所有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在此地逗留。要是平时你这俩祖宗住在这里都没有问题，就是今天不行……”

　　“祭江？”村长脸上的表情有些错愕，扫了一眼归不归和吴勉之后，他继续对着胖亭长说道：“这时间也对不上啊，去年刚刚来过。算起来也应该是两年之后吧，今年又来算是什么？”

　　胖亭长将嘴里的腊肉咽了下去之后，继续说道：“淮南王都不嫌累，你瞎操的什么心。对了，正好遇到你了。回去让你们村的人今天离江边远点，冲撞了王爷可不是闹着玩的。”

　　“淮南王刘长……”归不归好像想到了什么，随后他笑嘻嘻的提着酒壶到了胖亭长的身边，亲自给他斟满了一杯酒之后，笑着说道：“亭长老爷，我们都是乡下来的不懂规矩，您老人家别见怪。跟您老人家打听个事，现在刘氏王族当中还有收留方士当作食客的吗？我有个远房侄子学过几年方术，想投奔在哪个刘姓王的门下混口饭吃。不知道您老人家有没有这个门路？”

　　说话的时候，老家伙也从怀里摸出来个黄澄澄的物件塞进了胖亭长的手里。

　　金饼！看清了手上的东西之后，胖亭长的心便跳成了一个。他哆哆嗦嗦的将金饼塞进了怀里，不过手却在没有伸出来，一直在怀死死的握着那块金饼。

　　“老祖宗，你问这个还真的问对了。”看在金饼的份上，胖亭长也不在和村长单论，他主动的把自己拉到了和项村长一个辈分上，稳了稳心神之后，他继续说道：“你要是问别的亭长，他们还真不知道这事。咱们这里的乌江就是当年西楚霸王自刎的地方，高祖登基之后颁下圣旨，每隔三年都要一位刘氏王孙代表高祖来此地祭江。开始几次还是太子殿下亲自来祭江，太子登基之后便是淮南王殿下前来祭江。”

　　说到这里的时候，胖亭长缓了口气，喝下一杯酒之后，才继续说道：“最近这几次都是淮南王殿下过来祭江，你们是不知道，咱们这位淮南王生性喜欢黄老、方士之术。王府里面都是经常有方士进进出出，如果有亲近的方士就见，都不需要府内公人通禀。这几次来祭江的时候，身前身后也都是方士跟随。回家跟你侄子说，只要有真本事，淮南王殿下一定会重用。”

　　听到胖亭长说完之后，归不归回头看了吴勉一眼。两个人对了一下眼神之后，他又从怀里面掏出来一块金饼塞给了胖亭长：“亭长老爷，我们俩是从小地方来的，从来没有见过淮南王殿下这样的人物。您老人家看看能不能行个方便，随便给我们俩派个什么差事。让我们俩有机会也见见凤子龙孙这样的人物。”

　　这时候，胖亭长做了难，这事情非同小可，如果其中有个一差二错的话，不但是这俩乡下人，就连自己的项上人头都难保。不过让他把已经到手的金饼吐出来，这位亭长老爷都是万万做不到。思来想去之后，胖亭长突然一咬牙，对着归不归和吴勉两个人说道：“那就给你们一个祖坟冒青烟的机会，记住了，你们俩是我的远房亲戚，官衙的人手不够我才带你们来帮忙的。我先去官衙替你们打声招呼，过半个时辰之后你们俩带着老项来官衙找我。”

　　说完之后，胖亭长才擦了擦嘴。跟着村长和两个外乡人客气了几句，便离开了这座小小的饭铺。他走的时候一只手放在怀里，紧紧的抓着两块金饼，就差把金饼掏出来放在嘴里咬两下了。

　　看着胖亭长走远了之后，吴勉才看了老家伙一眼，说道：“我们俩是一起被赶下山的，我一直守着你，竟然都没有发现你还私带了金饼下来。还是说你早就知道燕哀候要赶我们下来，提前已经准备好路费了？”

　　“这些都是那俩徒弟孝敬我的”归不归冲着吴勉呲牙一笑之后，继续说道：“我把他们之前强上山的金器首饰都融了，融成了五块金饼随身携带，我不像你，身上这点术法说没有也就没有了，不带点什么傍身，心里就没有底。”

　　看到这二人说起来没玩，村长凑了过来，陪着笑脸说道：“两位神仙，你们不是真的打算要见淮南王吧？要不咱们还是暂时避一下，等到淮南王祭完之后我们再回来。再往东一直走就是乌江县。我有个熟人在县衙当差，就算没有路引，我们可以找家客栈住下。”

