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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特殊行业从业者哭丧人,讲述农村的诡异往事》,作者:两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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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慵懒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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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9-8 09:07:36 | 显示全部楼层
    3,

    师父出去后,我把灵棚里仔细打扫了一下。这时开始飘起了雪花。只一会儿,雪花变成了雪片,像有人从天上往下倒似的,地上很快积了一层雪。我没来由地心里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往棺材那一瞄。我勒个去!不知道啥时候,棺材旁边站了一只大公鸡。在咱们的印象里,死人遇上猫狗啥的不好,怕窜了活气儿引起“尸变”,而天明鸡叫就啥事都没有了。所以觉得公鸡是驱邪的,有益无害。但在我们这行里,只要是活物,尤其是带毛的,都尽量不要接近逝者。我看着那只公鸡不敢轻举妄动,心里想着千万别有人突然出来,我怕公鸡受惊吓直接飞进棺材里。那可就麻烦了。

    我试着挪动脚步一点点地向它靠近。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气,我鞋里都是汗。那公鸡也奇怪,我向前蹭了两步,它都没啥反应,就那么直直望着棺材。我脚边有个扒拉烧纸的棍子,缓缓地蹲下去,小心地把棍子攥在手里。我想要瞅准时机,一棍子挥出去,把那只公鸡打跑。烧火棍还没握实,耳边传来“喵”一声。我心下喊“完了”,祸不单行啊。

    这公鸡还没整明白,又来只猫凑热闹。我四下找猫的影子,没发现。得!还是先顾眼前吧。握紧棍子,膀子铆上劲儿,深吸一口气甩开了胳膊一抡:“我去你的吧。”

    我自己都听见“呼”一下带出的风声。这一下还没等落到鸡身上,一个黑影直扑我面门,我下意识地歪脑袋一躲,就觉着脖子上刺啦一热。“坏了”,心下暗叫不好,赶忙摸出身上的一张镇魂符。一个大跨步上前,直接贴在了逝者身上(当时太慌乱了)。

    那是师父临出去时给我的,告诉我要是觉得不对劲儿就贴在棺材头上。还没等我回过身找武器,一只大黑猫直接跳到了另一个棺材沿上,我俩来了个深情的对视。此时,那只大公鸡在我的余光中正向这边款款走来,每一步都踩在了我颤抖的小心灵上。

    一时间,几种应急对策统统没想起来。人是会这样的,在突然遇到危险时,很难快速想出办法。很多人先是大脑一片空白,然后是恐惧,当恐惧到了顶点就是愤怒。那一刻的我越过了恐惧这一步,直接就愤怒了(其实就是彪)。

    因为灵棚的苫布有年头了,一冻有点脆,中间有一个地方破了个洞。我怕雪落在棺材里,之前用一件衣服把逝者腿部盖住了。容不得多想,我头没敢动,嘴里突然大喊一声“啊”,与此同时拽过那件衣服朝着这俩活物一顿甩。说实话,我当时都没看清它们的位置,只是打定主意守着棺材不让它们靠近。我的喊声惊动了屋里的人。几个人跑出来问:“咋的了五子?”

    我喊:“有猫。”乡亲们一听,散开了在灵棚内外来回查看。确定没事之后,我停下快甩掉的胳膊,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这时,村里的一位长者出来说:“钉棺吧。雪下得大,得早点上路。”

    话音未落,就听棺材里传出“哼”的一声。在场的人一下全愣住了。谁都不说话,也不动,好像等着听第二声。

    这时,院子外面有人喊:“来两个人。”我和另一个乡亲出去一看,师父抓着一个人回来了。带到灵棚里灯光下一看,是刘坏水。也就是已逝老康头的外甥。村长说你不是回去了吗?刘坏水噗通跪在遗像前,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师父说:“我看他在路边的草垛后藏着。细细一问才知道,他想在出殡后进来找点钱财。”刚说到这,“咣”一声大响,房门开了。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冲到刘坏水跟前,抬手就是两巴掌。大伙过去拦,谁料那女的一开口竟是老康头的声音:“你个畜生。我对你还不好?你欠我的那些钱不还也就罢了,连我死了你都不告诉我儿子,还想我上路时来偷东西。你个畜生。”

