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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宝宝寒

都市妖奇谈----可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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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5 15:43:19 | 显示全部楼层
形与影(四)

    林睿不愿意与对手鏖战,所以在双方交手了十几个回合之后施展一个九尾狐一族特有的幻术迷惑对方,然后便溜之大吉了。他刚刚进入医院中,就收到了他的鬼使的求援。两个小鬼使本来想要脱离混战去给林睿报信,谁知道却发现医院被不知什么妖怪布下的法术包围,他们居然无法出去。而这个时候一群鬼使跟踪而至,对他们展开了围攻。两个小鬼使边打边逃,在医院里面向没头苍蝇一样一样乱撞,却怎么都找不到可以出去的空隙。就在他们一筹莫展,商量着准备回去帮助周影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主人林睿的消息,立刻兴奋得靠拢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鬼使是从哪里来的?”林睿一边把随着他的小鬼使冲过来的鬼使们甩出去,一边向小鬼使们喝问。

    “不知道啊,一下子就从每个角落中往外冒了。”

    “是啊是啊,一下子就出来了呢,到处都是……”

    “是那妖怪用来对付影魅的吧?”

    “他们在追着影魅乱咬呢。”

    “主人,这种东西也叫鬼使码?他们看起来真丑啊。”

    “影魅在哪里?”林睿喝斥一声打断了两个小鬼使的唠叨。两个小鬼使平时被他宠坏了,何况这次自己认为自己是出了大力的,主人竟然没有给他们表扬,反而对他们恶声恶气的,不高兴地随手一指周影在的那间病房:“那边。”

    林睿顾不上和鬼使们斗气,匆忙向着那边赶去,谁知道没走了几步,一声巨响传来,把脚下的楼板都震的摇晃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林睿惊叫一声。爆炸声正是从鬼使们说的周影的所在传来的,难道是周影出了什么事?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继续前进,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楼内再次响起人类的大呼小叫声。

    “周影,你可千万别死!”林睿口中喃喃自语着,快速地向前掠去,沿路挡了他的去向的人类都被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撞开,引起了一片的惊呼。

    林睿跑进那间病房,只看见一地的狼藉。病房里所有的家具和医疗设施都已经变成了碎片,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病人打扮的人类,而在天花板上,一个大洞还在向外冒着黑烟。“周影,周影,你在里面吗?”林睿趴在那个已经可以看见楼上一层的病房的洞口,向着伸延向远处的通风管道内呼喊。

    管道中隐隐传来他自己的回声,却没有任何其他动静,停了片刻,远处又传来爆炸的声音。“周影这个笨蛋一定是被人家堵在里面了。”林睿跺跺脚,准备钻进去追赶,却听到病房窗户的方向传来敲击声。

    他回过头,看见一个妖怪飞在窗外,正在向他招手:“九尾狐,这边来。”

    林睿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妖怪,微微皱眉:“季墨,你也是来找周影麻烦的?想不到你们的胆子还真是不小呢!”他的记忆中季墨是个诸事退缩一步的妖怪,没想到这次居然也掺合到这件事情之中了。

    季墨冲他一笑:“我早就说过,刘地杀我朋友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不过今天我不是来找周影报仇的。你要是想救周影就跟我来。”

    林睿一扬眉毛:“我凭什么相信你!”

    季墨哈哈大笑:“你尽可以不信啊……哈哈哈……”说完转身就走。

    林睿生性多疑,要他这么轻易的相信一个潜在的敌人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季墨的行为在他的脑海中产生的联想,无非是“陷阱”、“圈套”一类的字眼,可是他心里倒是也很想跟上去看看,这些家伙在搞什么鬼。

    正当林睿犹豫不决的时候,医院大楼外面的气氛忽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南羽……”林睿抢到窗前张望。就连她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吗?难道事情真的糟糕到这种地步了?林睿用力的皱着眉头,最后还是想着季墨的方向追了下去。

    季墨的速度不快不慢的,分明是在等着林睿跟上来,看到林睿地身影之后,又是回头一笑,带领着他想这医院范围之外飞去。

    季墨三转两转,最后进了一栋老旧的居民楼。他直接上了三楼的一个房间,房间被重重的法术保护着,从外面看起来就是一户很普通的人家,可是如果邻居有心就会发现,这一家的主人已经好几天没有露面了。

    季墨被法术挡在了门口,向他里面张望一下吆喝:“田前辈,是我季墨。”

    过了好一会,屋里才传出一个嘶哑的声音:“你来干什么?”

    “我来告诉您一声,南羽为了对敌显出了僵尸原形,已经稳稳的占了上风,很多伙伴已经见势不妙逃走了。我来跟您打个招呼,也决定不淌这趟子浑水了。”

    “哼,个个都说要不惜性命的报仇,怎么一到了关键时刻就都夹起了尾巴!无脸怎么说?”

    “他?”季墨不屑地一笑,“他是第一个逃走的,用同伴做挡箭牌,逃的那个快呦……您不是看不出来,那个家伙只会说嘴,哪里有一点真事!出主意的时候头头是道,真的要执行了,什么杀人害命作鬼使这些事情还不是都推给您去做,他自己哪里肯沾身。”

    屋里的人又沉默了一阵子才说:“我才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只要能让我给我的孩子报仇,我是不会在乎一切的……你们要走就走吧,我马上就要抓住周影了,哈哈哈哈,能跟他同归于尽我都值得了……”

    “是吗?您已经找到周影了?”季墨惊喜地问,忽然与其惊恐地惨叫一声,“九尾狐……啊……”惨呼声中扑倒在地,抽搐几下不动了。

    “可恶!”屋中的人在季墨身后不远处,果然看到了林睿的身影。这个笨蛋竟然把九尾狐引到这里来了,真是死了活该!屋中的人对着季墨的“遗体”一声咒骂。

    林睿来到门口的时候,屋里的人扬手抛出一团黑雾,把整个门口的位置都包裹了起来。当林睿试图强行冲开门上的防御时,一道红光从门中射出来,把他逼退了数步。林睿因为根本看不见屋子里的情形,一时也不敢贸然地往里面闯,就在门口转悠着。

    对于屋里的人来说,林睿根本不足为惧,他不是个平时仗着必方狐假虎威的小丑而已,可是他的背后,却有着一个庞大的九尾狐家族。没有一个妖怪愿意与一个九尾狐家族结怨的,这种天生强大的妖怪不仅仅实力强悍,而且狡猾多端,与他们作对的话不管多么厉害的角色,最后的下场都是堪忧。屋子里的妖怪不愿意真的杀伤林睿,毕竟与刘地、南羽作对,大不了离开立新市,离开人间界,与九尾狐作对的话,九界之中就很难找到可以容身的地方了。

    屋子中的妖怪因为要分神对付门外的林睿,对周影的感应便弱了下去,在这样下去他就要脱离自己的掌控范围了。为了报仇花了这么大的代价,这个妖怪绝对不会在就要成功的时刻让周影再从自己的手心中溜走。

    屋里的妖怪撤去了黑色烟雾和防御的法术,让林睿清楚地看清了屋子里的情形。

    林睿后退了数步,用手捂着嘴,震惊和恶心的感觉令他几乎要叫出来了。

    只见那间装饰摆设原本都普通得无法再普通的住宅中,现在已经变成了红色的世界,那是血的红色。无数的尸体塞满了这间原本不算小的屋子,因为数量太多,不得不叠起来摆放。他们的肢体都是残缺不全的,大多数人在生前就被挖出了内脏。这些男女老少不限的人都是历经了折磨才死去的,所以现在他们每一张脸上都依旧带着痛苦与恐惧。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口中,都伸延出一条红线,红线的另一头系在端坐在这间屋子中心的那个男人身上。

    正是这个人在控制医院中的那些鬼使,也就是说,那么多的鬼使,其实是他独自炮制出来的。

    林睿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在他独自流浪的百年时光中,死亡本来就是常见的主题。可是这样血腥残忍的情景,还是令他产生了转身逃走的念头。

    “你,你居然杀了这么多人……”林睿指着屋里的妖怪颤声说。

    “小狐狸,难道你没有杀过人。”屋里的妖怪毫无感情地说。

    “可是,可是……”林睿虽然聪明伶俐,面对这样的场面还是语无伦次。

    “小狐狸,你可以走开,我不愿意伤害你——要是我的儿子还活着,也是你这样的年纪……可是他被影魅杀了,拿去做了必方的晚餐……”

    林睿撇撇嘴。

    屋中的妖怪见吓住了林睿,趁着他发愣的时候忽然甩出几道红线,把猝不及防的林睿困了个结结实实:“小狐狸,我不会杀你的,等我收拾了影魅,自然会放开你。”他的话音还没落,一道寒光已经到了他的额头。幸亏这个妖怪战斗经验丰富,一个后仰,寒光贴着他的额头划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林睿的身影从他的附近出现,手中持着一柄利剑,冲着他就是接连不断的十余剑。而原本被这个妖怪捆住的“林睿”已经消散成烟雾一样脱开了束缚,重现凝结成了一个小鬼使,配合着林睿的攻击冲向这个妖怪。

    “好个狡猾的狐狸!”

    原来林睿从一开始就使用了幻术隐身,而那个站在门前作出诸般表演的,其实只是他的一个鬼使。林睿与鬼使们心灵相通,控制的非常好,再加上九尾狐一族独特的幻术,这个妖怪居然没有发现破绽。

    “嘿嘿,你不是喜欢鬼使吗,倒要看看咱们两个谁使用鬼使使得好!”林睿嘴里说着话,手上可是一点都不减慢攻击速度。他知道自己要是真的公平打斗根本不是眼前这个妖怪的对手,既然抢到了先机,他怎么会不好好利用。

    这个妖怪为了在这么远的距离外操纵数十只鬼使攻击周影,已经消耗了大量的法力,面对林睿暴风骤雨般的袭击手忙脚乱,身上也多出了大大小小十余道伤口。但是林睿法力与力气都不大,所以虽然几次机会很好,却不能给对方以致命的伤害。这个妖怪渐渐从被突然袭击的逆境中调整过来之后,林睿的攻击对他就越来越起不到作用了。

    “九尾狐,本来不想杀你,这是你自己找的!”这个妖怪露出獠牙,对着林睿咆哮。就在刚才他躲闪林睿攻击的时候失去了与几个鬼使的联系,那些鬼使是他派在最前面的几个,也就是说在那一瞬间,他失掉了对周影行踪地把握。这么多日子的辛劳,眼看着就要成功的时候这个九尾狐插出来干扰他,冲上头顶的怒气使他把九尾狐一族的威名扔到了九霄云外,准备索性先放开所有的鬼使,腾出手来将林睿置于死地。

    林睿一见对方的架势,马上转身就逃。他可不是那种为了胜败连命都不要的笨家伙,只要自己没事,其他的都可以再想办法。

    这个妖怪怎么能容他逃走,紧紧跟了上来。林睿连蹦带跳地蹿下楼梯,这个妖怪就跟在距他不到五步的地方,一个法术就要向他的背影扔去。在这个时候,剧烈的疼痛从背后传来,这个妖怪手上的法术屋里的消散,他艰难地扭过头,看到季墨带着残酷的笑容,正从自己的身上拔出宝剑。

    “你,原来是跟他们一伙的……”季墨与刘地的仇怨由来已久,立新市的妖怪都知道他对刘地一伙恨之入骨,所以这次的行动才会找他加入,虽然季墨没有什么大本事,可是这种时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没想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投靠了刘地他们,竟然会在关键时刻倒戈一击。

    “我先声明,我是与刘地有仇。”季墨摊摊手对这个妖怪说,“可是我更恨随意杀害人类的家伙——我有四分之一的人类血统,并且是身为人类的外公抚养长大的,这个你们不知道吧……”不过他的解释已经没有人听取了——那个妖怪缓缓倒地,抽搐几下就此不动。他处心积虑要想周影报复,没想到最后却是死在他向来不看在眼中的耗子妖季墨手中。

    林睿立刻进屋,把那些尸体上的法术全部消除。这样一来,在医院中的鬼使就会因为没有了主人指挥而陷入迷乱。虽然这样的鬼使依旧有着危险性,但是他们低下的智力将使他们的攻击变得效率奇差,周影应付起来应该就没有什么难度了。等林睿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一回头,发现那个耗子妖季墨已经不知去向。

    周影本来想要趁着鬼使拥挤不开的时候回头攻击,但是心中生出的奇异预感却阻止了他。他迅速地散开身形,向着通风管道深处全速的飘去,就在他开始逃离的下一秒,最前面的一个鬼使尖叫着向他扑来,然后鬼使的身体开始膨胀,发生了激烈的爆炸。周影被气流推出很远,还没等他稳住身体,另外一只鬼使又扑上来,剧烈的爆炸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这些鬼使得身上被安放了某种符咒,一旦控制他们的妖怪发出命令,他们就会爆炸,而且这是一鬼使的魂魄完全消失为代价的攻击,即使是对于周影这样的影魅也可以造成伤害。周影看到后面的鬼使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入,知道它们是要靠近自己再进行这样的自爆。刚才的两次爆炸已经对他造成了一定的伤害,要是这么多鬼使都冲上来的话,周影就算没有失掉两百年法力的时候都不一定招架得住。

    周影明智地转身逃窜,身后,鬼使们疯狂的追赶上来,一旦靠近了他,就马上爆炸。周影在长长的通风管道中快速的移动——这样的环境十分的适合影子状态的他,渐渐的,倒是与后面的鬼使拉开了一些距离。可是很快,通道的尽头就出现在了眼前,要是从这里出去,难免会遇见一些人类,要是那个时候这些鬼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自爆,后果就难以想象了。这里是南羽一直在保护的医院,周影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原因,再有更多的伤亡了——那样南羽会很伤心。

    周影果断地在通风道的尽头转身,迎着那些鬼使,在和他们相遇之前从一个通风口溜了出去。他来到这间似乎是电表室的房间后一刻也不停留,立刻飞向窗口。只要离开医院的范围,就不会再给医院中的人增添危险了——至于街道上的无辜路人的安危在周影的脑海中跟们没有什么概念,基于南羽的缘故,他对这里的人类也只是用“医院中”和“医院之外”来进行区分而已。

    谁知道周影刚刚冲出窗户,一个鬼使不知道从哪里窜过来,张开双臂扑向他,准备抱住他同归于尽。

    周影的失算在于,他认为这么多的鬼使,必然是很多妖怪在进行控制的,却不知道它们其实都出自一个妖怪之手。那个妖怪操纵着这么多鬼使,自然可以通过他们感知医院中的事情,虽然不能面面俱到,可以已发现了周影的踪迹,自然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的身上。当周影逃进通风管道,他一边操控鬼使开始自爆,一边调动在医院其他地方的鬼使从其他的方向包抄过来。周影匆通风管道中出来的地方,刚好有一只被调来围堵的鬼使,周影一出来,那个妖怪立刻操纵这个鬼使向周影扑了上去。

    周影躲闪不及,被这个鬼使牢牢抱住,他知道这个鬼使接下来就要使出自爆的手段,马上竭力地把自己的身形散开,化作一大团烟雾状的形态从这个鬼使的“怀抱”中脱散出来,远远看去的话,就好像这个鬼使在咕嘟咕嘟的大冒黑烟。

    鬼使在瞬间爆炸,把后面赶来的几个鬼使都卷了进去。

    爆炸之后,空中的黑色烟雾慢慢凝聚起来,重新出现了周影的形体。这次的打击给他的伤害不轻,可是还不等他喘口气,其他的鬼使又纷纷向他扑来。周影转身逃向天空,身后跟着一大串鬼使组成的尾巴。

    不知道在空中和这些鬼使兜了多久圈子,其间的几次被爆炸的威力波及到更是给已经受伤的周影增加了行动的难度。就在周影绕着医院的大楼兜到第三圈的时候,屋顶上忽然传来巨大的压力,接着南羽的气息在整个空间中弥漫开来。

    僵尸……

    周影仰头看着上方。他知道南羽有多么不愿意面对她自己身为僵尸时的一切,可是这次她主动显出原形,正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给南羽添了好多麻烦啊……

    周影偷偷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那些追逐着他的鬼使们的动作忽然出现了混乱,周影见他们追赶的没有那么紧了,加快速度绕了几圈,已经把身后的追兵甩掉了大半。这时在下方医院前的停车场,他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着警服的孙剑正在忙碌的指挥着医院中的人员撤离。周影稍一犹豫,就向着孙剑飞去,靠近之后跳进了他的影子中。

    倒不是他不怕鬼使们会来伤害倒他唯一的这个人类朋友,而是他觉得,那些鬼使可能没有本事伤害这个一点法术都不会人类男子——孙剑似乎天生有着超乎寻常的好运气,就连火儿的袭击对他都起不到什么作用。再加上他本身性格所带着的凛然正气,周影相信,几个阴魂制造的鬼使根本无法靠近这个自称是正义使者的男人。

    果然,几个跟踪而来的鬼使不等扑到近前,便因为孙剑身上的一团正气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孙剑对此一无所知,还在紧张地进行着他的工作。全市最大的公立医院出现这样混乱,又是砍人又是爆炸的,不能不令警方把事情往现在正在全世界“流行”的恐怖主义上面靠拢。

    南羽现出原形后出手更加狠辣,那群围攻她的妖怪中有三分之一以经伤在她的手中,三分之一的见势不妙已经逃跑,剩下的一部分,都是与周影的仇恨较深,决定不死不休的仇家。那个领头的妖怪也在其中,不过倒不是他不想逃走——他是比谁都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的。只是南羽知道他是这次事件的主谋,怎么可能轻易让他走掉,一直在紧紧盯着他。

    南羽在显出原形之后,抱着的就是赶尽杀绝的打算,她的性格中本来就深藏着暴戾的一面,虽然被多年的道术修行给压制住了,但是今天,在周影与她保护多年的医院遇到危险之后,还是难以克制的流露了出来。

    “休想逃走!”随着南羽的一声吆喝,一个打起了退堂鼓的妖怪被她凌空抓回,空手撕成了碎片。

    那个领头的妖怪一边绕着自己的同伴与南羽兜圈子,一边尝试着和在外围的同伙们联络,可是就连那个一心想要为子报仇,不惜听从自己的建议杀害大量的人类的妖怪,这会也全无消息。难道他们全都……他的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想要脱离这场争斗的念头更加迫切了。

    孙剑跟着大队人马一起进入了医院内部搜查,周影为了不再给他添麻烦,所以没有跟了去。

    现在看来那些鬼使的背后指挥者方面似乎出了什么问题,鬼使们散漫的到处游荡,有一些已经开始出现消散的状态,连攻击人类的基本念头都没有了。

    鬼使的制造者与鬼使之间是有很强烈的联系的,鬼使受到损伤,鬼使的拥有者也会承担一定程度的伤害,鬼使的拥有者死亡,鬼使在正常情况下就会消失(林睿的鬼使就是在原主人被林睿杀掉之后,林睿为了不让它们消失才捡回来的)。这样的联系的强弱程度,与鬼使的“质量”成正比。眼前这些劣质粗糙的鬼使与拥有者的联系可能弱一些,所以消失的速度慢,可是如果周影没有猜错,那个控制它们的妖怪已经死了,这些鬼使的完全消失也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大概是南羽或者林睿出的手吧?周影这么想着。他感到有些疲惫了,正好看到那个被区小妹带出来的少年赵凡正躺在不远处的一辆救护车上,于是他飘过去,融入了对方的睡梦中。

    季墨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周影的行动。他冷笑了一下:“以为躲在一个人类梦境中,我就找不到了吗?”

    由于季墨之前的出手相助,林睿似乎消除了对他的警惕,在林睿赶回医院去帮助南羽的时候,居然没有理睬悄悄跟了回来的季墨。季墨本来认为林睿回来后一定会跟周影联络,自己就可以借机找到周影,没想到林睿直接上了顶楼加入了南羽那边的战团。正当季墨感到失望之际,一抬头却看见周影正漫无目的的自己在医院前的停车场上闲晃。季墨眼睁睁的看着他转悠了几圈,然后消失在一个病重的人类少年的身边。

    这种时候,他倒是悠然。

    季墨对于周影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心理素质还是十分的佩服的。

    季墨保持着原形,沿着花坛的边缘悄悄向着周影的方向靠近。他一路穿过许多忙碌、惊魂未定的人们的腿边,这个时候即使最胆小的女性,在无意中看到他之后都没有发出那种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大概是眼前真实的发生了的情景使得她们已经没有余力再对着一只老鼠喊害怕了吧?季墨快乐的在心里想着。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女性“老鼠啊……”的尖叫声,听到那尖利、刺耳的声音,他往往会出现一种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血压上升、瞳孔放大的症状。

    季墨渐渐走近,预料中的周影布置得等待敌人自投罗网的陷阱并有出现,当他毫无风险的走到了那个人类少年的近前之时,周影的生命也就马上要落入他的掌握之中了。

    “季墨,我就知道你会来……”

    “苏合,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季墨气呼呼地说。回过头,苏合正从一张病床上一跃而下,看来刚才他是伪装成一个人类的病号躺在那里的。

    “我就知道,依照你的个性,与那些混蛋为敌和你找周影报仇是两回事。你不会错过这个趁乱占便宜的机会的。”

    “别说得好像跟我多么熟似的,我们才认识了不到二十天……”

    苏合耸耸肩:“交一个朋友二百年时间也许不够用,了解一个对手就足够了。”

    季墨不再说话,抬腿向着苏合踢去,同时伸手抓向那个睡梦中的少年。苏合顺手把一辆担架车向他推去,同时赶在他前面关上了少年躺的救护车的车门。他们两个这段时间以来交手的次数着实的不少,彼此之间的了解程度确实可以说胜过了他们各自的朋友。两个人对于对方擅长的招式法术都心中有数,所以打起来之后都表现的十分的熟练,要是有旁人在一边看着,或许会以为他们这是朋友之间试招、练习。

    这次的战斗与过去的很多次一样,苏合跟季墨谁也奈何不了谁。争斗持续了大约十几分钟之后,季墨忽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等到苏合觉得不好之时,他已经来不及收回攻出的招式了,结果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的几张符咒正正当当的贴在了身上。符咒的力量把苏合紧紧束住,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

    “你以为我没有留下一手吗。”季墨毫不停顿地向着周影的方向扑过去,一边说,“这个符可是仙人的手笔,一时半会是动不了了!”就在他重新来到那辆救护车前,伸手去拉车门的时候,火光冲天而起,把他重重地摔了出去。

    “哼哼,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自己留了一手?”

    季墨为了最后时时刻特意一直留着那张符咒不舍得使用,可是苏合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的手中也有杀手锏,等着的就是这最后的一击。

    季墨失去了他平生最好的一次向周影报仇的机会,因为这时,林睿带着他的两只鬼使已经出现在了现场。

    季墨的法力不一定比不过林睿这个半调子九尾狐,但是他已经与苏合激斗了一场,再加上南羽的战斗应该就快结束了,因为许多妖怪的断肢残体正从天上坠落下来,摔得到处都是。

    “原来你这家伙也没安好心!”林睿气哼哼地说,他刚上去想帮南羽的忙,就被南羽一句:“周影有危险!”给推了下来——他确实放松了对季墨的警惕,这对一只象他这么狡猾的狐狸来说,实在是项难言的失误,一个下午的来回奔命令他十分的恼火,所以失去了平时用来伪装的笑容,一脸冰冷的说。

    这次的事件已经超过了常轨,一大群妖怪袭击人类的医院,而且杀害了大批的人类来做鬼使,这件事情不论事后怎么掩饰,恐怕都无法完全消除影响。一旦惊动了那些人类的修行者或者神仙之流出来多管闲事,整个立新市的居住环境会发生很大的变化。这对于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这里,离开妈妈身边的林睿来说,这将是一场可怕的麻烦,而对于身为事件起因的周影来说,事必也会受到牵连。

    “都是因为你们这些趁人之危的混蛋!”林睿把牙咬得“咯咯”做响,向着季墨扑了上去,如果不打个对手发泄一下,他都快受不了了。

    季墨向后踉跄着退却,可是林睿的利爪飞过,在他的肩头又带走了一篷血肉,留下了五道血沟。不过真正会季墨退却的,并不是林睿的攻击,这个年幼的九尾狐的招数显然缺少某种力度,而是因为他看见,南羽正从上方降落下来。一头乌黑长发在风中飘舞,与她煞白的脸色形成了非常强烈的对比。从她的目光中,季墨看见了浓浓的杀气。

    逃,现在他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在立新市,即使刘地也不愿意去面对显出原形、神智有些混乱的南羽。

    可是不等季墨跑出多远,南羽的凌空攻击已经到达,季墨以一个扭曲的姿态摔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想挣扎着起来,却只是呕出一大口血,又重重躺了下去。

    结束了,他心中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自己已经竭尽了全力,即使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了也没有成功,可是,自己已经对得起朋友了……

    就在南羽赶尽杀绝的一招接着出手时,一条长鞭抢在她之前卷住了季墨的腿把他倒着拖了出去。等南羽和林睿再抬头去看,苏台已经扛着季墨跃上了马路对面的大楼,又是几次跳跃之后,消失在楼群之间。

    “那个死壁虎是来帮我们的,还是来扯后腿的啊,你以为你是蜘蛛侠吗……”林睿不满地咕哝。

    “南羽……”正当南羽想追上去的时候,周影的声音响了起来,“辛苦你了。”他从少年身边飘了过来,“对不起,都怪我……”

    南羽身上浓烈火的杀气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他,又看着满身血污的自己,露出了无比苦涩的笑容:“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的自信和自大,反一切都搞砸了……如果你去了和尚那里,这一切就不会……”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周影诚恳地说。

    林睿在一边偷偷撇撇嘴,鬼知道他自己知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含义?

    不过对于南羽来说,这句话已经很足够了,她的泪水涌上来,伏在周影肩上头,低低哭泣起来。

    “等火儿他们回来,我要告诉瑰儿……”林睿自言自语,“居然自己跑去卿卿我我,反这么大的乱摊子乱扔给了我……天啊,我要从哪里下手……天啊……”

    苏合频频回头,确定身后没有追兵之后把季墨扔在地上:“没事了,你快逃走吧。”

    季墨盯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猫哭耗子!”

    苏合耸耸肩:“我可不是猫。我劝你早点离开立新市罢,看来这里就要来一场大清洗了……”经过了这样的混乱,那些老家伙们不冒出来干涉才怪。

    季墨长出一口气张开四肢躺在地上。虽然费尽心思的报仇没有成功,可是在死亡关口走了一匝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对得起死去的朋友了……虽然我没有为你杀死刘地最好的朋友,可是你如果在天有灵,应该知道我这几十年来做的一切,我已经竭尽了全力……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季墨产生了一种想要睡去的感觉,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喂,别在这里睡觉……”苏合用脚踢踢他,“有个南羽的手下游魂也往这边过来了。”

    “管我什么事?”季墨有气无力的回答。他已经决定放开在这件事上的纠缠,离开立新市,去过另外一种生活了,“倒是你,还不趁势打落水狗,快把他抓住去向刘地他们邀功。”

    苏合一笑:“我帮助过周影,已经不欠他们什么了,这事跟我也没关系了。”心中背负了多年的债务一旦还清,这种轻松还真是让人向要好好躺下来睡上一觉啊……苏合这样想着,也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原来你们两个是一伙的……”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把两个人从似睡非睡得状态中弄醒过来。那个黑衣妖怪在最后时刻用好几个伙伴作了盾牌,又正好是南羽急着去救被季墨攻击的周影,他才逃脱了出来。逃到这里却看到季墨与苏合在一起,他立刻把无处发泄的仇恨向这两个在一起怎么看也不像是对手的妖怪发泄而来。“原来你是周影他们一伙的,原来是你混到我们当中给他们通风报信……”

    “别忘了,是你邀请我加入你们的……”季墨皱着眉头说。就知道这种乌合之众成不了大气候,幸亏自己已开始就没跟他们一条心——话说回来,好像就是每个人都这么想,所以这个小集团才成不了大气候的吧?

    “你这个叛徒!”这个妖怪其实这时根本不知道季墨曾经杀掉他们之中赖以为胜的那个操纵鬼使的妖怪的事情,但是他还是毫不客气地把这个帽子给季墨扣上了,“我要杀了你给死去的同伴报仇!”