　　“今天就在这里住下了”归不归回头看了村长一眼之后，嘿嘿一笑之后，继续说道：“老神仙我那也不打算去了，这里挺好。还有件事要交代你，从此时起，你要紧跟我们二人。不可离开我们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内……”

　　这话说的村长心里开始没底起来，他咽了口唾液。缓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两位老神仙，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和我家霸王有关？还是昨晚的那个怪人？”

　　“别瞎想，再把自己吓着。”归不归说话的时候，眼睛已经转到了吴勉的身上。他笑嘻嘻的说道：“最近一直都被广字辈的那几个人绕着，差点忘了还有和徐福平辈的方士了。当初我拜在那个老家伙座下的时候，方士一门里面虽然已经没有和他平辈的方士了。不过外面还有几个被踢出门墙的，我说像这样的人这么些年怎么一直没有动静。要不是突然想起来之前有诸侯喜欢养方士作为食客，我都以为那几个老家伙都已经死了……”

朦胧的晨光

　　第一百零七章

　　“和徐福平辈的方士……”吴勉沉吟了片刻，夹起来一块风干鸡。想起来刚刚胖亭长油腻腻的手，又将鸡肉放回到碟子里。顿了一下之后，看着归不归继续说道：“昨天晚上你就知道了吧？然后故意往广字辈几个人的身上引……徐福平辈的方士，确定你能惹的起吗？”

　　“不是我，是你……”老家伙冲着吴勉呲牙笑了一下，趁着他没有发作，又继续说道：“你也太高看被徐福踢出门墙的那几个老家伙了，徐福是徐福，他们是他们。徐福座下加上记名弟子一百多，你说他们能都和广字辈的那四个人比吗？”

　　归不归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喝下去之后，又继续说道：“徐福那一代方士修成大神通的，也只有他一个人。和他一代的方士就是因为道行不够，加上后期不老药出世之后他们的体制又不适合，才相继凋零的。不过听过有几个被踢出门墙的，后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又活了几百年。别以为活得久了道行就高，他们当中有人在外面冒用徐福的名号招摇撞骗，被广孝的那个徒弟灌无名遇到了。知道什么后果吗？那个我应该叫做师叔的人完全没有还手的能力，要不是后来他师父广孝赶到的话，灌无名直接就送那个老家伙混下去轮回了。”

　　说话的时候，老家伙也不嫌腊肉和风干鸡都被亭长动过，在里面扒拉了几块瘦一点的肉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看着归不归越嚼越香的样子，吴勉还是没法对碟子里面的菜肴下口。直到老家伙将嘴里的吃食咽下去之后，他才开口说道：“你怎么就敢肯定那个人就在淮南王的随从当中？”

　　归不归嘿嘿一笑，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村长之后，笑嘻嘻的对着吴勉说道：“太巧了，昨天晚上那人过来闹了一下，今天淮南王就来祭江了。如果是按着正常的日子来也到罢了，老人家我活的年头太久了，别的不知道，巧合的事情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归不归和吴勉的话从头到尾都没有避讳村长，听的项村长冷汗之流。要不是项羽的魂魄在他的身体里面，现在他已经找机会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又在饭铺里面待了一会之后，归不归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随后对着吴勉说道：“差不多了，要去拜访一下亭长老爷了……”从饭铺出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大街上有官兵开始盘查过往的路人。好在村长认得带兵的哨长，说这两位要去见亭长，才算躲了过去。

　　差不多半柱香的功夫之后，由村长带路，两个人到了镇子的官衙门前。正要往里走的时候，就见胖亭长从里面出来，几个人差点撞到了一起。见到了他们三个人之后，这位亭长老爷先是带着他们到了墙角，看到四外无人之后，胖亭长低声对着面前三个人说道：“刚刚给淮南王殿下打前站的卫尉老爷到了，我推说接到钧令的时间太短，手头凑不齐那么多迎驾的人。找了几个远方亲戚来充充场面，卫尉老爷默认了。记得……”

　　说话的时候，胖亭长指着归不归说道：“你年纪到这儿了，算是我们家太公。白头发的小哥辈大，就当我的一个远房堂叔。老项，咱们俩还按着结拜的规矩来，你是我的结拜兄弟……”

　　听到自己比吴勉大了两辈，归不归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直线。好在吴勉难得的没有当场发作，竟然默认了胖亭长编的这个辈分。