    说完又是两巴掌。刘坏水吓得连连磕头赔不是:“舅,我错了,我错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那女人转头跟村长说:“还得麻烦你跟我儿子交代一声。我头七得回来看看他。”刚一说完,女人一软,瘫倒在地。众人扶进屋去,又是灌姜汤又是拍后背,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这一闹就到了封棺出殡的时辰了。跪在一旁的刘坏水吓得哆嗦成一团。师父让他出殡时跟在后面扶灵,也算是请罪了。

    许是老康头出了气也达成了心愿,去往西山的路上都很顺利。本以为雪天山路难行,却不知是谁上山已然踩出一条路。我问师父,那猫和公鸡咋回事?师父说:“当时老康心中有事未了。怨恨之气招来了过路的游魂野鬼,附在那两只活物身上借此噬取些气口。你还行,没被吓跑。”我呵呵一笑,心想:“鬼知道我当时吓成了什么鸟样!”

    4,

    万平看我写这段,说:“看你吓成那个德行,我心情甚好。给你讲个我遇到的事。”我问他:“收费不?”他摇头。

    下面是万平自述:

    那年我和我舅去魔都干活,坐的是最便宜的火车。为啥呢?因为他多年的积蓄被一个只认识了不到三个月的相好的骗走了。而我那时候干活是不拿钱的,用钱都是跟他要。当时我俩兜里加一起都不到一千块钱。我舅一路上都在长吁短叹,可我一说那女的不是好人他就说“唉,一个女人闯荡江湖不容易”啥的。他被骗真是活该啊。

    好在到了上海有人接站。事主也是个挺敞亮的人,吃住啥的都管。我问舅舅这次的活风险大不大?我舅长叹一口气:“再大也大不过中年谈恋爱的风险。”

    事主家在一个并不是很热闹的区域,普通的住宅区,二楼。房子看上去也不是很豪华。但我舅说,就那房子也够我干一辈子了。

    一进房门一股酸臭味,有点像好多天没扔垃圾的样子。屋子里有些阴暗,不明亮。客厅和厨房是通的,餐桌上的盘子里装着一截骨头,瞅着像猪棒骨。上面挂着丝丝血肉。

    男主人姓魏,沈阳人,跟舅舅也算是旧相识。我管他叫魏叔。他老婆是上海本地人。出事的是他们闺女,一个二十二岁的妙龄少女,好像叫小小。

    魏叔见到舅舅都要哭出来了,说一句话要叹好几口气。他老婆看起来虽然瘦瘦弱弱的样子,倒是冷静得很。跟舅舅把事情讲得一清二楚。

    他们的女儿小小两个多月前去给同学过生日。晚上打电话说在同学家住,不回来了。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所以父母也都没多想,就同意了。第二天下午回来也还好好的,没啥不对劲儿。之后就开始感冒,去医院拿药吃了几天也没见好。这中间还跑出去玩了一天,回来之后病情越加严重。小小妈说,有一天半夜,她发现女儿房间的台灯亮着。趴门缝一看,小小披头散发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干嘛呢。她叫了女儿两声,女儿没反应。推门进去,发现桌子上有一张奇怪的图纸,上面画着好几个脸谱,乍一看挺吓人的。小小的中指下面摁着一个灰白色小东西,在那张诡异的脸谱图上走来走去,发出一下下的沙沙声。她搂着小小肩膀问她咋还不睡觉?小小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惊恐地看着她,浑身直打哆嗦。她觉得奇怪,还没等再问,小小就慌乱地收起桌上的东西。

    这之后,小小妈又看见两次这样的情况,也都是在半夜。而且,小小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有时候亢奋,有时候没精神,有时候好几天不咋吃东西。

    我问小小妈:“那图还在吗?”