    “你那些同伴不是因为被你当成挡箭牌才死的吗?关人家季耗子什么事啊?”苏合在一边插嘴说。

    “你们这些刘地周影的走狗,去死吧!”这个妖怪知道季墨苏合这两个妖怪的实力不如自己,而且看到季墨还受了伤,便毫不客气地扑了上去。反正立新市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哥哥们的仇似乎也失去了报的可能,他总要带走几条自己憎恨的生命作为补偿,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激战之中,苏合与季墨发现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在这场争斗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熟知对方的招式,他们总是能在关键时刻为对方弥补攻击或者防御中的漏洞,最后竟然在这场本来处于势力较弱一方的争斗中占了上风。等到那个黑衣妖怪感到事情不妙想要逃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苏合利落地用一次掏心爪结束了战斗。然后一脚把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踢开。

    “想不到最会还要遇到这么一档子事——真是帮我把对立新市这个鬼地方的最后一点好感也抹消的干干净净了。”季墨舞着新增的伤口苦笑说。

    “是啊……”苏合眺望着城市的身影若有所思,“这个地方,还真的是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呢……”

    “怎么,你也要走?”季墨听出他的话之意。

    “我的恩也报了,债也还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我弟弟邀请我到他那里去已经很多次了,这一下可依无牵无挂的走了。”苏合点起烟抽着说。

    “不去向他们邀功吗?保证你以后再立新市可以过非常非常好……”季墨说。不过这次的口气只是在打趣,没有讥讽的意思。

    “想不想去别的地方看看?虽然不像人间界这么热闹,但是绝对是比这里更值得留下好感的所在。”

    “别的地方啊……怎么也比这里好吧……”

    “那就走吧,别磨磨蹭蹭的了……”

    “呵呵,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走得动吗?”

    “过来我拖着你……”

    “你就不能说你背着我吗?”

    “想得你美……”

    那个黑衣妖怪的尸体在苏合的弹指间化作粉尘,转眼就被风卷起飘散,苏合与季墨的身影也顺风而去,对于居住了这么久的城市,他们连回头看最后一眼的留恋都没有……

    这场由想要向周影报仇的妖怪制造的大型混乱一直到几天以后才完全被消除掉,木鱼和尚、南羽甚至孟蜀都亲自出手,才勉强将人类的舆论与记忆控制在了一个可以接受的状态下,那些在混乱中受伤的人也由他们给予了治疗,受损的建筑也被法术恢复了原状。但是死去的人们再也无法复活。

    南羽看着那张报道“变态凶手连环杀人事件”的报纸,轻轻叹了口气。这些人本来是不必死的,他们的生命这样无端的断送,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负一定的责任。

    “南羽,周影呢?”林睿从窗户外面跳进来。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对于周影地关注更见严密,对他而言,周影是火儿的父亲,这一点足够作为他为了保护周影不惜一切的理由了——虽然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他……大概又到那间病房去了。”南羽说。

    对于这次的事件,受到影响最小的居然就是作为事件中心的周影本人。他依旧每天在医院中游荡,对于林睿要他跟在南羽身边寸步不离的要求置若罔闻。

    南羽与林睿前后脚地走来,林睿将头向病房中张望张望说:“他果然又在这里。那个人类的病又厉害了些,就快死吧?周影是不是在等着夺舍,等他一死就占了这个身体?要不然他怎么总赖在这里?”

    南羽皱了皱眉,但是马上想到了林睿现在的情况也是占据了一个人类小孩的身体,便没有说出口,只是反问:“他何必这么做?”

    “他的法力失去了大半,现在这种脆弱的样子步步危机,而那个所谓的灵药……”他皱皱鼻子,“不指望反而好点。我看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占了这个人的身体,与人类的肉体融合之后再修炼,虽然多了许多麻烦,但是也少了许多危险的。”

    南羽微笑着说:“刘地、瑰儿和火儿正在为了周影努力,你怎么能说没指望呢?周影想信他们一定会为他带灵药回来,他那么相信刘地与瑰儿,你也应该相信火儿才对。”

    林睿愣了一下,马上扬起眉头说:“我当然相信火儿,可是我不相信那个刘地!”

    南羽笑着摇头转身走开,林睿不死心地追了上去,在后面不停地唠叨着:“他最听你的话了,你最好去劝劝他,我的法子虽然比不上灵药有效,但至少比现在好的多……”

    少年连续几天没有作梦,他的体力消失的非常快,现在已经几乎连作梦的力量也没有了。他每天都沉默不语,在痛的折磨中被拖向或者说无奈地等待着那一天。今天他报了大量的药物之后,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地进入了睡眠,却发现那个多日不曾再出现的梦又一次进入了自己的脑海,梦中的那个“自己”还是那样突然出现,站在床前看着自己。

    “你是来带我走的吗?”少年已经无力坐起来了,凄凉地向周影问。

    “不是。”

    “那么跟以前一样,是来跟我聊天的吗?”少年苦涩地说:“可惜我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

    周影看着他问:“如果你可以活下去,你准备做什么?”

    少年偏开头低低地说:“请不要问这种问题!你不觉得这种时候这样问很过分吗?”

    周影又问:“如果你可以活下去,再活五十年,七十年,你最想干的是什么?”

    少年沉默着不想回答。

    周影继续问:“如果你不会死,你会做什么?”

    少年用手捶打着床铺竭力喊:“我想活着,想吃饭,喝水,睡觉,想看电脑,想出去旅行,去打篮球,滑冰,我想学会帮妈妈干家务,想考上大学,想谈恋爱,想将来有自己的汽车……”他一口气说着,终于哽咽起来,语不成声地说:“我想画画,我喜欢画画……本业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可以为杂志画插图了,本业是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你为什么要问这些!难道这样很有趣吗!”

    周影看着他忽然说:“我可以做其他所有的事,但是我不会画画,我觉得我也许学不会你画的那些画,所以看来我不能接受林睿的建议了……”

    “你说什么?”少年的情绪十分激动,失声叫着。“你是什么?为什么总出现在我的梦中!你又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你到底要干什么!”他平时为了安慰父母亲友,总是压抑着自己对死亡的恐惧,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来,在“梦”中,在只有他与周影这处陌生“人”相对的时候,他找到发泄的机会,拼尽全力地喊着,叫着,发泄他对命运这种安排的控诉。

    “我觉得自己跟你很象……不仅仅外表很象,而且,我也像你那样很害怕死亡……”周影看着他说。

    “没有人不怕死!没有人不怕。”

    “我觉得……其实有些人是不怕的……”周影脑海中浮现的,是周筥的面容,“可是我真得跟你一样很怕。而且不是害怕死亡本身,我害怕消失,如果死了之后就会什么都消失了的话,我实在害怕得很……”

    少年什么都不说,嘶哑的哭泣着。

    周影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在他面前如同一往一样地消失不见了。

    “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我还有好多梦想没实现,我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情……呜……为什么……”

    周影走进南羽的办公室的时候,她正在与几个医护人员讨论病人的情况,只是眨眨眼睛,表示对周影的欢迎。周影耐心地等待着,他坐的吊灯原本是火儿来找南羽的时候喜欢呆的位置,现在那只美丽的火鸟换成了一个呆呆的人形的影子,实在有着截然不同的效果,南羽几次都忍不住对着他那边,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直到其他人都离去,周影才飘落在南羽的面前说:“南羽,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可能有些过分,所以说的不怎么果断。

    南羽看着他,凝视了良久才“扑嗤”一笑:“是为了那个少年吗?”

    周影点点头。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知道南羽会竭尽全力用医术救人,却绝不会用法术来医治已经病入膏肓的病人。他不知道自己的要求是不是触犯了南羽的原则?如果她不同意,周影也不会再去找其他人来帮忙救治这个少年。但是他知道,这个少年死的时候他会很伤心,就如同失去了自己的一个真实投影一样。

    “你想怎么样呢?”南羽饶有兴趣地问。

    周影说:“我现在的法力不足以救他,可是他撑不到火儿他们回来了,所以我想……我想……”

    “让我出手救他?”

    “……”周影没有出声。

    南羽也静默着,许久之后轻轻说:“谢谢你,周影。”

    周影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要道谢的人本来是自己才对。

    “你本来可以去找其他人帮你的,可是你却来找了我。”周影应该是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帮助那个少年,才在拖了这么久之后才向自己开口吧?但是他还是认为这样的事情只有自己可以为他做。南羽不知道怎么想周影解释自己感激地,正是他的这种理所当然的认为只有自己才可以做的态度。她喜欢被周影无条件的信任的感觉。

    “走吧。”南羽站起来说。

    “啊?你,你要去救治他吗?”周影急忙跟上去。

    “是啊。”

    “我还以为你……你……”

    “我确实不喜欢使用法术干涉人类的寿命,但是这是你的愿望,我一定会帮你实现的……我知道有些东西对我来说,比我爱护的人类更重要……”南羽这几天想通了很多事情,所以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我很高兴能认识你,周影……”

    “我也是……我很高兴认识你……”周影低声说。

    赵凡睁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理原因,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显示着外面是个好天气,许多日子以来,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出去写生的念头。他对正在整理东西的母亲说:“妈,我觉得自己的病就要好了,也许还赶得上秋天看红叶的时节,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野餐好不好?”

    “好……”母亲没有敢回头面对他。

    “妈,这次我是真的要好了……”赵凡喃喃自语。刚才在梦中,那另一个自己清楚地告诉他,他的病已经治好了。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会在他身体上用缓慢的方式体现出来——毕竟一个快要死的人忽然变得活蹦乱跳,会是一件很惊人的事情。赵凡相信这个梦境,因为他想要自己相信这个梦境。

    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我会重新夺走你的健康。

    这是对方给他的警告。只有像他这样经历过病痛的折磨,甚至差一点就要被夺去生命的人,才会明白健康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他绝对不会冒着失去健康的可能性把这个梦境说出一个字的,当然前提是自己真的可以恢复健康的话。

    在绝望已经的心中重新感到了希望的滋味是难以言喻的幸福的,赵凡倚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不是张握着很久都已经感觉不到力气的手指。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握住画笔,自己有很多想要描绘的东西,是的,很多很多……

    周影转过身对南羽说:“活着真的是件很好的事情……”

    “嗯……”

    也许是那一次的混乱太过分了的缘故,立新市接下来的日子十分的平静,简直可以说平静得有些过分。大批的妖怪不管与这件事有关还是无关的在悄悄搬离这里,剩下的也在人群之中隐藏起来,一点也不敢露出深为妖怪的形迹。因为这样,使得周影这段日子的生活十分的平静,不但没有出现找他复仇的敌人,就连鹿九之流可以算得上是朋友的妖怪,也对他敬而远之,一千米以内看到就会立刻逃之夭夭。

    周影最近除了修炼,最大的爱好就是观察赵凡。随着这个少年身体的一天天恢复,他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于是也就看起来越来越不像整天木着一张脸的周影了。一个像他这样的绝症晚期的病人的痊愈,几乎可以算是医学界的奇迹了,所以赵凡最近简直成了蜂拥而至的医生们眼中的宝贝,整天被拉着去做各种的检查、化验。不过得到的结果统统都令他们失望,最后的结论也只能是病人坚强的意志创造了奇迹——虽然大家都知道这种说法纯属瞎扯。

    现在的赵凡对于生活中的一切都带着热情去面对,他和蔼耐心地对待每一个人,不管是来询问他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的医生,还是以为他有什么救命的良方却不肯拿出来分享的、有些过于激动地病人与病人家属。

    活着真好……

    周影常常听见他在一个人的时候这样自言自语。

    是啊,能够感到自己存在真好……

    今天是赵凡出院的日子,周影一直站在医院的大门口,看着那个抱着一大堆画稿的少年坐的车子消失。

    遇到这个少年,令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也令他想了很多事情。“祝你好运……”他对着车辆消失的方向挥挥手。

    然而,他的手臂就那样僵停在空中,一时没法落下来。

    在远处的天空中,一个小小的亮点正在变大,越来越亮。这样的情景周影不知道见过几千几万次了,又好像已经几千几万年没有见过了一样。他看到南羽已经从医院中快步出来,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眺望天空,张口想要说句什么,却只是眼泪流了下来……

    “影……”

    “火儿……”

    周影向着一马当先的冲过来的火儿张开双臂的同时,火儿身后紧跟着的刘地和周影身边的南羽不约而同的拽住他们,把他们向后一扯。“你们两个白痴不要命了!”刘地回来后的第一句话是这么说的,“火儿缺根筋,周影你也傻了!”

    骑在赤豹背上的瑰儿早已经抽泣起来,哭得连下豹的力气都没有了。南羽向着瑰儿张开手,还不等抱住她,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着这么多人前流过泪了,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用手背抹了抹,哽咽着说:“你们终于回来了……你们终于平安回来了……”

    “平安什么啊……”刘地虽然消瘦了很多,说话却还是那么油腔滑调的,“刚才还被一群从从追得抱头鼠窜……幸亏瑰儿百年难得一遇的召唤灵兽成功,我们才逃出来。”

    “还不是因为你不好好的问路,反而去调戏人家小姑娘!你以为回到了人间界看到的妖怪就好惹啊,那里可是下昆仑(妖怪们对人间界的昆仑山脉的称呼)。”瑰儿有气无力地趴在赤豹身上边抹眼泪边说,这次的逃往不仅仅使她的灵兽纹狸耗尽了法力短时期内无法出现在她身边,就连她本身也受到了影响,处于极度疲惫状态。南羽伸手把她抱下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火儿摇头晃脑地说:“原来这么容易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像去的时候一样走几个小时的。瑰儿你去的时候怎么不找你的狐狸(指纹狸)出来,一下子把我们送到?”它边向瑰儿抱怨边对周影吩咐,“影,张开嘴。”

    “你知道什么,这种从下昆仑那种地方进行的远距离传送成功率只有一成,我们能够回到家里来是运气好,更大的可能是被直接扔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你想要从澳大利亚往回飞吗?不过瑰儿,你为什么让纹狸用这么危险的办法啊?让它只把咱们传出个五百里不就行了?”

    “我……太想回家了……不知道怎么就……”瑰儿嗫嚅说。

    “差点被你害死……要是被扔到……想想都后怕……咦,火儿,你要干什么!”

    在刘地得大叫声中,只见火儿正把它拿出来的一颗丹药丢进周影张开的嘴中。听到刘地的嚎叫之后,它理所应当地说:“给影吃药啊,不就是拿回来给他吃的吗?”不等刘地再说什么,药丸已经落在了周影的嘴里,然后就见一道红光闪过,周影的身影整个被一团似雾非雾的东西包围了起来,原地旋转一阵子以后缓缓浮起,凝聚了成一个半人高的圆球,悬浮在大家面前不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影到哪儿去了!”火儿尖叫起来。

    刘地和南羽都是一脸紧的跳起来,飞快地在各处施法,随着他们不断地虚空划出各种咒符,医院的大门口渐渐被他们的法术保卫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在不自觉的情况下走向了侧门,而且似乎谁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刘地把周围检查几遍,确定没有什么漏洞之后才松了口气。

    火儿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正在那团雾气上方飞来飞去,口中不停的念叨着:“快出来,快出来……”

    “你太莽撞了!”瑰儿气乎乎地在它头上狠狠一敲。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没来得及跟周影说上一句话,只是刚刚看了他一眼,就被这个火儿给把久别重逢的气氛破坏殆尽,叫她怎么不生气。

    那个像雾气一样的大球在空中旋转了三天,火儿他们就在旁边守护了三天。其间刘地曾多劝已经很疲惫的瑰儿去休息,反正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都被她拒绝了。

    周影把手在眼前张开,合拢,又张开。失去了变化**的能力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对于人类的形态已经过于熟悉和适应,以至于常时间的保持影子形态他有些失落了什么的感觉。现在可以恢复**,他的身心都有放松下来的滋味。

    “也许我比以前更象个人了。”周影向身边的朋友们说。

    “这可是我的功劳,你不要忘记了,是我的功劳!”刘地把手搭在他肩上,鼻子翘得高高地宣布。

    “谁说是你的功劳,明明是我的!是我做的好!”火儿对他的厚颜无耻十分不屑,马上跳出来反驳,“是我把仙丹抢来的!影,是我!快夸奖我能干、孝顺、了不起!”

    “你光会给别人添麻烦,真是太了不起了!”刘地马上摸着它的头“赞扬”它。

    “你这只死狗,是谁一次次救你的?忘恩负义!”

    “你这个坏孩子,是谁一次次闯祸让我帮它擦屁股的!”

    刘地与火儿之间的惯例式的争吵在久违了一段时日之后,再一次充斥了这个房间。接着火焰与家俱裂片也开始纷飞。

    周影、南羽、林睿拉着瑰儿迅速退入了卧室避难。瑰儿无奈地看着外面的家俱一一化为灰烬一摊手:“他们一路上相处的还行,没想到一回来……”

    南羽拥住她的肩:“来,给我们讲讲你们一路的故事吧,周影和林睿也很想听的。”

    瑰儿看到林睿一脸好奇的盯着自己,又看到连周影的眼神中都透露出渴望,于是清清喉咙得意洋洋地说:“你们不知道,我们这一路啊,经历了好多事情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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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5 21:32:3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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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09-3-6 13:15:27 | 显示全部楼层

远山行(一)

远山行

    傍晚的微风轻拂着宁静的山林,各色的禽鸟发出优美的鸣叫声在天空盘旋着,背上倾洒着夕阳的金色光芒,它们投入到树林的各个角落中去,就好像在把一天中最后的阳光带到了森林深处一样。这里的居民总是不吝于为它们提供一些食物放在各家的窗台上,所以它们并不急着归巢,而是在林间徘徊着,准备在天黑之前再享用一些美味。可是一阵骚动打乱了它们落下来的计划,受惊的飞鸟纷纷飞上天空,向着骚动传来的方向发出叽叽喳喳的斥责声。

    一前一后跑过来的两个人根本不管有没有给别人增加麻烦,在树林中大呼小叫地进行着他们之间的追逐。

    在后面追赶的是一名英俊高大的男子,边追边挥舞着一把大砍刀喊着:“站住!你跑不掉了!乖乖停下受死!”喊叫声中饱含着声音主人的决心与愤怒。而在他前方不远前面绝尘奔跑中的黑色地狼不时地回头扮着鬼脸,给着追击的人更大的刺激:“不就是勾引了你老婆吗?我们还没上床呢,你激动个什么劲啊!”

    “站住,我要把你撕碎!”

    “白痴,我凭什么听你的啊!叫你老婆来跟我说还差不多!”

    “你这个淫徒,给我站住……”

    两个妖怪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在树林间奔跑追逐。前面的地狼无耻之极,居然把他勾引别人老婆的事情挂在嘴边上乱喊,弄得不出两刻钟功夫,林子里的居民就都知道了那个平时最喜欢拈花惹草的猩猩,这次居然被别人把他的老婆给勾引走了。

    各种议论声随着看热闹的人群聚集而来。这种生活宁静的地方,捉奸的丈夫与奸夫大打出手,算得上很大的新闻了。更何况还是现场真妖表演,怎么能不让大家闻风而至,兴奋得像过节一样。一些有翅膀的种族甚至上下翻飞,忙着从各个角度观察两位当事人的表情、语气、动作,然后向实况转播一样地去向周围的围观者们报告。

    在大家指指点点的围观中,猩猩终于脸上挂不住了,把他那把寒光闪闪的金环大砍刀,挥舞得像车轮一样向地狼劈去。地狼与他之间的距离被刀的长度缩短,眼看大刀就要看着地狼的头上,谁知道地狼一矮身子,噌的一声就又窜出去老远。他似乎是一直隐藏了自己的真实速度,故意在带着猩猩兜圈子玩,现在忽然加速,大刀不但劈了个空,猩猩用力过大反而把自己带了个趔趄。

    “连尾巴上的毛都碰不到啊……啦啦啦……连尾巴上的毛都碰不到……”地狼一边向观众们挥手致意,一边唱着难听的小曲,又放慢了速度继续带着猩猩绕圈子。猩猩狂吼乱叫得想要把他砍碎,可惜真的如他所唱的那样,连他尾巴上的毛都没碰到一根。

    猩猩已经被气愤冲昏了头脑,旁边看热闹的妖怪、人类们却都看出了事情有蹊跷,这个地狼分明就是有意在戏弄猩猩,不然以他的实力,早就因该能够把猩猩打倒在地了,看他这种没有廉耻的劲头,似乎也不可能是因为勾引了人家的老婆心里有愧才手下留情。其中必然另有隐情,这样的话这个热闹更加好看了!围观者中老虎搂着兔子的肩膀,僵尸拍着人类的手臂,发出兴奋地赞叹声。

    平日里这个山林中的居民相处得都非常融洽,所以日子也就过的平淡无奇,这数年来最大的纠纷就是某某人家夫妻吵架,某某人家棒打劣子之类不过瘾的事件,今天能够有真刀真枪的好戏上演,大家自然是呼朋引伴的跟在后面看热闹,简直比当事人还要关心事态的发展。

    地狼引着猩猩一阵奔跑,在追逐喊嚷中已经离他们出发的地点越来越远,这时他忽然止住了步子,随着身后全身戒备中的猩猩伸个懒腰说:“行了,就到这里吧,我都快跑不动了,找个地方睡一觉去罗……”

    “想走没那么容易,吃我一刀!”猩猩大吼着扑来上来。他对这个趁他出去跟女人约会时跑到他家里来勾引他老婆的地狼恨之入骨,自己向来是风流倜傥到处留情,没想到今天会吃这样的大亏,被人家反过来勾搭自己的老婆。

    地狼活动着脖子和手腕笑着说:“你要打下去我是没有什么意见了,可是你先回头看看再说行不?”

    “想要调虎离山是不是?你以为我会上你这样的当嘛!”猩猩恶声恶气地咆哮,丝毫不把地狼的善意提醒当回事。可是周围看热闹的人中却有的经不住好奇心,在地狼说完后回头看去,这一看立刻大叫起来:“不好了!着火了!猩猩啊,是你家那边着火了!”这个时候森林那边的呼喊声也开始传来:“救火啊,着火了!大家小心,这不是凡火,是灵兽引发的火焰,大家用法术灭,不要用东西扑!”

    “救火,救火,会水属性法术的赶快集合……”

    “救火了,救火了,大家块出来救火……”

    “咣咣咣……”甚至有人开始敲起了铜锣。

    ……

    猩猩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他的老婆孩子还在家里,这样的大火中是不是安全的逃出来了?引起火灾的灵兽还在不在哪里?有没有伤人?他的性子虽然风流,但是对自己的老婆孩子还是十分的爱护的。到了此时他再也顾不得和地狼的恩怨了,拖着刀就往回跑。围观者们见火真的烧起来了,都不能再袖手旁观,纷纷跟着猩猩离去。其中有的人已经猜到了这场火必然是地狼捣的鬼,不由止住步子对他怒目而视:猩猩平时喜欢拈花惹草,他小小的得点教训大家倒是都乐得看见。可是勾引人家老婆败露后居然放火烧人家房子,这也太过分了。火势一起整片森林都有可能遭殃,这个外来者嚣张到了如此地步,乡里乡亲的总不能看着不管。

    几个人对着地狼形站成了半包围的角度,慢慢向他走过来。

    “地狼,勾引良家妇女还放火烧人家房子,这太过分了吧!”

    “就是啊,你防火之前就不想想这林子里的芸芸众生会不会在你放的火中丧生或者失去栖身之所?”

    “年轻人,做事情要有分寸,你不觉自己太过分了吗?”

    这个地方的民风确实淳朴,对待地狼这样的无赖依旧先讲道理,无奈这个寡廉少耻的地狼根本不听这一套,吊儿郎当地呲着牙反问:“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放的火啊?这样红口白牙的冤枉人可不好喔。”

    “除了你还有谁?刚才你不是要他看看后面,不要再追你了?不是你放的火你怎么会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

    “你们不知道我是长着后眼的吗?”地狼摆出一幅很惊讶的神情说。

    “地狼长着后眼?你骗鬼去吧!”

    “你没看过怎么知道!不过我是不会让你这种半大老头子看我的身体的,如果你有个正当妙龄的女儿我到好可以考虑,嘿嘿嘿……”

    几个妖怪被伶牙俐齿又脸皮奇厚的地狼气的浑身打颤,就在他们决定结束先礼后兵时段,进入下一个程序时,地狼忽然收敛起了笑容,向他们深深鞠躬:“不好意思,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我这就告辞了,呵呵呵呵……”说着居然就那么消失在原地。几个妖怪都愣在那里,等他们反应过来:“他遁地跑了!”时,已经失去了追赶的时机,毕竟要和地狼比试地行的功夫的话,在场的妖怪们还没有谁那么狂妄自大的认为自己可以取胜。妖怪们相互看看,摇着头也匆匆前去参加救火的行列了。

    妖怪们离去后不多久,地狼又从地底下冒了出来,懒洋洋地说:“不过是去他家里偷个东西罢了,你们怎么连人家房子都烧掉了?这里不比咱们家里,到处都有可能藏龙卧虎,要是闹得太过分的话,小心到时候倒霉的是咱们。”

    “还不是火儿,东西一时没找到它就急了,不等我拦火就烧起来了!”一名艳丽的山鬼从树林中走出来,手中抓着一只还在不甘心地扑动翅膀的必方:“放开我,烧光、抢光、杀光……”它的情绪很是亢奋,正在大喊大叫着。

    “给我闭嘴!回去告诉周影你没有听我的话,结果差点把我也烧死!”山鬼用与她的外表丝毫不符的语气对着必方喊。

    “我凭什么听话!你们一路都在虐待我,我才要回去告状!我要告状!”

    地狼上前在它的头上一弹:“你还想不想帮周影了!”必方听了这句话,竟然奇迹般的安静下来,哼了一声自己飞到树上去了。

    地狼转向山鬼问:“怎么样,她要的东西找到没?”

    “找到了,不过烧掉了一半。”服饰有些奇特的山鬼少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周边都烧得焦黑的信封递给地狼,嘟着嘴说,“都这样了也不知道她还认不认账?”

    地狼一笑:“她只要这个东西不在那只色猩猩手里就行,我看她自己拿回去也是马上要毁尸灭迹的,你以为她还要拿回去做纪念品收藏啊?美女,你认为我说得对不对?”他最后这句话转向了树林中说出。

    在树林一个幽暗的角落里,一个全身都包裹在黑色袍子中的女子走了出来,在距离地狼十步开外的地方站住,一言不发地向他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

    地狼对着手中半焦半糊的信件吹口气,信封便飘飘荡荡地向对方飘去,但是在就要到达对方手掌上的时候却象突然变重一样的坠了下去,飘落在了女子的脚边。地狼笑嘻嘻地问道:“美女,是不是这封信啊?我声明,我可绝对没有看啊,不过放弃看这么精彩的书信的机会,真的是挺可惜的,呵呵呵呵……”

    女子知道他是故意不把信送到自己的手中,可是也顾不上跟他生气,俯身拾起那封信,打开的时候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看了看信的内容,她微微出了口气,用一种微微带着颤音的语气说:“对,就是它。”

    “那么……”地狼向她勾着手指头。

    女子虽然跟他们做了一笔不太公平的交易,但是她并不想节外生枝的在东西到手之后毁约,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脚边的地上,然后手一抖,那封信件立刻化作了飞灰。她张开手掌任由那些灰烬在风中飞去,长长地发出一声叹息,想着心中那灰飞烟灭的过去不知道是悲哀还是无奈,再也不去看刘地他们一眼,慢慢地走进了黑暗之中。

    地狼虚空一抓,地上的那样东西落在了他的手里,他向山鬼扬扬手说:“你看她果然毁尸灭迹了吧。东西到手了,咱们走吧。火儿这么一闹,在这个地方是呆不下去了。可惜啊,这里的居民这么好客,本来还想在这里弄点食物带着路上吃呢。”

    “我要吃饭!红烧肉!炸肉!丸子肉!”好不容易安静了片刻的必方听见这个“吃”字又嚎叫起来,“我要吃饭!饿死了!快给我吃饭!你们想饿死我吗?”

    地狼捂着耳朵叫:“知道了,我去给你找吃的!你别叫了,要把这里的居民引了来吗?你知不知道拜你所赐,我们现在是不受欢迎的人!”