　　进了官衙之后，又陆陆续续的有人进来。不过这些人却是正经本地的乡绅。可能是这些人进来之前胖亭长交代过，见到有外乡人在这里，也没有人觉得差异。归不归是自来熟的性格，凑到了那些人当中说说笑笑的，没有多久就混的好像熟人一样。

　　一直等到了中午，众人有人快马传来消息，淮南王马上就要到这里。随后，亭长老爷和卫尉一起，带着这些准备迎驾的乡绅一起到了镇子口。等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就见远房的尘土飞扬，归不归和吴勉凭着术法，已经看到尘土当中慢跑过来十几匹马，后面还有百十来名膀大腰圆的军士。马队中间是两架并排着由各自两匹马牵引的马车，两架马车上面涂满了漆画，看着就不是一般老百姓用得上的。

　　半晌之后，马队终于停在众人的面前。等到尘土飞过之后，其中一架马车上的车厢中走下了两个身穿黑色斗篷的黑衣人。这两个人从上到下一身黑，斗篷罩住了面容。有人从斗篷里面看进去，却只看到黑洞洞的一片。这些人里面只有归不归和吴勉知道，两个个人用方士隐去了自己的相貌。

　　这两个人盯着迎驾的人群看了一圈之后，相互对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人走到另外一架马车旁，恭恭敬敬的对马车上的人说道：“殿下，我们已经到了乌江口的镇子了。请殿下明示，我们是直接去吴江口，还是在此地歇脚？”

　　“祭江是晚上的事，不急……”说话的时候，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下来伸了个懒腰之后，对着两个黑衣人说道：“在这里休息一下，让他们去准备晚上祭江的事宜。对了，这次别让他们准备什么饭菜了。都是一些干巴巴的东西，看了我就咽不下去。”

　　这时候，亭长和卫尉两个人已经小跑着到了马队前，只是给军士挡住不敢靠前。有人通禀之后，年轻人摆了摆手，说道：“不见了，本王这一路颠簸的累了，谁也不见，让他们回吧。准备一处干净点的房子让我休息就好，闲人就不要打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到马车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殿下，还是见一下的好。这些官吏和乡绅都是专门在这里迎架的， 殿下应该以君子之礼报之。”说到这里的时候，车厢的轿帘被人挑开，一个看着有六十多岁的白须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倒是我想的不周全。”看到这人之后，年轻的淮南王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回头对着跪在外面的亭长和卫尉两个人说道：“起来吧，你们等的也辛苦了。带着本王去见见这里的乡绅父老，这里面还有几位上岁数的，难得这么大的太阳天……”

　　这几年一直都是淮南王前来祭江，也都是亭长和卫尉服侍的。什么时候见过这位殿下这么客气过，两个人感恩戴德的在头前带路，带着淮南王向着迎驾的乡绅那边走过去。那位白须老人和两个黑衣人紧紧的跟在淮南王的身后，两个黑衣人应该是护卫之类的角色，不过这位白须老人是什么来历，就让人猜不透了。

　　本来依着规矩，迎驾的人跪着听几句淮南王的客气话，也就算过去了。不过今天淮南王突然改了章程，他拦住了要下跪的乡绅，微笑着说道：“都别跪了，难得你们这份心思。前几次本来来祭江的时候，时间匆忙也没有和诸位乡绅说上几句，今天的时辰还早，本王索性好好看看大家……”

　　淮南王说话的时候，他身后的白须老人目光如鹰一般，在这些人的脸上扫了一圈。看其他人的时候，目光只是一扫而过，直到看见吴勉和归不归的时候，目光彻底停在两个人的脸上……

朦胧的晨光

　　第一百零八章

　　和白须来人对望的时候，归不归和吴勉完全就是两种态度。老家伙嘿嘿一笑，还冲着白须老人挤了挤眼，外人看来两个人之前的交情比定不浅。而吴勉的目光好像刀子一样，和白须老人对视的时候都带着‘火花’。两个人相互瞪了一阵子之后，竟然是白须老人主动避开了吴勉的目光。

　　淮南王客气了几句之后，在众乡绅的簇拥之下，向着馆舍那边走去。这时候，那位白须老人拦在了吴勉和归不归，村长三个人的身前，这次他不理会吴勉和村长直接对着归不归说道：“老朋友，你看着面善的很，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归不归听了咯咯一笑，推了白须老人一把，嘴里说道：“这个你真找错人了，老人家我的年纪大了，玩不起这调调了。”