    小小妈找出来拿给我。我一看,咋只有半张?小小妈说,有一阵实在心焦。她半夜又看见女儿在弄这个,气得上去就抢。娘俩撕巴起来,小小也不知发啥疯,把抢过去的另一半吃进肚子里了。自从那天开始,小小的情况就越发糟糕,行为甚是怪异。从外面买回来的生肉,拿过来就吃。还有那胳膊上,用小刀划破了吸血。原来家里养了只小狗。有一天夜里小狗狂叫。小小爸顺着声音找去,那狗在女儿房间被她用刀割得全身都是伤口,血流得到处都是。小小就趴在地上舔。场景既痛心又惊悚。两口子带着孩子去香港看过医生,说是精神方面有问题。吃了很多药,但效果时好时坏,又不能一直打镇静剂。实在没办法,只好找舅舅试一试。

    我拿着那半张图研究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舅舅看了看说:“这是近几年比较流行的游戏,国外传进来的。”

    舅舅说的是一种通灵游戏,有点像电影里演的笔仙啥的。但也有区别。魏叔女儿玩的这个是泰国的玩法。几个人凑一起,先是用一种仪式祭拜,然后开始招鬼,招上来之后将鬼引到特定的指引者身上,由这个人控制一块死去婴儿的手指骨。谁想知道啥就问啥,招上来的鬼魂就会通过指引者和婴儿的手指骨给出答案。据说最灵验的图是泰国法师用人皮绘制的。邪性得很!而这种游戏最早是来源一种祭祀仪式。后来被心怀不轨之人拿来害人。传来传去也不怎么就成了年轻人喜欢的游戏。幸亏魏叔女儿玩的只是普通的通灵游戏,那答案图也只是平时用的纸张。真要是豪华顶配版的,小命早没了。

    当晚我和舅舅住在魏叔家。舅舅走香走了两次。走两次香为的是招野鬼开恶门。我们这活就这样。有的时候需要用善去度化,有的时候需要以恶制恶。没有绝对的黑与白,灰色也是一种选择。

    小小一开始在房间里没动静,我以为是被镇住了。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她就跟疯了似的朝我扑过来。一慌乱没摁住,一口就咬我手腕子上了。幸亏我反手挡,不然动脉都得给我咬折了。你说泰国那玩意儿多邪性,我那串雷木珠居然都没管用。我舅一看实在是太凶了,就将恶鬼引到自己身上,将那个恶灵打到一颗佛顶珠里,这事才算临时解决个差不多。那闺女造得都没孩子样了,可怜。后来我问我舅把那颗佛顶珠弄哪去了。我舅说他去西藏的时候,送到藏教的一尊佛像下面压住了。有的小孩不懂,人家一说是笔仙游戏啥的,他们以为只是玩。其实哪是仙啊,都是一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多好玩也别碰,好奇心用在这容易赔上小命。

    我听他讲完也深有同感。这些年的确知道不少有关异国邪教那些事。闻之甚是心惊。所以咱们大家伙儿也要多个心眼。什么捐钱捐物,弄些奇奇怪怪事情的活动千万不要参加。做一个正常人。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做自己的悠哉小神仙。

    好啦,亲们!祝你们开工大吉。咱们下期不见不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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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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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9-10 09:32:46 | 显示全部楼层
    <麻利说俩事儿>

    1,

    俺们村有个叫刘二柱的,外号大傻。他爹是我们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大才子。每到春节前,他都会在村口的小庙摆一张桌子,备好笔墨,给乡亲们写春联。也不图挣多少钱。有就给两个,没有自己带红纸就好。他儿子小时候因为高烧,脑子烧坏了。过去这种事挺多。家里穷,医疗条件也不好,小孩有个头疼脑热的就给灌凉药,弄不好就容易烧出毛病。