    “给我饭吃!给我饭吃!不然就一直叫!”必方上窜下跳,声音越来越大。

    这一行的两妖一灵兽,就是抱着虚无缥缈的愿望,企图到青要之山为周影偷盗灵药的刘地、瑰儿和火儿。

    他们三个虽然都不是在人间界出生的(火儿只是在人间界被孵化出来,但是它的出生地不是人间界),但是三个之中却只有刘地有过在各界旅行的经验,所以在出发之前他们就说好了,一路上什么都听刘地的安排。

    瑰儿很理智的知道,仅仅凭着一个山鬼、一个地狼、一个未成年的必方的实力是不可能做到他们想要做的事情的,这次的事情如果还有一线希望,那就只能靠刘地的小聪明和运气了。所以她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信守诺言,什么都听刘地的,不管他是装疯卖傻还是耍奸使赖,她都视而不见,默默地跟着他前进就是。反正她确信,刘地是绝对不会拿周影的事来开玩笑的。

    火儿在开始的时候倒也还能听话,对于周影的担心使它的性子收敛了不少,加上一路上只是惊奇与异界的景致和生物,倒是暂时没有捣蛋添乱。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它的耐心也一点点地消失不见了。

    走了几个月都还到达不了青要之山,路上不许这个不许那个,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最令它难以忍受的是还不许它随意的捕猎,所以这段日子以来它的食物主要是干粮和凉水,偶尔有时间了才能顺便打点野味,居然连一次妖怪都没有吃过。就连有时候主动来袭击他们的妖怪被他们杀死,刘地竟也不允许它吃,而是将之掩埋掉继续赶路。吃不好睡不好的火儿怎么可能保持良好的情绪?从几天前开始它就恢复了与刘地处处作对的习惯,总是叽叽喳喳地给他捣乱。要不是它心里还明白来这里的目的,又有瑰儿约束着,早就弄得这个小小的队伍不能前进了。

    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徘徊了好几天,因为他们的目的地已经不远了,青要之山所在的萯山山系就在不远处。

    这座山脉延绵四百余里,在各界动辄数千甚至上万里的山系之中,它的面积与高度都没有出众之处,但是它却有着与众不同的地位:这相对不大座山系中居住着三位神人,天帝的下都青要之山更是就在这座山脉当中。所以这座山系的巡山山神们也比较的严厉,像刘地他们这样来历不明的妖怪,别说是青要之山,就连萯山的边界都踏不上去。

    他们在萯山附近徘徊了很久,希望能够找个机会溜进去。但是这里的巡山山神不比别处,其严谨的工作作风令刘地都感到叹服——连他这样的滑头都一点空子都没有找到。

    万里跋涉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却只能远远看着地平线上起伏的山峦叹息。刘地与瑰儿为此头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地在这附近逗留下来。好在这个地方的民风好客朴实,他们的到来和停留都没有引来什么好奇与探问,倒是让他们有机会好好休整了一下,修养一下因为赶路和一路上应付各种事件而无比疲惫的身心。

    他们在这里四处打听着有没有进入萯山的办法,游荡了一些日子后,一个全身蒙着黑色斗篷的女子主动找到了他们。对方开门见山的问他们是不是在打听进入萯山系的办法,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她表示自己有办法帮助他们,条件是一个交易:他们要去为自己从一个猩猩精那里拿回一封信件。

    这个女人虽然言词闪烁,除了信件封皮的模样和自己的字迹以外什么都不肯说,不过在打听了那个猩猩的为人之后,刘地已经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猩猩精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平时喜欢拈花惹草,到处留情(刘地:不就是一个好色之徒吗?那些女子的眼睛都有毛病,喜欢这么一个人,怎么不看上我?火儿:这个家伙怎么跟地狗一个德行?瑰儿:原来这个家伙跟刘地一模一样!),这个女子大概就是他猎艳名单中的一员。他们热恋之后当然也是按照常规的黯然分手,女子曾经写给他的一封火热的书信却还留在他的手中。大概感情淡去之后,这封信便成为了一张废纸,当事的双方早就把它遗忘了。这个女子现在之所以想了起来,一心要这封信从世界上消失,是因为她有了新的婚约。

    这个婚约是家族为她决定的。

    对方的家族实力雄厚,本来是他们这个小家族高攀不上的存在,族长的长子忽然对他们家族的女儿求婚,而且是一口咬定要聘她做正妻,令族中长者们都有些受宠若惊,几乎是未加思索就代替女子答应了下来。前来求婚的男方不仅身份地位不同一般,而且模样英俊,法力高强,性情也和善,不知道有多少芳心系在他身上,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缘份,他就偏偏在一次擦肩而过的时候一眼看上了这个已经无心于感情的女子,不惜降低身份来求婚。

    这个女子知道自己在长辈们摆出的家族利益面前自己根本没有不愿意的权力,所以也就默认了这桩婚事。也许这个男子可以给她全新的生活,几次的见面之后,对方的温文和善令她已经封闭多年的心里也开始对此有所期待起来。

    现在的问题是留在老情人手中的信件变成了她婚事的阻碍,万一哪一天翻捡出来,不但自己没脸见人,自己的家族和未婚夫也会难堪之极。到那时候即使自己的未婚夫不愿意退婚,本来就对这桩婚事不太满意的男方的家族长辈们也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媳妇,婚事肯定会告吹,自己如何向家族交待。

    为了家族的利益和名声,她不敢公开的索要信件(那个花心人说不定早已经忘记自己和那封信件的事,如果提醒他反而想了起来,岂不是自掘坟墓),也没有办法凭自己的本事取得,想要找人帮忙,却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族人是不敢告诉的,更别说那些盼着她婚事不成的外人。就在婚期一天天接近,不得不远嫁他乡的她心里越来越焦急的时候,她无意中看见了三个外乡来客。

    地狼、山鬼和必方,真是从没见过的奇怪组合。可是她知道但凡16K小说网…是这些四海流浪的妖怪,总是或多或少有几分本事的,不然怎么能活着走到这里?知道他们想要进入萯山,她便找上他们,提出了这样一笔交易。

    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对刘地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果然没出几天便跟猩猩这么大闹了一场,说不定对方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自己在火灾中少了一封书信,留意到了也只会以为在火中焚毁罢了。事情办的妥妥当当,双方也各自也顺利地拿到了他们要的东西。不过这么一闹之后这个地方也呆不下去了,刘地在火儿的叫嚷声中笑嘻嘻地说:“饿了就会大叫大嚷,看着我是怎么弄吃得的!”

    “还不是因为你不让我弄好吃的东西吃!还不是因为你!”火儿在刘地的头上跳来跳去,把他的头发弄成一团乱麻。

    “瑰儿,还想不想帮周影了……”刘地话音刚落,瑰儿已经伸手把火儿从他的头上捉了下去。

    “瑰儿,你也向着刘地,我要回去告诉影你们合伙欺负我……”

    火儿的嗥叫声中,刘地潇洒地走向了山脚下的田地。

    “地瓜和土豆,地瓜和土豆……烤着吃啊炖着吃,加上肉片当佐料……啦啦啦啦……”一个黑影在田地中上下翻腾着,口中还哼着古怪的小调,不多会在他经过的地方就堆了许多挖出来的地瓜。“火儿,来,来,烤一下!可也别都烤了啊,剩下的带在路上当干粮。”刘地从地下冒出头来向火儿招手。

    火儿眼都没睁,一道火浪向着刘地便喷射而去,刘地早有装备,在被烧到之前便缩回了地底下,周围的庄稼顿时燃烧起来。“我说了一百次了,我讨厌蔬菜!”火儿愤怒的叫。

    “有东西吃就不错了,你们什么都不管,只累我一个人还不听地抱怨。”刘地从地下跳出来说。

    瑰儿把地上的地瓜收拢起来,白了刘地一眼:“是谁在帮你们做饭啊?还敢这么说。”

    “我不吃蔬菜!不吃蔬菜!”火儿在他们头顶上飞来飞去。

    “小偷!抓小偷!”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天啊,他们偷了东西还放火烧庄稼!抓住他们!”随着他的叫声,四面八方都有人影跑过来,刘地抓住瑰儿撒腿就跑。火儿不甘心地扫了追来的人们一眼,悻悻地跟了上去,当追兵赶到田地中时,三个小偷早已逃之夭夭。

    大家气愤不已,各自在田地上方巡视着,使展法术将火扑熄。旅人们走累了、走饿了在地头歇歇,自己从田里弄些东西吃也是常有的事,田地的主人根本不会介怀,可是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席卷了半亩地的收成不算,临走还放了一把火。

    “又是那个外来的地狼和必方!刚刚烧了猩猩家得那个!”

    “哪里来的这些混蛋!抓住他们!”

    “流氓、小偷,站住!”

    “以后别让我们再看见你们!你们这些强盗!”

    “……”

    失主们怒吼当然传不到几个盗窃者耳中,因为他们已经逃出很远了。

    “烤呀么烤地瓜呀,烤呀么烤地瓜……”不得承认,火儿的烧烤技术绝对一流,即使主要目的是针对刘地,但还是把地瓜烤的松软香甜,十分可口。刘地一手拿着一块,边走边吃,继续哼着他那刺耳的小曲。瑰儿虽然不愿意吃“赃物”,可是即然失主们都“没有”计较,她边就不再那么坚持原则了,也是大口大口吃的香甜。只有火儿气哼哼地飞着:“我再说一次,我不吃蔬菜,我要回去跟影说,你们虐待我,不给我吃饭!”

    “不吃正好!省下我吃,你一个吃得比我们两个加起来都多!”刘地毫无爱护未成年人的美德,含着烫嘴的地瓜不停地吧嗒着嘴说。

    “我烤得凭什么我不吃!给我拿过来!”火儿拍他一翅膀,抢走了他手里那块。

    打打闹闹中他们吃饱了肚子,也走到了他们的目的地萯山脚下。在几个雄壮的巡山神兵凌厉的目光注视下,刘地一边把手上的灰渍、瓜瓤向身边的树上乱抹,一边取出了那个女子给他们的东西,一个小小的令牌,在那些巡山的士兵眼前一晃。巡山神兵们看看令牌,再看看刘地他们,虽然对这一行人的形迹有着颇多的怀疑,但是还是按照自己的职责,接受了令牌示意他们可以通过。

    刘地一挥手,瑰儿和火儿跟着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身后的士兵手中,那个令牌化作荧光已经消失,只听见那个士兵似乎在自言自语:“又是那家发出去的。真是的,少主人到底看上那家哪点好?非要跟他们结亲。看看他们家的这种朋友就知道是不怎么样的人家。”

    “就是啊,那个女人我也见过,要模样没有模样,要本事没有本事,少主人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主人家的事情你们也敢多嘴,都给我好好站着。”

    “嗯……”

    瑰儿在河水中洗过手,用衣襟擦着站起来向四周眺望。这座山上没有多少树木,但是随处可见的嶙峋山石还是遮挡了她的视线,使她暂时没有发现出去探路的刘地的身影。火儿栖息在一块岩石的顶端睡觉,此时闻到了烧好的食物味道,已经蠕动着快醒来了。

    瑰儿提着长裙向营地边走去。她本来一路都是穿着原来的衣服:T恤衫、牛仔裤加上登山鞋,可是来到萯山境内之后,刘地要求她换上了这里人们常穿的装束。瑰儿本来就不习惯穿这种齐到脚踝的裙子和薄低的布鞋,何况脚底下还有各种“碎石”在打绊,所以她走的有些狼狈,边走边用脚重重踢飞那些绊脚石。

    这些在她脚下打着滚的碎石有的一碧如洗,有的洁白晶莹,有的光彩夺目,仔细看的活就会发现那其实都是些美玉翡翠之类的宝石。如果在人间界,这些石头当中任何一块拿到珠宝店里面,都会成为那里身价高贵的宠儿。可是在这里,不但河滩上布满了这种石头,阳刚照射下荒芜的山间到处闪闪点点,也是随处可见这些东西,根本和普通的石头没有任何地位上的区别。

    瑰儿回到她用几块大块的玉石临时搭起的锅灶边时,火儿已经飞下来,边用嘴在锅里挑肉吃边问:“地狗还没回来么?”

    瑰儿摇摇头,又向刘地去的方向眺望起来。

    经过了多日的跋涉,他们终于来到了萯山的地界,这里是萯山的最西面一列山脉,名字叫做和山,从这里到达青要之山还要经过宜苏山与騩山,看起来似乎比从东边的傲岸山过去要远的多,但是他们在刘地的建议下还是走了这条路线。因为傲岸山是神薰池的居所,与那位严厉的神人相比较,在和山居住的神泰逢的性情要随和的多。他们这个由山鬼、地狼、必方组成的奇怪小团队也许更容易通过这里。

    可是不论传说中泰逢的脾气多么好,这里毕竟还是神的居所,低等的妖怪擅自进入神的居住地本身就已经是极不尊重的事情了,如果不小心触怒了大神甚至他的巡山神兵都不是好玩的事情。所以他们抱着尽量小心的想法,刚一踏入和山的范围便停了下来,试探性地在这里扎了营,如果神不欢迎他们进入,在边界被发现总比进入山中之后被发现后果来的好些。

    刘地留下瑰儿煮饭和看住火儿之后,独自去了前方探路,本来是说好看看附近的情况就回来,可是现在饭都做好了还是没见他的人影。“不是被神仙吃了狗肉吧?”瑰儿托着腮坐在那里自言自语,“可是身为神人也不至于去吃那么没有品位的东西吧?还是遇到什么美丽的仙女,就色迷迷的跟着人家走了……”

    来到异界之后,他们一路上不知经历了多少凶险,幸亏有刘地曾遍历十洲的经历和火儿还过得去的实力,他们总算有惊无险地到达了这里。可是瑰儿知道,最艰难旅程刚刚才开始。

    与之前走过的地方不同,萯山地界是神的居所,她再也无法用山鬼的身份与这里的山神套近乎,也无法让火儿违装成神、魔仙的灵兽进行恐吓,就连刘地那一肚子的诡计只怕也用不上。而在这里会遇见什么,他们连半点准备都没有。

    吉神泰逢是位和善的神人,如果他们能侥幸过了他的这一关,接下来还有两座大山才能到达青要山。那两座山中虽然没有知名的神人,可是不知有多少妖怪异兽隐居于此──说不定还有仙人灵兽,能与神人们邻山而居,估计也不会是一般角色。等度过这些险阻到达青要山之后,又要如何下手去寻找帝之下都的方位?又怎么过的了武罗神的看守取得神药呢?想到这些心中真的一片茫然。

    吃饱了的火儿跳到她的膝盖上,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就再次进入了梦乡。这个本来一天要睡十几个钟头的孩子来到异界之后因为忙着赶路一直睡眠不足,得到机会就睡觉。瑰儿抚摸着它,心里充满了怜惜。这个孩子自幼就被周影娇惯坏了,从来也没吃过这样奔波跋涉的苦头吧?不觉又想到周影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与南羽留在立新市里,不知道会不会遇上什么麻烦?一脑子都是这样的胡思乱想,双目虽然看着远方,人却发起呆来。

    刘地逛了一圈,发现这座山脉中竟然出奇的处于不设防状态,他在里面转悠了半天,连个巡山的士兵都没有遇到。偶尔有妖怪、神民迎面相遇,对刘地这个生面孔也只是好奇的看几眼就算了。个别热情的居然还向他挥挥手来一句:“外来的,没地方吃饭的话就来我家,我就住前面山崖低下。”刘地感叹这里的治安条件,真不愧是神人住的地方啊。正准备回去,前面山坡上的一样事物忽然跃入眼帘,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他走上前几步擦擦眼再仔细看看,终于确定了眼前确实不是什么幻影。

    只见在不远处向阳的山坡上,一个大汉正倚着山石,枕着自己的胳膊,另一只手往怀中抱着一只酒坛睡得香甜。仅看外表这个人只是个看起来豪爽憨厚的汉子,可是在他身后,一条老虎般毛色斑驳的尾巴正在随着他的鼾声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摆着,一圈淡的光晕环绕着他的身体,不时自行流转着,在阳光下变幻出各种瑰丽奇异的色彩──居说能够见到他就会得到好运气,自己的运气真的有这么好吗?居然一进和山地面就遇上了?

    刘地抓着头,自己都难以置信。

    泰逢迷迷糊糊中觉查到有谁在摸自己手里的酒坛子,以为又是山中那些没大没小的小妖怪想趁自己睡着来小偷小摸,便抬手拍了一下:“去去去,这是少昊帝送我的美酒,岂是他们这些小家伙喝的,小心喝了长出羽毛来,我的厨房里还有几坛子果酒,自己搬去。”

    谁知对方安静了片刻,又伸过了手来。

    “去去去去,一群馋猫……”他不耐烦地挥着手驱赶,并且翻了个身把坛子压在身下,才又继续入睡。

    这次再也没有人打扰,泰逢一觉醒来时已是彩霞满天,他长长伸个懒腰,打个哈欠,顺手提过酒坛子,准备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后再回家去,谁知本该还有小半坛子酒的坛子居然入手轻飘飘的,他张口举着坛子口向下倒了倒,结果只有几滴酒液落进了口中。

    “哪个小混蛋偷喝了我的酒?”随着一声大喝,一道明亮的光芒在这片山坡上闪动,亮度甚至胜了天上的太阳。

    “再来一杯吧。”刘地拿着杯子向瑰儿劝酒,“这种琼浆玉液不是轻易能喝到的,你不喝我可都喝了。”

    瑰儿端端正正地坐着,连理都不理他。从来不沾酒精饮料的好孩子火儿仅仅是好奇地把嘴在刘地带回来的酒中浸了浸便醉倒了,仰面躲在地上呼呼大睡。刘地毫不客气地把它作了火炉暖酒用,一边啜着微烫的酒,一边心满意足地叹着气:“能尝到这样的美酒,真是不虚此行啊。”

    “我看你是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了吧?”瑰儿带着怒气说。

    刘地悠然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多亏周影才给我提供了能喝到这种好酒的机会啊,如还能弄到我会带些回去给他尝尝的。”

    “哼。”瑰儿用一个字回答他。

    瑰儿对于刘地去了那么久不回来提心吊胆,在心里不由地设想了种种可怕的事情:遇上厉害的妖怪被吃掉了?迷路了?被巡山的神兵抓走了?偷看仙女洗澡被打死了……她望眼欲穿地盼着刘地回来,好不容易他的身影从远方出现,迈着踉跄的步子,瑰儿惊慌失措地含着眼泪迎上去想搀扶他时,却发现他步子不稳的原因居然是他正捧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酒在喝着。瑰儿问起他打探的道路时,他打着酒嗝眨着眼,用天真而无辜地表情回答:“啊,我忘了?这酒可是少昊帝的神酿,来,你们也尝一点吧,机会难得喔。”

    瑰儿怒目圆睁,可是刘地视而不见,独自抱着酒坛子慢慢的品尝着。

    时间就在刘地的一杯一杯复一杯中慢慢过去。

    瑰儿独自生了一阵子闷气,渐渐平静下来。她本来就不是个气性大的人,心里也相信刘地绝对不会拿周影的事情开玩笑。也许刘地是太累了,他这些日子劳心劳力,是该放松一下了。瑰儿坐在一边凝视着远山发呆,不由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他们好不好?”

    “好的很,放心,人家好不容易可以二人世界了,当然会很好!嘿嘿嘿……不知道周影会搬到南羽家里住?还是南羽搬到周影家里住……”本来漫不经心的刘地这个时候耳朵马上就竖了起来,一脸阴险地说。

    瑰儿丢了一块玉石过去,打断了他的贱笑:“开始看你挺认真的,我还以为你转性了,原来只能装这么短短一段日子而已!周影真倒霉,交上你这个朋友!”

    “不会的,我刚刚发现我的运气非常好!呵呵呵,跟着我你们都会交好运的!我的运气……啦啦啦,非常好,我是一只,英俊的地狼,啦啦啦,我是一只幸运的妖怪,啦啦啦……”他大概已经醉了,手舞足蹈地喝起歌来,瑰儿慌忙向手堵着耳朵跑到了一边。

    月亮不知何时升上了天空,用水晶一般的色彩笼罩着这片山坡,地上的玉石闪动着晶莹而柔和的光茫,一只地狼嚎叫声正在月光下飘荡,“一只妖怪,一只妖怪,啦啦啦……我是妖怪啦啦啦……谁能比我更英俊,啦啦啦……”

    瑰儿抱着火儿躲地远远的,双眼担心地看着他:“他是不是最近这段日子压力太发神经了?他再嚎下去真的要把巡山的神兵引来了。”

    火儿撇着嘴说:“我要是这里的神,凭他这种污染环境的声音就判他死刑!”

    瑰儿打个寒颤,忽然意识到这里可不是可以任刘地为所欲为的立新市,如果在这里酒后闹事,说不定真地会被巡山的神兵们惩处。她心中着急万分,忍不住拿起锅子跑到河边,准备用冰凉的河水把刘地浇醒。

    “我是最幸运的地狼,啦啦啦……我的女朋友遍天下,啦啦啦……”刘地边舞边打转,忽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小子,就是你偷了我的酒吧,按照老规矩,来给我刷一年酒坛子吧!”说着把刘地拎了起来,又“咦”了一声:“奇怪,我没见过这只狗啊。”

    “谁是狗!”刘地张口就向这个来人的手咬了下去。

    那个人连躲都没躲,任由他咬在手背上,然后就响起了刘地捂着嘴的嚎叫声。来人把刘地拎在手上端详着:“真的没见过啊,你不是和山的原住民吧?胆子不小啊……”

    刘地地回答是恶狠狠的一爪子。

    瑰儿带着惊恐缩在一边,脚下是她失手打翻的锅子,里面的冷水倒在了她自己的衣摆上。她手里死死搂着火儿,生怕它会一不小心飞出去,再制造点别的麻烦。

    由于刘地在来到和山的第一天就完成了一件丰功伟业──偷了吉神泰逢的酒,并且在喝醉了发酒疯的时候在前来抓贼的泰逢鼻子上印上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狗爪印。所以现他与他的两个“同伙”一同成为了这位神人的囚犯。

    沐浴着柔和月光的山坡明亮如白昼,只是月亮的光茫被泰逢身上的闪耀的神光掩盖了。整整一亩地见方的地方都被白色的光茫笼罩着,如同牢房的边界限,把几个胆大妄为的囚犯困在里面。泰逢的怒火不仅仅来自刘地,而且他好像是分的讨厌必方,看见火儿之后两只眼睛就开始冒火,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瑰儿与火儿这两个无辜者也与刘地关在了一起。然后在旁边转来转去,身上的光亮越来越耀眼,这似乎是在代表着他的心情很是不好,眼前的三个囚犯很是不受他的欢迎。

    不过刘地坐在地上东张西望,一点也没有身为犯人的觉悟,大咧咧地叫着:“关公脸,你知不知道非法囚禁是不对的啊。”

    “谁是关公脸!我的脸天生就这样,那时候那个关什么还不知在哪儿呢!”泰逢气冲冲地踢了他一脚,“要怎么处罚你呢?只是偷酒应该涮一年坛子,再加上抓我的脸……”

    “我只是按了一下!”

    “你给我闭嘴!我看干脆罚你给我当一百年看门狗吧。“红脸的吉神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如果把这只黑狗养的再大一些,嗯,象马匹那么大就行了,再加上一根独角,一对翅膀,一条龙尾巴,口里再能吐火的话,拴在门口一定很威风。那些老朋友们来串门时一定会羡慕自己的。把地狼培养成那样需要什么法术呢?嗯,看我这脸袋,好象真的有点醉了。

    “我抗议!”即将上任的神的看门狗大声叫着,“你凭什么抓我啊,神也要讲道理吧!”

    “凭什么你不知道吗?是谁偷了我的好酒啊?”泰逢眯着眼教训他。

    “可是不怪我啊,要怪就怪你的酒太好了。你想想看,如果你在荒山野地里看到那么好的酒,你能不顺手拣来吗?遇到那么好的酒不把它喝掉,多么对不起它呀?象我这样的爱酒之人,怎么可以做出对不起酒的事情。”

    “也对……”泰逢听着他的言论,不由自主地点着头,但是马上就省悟了过来,“不对,什么在荒山野地遇见好酒,你明明是从我怀里偷的!”

    “美酒在前,我怎么可能看得见你?”刘地依旧理直气壮,似乎这位浑身发光的吉神当时是个透明人。

    “哼,那你抓我的脸又怎么解释,一个小小的妖怪胆敢冒犯神灵,我看犯你看门太轻了,应该罚你去各界为我背酒。”

    “这能怪我吗?谁叫你从背后拍我,象我这么英俊迷人江潇洒帅气的妖怪,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跟在后面想偷袭我、拥有我的身心,我不小心点,哪一天不就落入魔爪了吗?回头看到的不是美女而是你的脸,我也很痛苦啊。”

    “你这个满嘴跑舌头的滑头,我要干脆吃了你的狗肉!”面对这样的厚颜无耻之徒,连一向脾气温和的泰逢也生气了。

    “我不服,你凭什么吃我!”

    “就凭我是神!我有本事吃你。”

    “你是神,能打的一个妖怪无力反击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这样我就应该被吃掉,那你跟我们这些用武力猎食的妖怪还有什么区别?我不服,除非你能在别的方面赢过我。”

    “别的方面?”

    “比如比比谁的女朋友多?或者比比谁更能喝酒!”

    “比比谁更能喝酒,哈哈哈哈……”听到这个建议泰逢大笑起来,“跟我比喝酒,小子,你有胆量。”

    “哼,如果我输了,我就心甘情愿给你当三百年看门狗!”

    “好,这个看门狗你当定了。”

    “那你这位神人万一输给我的话,要怎么办啊?”

    “我会输?你作梦去吧!好,我输了给你三百坛子好酒。”

    “不,不,不,如果你输了,我要你送我们三个去青要山。”

    “什么?去哪里干什么?我讨厌满是臭规矩的地方,不去!”

    “其实是这样的,”刘地的神情忽然郑重起来,“我有个朋友,因为根九尾狐比斗而损失了大半的法力,听说武罗神那里有可以帮他恢复的灵药,所以我们才到这里来的。如果你输给我,就帮我们三个到青要之山。”

    泰逢顿时皱起眉头:“原来是这样,你小子一开始就在打我的主意。”他本来对刘地还有一些好感,这下子顿时消失。既然知道了刘地甚么喜欢喝酒,什么要和自己比试酒量都是为了利用自己装出来的之后,他对这个地狼已经失去了兴趣,挥挥手说:“偷酒的事情我不计较了,你们走吧。要去青要之山事你们的事,但是别再踏上我和山的地界。”那道光栏瞬间消失,让出了让刘地他们通行的道路。

    刘地抱着手臂说:“神也会说话不算数吗?”

    泰逢看着刘地,目光越来越严厉,在神的威严之前就连一向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火儿都缩进了瑰儿手中,低声咕哝着什么。瑰儿身为山鬼,在神人面前还能够比较自若,可是心里也是在“嘭嘭”的打鼓。只有刘地还是一脸讨人厌的表情,似乎不知道眼前的神人只要愿意,随便就可以把他变成一只真正的狗一样。

    泰逢似乎很介意说话不算数的评价,盯了刘地半天之后,见他并没有退缩的打算,心里倒是后悔自己不该这样的不谨慎,随便就跟这样来历不明的妖怪随意的打赌。看来自己这个毛病得改一改了。“你想要怎么样?”

    刘地见他终于开口,心中略微的放松,尽力在脸上保持着那副流氓的样子说:“就是打得那个赌,比喝酒。你赢了我做你三百年的看门狗,我赢了,你送我们到青要之山,帮我们得到灵药。”

    泰逢不耐烦地说:“我可没有这样答应你!青要之山是帝之下都,那个武罗性子高傲脾气又坏,我可不愿意去招惹她。再说了,她还有那样蛮横的朋友……所以我一直都讨厌必方……”说着恶狠狠地盯了火儿一眼,把瑰儿吓得连忙把火儿搂进怀里。火儿也难得的老实,似乎知道神人的利害,一动都没有动,眼珠却紧紧跟着泰逢移动着。

    不过如果泰逢看到火儿此时的表情,就会发现那根本不是害怕,而是一幅在认真思考:眼前的家伙我打不过,要用什么阴谋诡计才能对付得了他呢?这样的神情。要是泰逢真地看见的话,说不定会真的狠狠教训这只必方一顿,把未来的“恶魔”扼杀在摇篮中。

    他这样的神人居然作出这种吓唬小孩子的行为,显然是因为他对必方实在太厌恶了,而刚才的对话令他想起了一些不愿意回忆的往事的原故。刘地不由得浮想联翩,是不是这位看起来实力雄厚的神人,其实在过去的某个时候,曾经被一只必方……嘿嘿,心里想着,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幸灾乐祸的奸诈笑容。

    泰逢看到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把把他拎在手里吼道:“你小子跟我来!我就跟你比试比试喝酒。如果你输了,就作我的看门狗,我要是喝不过你,我就送你们到青要之山,另外告诉你们一个可以得到武罗的灵药的办法!”

    “喂,这样的赌约对我们不公平啊……你至少也要帮我们把灵药弄到手才算吧……”刘地虽然身体不能反抗,嘴上是一点都不闲着。

    “你给我闭嘴!”