　　白须老人没有想到这个老家伙会这么回答，他有些无奈的又看了归不归，说道：“在我的面前你还要装疯卖傻下去吗？归不归，我们有小两百年没见了吧？为什么每次见你，你都是如此的轻浮。这配得上你方士一门大宗师的身份吗？”

　　归不归抓了抓他没有几根头发的秃脑袋，有些尴尬的冲着白须老人笑了一下，说道：“知道我叫归不归了，就应该知道老人家我的年纪太大了。见过的人实在太多，我们都两百年没见了，实在想不起来你是哪位……”

　　白须老人微微的叹了口气之后，说道：“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齐国王宫，恒公大宴天下术士。你我坐在邻桌，席前你卖弄方术幻化邀来明月佐酒。本来这是你扬名天下的大好时机，可惜你生性轻薄。竟然借着酒性去调戏齐妃，如果不是我替你求情，那个时候你已经被齐国的大方士斩首于席间。现在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你说的这事是我老人家干的？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归不归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一抹绯红。不过片刻之后，老家伙的脸上有恢复如初。恍然大悟一般的一拍白须老者的肩头，说道：“黄平——你是六甲术士黄平，我想起来了。不过那件事情是你记错了，那次借着酒兴去齐妃的不是我…….是我们家大方师。还记得吗？后来我就是因为捅出来这件事，才被踢出方士门墙的。算了，不说这些了。想不到老家伙你也入了长生之道，说说，你这个术士是怎么修炼到长生不老的？”

　　这个叫做黄平的白须老人正要回答的时候，从淮南王卫队当中跑过来一名军士。他在黄平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话说完之后，黄平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对着归不归叹了口气，随后说道：“淮南王招我，王命不敢违。还在还有时间，这样晚上祭江之后我们再叙旧……”

　　说完之后，黄平对着归不归行了一个平辈的半礼。他也不等老家伙回礼，直接跟着军士一起快步向着淮南王的馆驿走过去。

　　看着这人的背影消失之后，吴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归不归，说道：“看不出来你之前那么露面，在齐王宫调戏齐妃。过了两百年还能有人记得……”

　　“他不是黄平”没等吴勉说完，归不归的脸上露出来一丝古怪的笑容。目光从‘黄平’消失的位置转了回来，看着面前这个白头发的年轻人说道：“当初我是小小的孟浪了一下，不过当时宴席当中所有的方士术士，看在徐福那个老家伙的面子上，几百人都再替老人家我求情。这个人只是浑水摸鱼而已，而且……”

　　说到这里，归不归突然顿了一下，脸上出现了一丝狡黠的笑容。随后继续说道：“六甲术士黄平已经死了，是我亲眼所见。如果他叫黄平的话，那么死了的那个又是谁？”

　　归不归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已经有了怯意的村长，继续说道：“可惜霸王的魂魄放在你身上了，把心放稳。不管出了什么事，有我们两个人都在你面前顶着。你怕什么？”

　　归不归对着村长说话的时候，吴勉得目光不错神的盯着他，看了一阵子之后，突然说道：“那么看出来这人是谁了吗？徐福同辈的人还有几个活在世上，这个应该不会很难知道吧？”

　　“还是不好说”说到这里，归不归微微的叹了口气。顿了一下之后，他继续说道：“刚才我老人家也在心里品了品，徐福给我找的那几个应该还在世的师叔，和这个人都对不上。这人换了相貌，听到他刚才说话的声音了吗？听着是不是有些发空？这个也被术法处理过了。”

　　听到归不归还是分辨不出来这人是谁，吴勉倒是无所谓的冷笑了一下。笑声过后，看着老家伙说道：“还记得吗？昨晚那个人知道我们是来这里找宝藏的。能看出来我们是在找东西，要不是猜的。要不就是他知道宝藏的位置，但是没有本事进去拿出来……”

　　几句话说的归不归眼前也是一亮，老家伙向着淮南王居住的馆驿笑了一下，随后说道：“那我们晚上看看你是怎么祭的江吧……”

　　淮南王在镇子里休息的时候，已经有另外一队人马赶往吴江江口。就在昨天晚上给霸王招魂的地点，摆上了供桌和各种祭祀用的器具。等到太阳下山之后，淮南王在众护卫的簇拥之下到了乌江江边。

　　和以往祭江的仪式不同，这次淮南王不许任何人观看。他的卫队将在附近观望的老百姓撵走，这些人临走的时候，假黄平还在仔细在这些人当中看了一遍，却没有发现归不归和吴勉的身影。