    二柱虽然傻,但是很善良。村里的小孩不爱跟他玩儿,我和强子爱跟他玩儿。大傻长到二十岁的时候,他爹把他托付给乡亲,说自己要出去一阵儿,几个月就回来。我那时候都跟师父学活了,到处跑。强子跟大傻在一起时间多。

    上秋时节,大傻他爹回来了。几天后开始张罗收拾房子,说是要给大傻娶媳妇儿。村里人背后议论,说谁家能把闺女嫁给个傻子呢?强子告诉我大傻要成亲的时候我也愣住了。我跟奶奶说大傻要娶媳妇儿了,奶奶说:“啥人啥命,谁说傻子不能娶亲。傻人有傻福。”

    大傻结婚是在中秋节那天,娶的是小白河香油坊的二闺女。那女的有点残疾,所以也没嫌弃大傻。

    师父让我找几个小哥们儿帮忙看着点,他怕有人给大傻和新娘子使坏。我和强子直到酒席散了天黑了才往家走。

    我到唐应那屋跟他说白天发生的事,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听外面有人砸门。跑出去一问,是大傻他爹刘秀才。我大门一开,他连滚带爬地跌进来:“唐师傅,快,救救俺孩子。”

    师父看他这样也没多问,拽上我就往大傻家跑。路上,刘秀才说,他收拾完准备在西房睡下,还没躺下呢,就听大傻那屋嗷嗷两声,之后又传出女人的尖叫。他不放心,边喊儿子的名边往那屋走。刚走没几步,就见大傻抱着头冲出来,嘴里不知说着啥,就听出喊疼。

    说话间,大傻家到了。

    我们进去一看,大傻坐在堂屋的地上,手里拿着一把斧子在那一下一下地乱砍。那是给新媳妇儿坐床用的。结婚时压在被子下,预示着一福压百祸。

    我一点点地靠近大傻,想把他手里的斧子拿下来。这时里屋突然传出一声尖叫。一错神儿的工夫,大傻手里的斧子横着朝我扫过来。我当时傻了,不知道该咋反应了。就听身旁有人大喊了一声,紧接着一阵叮叮咣咣的乱响。是大傻他爹把大傻扑倒了,斧子就掉在我腿边。我也急了,捡起来直接扔出门去。

    刘秀才摁大傻有点摁不住,喊我找绳子先把他捆上。这时,师父在里屋喊:“五子,拿瓢凉水来。”


    我端着凉水进屋一看,新娘子穿着一身通红的喜服在炕上手脚并用地爬呢。我问师父这咋回事?师父一瓢凉水泼在新娘子脸上:“像是附体了。可又说不出哪不对劲。一会儿你去把穆老爷子找来。”

    我一路小跑到穆老爷子家,穆老爷子一听这情况赶忙跟着过来。此时新娘子已经徒手上墙了。像个壁虎似的趴在墙上,嘴里不时地发出怪异的声音,有点像小孩儿哭。

    穆老爷子咂摸咂摸嘴说:“小五子,你知道咱这儿结婚有个习俗坐床不?”我点头:“知道啊。跟这有啥关系?坐床能把人坐成这样?”师父说:“看着有点像鬼坐床。所以把您老请来看看,是哪家坟上的亡人。万一我手下没个轻重,冤屈了谁就不好了。”穆老爷子仔细看了看新娘子,又去堂屋地上看了看大傻,问刘秀才今天谁给来坐的床?刘秀才说:“咱家没找坐床的。怕人家嫌弃。”

    正说着呢,大傻突然“啊啊啊”地大叫,一听就是因为害怕吓的。大傻一边叫一边往他爹身后躲,眼睛瞪得老大,不知被啥吓成这样。刘秀才抱着自己儿子都快哭出来了:“穆老先生,你看这咋办呀?我可就这一个儿子啊。您给想想办法。”穆老爷子问:“有生辰八字吗?”刘秀才跑到西屋拿出个小本子,上面写着两位新人的具体生辰。