    “就算是神仙也要讲理啊……”

    “我要是真的有那些神仙的脾气,现在就把你做成狗肉汤……”

    在他们的争执声中,泰逢带着刘地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地上的牢笼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闪烁起来,把瑰儿与火儿困在里面。多半是把他们当作了人质,如果刘地再敢作出什么大胆的举动,再敢惹下什么麻烦,他们连个就要连带受罚。

    瑰儿眼看着他们消失,茫然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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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6 13:31:02 | 显示全部楼层

远山行(二)

“原来神人住的地方是这样的……喔,不错,不错……”

    “用不着忙着东张西望的,反正你就要在这里看三百年的门了。”

    “先别忙着说大话嘛……”

    刘地跟着泰逢一路走来,眼前的景象越来越奇异。各种从未见过的树木或者高耸入云,或者不及人膝,错落有致的生长着,上面有的开着美丽的花朵,有的结着香气扑鼻的果子,各种珍禽异兽留恋其间,一点也不怕人——其实认真想来,要是刘地与它们发生冲突,需要害怕的是哪一方还不一定呢。地上柔软的刚刚没过脚背的草地间散落有不少巨大的石头,每一块石头上都有大小不等的坑洞,里面盛着不同色彩的液态,并且在其中浸泡着各种树果。看到这些,刘地明白一走进来嗅到的淡淡的酒香是从哪里来的了。

    刘地东张西望,不时动手动脚地摸摸这里碰碰那里,把手指头伸到每一个石头“酒罐”沾沾,然后伸到嘴里尝味道。觉得味道合适的就从口袋里掏出器皿来装走。同时顺手从一路见到的结着果子的树上每种都摘了不少,一边吃一边往口袋里塞。如果那些生着美丽羽毛或者华丽毛皮的动物从他身边经过,都会惨遭他的毒手,不是被扯下一根羽毛,就是被他拔掉耳朵上的毛。这些动物都对他怒目而视,要不是泰逢就走在他的身边,这些异兽珍禽早就一拥而上,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地狼了。

    刘地把他的贪婪、无耻、不要脸等等美德,都在这个难得进入到了神人的庭院的时刻发挥得淋漓尽致,几乎像一阵旋风一样的把他路过的地方能拿走的东西全部拿走。当遇见泰逢责备的目光,他就会厚着脸皮说:“难得见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不介意我多摘一点吧?像你这么大方的神人当然不会介意了。你这里有没有吃了马上就能成仙的?有的话介绍介绍!我也尝尝鲜。”

    泰逢摇摇头,懒得跟他生气,索性对他的行为视而不见。

    渐渐走近了泰逢的住所,那是一座在这绚丽的树林中显的非常的朴素的房屋,即不是一座宫殿,也不是刘地希望的一所装满酒的酒吧,只是数间高大的石头房子矗立在那里,无论是式样还是装饰都毫无出奇之处。泰逢这样一位神人的住处没有全副盔甲的神兵神将守卫,反倒进进出出有不少人影,热闹得像个集市。

    刘地仔细看看,这其中神民、妖怪、人类什么样的都有。他们看起来也不象泰逢的侍从、仆人之类的身份,不但穿着都十分随便:坦胸露背的、长袍马褂的、身上裹着兽皮的、长裙委地的……真是千奇百怪。

    一见泰逢回来,这些男男女女远远就迎出来,领头的是一个红脸大汉,长着鸟嘴的他说起话来不仅声音清脆悦耳,而且速度极快:“大人您回来了,房子打扫过了饭菜做好了树木修剪过了书库整理好了,酒坛子全洗过了里面的酒也喝完了,我们告退了。”他连标点符号都不加的一口气说完,挥挥手叫上一大群同伴一窝蜂地拥出去,不多会便不见了。

    泰逢声如鸣雷地在后面大喊:“你们这群小王八蛋又偷我的酒喝!不知道给我留点吗!”

    刘地扑嗤笑出声来:“你的酒被喝光了?那么不用比了,这样应该算你输了吧?来,带我们去青要之山吧。”说完向着屋子里张望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很清楚地说明,他对于不能到神的住处大肆搜刮一番很是遗憾。

    泰逢一把拎住了正想掉头的刘地的衣领:“想溜?没门!你以为我会把酒会放在一个地方等他们偷吗?狡免还有三窟呢,汪汪,开门!”最后一句话不是对刘地说的,而是对着屋子那两扇装饰着青铜兽头的大门说。

    一只威风凛凛的金毛狮子应声出现在空气中,他晃动一下毛茸茸的大脑袋,屋子的大门缓缓的打开,露出了宽敞的厅房——作为一只金毛狮子却被叫作汪汪似乎令这只狮子很不满意,他摇着尾巴叹口气,正要回到原来趴着的地方,忽然看见了刘地。汪汪的眼睛一亮,兴奋地冲了过来摇着尾巴叫:“你终于找到新的看门狗了吗?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我想的美,他是要给我看后门的!”

    “你做梦吧,我才不会输给你帮你看门呢!”

    ——泰逢与刘地同时说。

    阿汪失望地摇着头,连听他们把话说完的耐心都没有,重重把门一关,险些把泰逢压在门底下,自己悻悻跑到一角倒头大睡去了。

    “做了我的看门狗你吃亏了吗?原本是一只被仇家追杀的普通狮子而已,现在法力也长了,模样也漂亮了,仇人也走了,酒量也长了,你高兴吧你!”泰逢对这头狮子的不知足很是不理解,踢他一脚嘟囔着。

    “可是我这样还象狮子吗?”阿汪气冲冲冲地说,“你见过狮子长龙角?你见过狮子长狐狸尾巴吗?”

    刘地现在也觉得这只狮子还真的是与众不同,不仅外表奇特,就连他的气息扑面而来,也给人一种沉沉的压迫感。不愧是神人的看门狮子啊,就是与众不同。

    “我以后怎么见人……呜呜……我嫁不出去了……”

    这竟然是只母狮子!刘地明白她为什么要哭了,看看那蓬松的鬃毛,那硕大的头颅,外表看起来这分明就是一只威武雄壮的雄狮啊。

    “这样比你原来漂亮多了!嫁不出去没关系,等我赢了这次赌注,把你许配给我后门的看门狗!”泰逢大包大揽的说,“我会给他装上比你得还漂亮的龙角的。”

    阿汪摆过身子,用屁股对着他。

    “哼,他就是老是这副样子,所以我才想换一只看门狗。”泰逢这样对刘地说。

    刘地耸耸肩:“我觉得他不错了,你还想要什么样的。”

    泰逢上下打量他一番,那意思很明显,他真的很想要一只黑色的地狼来做看门狗,当然要在装上龙角、翅膀什么的之后。

    瑰儿与火儿站在山坡上,发现他们无法离开这块地方,不论他们走向哪个方向,一道金色的光幕就会忽然升起,把他们弹回原地。那种力量十分柔和,不论是瑰儿径直向前走的力量或者是火儿狠狠地一头撞过去的力量,把他们送回来时候都是那么柔和,似乎生怕伤到他们似的。

    瑰儿焦急地在这十步见方的地方踱着步,心情越来越烦乱。而火儿更是再也难以忍受,拼命地在这个牢笼里撞来撞去。可是它的怒火在这里一点用处都没有,就好象尽力往水中扔石头,却连涟漪都激不起来,使它的愤怒越来越控制不住,使尽了全身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冲撞着。

    瑰儿正在一圈圈走着,忽然一蓬火苗落到了她的肩上,把她吓得跳了起来。她抬头一看,发现了火儿疯了一样的举动。

    “火儿,你在干什么?快停下来!快停下来!”瑰儿吓得大喊起来,一种极度懊恼的情绪在她心里漫延开去。是周影用最郑重的态度把火儿托付给自己的,不是给刘地,而是自己,可是自己却没有做到这件事,自己只是顾着自己沮丧和焦急的心情,却没有去关心火儿。只是因为它是个强大的必方,自己就忽略了它还是个孩子。

    自己一路上都在依靠刘地的智慧和火儿的力量,连自己应该做的事也没有做到。周影没有过份的期望,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靠自己的努力重新修行,对于虚无飘缈的仙丹没有做太多的希望,他没有叮嘱自己要拿到仙丹,而是要照顾好火儿,可是自己却没有做到。

    “火儿,你快过来!”瑰儿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火儿哄下来,把它紧紧抱在怀里对它说:“火儿,你不用为了这样的事生气。他是个神,他想要把我们关起来,我们出不去是天经地义的事,他是个神。”

    火儿咂着嘴没有说话,由于周影一心要修成正果,它也曾经在心里不止一次的刻画神魔仙们的形象,可是泰逢和它见过的妖怪们几乎没多大区别,它知道对方比自己厉害,却不觉得有非得服软的必要——打不过就用卑鄙手段,这是常识性的知识。却没想到连对方布置下一个小上的囚牢自己都无法破坏。它一肚子的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气呼呼地叫:“神仙有什么了不起,影将来也会成为神仙的!等到影成了神仙,我就让他知道厉害!”它从来没有过象现在这样的无力感,所以更加象一个需要长辈庇护的小孩子了。

    “对,将来总有一天影也会成为神仙的,所以现在我们要帮他恢复法力,我们得帮他做我们有做的事!”瑰儿拍着它的翅膀说。

    “我们要帮他带仙丹回去才行。”火儿点点头:“我要去帮影找仙丹,等我再去把这个笼子撞开!”说完跳了起来。

    “不,火儿,那没用。”瑰儿连忙制止了它。“我们得想办法,不能用强硬手段我们可以动脑子,我们不能用法术,就想别的办法!”说着站起来,仔仔细细地看着周围。火儿在那里愣了一会,飞起来自言自语:“我要证明我比那个神仙聪明!等着瞧吧!”

    “喂,你们两个,能不能听见啊!”一个人影远远出现在山坡上,向着囚牢里的瑰儿与火儿大声喊着,同时扬着手中拿的一些东西。

    “食物!”火儿欢呼一声向那边冲去,结果一头撞在了升起的光幕上。

    “泰逢大人让我来给你们送饭!”那个鸟嘴妖怪乐呵呵地把手里的各色食物递进来。这个光幕让火儿他们不能出去,从外面向里递东西却是不妨碍。“你们别担心,大人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他那个人刀子嘴豆腐心——虽然长得吓人点,心肠很好的。”鸟嘴妖怪一脸善意地安慰他们。

    “请问,被大神带走的那个地狼现在怎么样了?”瑰儿发现这个妖怪很好说话,客客气气地问。

    “那个黑色的地狼啊。”鸟嘴妖怪吧嗒吧嗒嘴,十分的不满意地说,“也不知道他哪里好?大神居然看中了他,想选他做看门狗。难道我不比他样子好看,忠心老实……”看起来这个妖怪很是眼红那个看门狗的工作,对刘地正在嫉妒不已。

    居然有人愿意做人家的看门狗?即使对象是神瑰儿也觉得难以理解,可是在鸟嘴妖怪一转身的功夫又听见他在嘟哝:“唉……要是我做了看门狗,那整整一地窖的好酒可就任我品尝了……唉……那些好酒啊……”

    原来是这个缘故,瑰儿真是佩服这些酒鬼,为了喝酒简直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鸟嘴的妖怪一点都没有辜负他的那张嘴的外形,在瑰儿与火儿进餐期间,他的嘴就没有闭上过,叽叽喳喳不停得说着,幸亏得他的声音悦耳如同音乐,瑰儿与火儿才算是忍耐了下来。基本上瑰儿已经明白为什么泰逢拒绝这位如此主动的妖怪担任看门狗的职务了——且不说为了藏酒的安全,单单是考虑上门来的客人的精神承受力,也不能留下一个这么啰嗦的看门妖怪。不过由于这个鸟嘴妖怪的多嘴,倒是令瑰儿对泰逢有了更多地了解。

    按这位土生土长的妖怪的说法,泰逢是位随和可亲的神人(不包括喝醉了发酒疯的时候),喜欢饮酒、交朋友、种花果、酿酒,或者是四处云游访友。他对小妖怪也好、神族也好,甚至普通的凡人也好,在他们的面前从来没有摆过神人的架子。不论对什么对象,泰逢总是用同样的态度对待,所以在有多位神人居住,甚至还有帝之下都的萯山地界,和山就成了一个堪称桃源的地方,很多妖怪、神民都搬到了这里,来与这位随和可亲的神人比邻而居。按照鸟嘴妖怪的说法就是:宁愿做泰逢的看门狗,不做熏池的座上宾。

    鸟嘴妖怪一直安慰着瑰儿,要她放心,泰逢也就是吓唬吓唬他们,不会真的给他们什么惩罚的。

    瑰儿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看来刘地应该是早就知道这些了,所以他才坚持要从和山前进。他故意的偷走泰逢的酒,故意的激泰逢和他打赌,这些都是那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刘道就算计好的。与神人拼酒?看来他为了周影真是豁出去了。可是如果他输了,真的被留在这里做了看门狗怎么办?

    瑰儿不知道泰逢的酒量怎么样,可是她知道刘地虽然号称喝遍立新市无敌手,其实是连泉先儿都喝不过的(泉先儿是鲛人,所有的液体类物体到达她的身体中以后都会被分解成为普通的水,喝酒也是一样),如果刘地在这里做了看门狗,对他自己来说或者不算是坏事,能够做泰逢那样的神人的看门狗,对于刘地这种实力的妖怪来说简直就是找到了一个一步登天的梯子,没听说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神人的看门狗也许无法成神,得道成仙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吧?可是那样的话自己和火儿该怎么办?周影的事情该怎么办?

    瑰儿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没有了刘地的带领的话,她和火儿连回去的路都不知道要怎么走。原来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要帮周影找灵药,其实自己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刘地的身上了,现在刘地被神人带走,她立刻就失去了主心骨。

    瑰儿都不知道那个鸟嘴的妖怪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抱着火儿坐在那里发呆,只有火儿这样无忧无虑的孩子才会吃饱了就睡得着,她现在的心情像一团乱麻一样,怎么也理不明白……

    刘地坐在那里,整个人都在摇晃着,手里端的杯子也在不停地晃,可是里面被斟的满满的酒虽然随着他的动作剧烈的波动,却一滴都没有溅到杯子外面,每当刘地的动作就要把酒撒掉时,就会有种无形的屏障把它们挡回杯子里面。

    “你快不行了吧……认输吧……”泰逢摇头晃脑的说。他的脸色比原来的还要红,身后的尾巴得意洋洋地摇摆着,显然是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了。

    刘地没有理他,拿着杯子瞄准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嘴,把酒倒了进去,然后示威似的向他晃晃空杯子。

    “你还敢喝!”泰逢对于这只地狼开始有些佩服了。两个人喝到第四十坛的时候,这个地狼看起来就已经摇摇晃晃的站不稳了,谁知道他居然又坚持着喝了十几坛了,还能没有倒下。

    刘地一拍自己的胸脯:“谁不敢喝了!你要是怕了……就,就……马上投降……缴枪不杀……”

    泰逢的回答是狠狠地给他的杯子里倒上了一满杯的酒。

    刘地毫不犹豫地也在泰逢的杯子里倒上同样多的酒,大着舌头说:“再来!”又是举杯一饮而尽。

    泰逢一边喝着手中的酒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我看你这个小狗也不是那么讨厌,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来算机我呢?”

    “NO,NO,NO,”刘地渗出一根手指在他的面前晃着,“我不是算计你,是跟你打赌,输了我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么。”

    “哼,当我的看门狗算是代价吗?多少妖怪求着我我还不要呢!”泰逢对于刘地得不识好歹很是不屑。

    “我知道,我知道……”刘地半醉半醒之间有瞬间的失神,要是当年没有那件事,自己现在应该已经是个逍遥自在的……唉……那和自己现在的生活又有什么区别?反正自己从来没有后悔过啊……“做你的看门狗不就是可以早些成仙吗,我又不稀罕……”

    “原来是这样……”泰逢稍微分神察看一下刘地的法力,便明白过来,“你原本差一点就可以成仙了,居然舍得把自己的法力散去,干什么用了啊?”

    刘地白他一眼:“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既然曾经不惜散去自己就要成仙的法力,怎么现在又对武罗的灵药新生觊觎了?后悔了?想把法力弥补回来?晚了,告诉你,那种灵丹帮不了你,你这种情况只能重新慢慢修炼,而且要花原本的十倍二十倍的功夫还不一定能够再次达到那个水平呢。不过……如果你乖乖坐我的看门狗的话……”看来泰逢对于罕见的纯黑色的地狼十分的垂涎,开始用许诺好处的方式引诱起来。

    “你耳朵有毛病啊!我不是说了找灵丹是给朋友的吗!”刘地探着身子在泰逢的耳边大喊大叫,满嘴的酒臭乱喷,令神人都忍受不了的扭过了头去。

    “你自己明明比谁都需要恢复法力,怎么会千里迢迢的来给别人找灵药?”

    刘地摇着手中的杯子说:“我不是说了吗,我的法力是我自己愿意拿去救人的,我又不想什么得成正果,恢复不恢复有什么关系。我那个朋友可不一样……他是个死脑筋,一根肠子的木头人,从始至终脑子里就两个字‘成仙’!这次失去了法力,连人形都变不成了,你说他的世界是不是都快要崩溃了。我真是讲义气啊,我这样的朋友(以下省略数万字的自吹自擂)……像我这样好的朋友,哪里去找!”

    泰逢冷笑:“反正你喝酒输了的话还是要给我做看门狗的,哼哼哼哼……”说这一巴掌拍开桌上已经空了的酒坛子,手一挥,不知道从哪里又飞来一坛满着的美酒,举坛倒酒:“再喝!”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连连绵绵的远远听来如同鞭炮声一样噼噼叭叭的响个不停。

    刘地含糊不清地说:“你,你们这里有人办喜事啊?新娘子漂不漂亮……呵呵呵呵……”

    泰逢募地站起来看着外面,半晌才说:“那不是放鞭炮……好像是那只必方在强行破阵。”

    刘地心头一惊,酒顿时醒了大半。火儿是够狂妄不错,可是刘地真的没想到它能狂妄到与神人对着干的地步。当初离开立新市,周影郑重地把火儿和瑰儿托付给自己,自己这一路上已经是小心了再小心了,结果还是没能阻止了这个小祖宗惹事生非。别说它一个未成年的必方,就是成年的大必方,也不可能是神人的对手。也许泰逢围困它和瑰儿的“笼子”没有使出全部神力,所以它才敢轻举妄动。但是……刘地觉得自己心里着急,头脑发木,急忙站起来之间忽然觉得腹中翻江倒海,扶着泰逢的肩膀就吐了起来。

    泰逢手一扬就把他扔到了角落中,然后对着远处放烟火似的五彩斑斓的天空皱起眉头:“那个小东西,竟然真的可以破了我的阵法不成?”正在自言自语间,只听一声轰天的巨响,接着一道火光冲天,然后那个方向便沉寂了下去。

    瑰儿抱着火儿呆坐着,在月光下,各色的玉石闪耀着迷人的光辉,使得身处其间的人如临仙境(其实这里是神人居住的地方,说是仙境也没有错)。不过瑰儿对这一切都是视而不见,她满腹的心事,却又找不到头绪,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好像打翻了一盆浆糊,乱糟糟黏糊糊的。难道自己真得这么没用,没有刘地在身边出主意,就什么都做不好?

    “好了!”火儿的一声大叫下了瑰儿一跳。

    “你干什么呀!”

    火儿从她的膝盖上跳起来,像做广播体操似的活动着身体,嘴里喊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的压腿(独爪下蹲?)、扩胸(抡翅膀?)、活动脖颈。热身运动做完后对瑰儿说:“好了,走吧。”

    “去哪?”瑰儿看着火儿,心想它不是睡糊涂了吧。

    “当然是去把那个笼子打烂啊,我都准备好了!”火儿把翅膀握成拳头形,恶狠狠地说,“我要让他知道,火儿可不是那么好关住的!”

    “我们还是等等刘地吧。”瑰儿不愿意说出“你打不开神人的囚笼”这样的话打击火儿的信心,所以拿出刘地来做挡箭牌。

    “等那只没用的死狗干什么。我都准备了半晚上了,现在就去打烂它!”

    “准备?你不是一直在睡觉吗?”

    “谁睡觉了!这么紧张的时期我能睡得着吗——也就睡了一小会。”火儿为了表示自己精神饱满,不住地用翅膀摩擦出连串的火花来。

    瑰儿不知道火儿准备了个什么法术,以前从没见火儿施法还要花时间准备,它的动手比动口快都已经是它的一项重要标志了。这一次它会施展什么?必方得法术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说实话瑰儿倒是有些好奇,毕竟她从来没看见火儿使用除了烧、烤、大烧、大烤之外的法术(冲撞、抓撕、嘴啄等等属于肉搏战术,不在法术的范畴之内)。

    火儿很少使用真正意义上的法术,真实的原因是它一向娇纵的外表下其实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它很清楚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得心应手的驾驭与生俱来就印在心底的那些法术,与其施展之后几天不能动弹,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跟对手肉搏呢。可是这一次只能靠自己了,刘地那个笨蛋已经被人家抓走做看门狗去了,瑰儿的法力又低微的吓人,出门的时候影可是郑重地把他们两个托付给自己的(其实周影就是把火儿郑重地分别托付给了刘地与瑰儿,把瑰儿分别郑重的托付给了火儿与刘地,把刘地……只有刘地的事情他好像忘了),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她,以后就有了逼她做更多得好东西吃,并且不听她的吩咐干家务的资本了。

    “也许应该要用一个更厉害的法术,不过算了,还是用个简单点的吧……”火儿咕咕哝哝地自言自语着,“瑰儿躲开点,这个法术可是很厉害的,我可是第一次使用,不保证火候拿捏的正好。”

    不等它说完,瑰儿已经飞快地躲到了一块大石头的后面,火儿平时的任何招数都是带有无差别攻击的特性,更何况是这次是从它自己的嘴里说出“危险”这两个字,听在瑰儿的耳中,可怕的程度自然上升了一倍有余。

    火儿飞到半空中,闭上眼睛,缓缓地开始念诵一种古老的语言。瑰儿可以分辨那是上古时代,诸神仙妖们都还和人类混居在一起的时候使用的文字,自从人间界与其他各界隔绝,这种文字已经在人间界渐渐失传,就连瑰儿也听不懂那是什么内容,真不知道火儿一个在人间界长大的孩子是怎么学会这种语言的咒文的。

    而且这不是必方天生的法术!瑰儿虽然法力低微,但是山鬼出身的她还是知道,必方们随着年龄和法力的累计出现的能力和法术,是不应该以这种已经失传了的语言的来展现的。回想起来,火儿和周影到底会些什么,他们究竟有多少本事,瑰儿根本就不了解,也许是他们的老师(周筥)教给它的吧?她在心里这么想。

    随着火儿的念诵,它身上的火焰开始转化成最炙烈的颜色,而且在它的身边快速的流转着,看起来仿佛是它的身形都大了一圈。咒文的念诵停止,它猛然双眼一睁,大吼一声:“他妈的,给我破!”

    瑰儿只觉得四周的温度忽然升高到了一个难以接受的高度,接着一连串的雷声仿佛在耳边响起,一个接一个的轰鸣着炸开,她即使拼命地捂着耳朵也无济于事,这种声音震的她的魂魄都快要飞出体外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瑰儿觉得自己就要在这种可怕的声浪中昏倒的时候,所有的声音忽然消失。

    当风吹过河面,掀起轻轻的浪花声传入瑰儿耳中的时候,她一时竟分辨不出自己身在何处……

    “竟然满口粗话,周影是不会这么教你的,一定是从电视上学来的,回去以后我要让周影禁止你看电视!”瑰儿骑在一只巨大的妖兽身上,随着摇摇晃晃地节奏向怀中的火儿责问。

    这只妖兽是泰逢派来接(押)送它们的,瑰儿已经被火儿的那番作为吓得筋疲力尽,也不顾妖兽本来的意思只是要自己跟着它走,毫不客气地爬到了对方的背上。这只妖兽也倒是憨厚,叹了口气就任由她把自己当作了交通工具。瑰儿对于火儿刚在施法中最后的那句粗话念念不忘,因为过度使用法力造成虚脱的火儿刚刚醒过来,面临的就是她的唠叨。

    “那不是我在说粗话,那个法术就是那样的!”火儿忿忿不平地说。自己救了她,居然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还来挑剔自己强大的法术,“那个法术最后一句就是要念那样的咒语,不是我自己故意那么说的!”火儿自认为是个极有教养的孩子,怎么肯承担说脏话的罪名。

    “真的吗……”瑰儿将信将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咒语,该不是教导它的那个人故意这么教的吧?这么说来,火儿跟周影是一个老师教的。瑰儿想象着周影有一天施法的时候,也可能会拿出那样的“咒语”,便感到身上一阵发毛。

    火儿闭目不语,它是真的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法术虽然厉害,还是自己的翅膀、爪子、嘴用起来痛快啊,它迷迷糊糊的这么想着,再次进入了梦乡。

    瑰儿轻轻抚摸着火儿的羽毛,它的温度从来没有这么低过,看来真的是累坏了。

    泰逢看着眼前的必方,为着抱着火儿的瑰儿转了一圈又一圈,眼神中的越来越浓烈的敌意令瑰儿不寒而栗。泰逢喃喃自语着:“怎么会是这样呢……为什么这样了……难道是因为那样吗……还是因为那样了呢……还是……”

    刘地双手抱着头摇着说:“你到底再说什么绕口令啊?就是这个小坏蛋破坏了你的牢笼,揍它一顿,别管它是不是小孩子,揍它……”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揍它吗!”泰逢对这个狡猾的地狼大吼一声,“说,这个坏小子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什么叫从哪弄来的,它是我朋友的儿子。”刘地故意隐瞒了“养子”这个事实,希望泰逢由此以为自己有个必方朋友。

    “哼,胡说,它明明是……”泰逢想要说什么,但是及时地闭上了嘴。

    “我为什么要骗你?它就是我朋友的儿子,不过是养子,嘿嘿嘿……”

    泰逢似乎陷入了沉思。

    对于火儿,他好像有这格外的关注,一边思索一边盯着它看。过了半晌他才叹口气:“算了,继续喝酒,如果你赢了我就帮你们一次,你输了的话就带着这个小东西走得远远的——如果能一辈子不离开人间界就更好了。嗯,如果我再给你几坛子好酒,你能不能回去之后叫它的养父狠狠打它一顿?”泰逢从牙缝里提出这样的建议。

    瑰儿悄悄对刘地说:“他以前一定吃过必方的大亏。”

    刘地郑重地点着头。

    再次开始比试之后,泰逢显得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不一会就要提醒一次刘地:你已经不行了,赶快投降吧。刘地对他这种明显的虚张声势不屑一顾,这根本就是说明了他已经不行了,正在外强中干的吓唬人呢。再喝一杯他就不行了,再一杯他肯定倒下,再一杯……刘地抱着这样的念头,坚定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直到泰逢不舍得自己的好酒再这样糟践了,命令人弄了几坛劣质酒来摆在了刘地面前。

    瑰儿本来在房间中等到火儿醒来,可是听着火儿的鼾声,心里却牵挂着刘地的赌局,终于再也坐不下去了。还不容易看到火儿揉着眼睛起来喊饿,她立刻拎着火儿的脖子向前面赶去。等她来到厅堂时,发现刘地还在喝着。只是他的身体已经滑到了椅子底下,一幅已经站不起来的模样。手中的杯子从怀里抱的酒坛子里舀着酒往嘴里倒,依旧忘不了自己喝一杯,就必须看着泰逢也喝一杯。幸亏泰逢身为神人和没有跟一个妖怪捣鬼的打算,不然就凭刘地现在那副醉眼朦胧的样子,就算对方杯子里没有酒恐怕他也看不出来了。

    泰逢喝下的酒应该与刘地一样多,可是他的样子还是十分的情形,也就是面色红了点,说话的时候舌头大了点,别的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与已经向烂泥一样的刘地可谓天壤之别。这样的情形,就算是瑰儿也看得出是谁就要输了。

    “刘地,你实在喝不下了就认输吧。”瑰儿小心翼翼地劝刘地。虽然她知道刘地这么做都是为了周影,可是看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是根本不可能赢得了泰逢的,再喝下去,除了伤害他自己外根本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火儿也一边在那些瓶瓶罐罐里翻找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一边插嘴说:“就是就是,你这个笨蛋根本不行,就乖乖的认输吧!给影找灵药的事包在我身上,你就留在这里做看门狗好了,哈哈哈哈哈……”之前的法术的成功使它的自信心极度膨胀,大有一切都不放在眼中的气势。

    刘地歪歪斜斜地站起来,抬手想要拍桌子,可是准头差得太多,差点把自己给晃倒,狼狈地扶着桌子站稳,口中喷着难闻的酒气说:“你们,懂,懂,懂什么啊……你们知不知道那里是,是帝之下都,那,那是能让咱们这样的小妖怪靠近的地方吗?是,是,咱们敢靠近的地方吗?你,你们以,以为,神人都像这个傻大个这么好脾气,这么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啊(泰逢准备打他的手放了下去),你们知,知不知道,咱们,几,几个要是真的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去青要之山,到时候连,连骨头渣滓都剩不下。”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骗我帮忙,你们明白了吧?”泰逢坐在一边手指结扣着桌子说。

    瑰儿这时才明白刘地的苦心,她看着刘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可是,可是你怎么能赢得了呢?他可是神人啊。”

    “你没看见我就要赢了吗!”刘地趾高气扬地说。

    瑰儿怎么看都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起不来,跟马上就要赢了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泰逢拎着一个酒坛子种种往桌子上一放:“看来今天你还真跟我耗上了,再喝,我就不信你不认输!”

    “等一下!”瑰儿忽然按住了酒坛,“我来跟你喝。”

    “什么?”

    “什么?”

    瑰儿的脸色苍白的对着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泰逢,在这样近的距离被一位神人盯着看的压力真是大得难以形容,真不知道刘地老是故意地招惹泰逢,他是怎么受得了的。“我,我来跟你喝……这可不是刘地一个人的事情。”

    泰逢指指刘地,再指指瑰儿:“你们两个跟我喝?就是要两个人欺负我一个是不是?”