　　时间转眼到了三更天，这时候，祭江的仪式才正式开始。淮南王带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方士，烧了黄麻纸之后，又宰了几只鸡，将鸡血撒到了乌江的江水当中。

　　距离祭江这边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吴勉和归不归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那个装着霸王魂魄的村长远远的躲在一边。两个人看着下面发生的一举一动，两个人的身边，散落着一些不易被人发现的灰烬。归不归一边看着，一边对着身边的吴勉小声说道：“想不到昨晚那个人也藏在这里，别说，这个位置还不错。这里能看到下面，下面那些人可看不到我们。”

　　“你肯定那个假黄平就是昨晚那个人吗？”不知道为什么吴勉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他看着下面点景象，顿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已经快两个时辰了，那个人没有一次抬头向我们这里看过来。如果昨晚那人是他的话，假黄平应该知道这里随适藏人的位置。倒是那位淮南王殿下，一个时辰最少看了我们这边五次。再怎么样，昨晚那个人也不应该是这位淮南王吧”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下面祭祀的位置，淮南王突然没有征兆的抬头向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而那个白须老者假黄平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祭祀的位置，淮南王回头这个动作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

　　眼看着祭祀已经到了尾声的，只要负责祭祀的方士将贡品扔到乌江江水中，边大功告成。就在这个时候，江水中心突然开始打起璇来，随后一个身穿汉军服饰的尸体从江水的漩涡当中被‘吐’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尸体……

　　这些尸体不止是汉军的，里面还参杂这楚军的死尸。岸上的众人见到之后，马上乱做了一团……

朦胧的晨光

　　第一百零九章

　　江底的死尸好像死鱼一样，一个接一个漂在水面上。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江面上已经密密麻麻的漂满了尸体。这些死尸看着应该是当年楚汉激战的时候死在乌江的，不过诡异的是在江底泡了十六年，竟然还能保持着刚死时的样子。除了身上涂了一层好像油脂一样的液体之外，和一般刚死之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淮南王这些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幅场景，除了白须老人假黄平和两个黑衣侍卫之外，最正常的就是淮南王本人了。在众护卫的保护之下，年轻的淮南王从观看祭祀的椅子上起来，从容不破的向着外面存放马匹的位置快步走去。

　　这时，已经有精细之人将马匹牵了过来。就在淮南王准备翻身上马的时候，江面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随后江水连同上面漂浮着的死尸从天而降，饶是淮南王的护卫都是从久经沙场的兵士中挑选出来的，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之间，淮南王的周围满是惊恐的喊叫声。本来已经牵到近前的马匹也因这个变故受惊，几十匹马各自长嘶了一通之后， 转身向着身后跑去。一时之间，又有几个护卫死在了这些马匹的蹄下。

　　没有了马匹，众护卫只能围在一起，保着淮南王向着外面跑去。不过这些人跑了没有几步，刚刚因为爆炸飞到岸上的死尸突然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这些死尸本来就是兵将，站起来之后纷纷将自己随身佩戴的兵器拔了出来。随后好像发疯了一样的向着淮南王的队伍冲了过来。

　　虽然已经被眼前尸变的场景吓得透不过气来，不过还是有人率先反应了过来，他们率先拔出来自己的腰刀迎着死尸得方向反扑了过去。两方相遇互砍的瞬间，护卫这边的腰刀就好像砍在空气中一样，刀刃砍在这些死尸的身上，没有任何感觉。就在护卫发愣的档口，后面的死尸已经冲上来，手起刀落将十几名护卫砍杀在地。

　　看着江边已经乱做了一团，归不归却嘿嘿的笑了一声，看了一眼身边的吴勉之后，说道：“这出戏变了花样，不过做戏的手段还算不错。江底事先藏了人假装死尸，然后再用幻术迷了岸上这些人的心窍。最后连同幻影和真人一起冲上来，冲在最前面的是幻影，趁着那些人砍中幻影不知所谓的时候，后面的活人补过来，再把这些人砍杀干净。好手段啊，看来这位淮南王是得罪什么人了……”

　　“这也算好手段？”吴勉冷笑了一声之后，说道：“只是打了淮南王这些人一个措手不及而已，你的老相好一旦反应过来，这些人都不用想活着回去了。”

　　就在吴勉说话的时候，下面江岸上已经发生了变化。一直守在淮南王身边的白须老人突然猛的将淮南王拉到了自己的身后，随后对着已经冲到近前的‘死尸’们一声大吼：“在我的面前玩把戏吗！管你们是人是鬼，现在都再入轮回吧！”