    师父看完后说:“这要是真的问题就不大。就怕女方家里给个假的,那可就不好说了。”(以前农村常有这种事。为了给儿子娶媳妇,早早就把闺女嫁出去换彩礼。有的怕八字不合,就事先找好算姻缘的报个合和八字。)

    穆老爷子照着八字推演,皱着眉头说:“并未看出有何不妥。这闺女命中不带阴债。”师父又让刘秀才仔细回忆婚礼过程中有啥事发生没?刘秀才想了半天也没说出啥有用的。

    这时候新娘子突然从墙上掉了下来,噗通摔在炕上。之后又跳到地上,蹦蹦跶跶地跑出门了。那刘秀才嘴里喊着“回来回来”,人却不敢离开自己儿子。我和师父跟出去,新娘子一路蹦跳着往村西边去了。我问师父:“不说新媳妇儿腿脚有毛病吗?这也不像啊。”师父说:“附在她身上的东西可没毛病。”

    往村西边去,越走越荒凉,基本都是大野地了。大晚上的也不知这新媳妇儿去干啥,好在今晚的月亮大又圆。我和师父跟了一路。下了大道,她又开始往山根儿底下去。突然师父喊:“坏了,五子。快拦住。”我紧跑几步追上去,没敢在正面拦,想从后面把人扑倒。结果还没等我伸手,新娘子猛地回身瞪住我。惨白月光下,一身血红的衣服,狰狞的神情,我差点被吓个跟头。就听身后一阵铜铃声响,新娘子掉头就跑,边跑边嘶叫。我在后面紧着追。当时真就像电视上演的,不管我咋使劲跑,总是差那么一点。跑着跑着我猛然间明白师父担心啥了。




    2,

    村西边的山根儿底下有口井,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封了。小时候跑出去玩儿,大人都会叮嘱不准靠近这儿。听村里老辈人说,那口井是六十年代初打的,出的是山泉水,可甜了。

    当时村子里有个教书先生,因为一场特殊的运动,整日被批斗,还被关在牛棚里不让回家。他媳妇儿娘家原来是地主,由于成分问题,也是整天地戴着高尖帽到处游街。

    一日,连天的大雨下到黑。教书匠媳妇游魂一般走到井边,一头栽进去,一丝犹豫也无。教书匠追出来时已经晚了。第二天,人们发现了尸体,捞上来没几天,那口井就干了。后来就一直没出过水。一开始村民也并未太在意。直到转过年的夏天,村上民兵队长的儿子不见了。村里人撒开了到处找,最后在那口枯井里找到了。说是枯井,可那孩子拉上来的时候全身上下水淋淋的。孩子奶奶哭断了肠,骂自己儿子造孽太多,遭了老天爷报应。之后的每一年,都有人投井坠井,大人孩子都有。村民们想了很多办法,封井口,找人看着,都不管用,总是出岔。

    有一年大旱,眼看着稻子地要枯死,庄稼颗粒难收。几个老太太夜里在枯井旁哭着拜了很久。第二天一大早,村里锣鼓齐鸣,说是枯井涌泉,庄稼有救了。井水冒了整七日后不再有水。转过天的正午,明晃晃的大太阳突然黑云滚滚、电闪雷鸣,大雨如瓢泼般急下。从此以后,那口吃人的井再也没有出过水。

    这许多年,那块儿一直都是荒草丛生,种啥庄稼都不长,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也都不往那附近去。有一次偶然听见穆老爷子说起,这么多年那口井之所以平安无事,是因为当年暴雨过后,一个云游的道士路过村子去到枯井那做了个小道场。如今一去几十年,怕是要出事了。

    想到这我又铆劲冲了几步。还没等追上呢,人都到井边了。我呼哧带喘地一把抓住新娘子,说啥也不敢松手。那女的面朝井口后背对着我,师父过来一摇铜铃,女的猛回身,师父一扬手,一把粉末撒了她一脸,人随即瘫倒在地。