    “你是神人却跟个妖怪比喝酒,明明是你在欺负他!”瑰儿鼓足了勇气说。

    泰逢看着已经快要不行了的刘地,幸灾乐祸地说:“可是他自己愿意的,哼哼,喝了我这么多好酒,我还心疼着呢。不过有一条这么好的看门狗,也算是值得了,呵呵呵呵……”

    “总之周影的事是我们大家的事,不是刘地一个人的责任,我要跟你喝!”瑰儿坚定地说,并且自己从桌子上找个杯子,到了满满一杯酒。

    “瑰儿……”火儿一直在屋子里乱飞,把泰逢的东西乱翻乱弄,不过这个屋子里出了酒还是酒,根本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只好拿了一包丹药像吃炒豆一样的吃着。不知道为什么泰逢一直容忍了(或者说是故意要忽略了)它的存在,连眼角都不掠它一眼。就好象现在它忽然飞过来,泰逢马上把目光移到了别处。“你要跟这个大尾巴喝酒?可是你不是根本不会喝酒吗?”火儿好奇的看着瑰儿手里的酒杯。

    “谁说我不会喝了,我就喝给你看。”瑰儿拿起酒杯,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向着自己嘴中倒了下去,下一秒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扶着桌子用力捶着胸口。

    火儿得意地宣布:“你看,我说了你不会喝酒吧。”

    瑰儿咳嗽着,怒气冲冲的看着刘地又跟泰逢碰杯,然后灌下了一大杯酒:喝死你也赢不了的!她在心里气呼呼地想。

    这会儿火儿在屋子里翻腾够了,那包丹药虽然少了点,味道还能令它满意,其它的屋子又因为泰逢的“小气”而进不去,所以它放弃了找吃得的努力,终于对正在比赛喝酒的刘地他们产生了兴趣。凑到桌子上在那些酒瓶子酒罐子酒坛子之间跳来跳去,好奇地问:“你们把这些都喝下去了么?”

    “哈哈哈哈……你,你看到了吧……我,我就,就要……赢了……”刘地放肆地大笑着。

    火儿跳开躲避他拍过来的手:“我看你是马上就要输了!笨蛋!还自称是喝酒最厉害的呢,要是泉先儿来就好了,她比你能喝多了。”

    “泉先是水妖,进入他们身体里的液体会自动化为清水,你就是给她喝毒药也是那样,别说是酒了——你见过喝水喝醉的了的吗?顶多喝的撑死!”泰逢摇晃着杯子说,“我倒是有个建议,你来跟我比怎么样?我很想跟你比喝酒。”他这几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笑意的话语令人听了不寒而栗,这分明就是带着不怀好意的心态在对火儿发出挑战,想令火儿吃点苦头的心思表现的十分露骨。

    瑰儿慌忙过来吧火儿抱回怀中:难道以前必方给泰逢留下的痛苦记忆就这么刻骨铭心?以至于他总是念念不忘的想要欺负火儿这么个小孩子?

    “你的酒量不是不错么?怎么样,你来跟我比吧?”泰逢用手指头戳着火儿的小肚子,“你要是赢了我,我就是抢也给你抢一颗灵药来怎么样?”

    火儿撇撇嘴:“你不知道未成年人不能喝酒吗?”

    泰逢张大了嘴呆在那里:“未成年人?你?你还管这些?不是……你,谁敢不让你喝酒啊。”他对于火儿不喝酒的惊讶程度超出了瑰儿的想象,几乎是语无伦次的说着话。

    火儿眯着眼睛瞪着他说:“我当然是最听话、最好的孩子!连我爸爸都这么说!怎么,你有意见吗!”其实倒不是周影不让它喝酒,只是它自己不喜欢酒的味道才不喝,不过能够挂上好孩子的名头的机会它当然也不会放过。

    “哈哈哈哈哈……”泰逢忽然发出了一阵狂笑,用几乎要倒在地上打滚的姿态趴在桌子上,把那些瓶瓶罐罐碰得乒乓直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瑰儿不解地看着这位神人的怪异举动,就连醉的已经快成了烂泥的刘地都努力的挣开眼皮看着他。

    泰逢连拍桌子带拍腿地笑了好半天才止住笑声,刚刚抬头看见火儿,忍不住再次趴下大笑起来,一边还用拳头用力的捶着桌子。

    “你到底在笑什么!我就那么好笑吗!”火儿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跳到他的头上用力踩着喊叫。

    “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哈哈哈哈……你是个好孩子,还听话……哈哈哈哈……”泰逢似乎对于火儿表现很了解,不停的嘟哝着这两句话。

    “气死我了!”火儿再也忍不住了,顾不得对方的身份,居然张嘴就向泰逢的头上啄去。泰逢抬手推开它的嘴,止住笑声喘着粗气说:“你是个好孩子,是个好孩子!喔,真乖!”说着还伸手在火儿的头上抚摸了几下。

    火儿都要被气疯了,正要不顾一切的撒泼,泰逢的下一句话却令它一下子停止了动作。“地狼,你也不用喝了,我认输了。看在这个好孩子份上,我算是输给你了。”泰逢端起杯子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悠然地说。

    刘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看着他问:“真的?”

    泰逢翻翻眼皮:“我像说话不算数的人嘛?”

    刘地正想说什么,身体晃了几晃,张口开始呕吐起来,吐着吐着,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不动了。看着他满身的污秽,瑰儿心中一阵感动,拿块抹布蹲下身擦着他脸上的脏东西,向泰逢问:“你真的要帮我们?”

    泰逢说:“可惜你们要的那种灵药我没有,现给你们炼制的话至少要五十年,你们多半等不了。看来只能帮你们打算打算武罗那个凶女人的主意了。不过我可说过了,我不能亲自动手帮你们去抢夺,毕竟那里是帝之下都,我还没胆大包天到那个程度。但是我可以帮你们出出主意,让你们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火儿一挥翅膀说:“原来你害怕那个女人啊。”

    泰逢大怒:“谁会怕她,还不是因为……”他的目光又盯上了火儿,两只眼睛开始闪闪放光,连他身上的那层祥光也明亮了不少。

    “你,你想干什么……”瑰儿连忙把火儿护到身后。

    “我越想越觉得,你今天自己送上门来了,我要是不打你一顿我自己都会觉得对不起自己,以后可就别想睡得着觉,喝得下酒了……死必方,总是帮着那个恶邻欺负我,今天也会落到我得手上,嘿嘿嘿嘿嘿嘿……”说着一把把火儿揪到了手中。看他的表情,似乎马上就要对火儿施以一顿暴打。

    “你敢欺负我,我,我……”火儿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反而眼珠子转个不停,奋力打算着报复的措施,“等到将来影成了神仙……不,等到我长大了,有了本事,我就要把你这个老虎狗狠狠地教训一顿,把你的酒全部烧掉!”

    瑰儿听它还要刺激泰逢,连忙上来捂他的嘴。谁知道泰逢却若有所思地看着火儿,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他竟真的放开了火儿,也许是他终究还是还是不屑于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吧?总不可能是真的被火儿吓住了。

    泰逢又坐下去,自己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他已经跟刘地喝了半天了,真不知道怎么还能喝得下去。

    刘地在地上人事不省,泰逢又自顾自的喝酒,瑰儿看着已经在自己怀里无聊的睡着的火儿,索性把它放在了桌子上开始收拾屋子。抹桌子扫地整理那些瓶瓶罐罐,瑰儿利落地做着这一切。干家务本来就是她最喜欢事情之一,一旦开始动手,自然就觉得周围什么地方都不干净,什么地方都需要好好的整理。找来抹布和扫帚这里擦擦,那里扫扫,不时冲着泰逢大吼一声:“真碍事!抬脚!抬手!滚开!”

    自从离开立新市好久都没有干过家务了,痛痛快快的干一次倒是有利于调节心情。瑰儿越干越顺手,不知不觉中开始哼着歌儿,手脚也更轻快起来。

    “小丫头……”泰逢忽然开口说,“你们回去以后,最好不要再带着这个必方离开人间界了。”

    “什么?”

    “它还是呆在人间界的好。如果老是到各界闲晃,总有一天会出大事的……”

    瑰儿心想也是,火儿这种脾气连神人都敢不放在眼睛里,它在人间界没有什么对手,到还好办,要是在藏龙卧虎的各界,还不定什么时候就惹出大事,吃个大亏。泰逢这个神人的心肠真的是不错,虽然十分讨厌必方,但是还是出于好心的提醒。瑰儿心里对泰逢很是敬佩和感激,向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表示知道了。

    泰逢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只是在自己的嘴里倒下了一大杯酒,然后向瑰儿挥挥手:“我这里有专门招待客人的屋子,你带着它去歇歇吧,我看见它就心烦……这个地狼一时半会还醒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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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6 13:51:22 | 显示全部楼层
远山行(三 全)

    刘地不是睡了一时半会,而是整整三天。

    这几天中瑰儿与火儿倒是趁机把神人住的地方好好参观了一圈。

    大概是由于泰逢生性随和,他住的地方也是毫无遮拦的敞开着,任由那些妖怪神民们来来往往,热闹起来的时候能像个大集市。而且这些妖怪们也不怎么怕泰逢,来到这里就该吃吃,该拿拿,把宾至如归几个字写在了脸上。就是因为这样,泰逢才不把刘地与火儿的无礼放在心上吧?他是个真正的神人,他的心胸的宽广,与他的力量的强大正成正比。瑰儿心里不由会想到,如果将来周影真的成了神或者仙,会不会也像泰逢一样?还是依旧是现在的那副样子,整天都没什么表情,让不相熟的人觉得他城府深难捉摸,让相熟的人觉得他呆?

    “瑰儿,你说影这会儿会在干什么?”火儿从空中落下来,站在她的肩头上问。

    “他大概在南羽的办公室里修炼。”瑰儿脱口就说。

    “真没意思,每天就是知道修炼……不过我猜他也是这样的,唉……”火儿有些想家了,唉声叹气地说。

    “胡说,他现在一定是在跟南羽二人世界,卿卿我我……哎呦……我的头怎么这么疼……”一个声音从下方传来。接着是一只手战抖着从下方伸出来,扶在瑰儿坐着的石头上,然后是一颗头发蓬松的脑袋。他从地下冒出来,一头钻进了瑰儿的裙摆,用迷迷糊糊叫:“怎么这么黑啊,已经晚上了?我居然醉了五六个小时吗?”

    瑰儿飞起一脚把他踢倒在地。

    “为什么打我……唉呦,我头啊……”

    这个迷迷糊糊的声音正是刘地,只见他一只手按着头,一只手松着自己的衣襟,一边还在喋喋不休:“我说啊,周影好不容易摆脱了火儿这个尾巴,这会肯定在跟南羽花前月下,比翼双飞,郎情妾意……”这个人还没从宿醉中醒来,听到这类的话题都忘不了抢着插嘴。

    瑰儿斜着眼睛问:“你还知道醒啊?”

    刘地摇摇晃晃的一屁股坐在瑰儿身边,愁眉苦脸地说:“瑰儿,我好难受啊,帮我按摩吧……我么也学周影和南羽……”

    “砰”的一声巨响之后,经过附近的妖怪们都在对着被压在一块大石头下面的刘地指指指点点。

    “看见了吗,听说在人间界老婆是可以随便打男人的。”

    “是吗,那也太可怕了吧?”

    “哎呀,好象被打得头破血流了,真是可怜啊。”

    “我家老七原本还说要到人间界去见识见识呢,既然那里这么可怕,我还是回去劝他不要去得好,万一在那里认识了这样的女人,这下半辈子可怎么过。”

    “就是啊,就是啊,自己的男人这怎么打得下去手喔。”

    “可怜,可怜……”

    “……”

    瑰儿卡着腰站在那里,冲着这些不知所谓的妖怪、神民们大吼一声:“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谁是他的老婆啊!”见她一幅母老虎的架势,那些妖怪们嬉笑着四处散去,大概这样的小插曲足够让他们茶余饭后说上好几天了。

    刘地潜到地下,从那块大石头不远处又冒了出来,只露出头在地面上面问:“我睡了多久?事情怎么样了?”看来被瑰儿这么一砸,他倒是清醒了不少。

    “三天,整整三天!你这个自称好酒量的家伙整整醉了三天!”火儿对这件事满意极了,早就决定了要回立新市之后大肆宣扬,现在兴奋地拿出来打击刘地,很期待得准备看到他失落后悔的表情。

    刘地只是淡淡叹口气:“看来我还是太不自量力了,跟神人比试……唉……”

    瑰儿这次一点也不想打击刘地。他那副喝酒快要喝死了的样子还留在瑰儿的脑海里,不管平时刘地的行为、性格她有多少看不惯,为了朋友不顾生死这一点,确实让瑰儿心里感动。于是轻轻安慰他说:“他是神人啊,你斗不过他很正常的。”

    “幸亏他还是答应了……”说着话刘地若有所思地看着火儿。泰逢好像很是在意火儿,就算他过去与必方有过什么恩怨,可是他那样的神人见过的必方一定是多了去了,对火儿的态度也是太奇怪了点吧?

    火儿不知天高地厚的恬着脸皮说:“还不是有我吓唬他他才乖乖的答应,哼哼,着下知道谁最厉害了吧。”

    刘地坐下来长长的舒口气:“我看他肯定是不会帮咱们出手的,能有他出出主意,事后把咱们送走就不错了。青要之山……唉,走一步看一步吧……”他的头看起来疼得厉害,一边说话一边用力在太阳穴上揉着。

    “可是咱们总是看到希望了不是。”瑰儿微笑着说,“至少咱们已经尽力了,回去之后就不会后悔。”

    “……也是……”刘地难得的话少,坐在那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出一根烟来就着火儿点上,有一口没一口的抽了起来。

    火儿在他们两个的头上跳来跳去问:“是不是就快回家了?我还有好几个新游戏没有玩儿过呢。还有动画片,不知道播到什么地方了?也不知道狐狸记不记得帮我录像?”

    “快了……”刘地把烟头狠狠地往地上一扔,用脚碾着,“成功失败反正就这一锤子买卖了!喂,这位大叔,你看没看见咱们伟大的、无私的、仁慈的、人人敬仰爱戴的大神啊?”他扯住一个路过的神民问。

    这个神民眨着眼好半天才反映过来他是要找泰逢,一边给他指方向一边笑得捂着肚子:“伟大的、无私的、仁慈的、人人敬仰爱戴的大神?哈哈哈哈,真好玩,我要笑死了……哈哈哈哈。你们大家听见没?哈哈哈,这些人间界来的妖怪怎么说大神的……”扔下刘地他们向着其他的妖怪神民们去宣传自己刚刚听到的“笑话”去了。

    刘地边走向他指的方向边对瑰儿耸耸肩:“你看那个家伙其实一点都不得大家爱戴。”

    身后一群妖怪神民在重复着那个“称号”大笑,估计用不了多久整个和山就都知道了。

    “你们的胆子也真够大的,”泰逢又为刘地倒了一杯酒,“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说有人想去打那个女人的主意……我来想想,多少年前的事了,她把几个偷偷摸进山里的仙人都追杀出几千里远,最后个个被她打的魂飞魄散。你一个小小不成气候的地狼,居然这么大胆?”

    刘地打了个酒嗝,脸红通通地说:“我,我这不也是,没……没办法嘛……喂,说实话,你老兄有没有法子帮我们?有,有的话别藏着掖着的,拿,拿出来吧!不然,我,我一个不小心让武罗捉住了,就,就对她说,是,是你叫我去的!”这次这一妖一神这次没有用喝酒来比斗,但是刘地还是很快显出自己酒量的不足。

    “你这条死狗真是一肚子坏水!”泰逢哈哈大笑着,一巴掌把刘地拍得趴在了酒坛子上,“你别这么贪心,酒还多着呢,你自己怎么抱着坛子喝!”说着又一伸手把刘地拎了起来。

    刘地拿起酒坛子晃晃,给泰逢满上杯问:“你到是说呀,能不能帮忙?”

    泰逢白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说:“不能!说好的,只给你们出主意,不动手帮忙。你不想想,我要是跟武罗打起来,那还不乱了套了。”

    “你打不过她啊?”

    泰逢被揭了伤疤,腾地跳起来说:“我会打不过她?还不是每一次她都呼朋引伴的代好多帮手,你不知道好汉架不住人多吗!”

    刘地小声咕哝:“说来说去还不是被人家打过,现在怕了……”

    “咕咚”泰逢把一个酒坛子扣在了他的头上。

    刘地把半边头从里面钻出来,冷笑着说:“有本事去找回来啊,别拿我出气嘛。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就去把她收藏的灵药全部偷来,然后一口气吃掉——一个人吃不了我们会帮你的——把她气死怎么样!”

    “吃死你才是真的!”泰逢作势要打,刘地立刻缩回脖子上套着的酒坛子里去,好像顶了个壳子的某种两栖动物。泰逢叹口气,收回手坐下喝了一大口酒。

    “说真话老泰,你真的不帮忙吗?咱们都这么多日子得朋友了。”刘地拿出他枪打不透的厚脸皮,搭着泰逢这个神人的肩,一幅亲热得不得了的样子。

    “你还真是无赖……”泰逢叹口气,“我只被能出主意,不能出手。”

    “是不想还是不能?”刘地追问。

    泰逢没有再回答!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嗡声嗡气地说:“要是不用我出主意的话,法力再修就有了,你们还是回去吧。”

    “不想帮忙就直说吗!不知道是谁输给我了!”刘地也一口干杯,又拎运坛子倒起来。

    “谁输给你了,你说来听听!”

    “自己认输还不叫输?”

    “我是可怜你,怕你喝死!”

    “谁喝死还不一定呢!”

    “再来!”

    “喝就喝!”

    他们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的热呼,瑰儿悄悄走了出去,对于刘地的大胆她实在无话可说,不但敢跟神灵一起喝酒,还敢跟对方称兄道弟,也许这个地狼的脑子里根本没有“怕”这根神经。她走到庭院中,伸伸胳膊,长长叹了口气。成败与否,其实就看泰逢肯不肯帮忙了。要是泰逢真的喝酒输给刘地就好了,那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要求他实践诺言。可是他分明是自己故意认输的,要求他实践承诺的话也就不好直着说出口。

    “唉……”瑰儿觉得自己再这样唉声叹气,等到回到人间界,一定会老了很多。

    这一天泰逢还是没给他们什么承诺或者办法,只是要他们不用客气,在这里多住几天。当刘地大方的表示他一定不会客气,一定会住得很舒服随意的时候,泰逢叫来了狮子阿汪:“你这几天不用看门了,就给我看着这个黑狗就行。”

    过了三四天平静的日子。这几天泰逢不是找刘地去喝酒,一直喝到刘地烂醉如泥。就是自己去侍弄他的花木,谁都不许靠近。看起来他好像有些心事,不过瑰儿猜测,绝对不会是因为自己这一行人的到来惹来吧。毕竟就凭他们三个,好像还没有令神人烦恼的资本。

    这一天,当瑰儿与火儿百般无聊地在地上捡石头,讨论着类似在人间界这一块可以换多少烤全猪的话题时,上次见过的那个鸟嘴的妖怪匆匆走来:“大神请你们过去。”瑰儿看看身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刘地,点着头跟上了对方。她觉得自己的手心有点出汗,侧目看刘地,却依旧是摇晃着肩膀,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此时看了却让人感到有些安心。

    泰逢半坐半躺在一棵参天大树的顶上。和山很少有这样高大的树,坐在这里和山的一切尽收眼底。看到他手里没抱着酒坛子,瑰儿和刘地倒是有些意外,刘地“悄悄”趴在瑰儿耳边用十米开外都听得到的“耳语”声说:“你看看,他其实跟我差不多,不是醉的头疼,他今天怎么没抱着酒。”

    泰逢飞起一脚把他踢下了树去。

    “你们养好了精神,回头我送你们去青要之山。”泰逢这三天来把这件事情反反复复地想了数遍,最后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任由这三人小组离开的好。到时候武罗看见了,要怎么样她自己看着办。想到这里倒觉得自己有些小人,明明说好了要帮助人家,其实是在转着圈子的往外推麻烦。这个叫刘地的地狼的个性他其实挺喜欢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家伙,真想留他在这里住一些日子。

    想到这里看了正上窜下跳的火儿一眼:它倒是自在快活,不知道别人为它搅得十界不宁,天翻地覆的。反正自己的中立立场不会改变,那些是是非非任由别人去操心吧。倒是这个孩子啊,现在这个样子生活多么快活,给他们忠告,不要再带它离开人间界,就是不知道他们听不听得进去。

    他看着瑰儿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刘地虽然装出一幅正在东张西望看风景的样子,其实目光也从没离开过自己。泰逢叹口气说:“我不能出手帮你们,但是给你们出个主意。武罗自从天帝退位之后,并不承认颛顼帝的身份,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闭门睡大觉。你们现在去,她肯定还没有醒来,但是只要你们得妖气一碰到青要之山得境界,她立刻就会有知觉,并且出来查看的。可是你们想想,一个睡了千八百年的人乍一起来,那脑袋能不糊涂嘛?喝醉了睡一夜起来头还嗡嗡叫呢。”

    “我明白了,你是叫我趁着她迷迷糊糊的时候一下子把她打晕,然后她的东西就尽着我们挑捡了!哈哈哈哈……”火儿攥着翅膀嚣张之极的笑起来。

    “笨蛋,你给我闭上嘴!”刘地一把把它揪下来塞给瑰儿,然后向泰逢陪着笑脸说,“您继续,您继续,我听着呢。”

    泰逢摇摇头,刘地这种人他实在连气都生不起来:“你等她出来,尽管胡搅蛮缠的跟她说话——这个你很擅长吧。回头我给你带着我的信物,等她明白过来,要把你怎么样的时候你就拿出来,说是我的朋友,找我走错了门的(刘地:你这个理由骗鬼去吧,你们住得都是这么的大山脉,不是几十个平方的廉租房,这样都能走错门!)。”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我跟她东拉西扯?只有我一个去送死吗?”刘地省悟过什么来,呲着牙叫。

    泰逢看到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轻松,知道这个地狼没有一句真心话,他自己其实是恨不得由自己全部承担了,不带着这个山鬼和必方去吧。“当然不是只你一个去,最危险的事情,得让这个山鬼去干。”

    “要我干什么?”瑰儿把自己的嘴唇咬得发白。虽然心里也是害怕,但是为了周影,她什么都敢去做。

    “你是个山鬼,那里的防御对你应该没有作用,所以趁着这个死地狼引开了武罗的注意力,你就溜进去偷药。”

    “我去偷……”瑰儿的声音有些发颤,“要怎么偷呢?我从没偷过东西。”

    “我会给你画个大概的地图,你找到武罗住的地方,溜进去,找到她的药匣子,然后打开,拿出你要的药,然后再给她关上——反正她整天在睡觉,一时半会也用不着药,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发觉少了东西。你拿到了就马上退出来,立刻回来,我这边准备好了,你一到就把你传到人间界去。就算她发现了也让她找去吧,呵呵呵呵。”看来他和武罗的邻里关系真的处的不怎么样,帮着别人算计自己的邻居,一脸的幸灾乐祸。

    “那种药是什么样子我也没见过。”

    “我也帮你画出来了。”泰逢的准备工作倒是做得挺详尽,把画好的图样放在了瑰儿手里。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法术,图画到像是照片的样子。要找的灵药是多边的形状,鲜红的颜色,样子十分独特,瑰儿可以确保自己看到了就不会认错。那张地图则简单了些,上面只有着一条路线,虽然曲曲折折,但是看起来倒是不算漫长。“可是那么大的地方……”瑰儿正要说出自己的疑惑,泰逢冲她一摆手:“那里是帝之下都,不是你可以随便乱走的地方。我只告诉你武罗住的地方已经足够了。”

    瑰儿点点头,努力看着那两幅图,恨不能立刻把它们都印到脑子里。

    “我把你们两个送到了各自的地方,地狼你就直接往里面走,直到把武罗引出来。武罗出来后我会给山鬼信号。接到我的信号山鬼就按计划行动。万一被发现了,你就说是我想要戏弄她才叫你们去的,她顶多跑到我这里来大吵大闹,不至于把你们怎么样的。”接下来便详细的开始与刘地、瑰儿讨论细节,怎么说话能令武罗睡昏了的脑袋更混乱,怎么应对有可能遇见的神兵神将、灵禽异兽,怎么进入武罗的屋子……

    火儿打断他们的话叫嚷:“我呢?你们说了半天,怎么没提我的事?”

    “你什么都不用干,呆在我这里就行!”泰逢拽拽它的尾羽。虽然没有打它,但是泰逢还是忍不住不时地欺负欺负火儿,把他对必方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的表达出来。

    “为什么他们可以去,我就要呆在这里对着你!”火儿大怒。

    “因为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叫你去的话一切都会搞砸!”

    刘地听得连连点头,不愧是神人啊,看人看得真准,才跟火儿相处了几天啊,就把它的本质给看透了。

    火儿身上的火焰开始熊熊燃烧。这种话简直就是在绕着弯子说它没用,说它霸道、没礼貌、任性什么的它都不在乎,因为它本来就那样,这点自知之明它还是有的。火儿最受不了的只有两样,一个是说它不孝顺,它向来认为自己是最好的孩子,周影有自己这样的孩子偷着乐去吧;另外一个就是说它没用。它可是最厉害的必方,从小到大,向来是它想欺负谁欺负谁,它想收拾谁就收拾谁。所以倒也从来没有谁犯了说它没用这个忌讳。一路上它都想当然的以为自己失去为周影“抢药”的主力,今天被泰逢把它冷落在一边,叫它怎么能不恼火?

    “你就那么想去?”泰逢斜着眼睛问。

    火儿同样斜着眼反问:“你以为没有我他们两个行吗?”

    泰逢注视它良久,长叹口气:“是我错了……这本来就不是我应该插手的事情……你跟着地狗去,万一武罗不吃他那一套,你就使出你的绝招来,有你在保证武罗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真的?”火儿对他的不满顿时化为了好感。自己的哪个绝招适合对付神人呢?是放火?放大火?放烈火?还是横冲直撞?还是暴雨式乱啄?还是……

    泰逢提醒它:“你的绝招不就是拼命胡闹吗。”

    “你说什么!”

    刘地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从一开始,泰逢对待火儿的态度就有些奇怪,作为一个神人,他对一个未成年的小必方为甚么过分的在意?而且叫火儿在武罗的面前尽情的放肆,这不是在火上浇油吗?他怎么能保证武罗不会把它怎么样,难道武罗是个特别喜欢小孩子,不管对方都么没有教养都不会生气的人?

    泰逢从他眼中看到了疑惑,干咳一声说:“我们在讨论一下细节。地狗(泰逢听火儿总是这么叫刘地,居然照样学了去,整天地狗地狗的叫来叫去),有些事情不知道不知道好,知道了也没用更难受……你们要记住,得到灵药离开这里以后,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刘地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了。

    笼罩在山峦上的迷雾轻轻分开,一个仪态万千的女子带着迷迷糊糊的表情从山中走了出来。刘地已经在山口又是狼嚎,又是撞山,又是倒拔垂杨柳的折腾了好几个钟头,也不知道是他的力量在这样的场所面前太显微薄,还是武罗睡得太死,居然这么久才出来找他这个扰乱“山门”的家伙算账。可是看她一脸迷瞪的模样,可见她真的是睡得迷糊了,正是下手骗她的大好时机。

    武罗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个地狼,在脑海中寻思了许久后才问:“你们是干什么的呀?这里是帝都,走进去的话杀无赦。”

    刘地嘻笑着反问:“为什么呀?”

    武罗已经沉睡了这么久的光阴,刚刚醒来,头脑还不甚清醒,看看他眨眨眼又说:“这里是帝都,请你止步,前进者杀无赦。”

    刘地却又问了一次:“为什么呀?”

    武罗一时似乎愣在了那里,歪着头不出声,刘地于是也不作声,两人就那样面对面僵持着,不动不语,活象两个石像。刘地在心里暗暗祈祷瑰儿那边进行的顺利,自己这里反正能拖一时是一时,一旦被揭穿了阴谋,大不了搬出泰逢来,把所有的事情都往他身上一推。只要武罗不立刻出手杀了自己,自己也就死狗不怕开水烫了。

    丹木、珠树、玉树、碧树、璇树、瑶树、沙棠树、琅玕树、服常树、不死树……世间难的一见的中重珍奇树木在这里密密麻麻的生长着,每一株的高度都到达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数字。就连那些最矮的木禾,都有四、五丈的粗细,几十米的高度。抬头仰望上面晃晃荡荡的稻穗时,仿佛在看一挂挂固体的瀑布。不时有凤凰与鸾鸟从树上飞起落下,挑拣着啄食树上生长出的玉石果实。由于树下走来的这个陌生女子是个山鬼,所以它们对她并没有什么防范之心。甚至有些热情的鸟儿还把果实衔到她的手里,请她也品尝一下。

    瑰儿站在这样无数的参天巨树之间茫然四顾,面对着到处都一模一样的景象,不知道应该向哪里走。泰逢说的很清楚,武罗犯迷糊的时间不会很久,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可是到底要选择上哪个方向走才可以找到大帝的宫殿呢?原本看起来精致之极的地图,真正到了现场才知道,泰逢的地图画得真的是太过于简练。在这样大的范围内,他居然只给瑰儿画出了一条路,可是要叫瑰儿怎么去找到这条路啊?