　　最后一个字出唇的同时，已经扑倒近前的死尸突然有大半凭空消失。只剩下二十化妆成死尸模样的人，手拿兵器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白须老人这一嗓子破了幻术不算，还捎带着消除了这个假扮死尸身上伪装成死气的术法。这些人身上的死气消除之后，周身上下再无一点死尸的气息。

　　这时，众护卫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当下首领一声令下，护卫们分成两队，一队继续护着淮南王向后退去。另外一队人马开始拔出腰刀冲到了假扮死尸的刺客中，这些刺客大都是术士出身，怎么会是这些以杀人为生的军士对手。当下形式瞬间扭转过来，片刻之后，已经没有化妆成死尸的刺客还能站着的了。

　　虽然已经没了活着的刺客，不过淮南王一行人也不敢在这里停留。当下他们继续向着镇子那边跑去，就在这些人跑到归不归和吴勉藏身的山包下面之时。这一队人突然停住了脚步，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面前横放的一架马车之上。

　　准确的说，这驾车并不能称之为马车。原本应该在前面拉车的马已经换成了一只白额吊睛猛虎，见到从江边跑过来的人群之后，这头老虎一声低吼，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藏在护卫圈里面的淮南王。

　　“闭嘴，我才刚刚睡着，你瞎喊什么？”这时候，车厢里面传出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随后一个一身白衣，方士模样打扮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了远处的淮南王等人之后，这人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老虎的头顶。说道：“我说你为什么这么兴奋，原来是我们要等的人到了。不过就算这样，也不可吓到淮南王殿下。我们只是请殿下再入轮回而已……”

　　这时候，护卫总管突然喊喝了一声什么。他的话音刚刚落地，围在外围的几个护卫突然拔刀向着车厢的位置冲了过来。守在淮南王身边的白须老人皱了皱眉头，却并没有出口拦截的意思。眼看着几个护卫冲到了这一人一虎的近前，刚刚想要挥刀斩杀的时候。那只猛虎突然嘶吼了一声，随后身子一抖挣脱了车辕。

　　老虎好像离弦之箭一样，瞬间将距离它最近的一名护卫扑倒。张开大嘴瞬间咬住了这护卫的脑袋咬了下来，瞬间将这人咬死之后，虎头一翻竟然将这个人整个身体甩了出去。见到了这幅惨象之后，剩下的几个侍卫只是迟疑了一下，随后继续挥舞着着腰刀继续对着老虎扑了过来。

　　眼看着就要扑倒老虎身边的时候，这只老虎突然从原地消失。还没等这几个护卫反应过来，其中一个人突然惨叫了一声，随后就在周围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这人左边的臂膀突然消失，鲜血瞬间从本来臂膀的位置涌了出来，在一连串的惨叫声中，这人挣扎了半天之后才气绝身亡。

　　就在剩下的几个护卫惊恐的时候，后面的护卫总管突然一声大吼：“擒贼擒王！”这一嗓子才算提醒了几个护卫，这几个人不在理会那只消失的老虎，举着腰刀冲着那个方士模样的中年人扑了过来。

　　眼看着这几个护卫距离中年方士还有七八丈的位置之时，中年方士微微一笑，对着对着这几个人吹了口气。片刻之后，那几个人的身上突然着起了大火，这几个护卫也是豪横，竟然不顾身上的大火，继续举着腰刀向着中年方士冲了过来。

　　不过这火势太邪，这几个护卫继续向着只冲了四五步之后，身体便无力的倒在了地面上。大火继续噼里啪啦的烧着，只是过了片刻，这几个人已经被烧成了灰烬。迎风一吹之后，变成了飞灰散落的到处都是。

　　几个护卫被烧成灰烬的同时，那只老虎又出现在了中年方士的身边。打了个哈欠之后，趴在他的脚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那些人。

　　看到对面的人再不敢过来，中年方士微微的一笑，冲着淮南王的位置喊道：“淮南王殿下，你就这么忍心看着这些人为你而死吗？如果你还有点慈悲心肠的话，自尽吧，我不会难为他们这些人的……”

　　中年方士的话还没有说完，护卫包围的人群里面走出来那个假冒黄平的白须老人。他冷冷的看着对面的一人一虎，顿了一下之后，说道：“齐王殿下就这么容不得我们殿下吗？都是高祖的子嗣，一定要互相残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