    紧接着周围突然冷了起来,远处传来沙沙的响声。几秒钟后,一阵阵阴风平地而起,在我们四周疯狂打转,夜空乌云蔽日。我慌乱地问师父咋办?师父说:“这是有人有话要说。”然后告诉我,要是害怕就把眼睛闭上。我怕是怕,但好奇大于害怕呀。

    就见师父将铜铃摇得急响,之后大喊了一声“退”,周围渐渐平静下来。师父朝四方拜了拜:“一朝走尽阳间路,再入已非世间人。若有苦情将身诉,莫在人世苦缠魂。”


    话音未落,身旁几处亮起点点鬼火,叹息声、哭嚎声就已经灌满了耳朵。仔细听,是从那枯井里传出来的。我把新娘子往后拽了拽,紧张地留意周围。

    这时师父过来将我拉到一旁,然后对地上的新娘子说:“数十年已逝,你若还有心结未了我必尽力。若是想越界做歹我必不容。”新娘子站起来深鞠一躬:“老先生,恨自有,百年难消。可怜的是我自尽之时腹中已有胎儿。他常年跟我在幽冥道不得轮回转世,受尽凌苦。我本是自杀,不能助他再世为人。还请老先生开恩,让我儿投胎回转,别再跟我受苦。今日之举实在情非得已。若再没有人超度,我儿便要沦为鬼灵,万劫不复了。”

    师父点头:“舐犊之情我自深明。你且去吧。幽冥鬼魂难入六道。七日后你再来此处,便可有安身之所。”说罢,燃符喝令,地上鬼火消退,天上云开雾散星月朗朗。新娘子被师父灌了几口葫芦里的黄酒也清醒过来。她一边哭我一边跟她解释都发生了啥事。往回走的路上,碰上了前来寻我们的穆老爷子。穆老爷子说那大傻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不傻了,啥都明白了。其实倒也没说的那么神奇。大傻只是比过去好些了,但跟同龄人比,多少还是差那么一点。

    但有一点我很奇怪。多年前死的那些人真是教书匠媳妇儿害的吗?师父摇头:“这世间有许多事不是所见即为真。古井本就属阴。自尽者怨恨难平,日积月累死气积滞,自然会生出许多邪祟。心胸窄懦之人必会受此影响。那女人和那口井不过是背负了许多人的生死孽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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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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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9-10 09:33:00 | 显示全部楼层
    3,

    咋样?过瘾不?第一个故事讲完了。不过瘾再讲一个。

    我一个哥们儿结婚当天,就发生了一件怪事。

    前年,我一个叫浩子的哥们儿结婚,我和球哥当时在他长春的工地。第二天回来的时候球哥把车开得飞快,生怕错过典礼。我们到的时候十点半,结婚典礼是十点五十八。随了份子钱,我和球哥就找了个旮旯待着。婚礼酒席虽然不咋好吃,好在有饮料。等宴席散差不多了,我俩去恭喜浩子。他在酒店门口送完客人正蹲那抽烟。球哥说:“瞅着不对劲儿啊。”我踢浩子一脚:“咋?结婚还不高兴啊?”浩子看着我眨巴着那对死鱼眼:“兄弟,我问你个事。我昨晚梦见我媳妇儿满脸是血坐在那化妆。你说这算啥凶兆不?”“啥?真的?”我问。他点头。我和球哥一时不知说啥好。

    浩子那人跟别人不一样。做梦特准。我觉得这算他的特异功能吧。他十四岁那年梦见他爸让车撞了,第二天他爸就被摩托车碰了。考学的时候他梦见自己差两分,他自己极其注意。检查时还真是发现答错一题,及时改过来了。结果发榜的时候真的差两分。改的那道题其实是对的,他给改错了。还有他奶奶住院期间他陪护,夜里梦见隔壁床的老头儿病逝了。凌晨护士查房时发现真死了。类似这样的事很多。