    在这种四处巨木耸立云雾缭绕的地方,视线所及本来就有限,更何况还有无数的怪树奇石处处遮日,她又不敢随便飞行,所以只好凭着感觉向一个方向奔去。

    越向前走雾仿佛越浓了起来,可是瑰儿忽然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找到了泰逢画的地图上的一个重要的标示物:一座不知什么材质制作的,驾着蛟龙高耸入云的必方雕像。黄帝的灵兽真是威风凛凛啊。瑰儿感叹着,按照地图的标志向左拐去,走上了一条小路。

    走上这条路后迷雾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围的景致也趋于正常,至少不再是入眼的植物、物件都那么惊人的高大了。小路两侧各种各样的植物虽然不是什么神树仙草,但是都生长的欣欣荣荣,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令人舒心的气息。从这里开始逐渐有些人型的身影出现在树丛后面,但是他们好像都没有注意化为山鬼的瑰儿,瑰儿自然更是小心的避开他们,尽快的沿着小路前进。走了不一会,一座精巧的小楼就出现在路的尽头。

    武罗的神情越来越清醒,刘地外表依旧保持那种讨人嫌的姿态,心里开始紧张。面对这个女神与面对泰逢的感觉完全不同。随着她的眼神渐渐清晰,一种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那是一种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知道自己随时可以掌控眼前的一切,包括别人的命运的气势。刘地感叹自己运气好,泰逢那种性格的神人大概是万众无一的存在,就让自己给碰上了。

    武罗梳理着自己的情绪。

    募然被吵醒,她本来是十分的不快的。可是分析了一下自己睡了多么久,不由又有些好笑。依照自己的性格,竟然真的可以一睡近千年,要是以前有人这样告诉她,她一定会认为对方是疯了,可是现在……唉,不知道那件事情闹得怎么样了?不过既然没有人来叫醒自己,就说明一切还是那样僵持着,谁也没输,谁也没赢吧。自己的老朋友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们知道自己的难处,所以这些年来并没有来打扰过自己。这次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应该去拜访他们了。

    武罗看着眼前的小妖怪,心里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当年一赌气使用了最厉害的法术入眠,现在幸亏是他把自己叫醒了,不然自己还要一直睡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呢。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不是你这样的妖怪可以来得,快快退回去,我就不计较你今天的逾越了。”

    刘地看着这位女神,努力地鼓起勇气拿出懵懂无知的神态:“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武罗皱皱眉头。自己睡得这么久吗?已经到了这些小妖怪都不知道青要之山是什么所在的地步了吗?

    “你不知道这里是青要之山吗?”

    “青要之山……说起来我听过这个名字。在什么地方听得来着……”刘地低头做冥思苦想状,同时用眼角偷偷瞄着武罗。

    武罗看眼前这个小妖怪的样子,回想当年青要之山四个字在大家心目中是何等的地位,现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狼居然都要站在门前苦苦思索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的心里生出一股焦躁之气,向着刘地摆摆手说:“总之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点给我走。”

    刘地忽然重重地用右拳一砸左手心,大声说:“啊呀,我想起来了,我是听泰逢说过的吗!”

    泰逢?武罗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号邻居来。想到那个为神不尊,没大没小的家伙就住在附近,她就一肚子的不满意。不过泰逢很受黄帝的喜爱,和山也是黄帝特别送给他居住的,作为青要之山的山神,武罗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这么多年不知道那个恶邻都在做什么?也只有他才会把些乱七八糟的妖怪都带到萯山地面来。想到这里她看向刘地的眼神不再那么平和,冷冰冰地问:“喔,我倒要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刘地抓着头发,一边“回忆”一边说:“他说这个山头住着一个十分凶恶的女人,要我们千万别到这里来……还说特别是像我这样英俊的妖怪,要是被那个老妖婆看上了,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他故意不去看武罗的脸色自顾自地说,武罗却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大发雷霆,然后立刻挽起袖子去找泰逢算账,而是忽然一笑:“我明白了,泰逢闲得没事做,派你来找我麻烦寻开心来了是吧?”

    刘地一副弄不清初状况的模样,傻乎乎地问:“什么呀?泰逢凭什么派我出来,他是我的手下败将!”

    “哈哈哈哈……”武罗用袖子掩着嘴大笑起来。这个地狼真是狂妄的有趣,就连自己都要比之逊色三分的神人泰逢要是真的是他的手下败将的话,他就不是一个小妖怪,至少是个神了。“你说泰逢是你的手下败将……”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伸出一根手指远远点着刘地问。但是不等刘地回答,她已经手一挥,一道白光闪过,刘地被像一只沙袋一样的扔了出去,一头撞在一棵树上。“虽然我不喜欢泰逢,但是也容不得你这样没上没下,随意侮辱一个神人!”武罗冷笑着说。这个地狼事到临头连一般的妖怪都不如,居然还敢说那样的大话。

    “唉呦……唉呦……”刘地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我就是喝酒喝赢了他啊,怎么样?你不服气也跟我喝!”

    “喝酒……”武罗想起泰逢是个无酒不欢的人,没想到他会拿这种事情跟人比试,还输给了一个小妖怪。她想象一下泰逢喝酒输掉的样子也忍不住好笑,看来自己倒是错怪这个小妖怪了。现在她的心情大好,甚至忘记了眼前这个小妖怪刚才复述的那些泰逢诋毁自己的话。“这里是青要之山,天帝的下都,你知道了吧。”

    刘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一面小铜镜,正在上上下下的照着自己的面孔,用捏着嗓子发出来的声音尖叫着:“啊,我的鼻子歪了!啊,我的皮肤破了!啊,我美丽的容颜啊……”边叫还边用一种水波盈盈的眼神飘向武罗。

    面对一个男性这样的眼神,武罗身上有种想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她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是从来没想到过一个男性居然会……

    又是一个哀怨的眼神飞过去,刘地幽幽地说:“你怎么打人家的脸呢?这叫我怎么见人啊?”

    武罗忽然觉得自己在做一件蠢事,竟然跟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妖怪纠缠了半天。这样的误入者,本该叫一个卫士扔出去了事,自己怎么就巴巴地亲自跑出来了呢。要不是睡了太久,自己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来,还是……自己表面上说是两不相帮,宁愿躲起来睡觉,其实心里还是希望他们来找自己,还是希望发生些什么的。所以一听到门口有什么动静,马上就自己跑了出来……

    武罗自己想着心事,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回味过来,自己还站在山口,跟一个小妖怪面对面的发呆。回神一看,那个小妖怪倒是很安静,自己缩在一棵树底下拿着树上的果子吃。其实这里的果子也不是他这种小妖怪可以乱吃的。不过,算了,现在谁还来管这些呢?天帝已经几千年没有驾临过这个下都了,除了自己,这里的事情根本没有别人会上心了。

    “吃完那个果子你就走吧。”武罗说完甩甩袖子,准备回去好好想一下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是继续睡去,还是联系老朋友们,作点什么……

    “嗨,嗨,美女,你等一下啊……”身后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妖怪居然又追了上来。武罗这次真的不耐烦了,回头看着他,一脸的严厉。

    终于走到这里了。

    看着眼前的房子,瑰儿轻轻舒口气。

    房子从外表看起来不大,不过里面也许像泰逢那里一样,外面看着朴素,里面却大的像个迷宫。房子的门没有关,瑰儿深吸一口气,仰着头走了进去。在这样的地方使用什么法术都如同掩耳盗铃,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向里走,凭着自己山鬼的身份,也足够糊弄一下子得了。

    房子中没有什么人影。瑰儿一直往里走着,除了几只大摇大摆的飞禽,她什么别的生物也没看见。房子里面果然也是别有天地的,一进套着一进,其间还有各种风致的小花园点缀(说是小花园,是因为与外面什么都庞大的山林相对比的结果),瑰儿越走越快,干脆在里面小跑起来。可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看到任何像是炼丹的所在的建筑物。

    都怪泰逢不把地图画的清楚一些。不过他与武罗邻里之间相处得似乎可以说是恶劣,不知道武罗家里面的情况也是正常,只是苦了自己,这要怎么去找啊?也不知道刘地在外面怎么样了?被女神打死了没有?火儿不会又闯祸吧?在武罗面前也像在泰逢面前一样恐怕是行不通的。

    瑰儿又在庭院中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了一阵子,一只从她身边飞过的鸾鸟看她的样子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在找什么吗?是不是丢了东西?”

    瑰儿忽然灵机一动:“我丢了条手帕,好象丢在炼丹室那里了,本来想回去找,可是现在却迷了路——你知道这里太大了,一不小心就迷路。”她一边说一边心虚地偷偷用眼角注视对方的神情。

    鸾鸟晃动着它那生着美丽翎毛的脑袋同情地说:“是啊,我都建议过多少回了,应该给各个院子都起个名字的嘛,你也这么认为吧?”

    瑰儿连忙点头。

    “炼丹室在……”鸾鸟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才说,“在蓄丹室的后面。你从这里向前,在向右,再向前,再向右就看到了。”

    瑰儿心中庆幸不已。不但打听到了方位,最重要的是她忽然觉得,那个丹药很可能根本不在炼丹室,而是在那个蓄丹室。向鸾鸟道了谢,瑰儿急忙走向那个方向。那只鸾鸟还在身后嘱咐:“炼丹室里有很多机关的,你别忘了先把门口的宝石按亮再进啊!还有,如果女神这次醒来同意了给各个院子起名,记得推荐我去题字啊,我的字写得很好的!”

    站在蓄丹室门前,按下一颗绿宝石(这里与炼丹室不同,是绿的),宝石亮起来时瑰儿察觉这里所有的阵法、机关都自动关闭了。看着缓缓打开的门,看着从门后透出来的各色仙丹的光芒,瑰儿不知道心里多么感激那只鸾鸟,如果可能,她会把全世界需要题字的地方都请它来题的。

    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摆满了各种架子,每个架子上密密麻麻的排列着锦盒、木盒、玉盒、石盒。有的盒子的盖子就那么随意的敞开着,露出里面装着的流转着各种光芒的丹药来。“冷静点。冷静点……马上就要成功了。”瑰儿一边为自己打气,一边向屋中走去。越是仙丹就在眼前,自己这次行程的目的就要达到了,她越是不争气的手脚发抖起来。找到仙丹就可以回家了,周影就能恢复正常,生活也就可以恢复正常了。这样对自己反复说着,瑰儿毅然向前,对着神仙的丹药伸出了黑手。

    刘地向着武罗摆出他自己认为最帅气的姿态说:“我的精神损害赔偿呢?”

    武罗皱眉反问:“什么?”

    “你先是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怀疑我说谎,对我的人格进行了侮辱,对我的自尊心进行了无情的践踏,对我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又在事后不仅不向我道歉,反而对我进行殴打,把我最最英俊的脸给打伤了。这对我的心情犹如雪上加霜,火上浇油。你不觉得这样一走了之很没有道理吗?你不觉得应该对我作出适当的赔偿吗?”他越说越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口沫横飞地喋喋不休着。

    武罗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要你给我赔偿!”刘地掷地有声,理直气壮。

    武罗气极反笑:“你擅闯帝之下都,我已经饶你不死了,你居然还敢跟我无理纠缠,你是觉得我的脾气太好,可以任着你胡来是吗?”

    刘地小声嘀咕:“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谁会想对你胡来啊……”

    武罗怎么可能听不到他的话,大怒之下扬手甩出一道金光,把刘地紧紧捆住吊在了半空:“本来想要饶你一命,可是看来,你是自己找死来了!”武罗咬着嘴唇,开始思考要怎么收拾这个无礼的小妖怪才能杀一儆百,让那些已经遗忘了帝之下都是什么所在的小妖怪们都知道,青要之山可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来撒野的地方。

    “天帝啊……”刘地发出一声哀号,“天帝啊……您看看您的属下啊,她是怎么对待弱者的啊……像当年您是何等的宽宏慈爱,怎么您才退位几天,您的手下就敢这样得忘了您的教诲,欺压良善啊……天帝啊……你睁开天眼看看啊,我好冤枉啊……嗬嗬嗬,我的天帝啊……”只见他声泪俱下,仰天长呼,状若疯癫。

    武罗本来正在气头上,听他叫出天帝的名号来,心头倒是一软。要是天帝本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以他的大度,怎么会与这样的小妖怪计较,必然是会一笑了之的。不过看着刘地油头粉面的无赖相,武罗越看就越来气,不教训他教训他怎么行。

    “你想怎么样?”武罗淡淡地向刘地问。

    刘地故意装作看不到她的脸色,厚颜无耻地说:“你就像我赔个不是,给我一两百颗仙丹座赔偿,再送给我十个八个的仙子美人儿,我自然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的与原谅你了。”

    “呵呵呵呵……”武罗失笑起来,“我说一个小妖怪怎么敢这样张狂,原来是个疯子。治疗疯病的仙丹我是没有,你想好起来的话,还是……”

    “谁是疯子啊!”刘地气愤地大叫,“你再一次伤害了我的自尊心,我要求赔偿的数额相应的提高……”他一边扯着嗓子叫喊,心里一边却急得不行。瑰儿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自己已经在尽力的拖延,可是武罗忍耐马上就要到达极限了,难道非要让火儿出马?

    武罗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忽然警觉地扭头看着身后的山林:“有人偷盗我的东西!难道……”她回过头来目光炯炯地凝视刘地,“你们竟是一伙的?”

    瑰儿在蓄丹室中转来转去。由于害怕那些关着的盒子中设有防护措施,她先是在那些开着盖子的盒子间寻找,可是整间屋子都看遍了,也没有看到她要找的东西,于是大着胆子开始去开盒盖。连开了十几个没有出现异常后,她的胆子更大,手也更快了,一通上下翻找,最后在一个角落的木头盒子中,她终于看见自己要找的仙丹。

    鲜红的颜色,呈不规则的多边形,有一种光线从上面向四周伸延,使得它看起来似乎比实际体积要大很多。这样的丹药盒子里面一共有十一枚,瑰儿口中叨念着:“武罗大神,为了救人我才不告而取您的丹药的,您千万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我只拿一个,只拿一个喔……”说着伸手从盒子里轻轻取出一枚丹药。

    没有任何的动静。

    原本预料中的,丹药一旦从盒子中拿出来就会被触动的防御并不存在。

    已经紧张得闭起了眼睛的瑰儿常舒了一口气,几乎要哭出来了。

    这位武罗女神和泰逢其实还是有相似之处的,那就是他们住的地方都很敞开随便,对于住在他们势力范围内的妖怪、神民、灵兽等几乎毫不防范,表现出了极大的信任和尊重。看来神人都是很不错的人,自己来偷东西实在是不对,可是为了周影自己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来向女神负荆请罪。

    瑰儿又喃喃地嘟哝几句,刚刚要转身离开——到现在事情已经完成了大半,接下来只要安全离开武罗的居处,然后发信号请泰逢把自己弄走就行了。

    “我说,你是不是又走错地方了,这里是蓄丹室——不过我听说元音捡到了一块手帕。特意来告诉你,你去问问看是不是你的——不对,你,你在干什么!”

    瑰儿又惊又怕地转过身,看到那个好心为她指路的鸾鸟正站在门口。

    瑰儿手中拿着仙丹,根本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狡辩,只好呆呆得看着那只鸾鸟一脸愤怒的步步逼近……

    武罗一得知自己的家里进了贼,马上就明白眼前这个纠缠不休的小妖怪正是那个窃贼的同伙:“你们居然这样的胆大包天!”随着她的一声大喝,被捆着的刘地也同时叫起来:“火儿,你还不快来救我……”

    就在武罗挥出的法术将要到达刘地身上的一瞬间,一直躲在刘地口袋中的火儿撕裂了泰逢为它设置的藏身符咒冲了出来,挥动翅膀把那个法术打偏,自己也被反弹力震的一屁股坐倒。但是它立刻就蹦起来,几下扯断刘地身上束缚:“果然还是要靠我!你这个笨蛋把事情搞砸了吧!”火儿看着刘地的狼狈得意洋洋地说。

    “笨蛋,是瑰儿搞砸了,咱们也赶紧撤吧!”刘地见它还要跃跃欲试,连忙拎住它的翅膀准备拉着它一起逃窜。瑰儿一定是被捉住了,可是救她的工作要由泰逢去完成,自己是不会去做那种不自量力,把自己和火儿也搭进去的行为的。

    因为没有预料到还有一只灵兽,武罗仅仅使出的对付妖怪的法术被火儿轻易地撕开。她冷笑一下:“小小年纪就学人家出来胡闹。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说着手中弹出一点像是绿芽般的东西,向着刘地与火儿飘过来。那个东西飘飘乎乎的速度很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刚好挡在刘地的面前,阻挡住了他的去路。那个东西上散发出来的极为冰冷的气息使得刘地不得不在它面前后退。

    他尝试几次无法离去,索性转过身来面对武罗。

    “你的胆子倒是很大。”武罗见刘地已经收起了原本的无赖相,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对他的勇气倒是很佩服。

    刘地恭恭敬敬地向武罗行个礼:“我的胆子倒是只有一般大,可是为了朋友,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敢来冒犯您。您大人大量,何必跟我们计较呢?”

    “哼,现在说得好听!”武罗对于刘地刚才的胡搅蛮缠比他们来偷盗自己东西这一点还要气愤,所以冷冷得指着刘地说:“把你的内丹交出来,把那个必方留下,我就饶你不死。”

    “我的内丹可以留下。但是这个必方是我朋友的儿子,我不能把它作抵押品。”刘地不卑不亢地说。

    火儿一下子从他身后跳出来,站在他的头上嚣张地说:“你说什么?要把我当人质!我怕你不成!”

    武罗看着这个小必方,冷酷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张狂,父母怎么教你的!”

    “我的家教用不着你多嘴!”火儿最听不得别人说它的家庭教育有问题,“我爸爸说了,我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怎么,你有意见吗?有意见我们也不接纳,气死你!”

    刘地得嘴唇蠕动几下,可是记起来泰逢说的,要火儿拼命胡闹就行的话,就没有出声。而且看起来武罗对火儿的态度确实有些不同。赌了!他一咬牙,什么都不做的站在了旁边。

    武罗看着不知好歹地上下翻飞的火儿,忽然说:“好,我就教育你懂得什么叫规矩!”说着手指一点,那个一只飘浮在旁边的绿色的“叶子”就向着火儿撞过去。这样温度极为低的法宝对付火灵兽刚好合适。

    谁知道火儿居然一低头,迎着叶子就冲了上去,双方相碰,发出“嘭”的一声闷响。这种硬打硬撞的方式把武罗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居然有这么大的性子。接着火儿飞上空中,口中开始念诵咒文。看它瞪眼扬眉的样子,显然是要与这个神人硬碰了。刘地抢上几步想要阻止。

    武罗只听了火儿念诵的几个字就愣在了那里,等到火儿的法术完成,像颗火流星般向着她一头撞过来时,她灵巧的躲在一边,然后手画阵法,把火儿包裹在了里面:“小东西,老实告诉我,这次是你自己想来的,还是你父母叫你来得?”

    火儿黏胶般的阵法中挣动不休,向着武罗大吼:“你等着,我现在打不过你,等到我长大了……我就要你好看……你最好把我爸爸需要的仙丹乖乖交出来!”这个小家伙也不是完全没有心眼,它故意不按平时的习惯说影,而说我爸爸怎样,就是为了让武罗误认为影是一只大必方,会多少有些顾忌。

    “呵呵呵呵……你这个孩子真是……你爸爸要这种东西干什么?”

    “你管我们干什么!”

    “你可知道这是天帝的下都,在这里偷盗是什么罪名吗?”

    火儿一撇嘴:“我管你是什么地方,我要的东西你最好乖乖交出来,不然的话……不然的话……”他努力的想,也没想出自己能把对方怎么样来。这是明摆着的事情,人家就是比它厉害。“等将来我长大了,变成大必方,我就把你……嗯,把你变成花瓶在里面养鱼!”火儿气势汹汹地说出了它的威胁。

    武罗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敢笑我!”火儿在周围的树上跳来跳去,“我要……”

    武罗神情严肃下来说:“你要留下!我不会让你再跟着着几个小妖怪胡闹的。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育教育你,让你懂些规矩!”

    周影平生最担心的事情,就是火儿万一有一天被神魔仙看中,要强行抓去做灵兽怎么办?而现在,这个担心似乎就到了眼前。武罗好像很喜欢必方,连火儿这种性格的都不嫌弃。可是刘地怎么能带着周影的孩子出来,却不给他带回去?

    “不行,它是我朋友的儿子。我既然带它来了,就要好好的再把它带回去。”刘地挡在武罗与火儿之间。他准备如果武罗强行留下火儿的话,他就不顾一切地进行攻击,争取一点时间让火儿逃到泰逢那里去。

    这是一只美丽的小鸟自林间飞出来,在武罗的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阵子。武罗了然的点点头:“原来你们要的是这种药,这不是他们送给我的嘛?好吧,药可以给你们,不过小东西给我留下怎么样?”

    “不行!”刘地与火儿异口同声。

    武罗看着火儿与刘气势汹汹的样子,忽然“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守护天帝的灵药是我职责所在,是万万不能给任何人的,不过嘛……”她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一颗龙眼大小,红色的多边形药丸,“这颗药丸不是天帝的东西,而是我的一位朋友送给我个人的东西,我想送给谁……可就完全由我说了算罗……”

    “给我!”火儿也不客气,伸翅膀就去抓。

    武罗的手上下移动,总是在刚刚好的瞬间躲开火儿的“贼翅”,笑嘻嘻地说:“你们这次把我唤醒,我心里倒是很感激你们,所以也打算给你们一点奖励。”

    “那就别罗嗦,拿来吧,拿来!”火儿上下翻飞,明明看见武罗的手掌只在小小的范围间移动,它却偏偏就是拿不到。

    “可是我还没想好要奖励给你们什么呢?是这颗药丸呢?还是把山鬼还给你们呢?还是留下必方,山鬼和丹药你拿走呢?”武罗作沉思状。

    刘地知道武罗已经没有了敌意,于是捉回火儿向武罗行了个礼:“大神即然不追究我们私入青要山,为什么不能释放了我们伙伴呢?”

    武罗摇摇头:“我可没那么说,我只是说,属于我的东西可以送给你们,但是你们觊觎天帝的东西不行,有罪恶必罚,山鬼私入内苑企图偷盗,我怎么可以放了她?不过……如果你们请求我释放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说着合拢手掌,那颗药丸消失在她修长的手指间。

    “您的意思是说,我们只能在瑰儿与灵药之间选一样?”刘地问。

    “对啊,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你们要留下必方换也行。”武罗点着头,脸上写满了“就是要难为你们”的神情。

    “我们要瑰儿!”

    “我们两样都要!”

    刘地与火儿同时说。刘地捂住火儿的嘴,又重复一次自己的话:“我们要瑰儿。”

    “好,”武罗手指一弹,几只鸾鸟飞来,背上坐着的正是被五花大绑的瑰儿。两个童子从鸾背上扶着她跃下,同时给她去了绳索。瑰儿快步跑到刘地他们身边,眼圈一红说:“我明明已经拿到了……”

    “算了,算了,本来就是竭力一试的事情,我们不是也没打算一定可以成功嘛。”刘地语气轻松地安慰着瑰儿,“我们都能平安无事就不错了。”

    “可是……”

    “好了,我们干脆的承认失败,走吧。”刘地拦着还不甘心的瑰儿与火儿,“大神,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呢?”

    真没意思……武罗对于他们的勇于放弃有点失望地挥挥手:“你们走吧。”

    “武罗大神,那么我们告辞了,不过我们会住到泰逄大神那里,暂时等待机会的,不一定什么时候,我们还会来拜访您的,如果到时候又打扰了您的睡眠,您可千万别生气。”

    武罗眉头一挑:“什么,还敢来!你们好大的胆子!”

    “大神我们决定了,不再打天帝的灵药的主意,而是算计您的那些,这样就不算亵渎天帝了吧?”刘地毕恭毕敬的回答。

    “混帐,竟敢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武罗大怒,手一挥,把刘地打了个跟头,头正好撞在停在一边的鸾鸟脚爪上,又被鸾鸟一爪踢开,在地上翻滚了十几圈才停下来,头晕目眩地一时爬不起来。但是躺在地上还是一副无赖像地说:“大神,反正你也有过送人的打算,不如给了我们,您自己还省多少麻烦。”

    “如此无赖!”武罗怒叱一声,一掌虚空拍下去,把他打得陷入地面数寸,呻吟不已。武罗冷哼一声:“若是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青要山,我必杀不侥!泰逄的面子也救不了你的命!”

    刘地苦笑一声,勉强支撑起来:“您真的不能发发慈悲?”看武罗随和,他才多说了几句,没想到她的性情这么多变、古怪,马上就会翻脸。

    武罗白了他们一眼,转身便走。

    “站住,给我把药留下来!”火儿忽然大声吼叫,张开翅膀扑了过去,武罗头也不回,她身边的鸾鸟各自发出一声不悄地低叫,双双伸翅向火儿扫过去。“不要杀它。”武罗淡淡地吩咐,她刚走到林边,就听接连两声惨叫,两只鸾鸟居然一先一后地被扔到了她的脚边,鸾鸟们漂亮的羽毛被烧的稀稀落落,梗着脖子一时居然爬不起来。

    “你居然这么厉害,真看不出来,家教不错嘛。”武罗眯着眼睛看着冲过来的火儿。

    “把东西交出来!这是打劫!”火儿气势汹汹地宣布。

    武罗掩口大笑:“哈……就凭你么?”

    “我最掸长抢劫了,你要试试吗?”火儿火气上来,才不管三七二十一。

    武罗伸手一指,几道光圈向火儿身上打去:“让你尝尝缚灵光。”她直接使出神人们捕捉灵兽用的法术,打算把这只小必方捉住,教训教训再放掉——她心里也是为了火儿好。这个孩子的脾气实在容易闯祸,可是现在的局势不比以前,各种势力错综复杂,不小心惹上什么麻烦,它这么一个小孩子首先就会成为对方生事的借口。

    专门对付成年灵兽的法术对付幼年必方有些大题小作,她心中以为必然手到擒来,谁知道只见火儿挥开翅膀,左右开弓,一下一个,居然把那一串的光圈全打落在地上,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区区缚灵光也想对付我,我闭着眼你都抓不住我!”话音刚落。

    武罗已经闪身到了它的面前,伸手掐住了它的脖子,不管它翅舞爪蹬,把它举到自己面前仔细端祥着。

    “大神,手下留情!”刘地和瑰儿同声叫起来。“我们立刻就走,看在它年幼不懂事,请您放过它。”

    武罗对他们的声音置若罔闻,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的火儿浑身不自在,良久之后她伸手指重重在它额头上按了一下,看得刘地他们心惊胆战,以为她是要强行收服火儿做她的灵兽。不能顺利地为周影找回灵药也就罢了,本来那就是个虚无飘渺的打算,可是万一再把火儿搭进去,回去如何向周影交待。

    幸亏武罗不是那个打算,而是叱责:“你这小东西,跟你老子一样德性!早就劝他们有了孩子的时候不要父亲孵,他们居然就是没听,又弄出这么个死小鬼来!还敢跑到我这里来捣蛋,我代你父母教训教训你!”说着扬起巴掌,重重地冲火儿的屁股打下去。几下收拾的火儿“吱吱”乱叫。

    武罗打了十几下之后松开了手,火儿跳到树上,翅膀捂着屁股,嘴里叽叽咕咕,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它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武罗不知为什么却又拿出了那拉药丸扔向刘地:“看在这个孩子份上给你们罢,不过可没有下一次。”

    刘地接住药丸满脸莫名其妙,正想再问点什么,武罗却径直走回了林中,白雾在她身后自四面掩来,青要山再次从刘地他们眼前隐去了自己的面目。

    刘地手着那颗灵药若有所思的说:“她好象知道火儿的父母的事情?”

    “火儿的父亲不就是周影……”瑰儿一言未完就收住了口,火儿的父母当然不会是周影,周影只是它的养你,它的生父必然是一只必方。“不然……咱们再问问她?周影一定也想知道火儿的父母的一事情的。”瑰儿犹豫着说。

    刘地看看迷雾锁绕的山林,再看看手中的灵药,咬咬牙说:“不行!好不容易拿到了这枚灵药,我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周影是不是想要知道火儿的身世,还是等周影恢复法力之后自己决定吧。反正青要山也跑不了。”

    火儿已经飞了回来,连忙附和说:“对,对,先回去见影,我想他了——还是我厉害吧,一吓唬她她就乖乖交出来了,哈……”它当着刘地和瑰儿的面被武罗打屁股,可以说是受了奇耻大辱,不但想急着离开这里,而且还要自吹自擂装装门面。

    刘地决定说:“我们先回泰逄大神那里去休整一下,再出发回人间——如果大神心情好或者正好喝醉了,说不定随手就把我们扔回人间了呢,哈……”

    瑰儿却悄悄问火儿:“火儿,你真的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在哪里吗?”

    火儿不屑一顾的一甩头:“亲生父母?什么玩意啊!我才不希罕呢!”

    刘地看着手中的药丸,深吸一口气:“成功了!撤退!雄赳赳气昂昂……”在他五音不全的歌声中,两妖一灵兽的身影消失在迷雾之中。

    武罗回到自己的住处,遣走童子们后靠在软榻上,伸指对着不远处的水晶镜台弹出一点红光。红光撞上镜面,原来显现着一片阴霰的镜中景象渐渐清晰起来,露出了一所宽敞精致的厅房,厅正中也有一张榻,榻上正半倚半卧着一名红衣女子,似乎在闭目养神。

    “烙,起来了!”武罗略带着兴奋地叫:“咱们好久不见了,快来跟我聊聊!”

    红衣女子缓缓张开双眼,那双火红色的眼眸一转,停留在她那边的水晶台上,才确定了说话的是谁,淡淡笑着问:“武罗妹妹,真是好久没见你了,你丢下我们这些老朋友一睡一千年,今天怎么舍得起来了?”

    “呵呵呵……还不是因为你们的宝贝儿子,居然带着几个奇怪的朋友跑到我这里来大闹一场,还把你们当年送给我的回天丹给要回去了。是你告诉它给过我这种丹药的吧?还有,你们什么时候生了个儿子啊?这个小东西可跟你丈夫一模一样的坏脾气,又没有礼貌又嚣张。我不是早就劝你,生了蛋千万千万别让他来孵吗!你怎么不听……”

    不等武罗说完,红衣女子腾地站了起来扑向了水晶台,尖叫着:“你见到他了?他在哪里?在哪里?”

    武罗呆呆地看着这位向来以冷静出名朋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刘地他们站在昆仑山顶上,初升的太阳正好把第一缕投射在他们身上。

    回来了……刘地闭着眼睛迎接阳光,那些种种遭遇,那些与神人的接触纠缠,现在心里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身边的瑰儿正在感叹:“神人就是厉害啊,一下子就把我们送到人间界了!”

    “对,那个叫泰逢的家伙还不坏……”火儿难得的赞成了她的观点。

    刘地向着远处伸出手:“走,回家吧,周影还在等着我们呢……”

    “回家……”

    “回家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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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6 14:08:39 | 显示全部楼层

孝道

孝道
  
  当暮色缓缓降临大地,这个城市中各色的灯光也开始星星点点的亮起,很快就铺遍了整个黑夜,汇成了一片闪烁着的灯海。在车灯流淌的河流中,红色的桑塔纳出租车滑出了车流,驰进一条僻静小巷。车灯划破了巷道中的黑暗,在路边缓缓停止,一个高大的人影抱着什么东西从墙角下走了出来,迎着车灯走向前,口中懒洋洋地说:“你可来了,让我等了这么久……去你家!我快饿死了,今天瑰儿做什么饭呀?”
  不等开车的周影回答,火儿已经跳出来喊:“想坐车,行!车费一只整人,先付钱后上车!喔,你要用这只付帐吗?那我就收下了。”

  “你想干什么?抢劫乘客吗?”

  “是你想坐霸王车才对吧!”

  “哼,没大没小的孩子,周影,你该管教管教了。”

  “轮不到你来评论我们家的教育方式。”

  “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插嘴—你们家有‘教育’这种东西存在吗?还‘教育方式’!”

  “你这只死狗少在那里冒充长辈!我才不承认呢!”

  “周影,告诉它我算不算它的‘长辈’!”

  “死狗,吃我一爪!”

  “没礼貌的孩子,看刘叔叔怎么教训你。”

  “……”

  桑塔纳静静地停在路边,还在冉冉地冒着黑烟,烟火已经把红色的车身薰地发了黑,车内的状况更是一塌糊涂。座位、脚垫都成了黑漆漆的块状物,发出胶皮烧过的难闻气味,四处都浸着水,沿着车门向外滴答着。周影站在车边木然地看着这一切,直到远处传来警车的呼啸才回过神来,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朱兵,是我,我想你明天不用出车了,恐怕后天也不用……车出了点事得去大修……不,我人没事,你放心好了,没受伤……好的,修好了我就通知你。”

  刘地无可奈何地看着那辆车,难得的面有愧色。只有火儿还在叫嚣:“是他干的,不赖我!不赖我!打死他给我们家的车报仇!”

  周影看着他们淡淡地宣布:“车坏了,我们走回去吧。”

  瑰儿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叫:“你们就这么把车给烧了!天啊,大修一次得多少钱啊!”

  周影平静地说:“还能修已经不错了,他们两个法力都比我高。”他做事向来竭力而为,自己的能力确实达不到的也决不强求,比如火儿和刘地打斗烧毁爱车这种事,就远远超出了他能救助的力量范围,所以也不是很沮丧。

  瑰儿想到自己本来要买MP4的钱现在要送进修车厂,便一腔怒火地对向了刘地与火儿:“你们两个打架去哪里不好,偏偏跑到周影车上去!那是他心爱的车你们知不知道,你看他有多伤心!”刘地和火儿一起看向正坦然吃饭的周影,再一起用怀疑地目光看瑰儿。

  瑰儿也一时无言,强词夺理地说:“反正,反正他一定和那辆车很有感情……所以,一定是因为是你们破坏得……所以……”(周影:火儿、刘地,你们怎么还不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瑰儿:“……反正你们得出修车费,刘地,先留下五千元来!”

  “为什么叫我出钱,明明是死火儿烧的车!”

  “它可是未成年人,不用负责任。”瑰儿轻描淡写地说。

  火儿得到了支持也得意洋洋地说:“你这个向未成年人实施暴力的家伙,叫你赔五千还少了呢。”

  “你还敢得意,你这个不孝之子,烧了周影的车还这么高兴。”

  “我不孝!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孝顺的孩子吗?你找出来我看看!”

  “你孝顺!你不让周影得神经性胃炎就不错了,还孝顺。”

  “你这个死狗懂什么!”火儿怒冲冲地扑了上去,“影最高兴的事就是看到我高兴,所以我孝顺他的最好办法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让自己天天高兴!怎么,你对我的孝道有意见吗!这可是得到了大家的认可的事情!”

  “大家认可?哪个大家会认可这种事啊!”

  “死狗,你还想挨打对吧!”

  “……”

  “影,我想吃妖怪,咱们去打猎吧!”火儿一觉醒来,兴冲冲地来找影魅,但是影魅端坐在树梢一动不动,对它的声音置若罔闻。“又在修炼,多没意思啊。”火儿不满地咕咕哝哝,在他身边落下来,拨着自己的羽毛数数打发时间。以前影魅与它可是形影不离,哪里用得着自己亲自动手打猎呢!看中什么只要一指,影都会烤好后喂到自己嘴边请自己吃,可是现在……哼,都是那个臭老头不好!想到这里,火儿决定再去烧一次臭老头的破草屋。

  火儿鬼鬼祟祟的从树叶后伸出头观察了好一会,确定周筥果然不在屋里后才贼溜溜地飞出来向屋子摸去。自从周筥把它和影魅带到这里来,它就开始了不断地变着法子找周筥的麻烦的生涯,无奈周筥法术高强,它十次恶做剧到有八次的下场是被捉住狠狠地打一顿屁股,以至于它现在尾巴上的毛都比别处秃许多。所以经过多次尝试之后,火儿聪明得学会了放弃与臭老头正面冲突,展开迂徊战术,乐此不疲地干些类似趁周筥不在烧他的屋子,在他的蒲团上撒荆刺,在他喝的水中掺毒药之类的事,反正只要不被当场捉住,周筥也对它无可奈何。

  “烧吧,烧吧,哈哈哈哈……”对着烈焰腾腾的茅屋,火儿得意的哈哈大笑。

  自从有了火儿后,周筥对火灾的防范意识越来越高,防灾的手法也越来越高明,无奈火儿的放火技术最近也是飞快的提高,在它一连冲破了几道防线之后,火终于还是被点了起来。“哈哈哈……还是被我点着了吧!”火儿心满意足地看着茅屋灰飞烟灭后得以的乱跳了一阵,直到腹内发出“咕咕”声才摸摸肚子,准备去弄点东西来吃。

  从火儿开始对付那座无辜的茅草屋起,就有一双眼睛在草丛中眨啊眨着紧紧盯着火儿:“终于找到必方了,幸亏它放了一把火,不然这么大的林子,真不知道上哪儿找。”这个小妖怪庆幸不已,眼看火儿要飞走,那个妖怪也连忙跟了上去。

  火儿在林间闲逛了一阵子,抓了一只野兔下肚充饥后一定要吃妖怪的欲望也不再那么强烈了,于是在林子里招惹招惹这个,欺负欺负那个的取乐,忽然觉察到身后有妖怪正在跟踪自己,不由得心中大喜:乐趣自己找上门来了。

  那个妖怪虽然一直躲躲闪闪的十分小心,可是他与火儿的实力相差太远,身上的妖气早已暴露了他的行踪。火儿发觉后也不过去揭破,依旧四处飞动,心里盘算着要等对方扑上来的时候给他个迎头痛击,让他知道偷袭火儿的下场。

  它满心期待的等来等去,对方却始终没有冲上来出手,就是一直那么不远不近的尾随着。火儿索兴躺倒在一根树枝上,晃着树枝上下弹动,悠闲自得地等着那个胆大妄为的家伙跟上来,谁知看到它停下来,对方也缩在一个角落中不动了。火儿左等右等,心里越来越不耐烦起来,它向来性急,正当决定亲自去把对方揪出来好好教训一番,让对方知道让火儿失望的代价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终于从草丛中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向它靠拢。

  火儿也忘了要装作没发现的打算,扑过去把对方拎起来怒吼:“跟了这么久为什么不早点出来,居然敢让我等着你!不怕我烤了你吗!”

  这个一直跟在火儿后面的是只年幼的飞禽妖怪,在火儿的一顿摇晃之下早已显出了原形:样子象个长了鸟翅膀的老鼠,正在那里瑟瑟发抖,嘴里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声调,连完整的语句都不能组织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啊?我从来没吃过呢……”火儿上下打量着对方。

  周筥日常对它与影的教导内容之一就是给他们讲解各种妖怪各类及其特征,只是这种妖鸟周筥似乎没有讲到过,即使他讲过,有八成时间都在逃课的火儿也没听到。它早忘了刚才被跟踪的事,怀着对一切好奇的探索精神对着对方嗅来嗅去,自言自语:“不知道这种东西是烤着吃好吃呢,还是烧着吃好吃?喂,你叫什么名字啊?是什么妖怪?”

  “我叫小四,我,我,大家一般称我们作寓。”

  “寓……第一次听说,你们是老鼠呢还是鸟?还是蝙蝠?”

  “应该算是鸟吧?”对于这个问题小四自己也不很确定。

  “总之是一种妖怪,最重要的是你好不好吃啊?”火儿咂着嘴不怀好意地问。

  对方虽然被它的话吓得不轻,但还是强咬着碰击得“咯咯”牙说:“火儿前辈,咯咯咯,请听我一句话,咯咯咯,我有一事相求,咯咯咯,如果您能答应我,我,我心甘情愿让您吃掉,咯咯咯……”

  “反正你已经要被要吃掉了,心甘情愿不心甘情愿我才不管呢。”火儿大模大样地用鼻子哼哼着说。

  对方一下子嚎啕大哭了起来:“火儿前辈求求您救救我娘,只要能救了我娘我死也甘心了,娘啊,娘啊,呜呜呜……孩儿没用,救不了您了……娘啊……娘啊……”

  快要被自己吃了的时候哭爹喊娘求饶的妖怪火儿见得多了,这个倒是特别,牵挂的是他娘的死活。难道他娘也被谁抓住要被吃掉了?不知道他们母子哪一个更好吃呢?它好奇心一起,马上又把吃掉对方的念头暂时抛在了脑后,拍着对方的脑袋问:“来,说说你娘怎么了?”

  小妖怪一下子泪如泉涌,一心想要抓住眼前这根救命的稻草,连话也说得含糊不清起来,结结巴巴说了好半天火儿才勉强明白,原来这小妖怪的母亲与别的妖怪争斗中了极重的寒毒,已经缠绵病榻数十年,病情越来越重。他们几个兄弟姐妹为了救母走遍了天下为母亲寻医求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医治母亲的仙方,可是这个方子的药引是一根必方的羽毛,在人间界要到哪里去找必方?这个小妖怪转了大半个人界,经历了无数的艰难危险,就在他将要绝望的时候,竟然这片山林中听到了必方的消息。他跪在火儿面前苦苦哀求:“火儿前辈,只要能救我母亲我什么甘愿,我,我是很好吃的,您就吃了我吧。”

  “什么嘛……”火儿打了个哈欠,本来以为所谓的救他母亲是要去跟什么大妖怪打一架之类有趣的事情,没想到这么简单,太无聊了。它揉揉眼睛,随意拔下一根翎毛扔给那个小妖怪:“给你吧,听你唠叨了半天我都困了,真没意思啊,呼呼啊啊,睡觉去了……”说完打着哈欠摇摇晃晃地飞走了,那个小妖怪用尽了全身的法力才把那片火焰飞腾的羽毛捧起来,含着泪水向火儿去的方向连连磕头。

  清晨的林间空气清新,微风阵阵,鸟鸣声声,小茅屋前影正拿着锄头在收拾着小药圑。而周筥则半躺在门前的青石上,手持一个紫砂小茶壶嘴对嘴地喝着,一副悠然的样子。从壶中散发的气味来看,里面装的不是茶,而是一壶烈酒。

  “你说过清晨不喝酒的。”影甩着手上的泥土提醒他。

  “我什么时候说这种话了?”周筥“嗞嗞”有声地喝着,满脸赖皮样。

  “昨天早上说过,前天早上说过,大前天早上……”影一一数着,直到他数到三个月前的早上,周筥才把壶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长吁了口气说:“唉呀,喝酒伤身啊,以后可不能再一大清早就喝酒了……”

  影认真地看着他说:“你其实每天早上都这么说。”

  “终于发现了,有进步,有进步。”周筥拍着影的肩大笑。他看着周围说:“火儿呢,叫上它,到山顶上去,我教你们一个新法术。”

  “火儿还在睡,我出去学,之后我教它吧。”影只有对于关于火儿的事才会难得地表示出自己的意见。

  “又在睡懒觉,都怪你太宠它了,不行,总不能让它天天旷课,你去把它叫起来。”周筥拿火儿也无可奈何。它对学习的态度很明确:我就是懒,我就是不学,你要怎么样。只有影的耐心才能慢慢向它灌输一些知识,别人谁也没法子教上它一天不被逼得发疯的。现在周筥对于影和火儿的评价就是:拾了个小麻烦,搭上个大麻烦,唉,麻烦啊……

  “就让它睡吧。”影会对周筥表示反对也只有这种时候了。

  “哼,我自己去叫它!”周筥气呼呼地卷起袖子。这个影老实听话,哪里都好,就是在孩子身上死脑筋。火儿明明是他孵出来得,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他们性格居然会相差这么多!书上不是说必方的性别和性格都会和双亲中孵化它的那位比较相近吗?难道因为影不是必方,弄得恰恰相反了?那么自己用火儿的性别来确定影的性别难道也错了?其实影应该跟火儿相反,是雌性的?想到这里周筥自己都觉得身上发冷,不敢再想下去了。

  火儿居然能不醒的状态下满屋乱窜躲避周筥。

  这可是它最近几年刚刚进化出来的能力,估计连成年必方都不一定会用。只见它鼾声依旧,却行动敏捷,从床上到地上,从地上到桌子,从桌子到屋梁……周筥的手掌总是差了那么数寸,就是抓不住它。他眼看实在捉不住火儿,终于接受了影的建议,扔下它不管了。火儿在他们走后得以安安静静地大睡,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中午,终于在肚子的咕咕叫声中爬了起来。

  “影,我饿了!”它连眼都没睁地叫,“影,我想吃烤肉……”叫了几声没有回答,它才极度不快地自己爬了起来,悻悻地拖出昨天剩下的猎物去烤。

  “又丢下我出去,也不怕我饿死,不负责任的家伙!怎么做人家父亲的!我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孩子……呼呼,气死了……”它边烧烤边咕哝,一肚子的不满。自从遇见了周筥,原本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围着火儿转的影魅的注意力被大大分散,这令火儿极度的不快。影本来应该事事以自己为中心的,现在却忙着学习学习,浑然不管自己的死活,这一切都是那个死老头的错。一边吃着自己动手烤的食物,火儿一边盘算着今天要怎么给周筥捣乱。

  “火儿前辈,火儿前辈。”火儿吃得满嘴流油之际门外传来了呼唤声,火儿也不加理睬,直到吃得心满意足了,才故意把油迹在周筥的衣服上擦干净,慢悠悠地出了屋。

  门外的草地上肩并肩地跪着两个少年,一见火儿出来,两个人抢着膝行着向前来到它面前,其中一个重重地磕着头说:“火儿前辈,多谢您赐给家母的药引,现在我依约前来,您,您吃了我吧……”

  “不,”另一个少年叫起来,“我是哥哥,要死应当我去,火儿前辈,您吃我吧,我比较好吃。”

  “不,讲好了是吃我。”

  “不,不,我弟弟年纪太小,将来的日子还长,您还是吃了我吧。”

  “吃我!”

  “吃我!”

  “……”两个人各不相让的争执了起来。

  火儿不解地挠挠头:“第一次看见主动求我吃的妖怪,你们一定很难吃吧!”它一向相信越难吃到口的东西味道越好,反之,越容易吃到的东西自然味道就越不怎么样。于是它斜着头,用对待青菜豆腐的不屑目光看着这两兄弟,“你们长这么一副难吃的样子,还想让我吃你们,做梦!”

  “火儿前辈,您是说,是说……不吃我们?”对方小心翼翼地求证。

  “你们休想让我吃你们!”——这肯定是个阴谋,居然想用难吃的东西来欺骗自己,火儿聪明的识破了他们。

  听到自己居然从这个无所不吃的火儿嘴下余生,两个小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伸手相互在对方的脸上狠狠拧了一把,才叫着疼接受了这不是做梦。

  火儿斜着头看着他们的奇怪举动,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你们到底是谁呀?”

  两个小妖怪面面相觑:“火儿前辈,昨天不是还赐了一根羽毛给我们救母吗?”

  “喔,好象有这么回事……”火儿总算想起来一些,这个小妖怪是叫寓鸟来者吧?“就为了根毛你们就自动让别人吃──你们这种妖怪一定十分难吃!”

  小妖哥哥眼圈一红:“父母把我们养育长大,到了我们回报父母的时候,当然应该也是倾尽所有,只要能救母亲,我们的命算什么。”

  “是吗?不是应该父母为孩子什么都干才对吗?为什么到你们家反过来了?”整天享受影魅侍候的火儿理所当然的说。

  “父母对孩子付出那么多,子女也应当尽力回报,孝顺父母也是理所应当的啊。虽然父母并不要求回报,但是子女的孝敬还是能让他们欣慰啊。”

  “是吗,当孩子的应该孝顺父母啊?我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火儿若有所思,“影一定也在等着我孝顺他。好吧,我就来证明我才是最好的孩子好了。喂,你们两个,孝顺就是去向别人要毛然后让人家吃吗?向对方要了毛然后吃了对方行不行?”火儿可不愿意为了孝顺被吃掉,可是如果为了孝顺去吃掉别人它会很高兴得去执行。

  两个小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让了好半天哥哥才小心地说:“其实孝顺就是让父母顺心高兴,健康安乐,至于干什么才能做到是不一定的。”

  “不用去要别人的毛啊。”火儿有些失望,本来觉得孝顺是挺容易的呢,“哪要做什么?我现在要去孝顺了,你们快点告诉我要干什么,不然……哼哼……”

  “那个,那个,令尊大人有什么爱好吗?”

  “影的爱好?修炼、学习、再修炼,他每天就干这些,连陪我打猎都不愿意去了!还叫我自己烤东西吃,自己睡觉,自己……算了,我心胸宽广,不跟他计较了,这回还是我来孝顺他吧,你们想好孝顺应该干什么了吗?不然把你们烤好了送给他吃?也不知他喜不喜欢吃这种不好吃的东西。”

  听到问题的严重性上升到了自身的安全上,两个小妖怪急中生智,快速地说出各自的主张:“可以去问令尊大人想要什么。”“可以去看一本叫《二十四孝》的书,那是人类专门写孝顺的书。”

  影坐在树梢仰头享受着阳光,火儿从远处飞来,一头钻进了他怀里,把他的身体拍打拍打,弄出一个舒服的形状(影魅的形体可以自如变化,影自然也不介意把小腹变成火儿的枕头)躺了上去问:“喂,影,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

  “影,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

  “影,你想要什么?我去弄来孝顺你。”

  “我……没想出来,待会去问问周筥吧。”

  “那先让我睡一觉!呼呼呼。”

  “你们两个去把二十四孝给我找来,影根本想不出他想要什么!”火儿气呼呼地向两个小妖怪吩咐。原来想只不过是偶尔孝顺一下而已,居然会这么麻烦,难怪那两个家伙宁愿自动被吃也不想孝顺下去了。

  不多会两个小妖怪就把早已准备好的《二十四孝》献了上来,火儿颠来倒去地拿着,装模作样看了半天才重重向小妖怪哥哥头上一拍:“不知道我不识字吗?讲给我听!”

  “……”

  “那个,这第一个说的是孝感动天……”小妖哥哥指着那幅画着农人和大象的图说,“这个故事讲的是古时候一个叫舜的人很孝顺父母,于是大象和鸟就来给他种地耕田,后来他还娶了两个老婆,当了王。”(注:孝感动天,舜传说中的五帝之一,姓姚,名重华,号有虞氏,史称虞舜。相传他的父亲瞽叟及继母、异母弟象,多次想害死他:让舜修补谷仓仓顶时,从谷仓下纵火,舜手持两个斗笠跳下逃脱;让舜掘井时,瞽叟与象却下土填井,舜掘地道逃脱。事后舜毫不嫉恨,仍对父亲恭顺,对弟弟慈爱。他的孝行感动了天帝。舜在厉山耕种,大象替他耕地,鸟代他锄草。帝尧听说舜非常孝顺,有处理政事的才干,把两个女儿娥皇和女英嫁给他;经过多年观察和考验,选定舜做他的继承人。舜登天子位后,去看望父亲,仍然恭恭敬敬,并封象为诸侯。)

  “什么,孝顺还得要一个瞎眼弟弟两个老婆,还得当王才行,太麻烦了,下一条!”

  “这个,这个,还有一个叫刘恒的人,他是个皇帝,他也很孝顺父母,每当父亲生病,他都会来口尝药汤之后再给父母吃药。”(注:亲尝汤药汉文帝刘恒,汉高祖第三子,为薄太后所生。高后八年(前180)即帝位。他以仁孝之名,闻于天下,侍奉母亲从不懈怠。母亲卧病三年,他常常目不交睫,衣不解带;母亲所服的汤药,他亲口尝过后才放心让母亲服用。他在位24年,重德治,兴礼仪,注意发展农业,使西汉社会稳定,人丁兴旺,经济得到恢复和发展,他与汉景帝的统治时期被誉为“文景之治”。)

  “怎么又是皇帝?要孝顺还得先去打天下太麻烦,换一个。”

  “这个说的是一个叫黄香的人,父亲睡觉的时候夏天就为父亲扇凉枕席,冬天就为父亲暖河被窝。”(注:扇枕温衾,黄香,东汉江夏安陆人,九岁丧母,事父极孝。酷夏时为父亲扇凉枕席;寒冬时用身体为父亲温暖被褥。少年时即博通经典,文采飞扬,京师广泛流传“天下无双,江夏黄童”。安帝(107-125年)时任魏郡(今属河北)太守,魏郡遭受水灾,黄香尽其所有赈济灾民。著有《九宫赋》、《天子冠颂》等。)

  “喔……”火儿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天黑之后,当影和周筥回到小茅屋时吓了一跳,只见南山的象妖显出原型,与两只飞鸟类的妖怪正在拖拉着一个木梨耕地,原本药圃里种植的各种珍贵药材早已被大象的巨掌和犁耙弄的惨不忍睹,而两只寓鸟还在挥着鞭子吆喝他们加油干。茅屋又按照惯例变成了焦土。只是这一次有一张床幸运的保存下来,火儿正蒙着被子趴在床上,只剩下头放在枕头上,但是却没有睡着,眼珠子咕噜乱转着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看到影回来,它高高兴兴地一掀被子飞上来:“影,影,你看你看,大象和鸟在耕地,这就说明我很孝顺。而且我已经给你暖好被子,你可以睡觉了。”影看着那张孤零零的躺在房屋的灰烬中的床,茫然地答应了一声。

  从那天开始,周筥的茅屋开始保持每天一烧的记录,而火儿每天都会坚持为影暖和好被窝,一直坚持到有一天周筥再也受不了了,把影赶出屋子让他去树上睡为止。

  “那个死老头又破坏我孝顺影——一定是因为根本没人孝顺他,他在嫉妒!你们快给我找别的办法!我一定要让影承认我是个孝顺的孩子!”火儿气势汹汹地在小三、小四面前蹦跳,两个小妖怪一言不敢发,慌乱地翻动手中的书。

  火儿急燥地在树上跳动来跳去:“同时查查人类在别人妨碍自己孝顺时怎么办?是不是把对方烤来吃了?”

  小妖弟弟终于找到一个看起来比较适用的,忙念给火儿听:“还有一个,说一个叫老莱子的人,都七十多岁了,还经常打扮成小孩子逗父母开心。”(注:戏彩娱亲,老莱子,春秋时期楚国隐士,为躲避世乱,自耕于蒙山南麓。他孝顺父母,尽拣美味供奉双亲,七十岁尚不言老,常穿着五色彩衣,手持拨浪鼓如小孩子般戏耍,以博父母开怀。一次为双亲送水,进屋时跌了一跤,他怕父母伤心,索性躺在地上学小孩子哭,二老大笑。)

  “咦?扮成小孩子父母就会开心吗?”

  “据书上说是当孩子长大了后,作父母的就会很怀念孩子小时候抚养孩子的乐趣,所以如果扮成小孩子,父母就会很高兴。”

  “这个好,我正好七十多岁,最适合我了!”火儿选定了孝顺的方式,高高兴兴地飞走了。

  “影,我想吃朱厌,你去帮我捉。”

  “影,我想吃熊猫,你去帮我烤。”

  “影,去帮我打××一顿。”

  “影,喂给我吃!”

  “影……”

  火儿整天不是躺在床上就是躺在树枝上,指使着影东奔西忙。影拒绝了周筥所有的授课安排,毫无怨言地为火儿做着种种服务。

  当周筥终于忍不下去地向火儿提出质疑的时候,火儿理所当然地说:“我这是在孝顺他呀,你看不出来吗?”

  周筥难以置信地问:“你这是在孝顺影?你确定你在孝顺他而不是他在孝顺你?”

  “那当然了,人类的书上都写着呢,孩子一旦长大了父母就会很怀念孩子小的时候的快乐,如果孩子扮演小时候的样子给父母,那就是十分、十分、十分的孝顺了!怎么,你对我这么孝顺的行为有什么意见吗?影,这只烤鸡不好吃,你去给我换只妖怪来,另外拿那本折着角的故事书来念给我听,就是那本叫《搜神记》的。”

  影连犹豫都不犹豫的站起来,准备去执行火儿得吩咐。

  周筥一把打掉影手里拿的书,抓着他飞上空中:“小孩子的学着独立,你老为它服务它会长不大的。让它自己去做,这是为它好。”不等火儿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这个死老头,居然敢老是来妨碍我孝顺影。”火儿愤怒地大叫着。它冲过去一把火烧掉了周筥的茅屋,之后依旧不解恨地四处乱撞。在山里到处放火,弄行山林中人心慌慌,呼叫奔逃声不绝于耳。

  “妈妈,我怕,那个必方又在纵火了。”

  “乖孩子别怕,妈妈在这儿……”

  “大家快带上老婆孩子跑啊,火儿来了……”

  “孩他娘,东西别收拾了,逃命要紧!”

  “哥哥你快走,我来断后!”

  “不,我来引开他,你们快走,要好好的把我的份也活下去……”

  “……”

  周筥坐在屋里,面无表情的听着眼前的妖怪们诉苦:“……现在火儿现在天天到我们家来‘做客’,走的时候一定要捎上橘子,如果不给它准备,它就放火烧房子。这个时节哪有那么多橘子给它呀,我们家的人不得不轮流出去找橘子,找到了再高的价也得买到手。这也就罢了,谁知道田家现在也遭受到了火儿的拜访,所以他们也奇缺橘子,我们两家的人常常在找橘子的时候碰到一起,于是就造成了大大小小的摩擦。说起来我们两家有亲戚呀,我的堂妹的小孙女就是嫁到他们家去了的,可现在,那些年轻孩子们冲动,为了几个橘子动不动就打起来,这,这都成了什么事了……周前辈,您就多少管管它吧,再这么下去,我们可没法活了。”他这么说着,田家的家长也是低头掩泪。(注:怀橘遗亲,陆绩,三国时期吴国吴县华亭(今上海市松江)人,科学家。六岁时,随父亲陆康到九江谒见袁术,袁术拿出橘子招待,陆绩往怀里藏了两个橘子。临行时,橘子滚落地上,袁术嘲笑道:“陆郎来我家作客,走的时候还要怀藏主人的橘子吗?”陆绩回答说:“母亲喜欢吃橘子,我想拿回去送给母亲尝尝。”袁术见他小小年纪就懂得孝顺母亲,十分惊奇。陆绩成年后,博学多识,通晓天文、历算,曾作《浑天图》,注《易经》,撰写《太玄经注》)

  “你们那点事算什么!”这时另一个老者声泪俱下地开了口,“它好歹是轮流去你们几家,你们总还有时间喘口气吧?我们家呢?它可是天天去,日日去!去了就要我们给它大米,说什么我们家离这里刚好一百里,它这叫百里负米!我可也算是读过人类的书的,百里负米是这么个负法吗?我们一家老小象驴子一样的给它负米,它还要拿着鞭子驱赶……士可杀不可辱啊……呜……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我从来也没被这么欺负过啊……呜……我们一家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啊……”这个老者的哭声在屋里回荡,真是令闻者心酸,听者落泪。其他的妖怪们触及自身的遭遇,不由同病相怜,同声一哭,整间茅屋里顿时充满了这哀哀的哭声,令人不忍听闻。(注:百里负米,仲由,字子路、季路,春秋时期鲁国人,孔子的得意弟子,性格直率勇敢,十分孝顺。早年家中贫穷,自己常常采野菜做饭食,却从百里之外负米回家侍奉双亲。父母死后,他做了大官,奉命到楚国去,随从的车马有百乘之众,所积的粮食有万钟之多。坐在垒叠的锦褥上,吃着丰盛的筵席,他常常怀念双亲,慨叹说:“即使我想吃野菜,为父母亲去负米,哪里能够再得呢?”孔子赞扬说:“你侍奉父母,可以说是生时尽力,死后思念哪!”《孔子家语•致思》)

  周筥看着他们,又看看茅屋外:右边橘子一座小山,成千上万枚黄灿灿的橘子在阳光上闪着光茫,发出诱人的香气;左边一座米山,白灿灿的米粒晶莹如玉,引来了无数雀鸟争啄取,那双寓鸟兄弟四处驱赶着,却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徒劳无功地奔忙。周筥又看向自己身后的影,影魅无动于衷地对着一屋子的悲嚎,仿佛这件事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影啊,你去把火儿找来。”周筥叹着气吩咐。他最近一直在思考,自己收留影魅这个举动,是对的呢?还是错的?

  影答应一声出门去,不大一会儿便抱着火儿走了回来。

  “你找我什么事呀臭老头。”火儿睡得半醒不醒地冲周筥没好气地问。

  “火儿,这些东西可是你弄回来的?”周筥指着那两座小山。

  “是呀,这可是我孝顺影的,你给我听着可没你的份,你别给我偷吃!”火儿一下子清醒过来,极度不信任地盯着周筥。

  “你弄回这些影不吃的东西来干什么?”

  “谁说影不吃!你看你看!”火儿抓过几个橘子,连皮塞进影的嘴里,影居然什么也没说的吞了下去。

  “影,告诉它别再弄这些东西来了。”

  “火儿,别再弄这些东西回来了。”

  “告诉那个臭老头,休想!”

  “它说休想!”

  “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以为长大了几岁我就收拾不了它了吗?告诉它,不想挨揍就老实点听话。”

  “他说不想挨揍就听话。”

  “告诉他,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它说……”

  周筥和火儿虽然面对面,但是所有的对白都由影来传达,正当这场毫无意义的辩论(争吵?)要以周筥体罚火儿为终结的时候,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影魅,你这个不要脸的色狼,下流胚,子!竟然敢调戏我老婆,我跟随你拼了!”随着这个愤怒的声音,一个高大的男子拿挥舞斧头冲了进来,两只眼睛通红的要扑向影魅。

  大家都认得他是住在西山脚的鹿妖。他们两夫妻为了从普通的梅花鹿双双修炼成妖经历了许多辛苦,所以平时最为小心谨慎,从来遇事都是退避三舍,以忍为上策,今天怎么会主动来找影魅,他就不怕影魅纵子行凶,让必方收拾他吗?

  只见鹿妖双眼赤红,抡起斧头当头就是一下,影轻轻飘到一边闪了过去。一弹手指,刚刚修炼成形的影刀便跳到了手中。当鹿妖又是一斧劈过来时,影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一刀又快又狠地直取对方咽喉。你要我死,我就要你亡,这是影与火儿自幼在这片山林中跌跌撞撞,九死一生之后得到的法则,他甚至不在乎对方为什么攻击自己,出手的时候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不知道火儿喜不喜欢吃。

  周筥跃到他们之间,一手一个托住了双方的兵器,大喝一声:“在这里就开打,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

  影立刻听话地收刀站在他身后,那个鹿妖却又大骂起来:“影魅,你这个色狼,淫棍,无耻之徒,竟然敢调戏我老婆!我不会放过你的!”

  周围的妖怪们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往下听:影魅调戏妇女!多么新鲜火烫的话题啊,连性别都没有的影魅跟了周老头还没出几十年呢,都会调戏妇女了?一定是近朱者赤的关系吧?只是他的眼光比他老师差太远了,那个女鹿妖长的一脸麻子,小眼大嘴,最近还刚刚生了孩子,他捡谁不好,干嘛捡上她?

  “等等等等!你再说一遍,谁调戏你老婆?”周筥一脸诧异地问:“你说影调戏了你老婆?他现在连男女还分不清呢!不信的话……影,你看田老是男是女呀?”

  影魅上下打量坐在一边的田老,只见他身材瘦小,长发披肩,身上披着一件五彩的鸟羽斗篷,权衡了片刻说:“女人。”

  哄堂大笑声中,田老头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就自己这样貌,这一把胡子,这……哪里象女人,影魅忽然又改口:“男人,他有胡子。”终于把握到了关键的一点,他自己松了口气,周围的笑声更大了,火儿更是夸张地抱着肚子打滚:“田老头是女人……哈……,田老头是女人,我要到处去宣扬……哈哈哈哈……”

  鹿妖恼差成怒地说:“他要我妻子给他,给他乳汁,这不是调戏是什么?这种色狼行径……你们还笑,正是人心不古,人心不古!”

  影见大家都在看自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大家都知道,不管这个影魅多么凶残、冷酷、无情,但是他至少有一样好处——他从不说慌(周筥:“因为他不会。”)他说这件事他不知道,那么他肯定是不知道的,鹿妖见大家都怀疑自己,又气又急地叫:“难道我会诬陷他?我诬陷他有什么好处?他,他……你问问他有没有叫那只必方去威胁我老婆,说什么不给影魅……吃……吃奶就要放火”

  大家的目光再转向火儿。

  火儿一听叫起来:“原来那个是你老婆,居然敢妨碍我孝顺影,不等给我奶就自己跳山崖!我正想找你们算帐呢!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说,你想烧啊还是烤啊!”(注:鹿乳奉亲,郯子,春秋时期人。父母年老,患眼疾,需饮鹿乳疗治。他便披鹿皮进入深山,钻进鹿群中,挤取鹿乳,供奉双亲。一次取乳时,看见猎人正要射杀一只麂鹿,郯子急忙掀起鹿皮现身走出,将挤取鹿乳为双亲医病的实情告知猎人,猎人敬他孝顺,以鹿乳相赠,护送他出山。)

  “火儿,你闹的太过份了!”周筥大喝一声。他对火儿的胡闹向来睁只眼闭只眼,可是这次它也太过分了,如果不教训它一下,以后会更无法无天。再过百十年,它长的越来越大,自己终将有对付不了它的那一天,如果不趁小时候把它的任性扭转过来,将来它使起性子来还了得。他下定了决心,向火儿怒视着逼过去。

  “死老头,臭老头。”火儿扮着鬼脸在影肩上跳,半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周筥不再说话,伸手向它抓下去。这一抓凝聚了他全部的法力,稳稳把火儿掐在了手中。

  “你干什么?死老头,放开我!”火儿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抓住,奋力挣扎着大叫起来。

  “你这个捣蛋鬼,看我怎么教训你!”周筥抬手向它的屁股狠狠打下去。“你知道错了没!以后还敢不敢了!”他运上法力后掌掌有力,打得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的火儿大声叫嚷:“死老头,你竟敢打我!我不会放过你的……呜……好疼啊……你等着……呜……”

  影看他打了几下,忍不住上前阻拦:“别打火儿。”

  “都怪你太娇惯它,你真得好好学学怎么管教孩子才成!”

  “别打火儿。”

  “你看看它给别人添了多少麻烦,如果不管都它,它永远不知道收敛。”

  “别打火儿。”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影看着周筥怒火冲天的样子,依旧寸步不让的说:“不许打火儿。”

  听到影站在自己这一边,火儿高兴地叫:“对,这个死老头竟然敢打我,咱们一起教训他。”它奋力一挣,居然摆脱了周筥的控制。它飞到影的上方,鼓动着翅膀叫嚣:“你别小看我们,我们两个可是打遍满山无敌手的。”

  周筥微微吃惊,刚才的一瞬间,火儿爆发出来的力量已经超过了它这个年龄的必方应有的实力,不等他多想,空中的火儿已经一头向他撞过来。周筥向前一跃,举手抓向火儿,在这一瞬间,屋子里的妖怪“哄”的作雀鸟散,全逃向了门外,而企图阻止他们的影魅冒冒失失地插入了他们之间。

  “哇,影……”随着火儿与周筥双双的惊叫,影魅的身影顿时化作了千百的碎片,在空气中,墙壁上,地面艰难的蠕动,花了好长时间才重新凝结起来。只是这么一下已经令他原气大伤,盘膝坐在那里不动不言。周筥忙上前检查他一下,因为周筥和火儿并没有制对方于死地的打算,而且影插进来后双方都有尽力的收敛力量,所以影伤的不算太重。周筥松口气说:“不要紧,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火儿在周筥头上大喊大叫:“都怪你,是你打伤影的,死老头,死老头!”

  “你还敢怪别人!”

  “就怪你!就怪你!“火儿吵闹了好一会才飞走了。周筥看着它的背影无奈地摇头。盘膝坐在影的身边,刚才与火儿的对恃他已经有种无已为继的感觉,自己的教育看来又一次付之东流了,对于火儿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你们两个现在就去给我采药!”冲出屋子的火儿抓来寓鸟两兄弟吩咐,说完就扔下不知所措的小妖怪兄弟,自己扬长飞去。

  “火儿前辈,你要什么药啊?”寓鸟哥哥在后面大声问。也不知道火儿是没听见还是懒得回答,早已经飞得没影了。

  “哥,咱们怎么办?”

  “去采药吧……看见什么采什么,也许就有它需要的呢……”

  两兄弟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救母亲,所以火儿再怎么使唤他们也不觉得苦,相互扶持着总要坚持下去。

  太阳出来后,影觉得自己的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便走出了屋子享受站在太阳下的舒适感觉。一看到影出来,正在忙碌中的火儿欢呼着扑上来:“影你好了,我正在孝顺你呢。喂,小四子,药熬好了没?”

  那个叫小四的妖怪慌忙端起火上的沙锅,倒出了一碗热腾腾的药汁,苦着脸递给火儿问:“这个……真得要用来喝吗?”

  火儿一把夺过来:“这是我辛辛苦苦收集药材为影熬得,当然要喝!”说完对着那碗黑漆漆浓腻腻,发着古怪气味的药汁,面情扭曲,强搬着脖子的伸嘴快速在里面沾了沾,然后向影献宝:“这碗药汁我都试过了,你快把它喝了吧。”

  寓鸟兄弟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影身上,影对他们同情的目光视而不见,毫不犹豫接过那碗药汁,在一边火儿呲牙裂嘴的表情中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第二天早上,周筥不得不取消了带应该痊愈了的影继续修炼的打算——因为影病倒了。

  由于是平生第一次生病,影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四肢无力──不对,不是四肢,他现在已经凝聚成一团影气,连人形都维持不了了。法力半点也集中不起来,头脑昏沉沉的无法思考。拥有几千年道行,特别掸长医药的周筥花了两个时辰来检查影的状况,好不容易才在火儿愤怒的叫声(你说他到底怎么了?你不是自称无所不能吗?要是在不弄清楚,要是他再不醒,我就……)中说:“影,你好象是生病了呀。”

  “生病?我怎么会生病?原来这就是生病……”

  “影,你别说话,我去帮你弄药来,你放心,我会尝过再给你吃的。”火儿有点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然后扑到周筥头上又抓又啄,“死老头,你不是最会治病吗?连癞蛤蟆生病你都治,为什么不马上帮影治病?快点治!”

  周筥第一次遇到生病的影魅(一般影魅只有一天的寿命,哪有机会生病),感觉有些棘手。他琢磨了半天,忽然问:“火儿,你昨天给影吃的什么药啊?”

  火儿拨着自己翅膀上的长翎毛一根根数:“好象有苟杞、蝉蜕、银杏叶、金银花、柳树皮、冬虫夏草、雪莲花、朱砂、水银、藜芦、人参、甘草、甘逐、灵芝、女贞、牛黄、熊胆、龙诞、蛇胆、十种妖怪的内丹、二十种妖怪的血、三十种妖怪的灵气……还有我的几根羽毛,我捡得最好看最长的拔的……还有外面药圃里的药每样拔了一棵,放在一起用无根水熬的,喂,好象还用了原配的一百对蟋蟀作药引,一百缸水熬成一碗,我自己生火整熬了一夜呢。”

  周筥愣了一会儿,点点头说:“我好象明白他为什么会生病了。”

  “他到底是怎么得病的?一定是你老是教他学习累的,我要再去给他熬药,你这个家伙根本不能指望。”

  周筥一把把它揪回来:“你还不明白吗,就是你给他乱吃药吃的!”

  “胡说,吃药只会治病,怎么可能会生病?”

  “你知道你给他的药里有多少药性相反的药吗,幸亏他是影魅,一般妖怪的话早吃的打回原形了。他看来没什么事,可是也要用一些时间消除药物的影响。”

  “你胡说!”火儿大怒,“我知道了,你就是看不得我孝顺影,你这个没人乐意孝顺的臭老头!反正我就是要孝顺影,你越生气越好!呼呼呼,气死你。”说着不管周筥的反应,得意洋洋地飞走了。

  白迟持枪,李鱼持剑,相隔十余步傲然对视。

  他们两个是斗了几十年的老对头了,以前相斗之前还总会说上一些对方有什么不对,自己有多么正气之类的话来做个铺垫,近来连这些场面话也说尽了,干脆见了面就打,连话都懒得跟对方说。

  “那两个又打起来了。”

  “他们烦不烦啊,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吵死人了。”

  “别管他们,打死一个少一个。”

  “打死才怪呢,那两个家伙一向雷声大雨点小的,再打一百年也没个结果。”

  “受不了了,走,咱们另找个地方下棋去”

  ……

  白迟与李鱼对旁边议论的声音置若罔闻,依旧冷冷地看着对方。

  “姓白的,今天就让你变成盘中之餐。”

  “姓李的,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几十年前他们两个一起出生在这座湖中,从小的时候就经常一个坐在岸边,一个潜在水中,对着自己心目中最丑陋的异类相互瞪视。后来他们一同修炼成妖怪,一同拜师学艺,一起争吵不休(?)终于成功的气走了师傅,继续一起为了师傅走后谁拥有这座湖的所有权打打闹闹,这种恶劣的关系一直延续至今。他们彼此之间的了解程度之深,比一般人家的兄弟父子还强几分,所以他们开始动手之后,几乎不需对方做出动作就知道对方的下一招是什么,只见他们招招抢敌先机,招招如同行云流水,招招未尽以收,不多时便斗了数百个回合。

  “今天非跟你分出个高低不可!”

  “哼,说得对,今天就送你上西天。”

  虽然上百年来,几乎每隔十天半个月他们就会面对面地重复一次这样的台词,可是他们依旧没有对它们进行修改的打算,彼此都很顺溜地说着预定的话语,进行着根本不会有结果的打斗。

  “喂,你……”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第二轮的拼斗,“我听说你是咱们这里唯一的鲤鱼是吧?”

  李鱼当然不是这里唯一的鲤鱼,他只是这里唯一的鲤鱼精而已。不过看到发问的是谁之后,他乖乖地回答:“是,我就是李鱼。”

  “那你就是癞蛤蟆白迟了?”

  “我……是白迟。”白迟也没敢解释自己其实是青蛙。

  “喂,那你应该会结冰那种没什么用的法术吧。”

  “我会。”“我会。”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这种时候他们都忍不住要争抢,各自指着自己说:“我的法术比他强!”

  火儿对他们的答案点头头表示满意,向他们命令说:“那就是你们了,跟我去湖边。”

  “请问您,您有什么事吗?”他们赔着小心问。

  “哼哼哼哼,我要让那个臭老头心服口服!”火儿答非所问地冷笑起来。

  这山林里的妖怪谁也不愿意与这只必方产生瓜葛,这个强大的灵兽残暴、贪吃、易怒、狠毒……种种劣迹难以尽数,一但跟它沾上边,下场保证非死即伤,可是现在被它找上了只好自认倒霉,心中忐忑不安地跟着火儿走去,不知道它有什么古怪的题目出来难为自己。

  火儿指着眼前的湖水对着李鱼说:“变成原形跳进去。”

  可怜李鱼虽然知道绝对没有好事,可是根本不敢反抗,乖乖地变作一尾红灿灿的鲤鱼跳进了湖中。在水里总比在火儿身边要安全一些吧?他这么想着,颜色鲜艳的尾巴摆动几下,潜到了水底潜伏下来。

  火儿接着向白迟说:“去把湖水冻成冰。”

  “可是,可是,李鱼在下面。”白迟对李鱼多年的恩怨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为了他的安危极度担心起来。

  “就是他在下面我才叫你冻的,快动手。”火儿抱着翅膀吩咐。

  “可是,可是,这么大的湖,我的法力实在不够……火儿前辈法力高强,这点小事还用小的吗。”

  “废话,我能做到还找你!你叫我怎么冻东西?我哪会那种法术。快冻,再罗嗦就烤了你。”

  在火儿的威胁下,白迟开始拼着吃奶的力气施法,湖面眼看着一丝丝冻结起来,直到形成了厚厚的冰层。他虚脱地瘫倒在湖边,湖面反射着阳光,在这个季节发出阵阵令人惬意舒适的寒意。白迟只能在心里为李鱼祈祷,也许湖面结冰,水底的鱼不会被冻死吧?

  “嗯。”火儿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接下来看我了。”只见它收拢翅膀,直接趴在了冰面上,难道它也会觉得天气热,想在冰上睡觉图个凉爽?可是为什么只把李鱼扔进去呢?在白迟胡乱猜测之间,火儿身上的温度已经开始渐渐地把冰层融化开了。火儿斜躺在冰上,无聊地不断把身上向外发射的火焰加强,不多一会冰层便断裂成几块,越来越薄,越来越小,看着这一切,白迟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火儿前辈,请您快住手,李鱼会被煮熟的。”

  “废话,我不把他煮熟还叫什么卧冰求鲤啊?”

  “不行,不要杀李鱼。”白迟忘了自己面前的是个多么可怕的怪物,尖叫着向火儿扑去。

  “扑”火儿随意挥出一个火球,撞上白迟后把他打进了不远处的树林,树枝的折断声与火光同时出现在了那个地方。白迟从地上爬起来,庆幸自己事先用冰层护住了自己全身才没被烤熟。他顾不上自己的伤,爬起来又向火儿冲去:“别杀李鱼!”“呼”这一次是一道火箭把他打到了更远的地方。

  正在卧冰求鲤中的火儿找到了一件可以解闷的事:白迟一再地冲过来,被打出去,再冲过来。火儿重复着把他打出去的举动,并且特意瞄准某棵树或者某个山头打去,得意洋洋地发现自己的准头越来越好。(注:卧冰求鲤,王祥,琅琊人,生母早丧,继母朱氏多次在他父亲面前说他的坏话,使他失去父爱。父母患病,他衣不解带侍候,继母想吃活鲤鱼,适值天寒地冻,他解开衣服卧在冰上,冰忽然自行融化,跃出两条鲤鱼。继母食后,果然病愈。王祥隐居二十余年,后从温县县令做到大司农、司空、太尉。)在它身下,湖上的冰层已经完全化开,湖水因为高温开始蒸腾出水汽,在水中生活的种种生物或者上岸逃命,或者在水中跳跃着挣扎。李鱼几次想要冲上岸去,都被火儿挥翅打了回去。

  “不好了,着火了,大家快想办法救火。”——森林中着火是很可怕的灾难,妖怪们遇到了都会竭力救助。

  “是火儿在纵火,别管救火的事了,先逃命吧。”

  “救命啊,我的孩子还在家里啊。”

  “老婆,你在哪里,咱们快逃啊。”

  “救命啊,救命啊……”

  “……”

  影的身体刚刚恢复了一些,今天第一次走出屋外享受阳光便看见一团混乱的山林,山中处处火头已经开始蔓延,空中飞满了象无头苍蝇一样忙着逃命的妖怪们,另外各种飞禽走兽更是潮水一样的涌出树林,向远处逃去。“不好了,火儿烧山了,大家快逃啊,晚了就没命了……”这样的喊声到处在回荡,影目瞪口呆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山火,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跟大家一起逃走。

  在群妖的奔逃中,有一群妖怪格外地吵闹,只见他们之间推推搡搡,吵吵闹闹地越飞越近,等他们临近飞到影附近时,竟然打了起来。各种法术纷纷出手,喊打喊杀声响彻云霄。再近一些,影看清楚了那竟然是七、八个年青壮妖怪在围殴两个小妖怪。那两个小妖怪看起来颇有些眼熟。

  两个小妖怪远不是那一大帮妖怪的对手,只好边打边逃,狼狈不堪地向这边飞来。看到影后他们毫不犹豫地向他靠近,后面的妖怪们可没有因为他们逃向周筥的住处就住手,依旧边喊边骂边追打,这是他们的距离,叫嚷的声音已经可以随风传进影的耳中了:“你们这两个助纣为虐的小人,当初你们来到这里何等可怜,是我们好心收留你们,供你们吃住,现在你们竟然给他出谋划策,为害一方,这么恩将仇报的东西,我们真是瞎了眼!”

  “你们这两个为虎作伥的畜牧,还我儿子命来。”

  “都是你们的教唆才让我们遭此大难,今天与你们不死不休!”

  “奸贼!受死吧!……”

  这些妖怪与那两个小妖显然是有着深仇大恨,骂得咬牙切齿,出的全是杀招,当两个小妖逃到影面前时已经伤痕累累,浑身是血,他们慌慌张张地扑到影的身边,一人抓住影的一根手臂说:“影前辈,救命!救命!”后面追赶的妖怪看见了影,惧于他身后靠山们的威势不敢上前,但是看向影时的目光中的怨毒愤恨,比对待刚才那两个小妖怪还要深刻几分。

  多年在山林间为了自保而挣扎,影从不信任别的妖怪,很不喜欢被人触碰,他挥着这手想要摆脱两个小妖,可是小妖怪们抓住影后,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怎么肯再放手,几乎是四肢并用的盘到了他的身上。影被他们弄得莫名其妙,不解地看着他们。

  他的一动不动在对方那群人眼中看来就成了想要庇护两个小妖的表示,他们盯着影,心中不约而同都有了:反正现在周筥和火儿不在,趁机把这两个小妖怪和影魅一起除掉,未尝不是件铲除后患的事情。有了这种念头,他们恶生心头,不动声色地移动着,悄悄地把影与两个小妖一起围在了中间。

  “影前辈,影前辈,救救我们,我们,我们也是被逼的啊,救你看在火儿前辈的份上,救救我们,救救我们……”两个小妖怪抱着影魅呼救。

  “火儿?”影想起来了,这两个小妖怪最近是跟着火儿来来去去的,看来是跟火儿很熟的样子。既然提到了火儿,他就不能再对他们不闻不问,向他们点头说:“周筥不许在这里打斗,你们不知道吗?”

  “你少少拿周筥的名头来吓唬我们!”影本来只是针对两个小妖怪的指责,却被对方说要用周筥压人。其中一个先忍不住叫了起来,“影魅,今天你也好,他们也好,我们统统不放过,你就算把周筥和必方一起抬出来也一样。”

  就象听到了他的话似的,远处的山林中突然升起了一道火光与一道白光,白光在空中旋转,越来越快,很快形成了纷纷的大雪压向山林,虽然雪花轻柔舞动,看起来远远不如其他的妖怪招来灭火的大雨声势凶猛,但是它们向着火焰缓缓落下,前赴后继,无声无息,不多会便把火焰压制下去,最后只剩下了袅袅的清烟在林间飘荡,覆盖满山林的雪花也在瞬间消失,处处露出焦黑的大地烧毁的树木及一些来不及逃的动物尸体。

  那道火光却直奔这边飞来,飞得近了,大家才看见在它后面还有一条身影在拼命追赶,边追边喊:“放下李鱼!不准杀李鱼!”

  “影,我给你带鲤鱼来了,快吃吧,吃了你的病就会好的。”火儿兴冲冲地把半死不活地李鱼向影的面前一扔,闻着已经蒸的半熟的鱼皮香味时,自己忍不住咽咽口水。跟在它后面的白迟扑上来抱住李鱼大哭:“李鱼,李鱼你死得好惨啊!以后还有谁跟我打架,谁跟我斗嘴啊……呜呜李鱼啊,你死得好惨啊……”

  李鱼:“救命啊,我还没死呢……”

  “滚开,这是我要孝顺影的。”

  “李鱼,我会为你报仇雪恨的!”

  “癞蛤蟆,你要找死是不是!”

  “为了李鱼我跟你拼了……”

  影眼睁睁地看着火儿与白迟以及忍不住扑了上去的那几个妖怪打成一团,看着李鱼在自己脚边呻吟求救,看着两个小妖怪扯着自己苦苦哀求,百般不解地看向刚刚赶来的周筥。

  “影前辈,求您了,你夸火儿前辈一句吧,不然它不会甘休的。天啊,这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寓鸟小四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夸火儿?”

  “是啊,求您就夸奖它一句孝顺吧,呜呜呜……求你看在山林的苍生份上,就夸一句吧,呜呜呜……”寓鸟哥哥也忍不住嚎啕,给影磕起头来。

  影不明白为什么要哭着求自己夸火儿,不过这不是什么难事,平时火儿就常常逼着自己夸奖它,所以被周筥强行制止大开杀戒的火儿飞过来向它诉苦时,影伸手摸摸它的头说:“火儿真孝顺,好孩子!”

  火儿脸上的阴云顿时飘散的无影无踪:“哈哈哈,那当然了,我孝顺吧?你有这么好的孩子多幸福啊!”它一脚踹开地上的李鱼扑到影的肩上,得意地纵声大笑。笑了好半天才问:“影,你还想要怎么样的孝顺,我马上弄来孝顺你。”

  周筥在旁边听着,忽然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他清清喉咙说:“火儿啊,你知不知道其实影最想要的是什么?”

  火儿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我都不知道,难道你知道不成?”

  “其实影最喜欢的就是你高兴快活,影,我说的对不对啊?”影想了想,用力点点头。周筥接着对火儿说:“所以啊,你根本不用想尽法子孝顺他,反正孝顺就是让他高兴,你只要让自己高高兴兴的他就高兴,当然也就是孝顺他了。”

  火儿歪着头想了半天,沉吟着点头:“我自己高兴就是影高兴,有道理……还是你说的法子好,我以后就这么孝顺了。”它此言一出,影听到周围的妖怪们都发出了长长松了口气的声音,就连周筥都在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周影用平铺直叙的口气讲完了火儿孝顺史,然后看着刘地与瑰儿问:“它过去就是这么孝顺我的,你们还是觉得它现在这么孝顺不好吗?”

  刘地和瑰儿相互看着,同时开始摇头,当火儿以饭菜间结束奋头抬起头来怀疑地看着他们,以为他们再说自己坏话的时候,刘地和瑰儿双双上前夸奖:“火儿,你真是太孝顺了,你是最孝顺的孩子。”

  火儿突然得到这么多表扬,丝毫也不觉得惭愧,马上哈哈大笑响应:“原来你们在说着个啊,我还以为在向影告我的状……那还用问吗,我当然是最好的孩子,哈哈哈哈……”

  必方狂妄的笑声在楼宇间回荡,楼下的一户人家,一个小男孩不屑的撇着嘴:“火儿真是厚脸皮!我才是最孝顺的孩子!”一回头,他的脸上就换上了甜甜可爱的笑容:“妈妈,你快坐下,我来端饭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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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09-3-6 14:10:29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都贴完了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9-3-6 14:50:09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有外篇么?


感谢 宝宝寒 分享,辛苦了,+8分

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09-3-6 14:59: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有啊,明天继续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9-3-7 13:02:38 | 显示全部楼层
很爆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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