    他一开始也并不知道自己有这个功能,长大后才琢磨明白的。当年球哥跟我介绍他的时候我还幻想着他能梦到开奖号啥的。后来他说自己真是乌鸦级别的,好的梦不到,专门梦坏的。

    他这情况我专门问过师父。他老人家说,这世上是有这样的人。有的是小时候有这样的能力,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渐渐消失。行内管这样的人叫“童眼”。有的人长大后这种能力反而越来越强,这样的叫“浊眼”。浩子属于后者。这样的人活得很累。浩子梦见他父亲重病逝世后,曾一度失眠几个月,不得不靠安眠药入睡。今天大喜的日子他做了个那样的梦,也真是够他愁的。

    我和球哥安慰他几句,告诉他有事就打电话。回去的时候球哥说:“咱俩找个他家附近的宾馆待着,万一晚上有啥事咱俩去得快。”

    夜里十点多,我和球哥在房间里一边说着浩子的烦心事一边撸串。时间没到十一点,球哥的手机嗷嗷响,“浩子,咋了?”中间也没啥废话,球哥一个劲儿说“马上马上”。电话刚撂,我俩已经冲出去了。

    从下楼到进浩子家一共用了不到十分钟。喜庆的婚房里,新媳妇儿满脸是血站在电视机前。浩子手上脸上也有伤,指着媳妇儿说:“一脑袋就撞电视上了,根本摁不住。我又不敢太使劲,怕弄伤她。真照我这梦来了。”球哥用那种“该你出场了”的眼神看着我,我瞪着他说:“大哥,我是哭丧的,不是驱鬼的。你也太高看我了。”球哥说:“那你说现在咋办?”

    三个老爷们儿一合计,先送医院治伤,后边的事再研究。中间我给表哥老轴打了个电话,老轴的意思是自己撞的没法定罪,要是有监控可以查一下来龙去脉。我一问浩子,他家还真有。房子装修时考虑到以后有小孩儿的问题,所以就直接布线装上了。新娘子自打进了医院就没消停过,一会儿骂人,一会儿打护士,弄得乱七八糟。折腾到二半夜,浩子有点害怕回家,我和球哥只好陪着他。顺便看一下监控。

    摄像头里,浩子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数礼金。新娘子从左侧入镜头,走到电视前站住,猛地向前一撞。只见浩子愣了一下,赶忙蹦起来抱住自己媳妇,然后开始给她擦脸。几分钟后开始打电话。我看了下时间,是打给我们的。事情跟家暴不沾边,我得找人帮忙。

    救兵叫小涛,万平的小兄弟,是个道士。我给他打电话说了下情况,他琢磨了半天说他在江西,往这赶是来不及了。但可以告诉我咋弄,因为听起来不是啥棘手的事。

    我照着他说的,找来几样必需的东西,备好铜钱和香准备试试看。这次是我自己一个人尝试做事,心里还是有点小兴奋的。一切准备就绪,我让浩子看好自己媳妇儿。我和球哥在房子里洒遍香灰。

    大约十二点半,关掉所有的灯。我和球哥在沙发上安静地坐着,烟都不敢抽。估摸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周围明显冷了起来。之后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走动。不是人,因为听不到声音,也看不见身影,但就是能感觉到这个东西的存在,额角和鼻尖也会感受到有凉凉的风飘过。这种情形持续了大概十几分钟。这期间我听见浩子房间的门有轻微的响动,那上面我贴了张符。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动静了,我才打开手电去开灯。球哥我俩查看了所有洒香灰的地方,最后在保姆室的地上发现轻微的凹痕。说明东西不是外面进来的,是原来就在房子里的。

    我给小涛打电话说明情况。小涛让我们第二天带着一对新人去灵验一些的庙宇求一尊观音菩萨。只要哪尊看起来是朝他们笑的,那就对了。

    事情到这里就算解决了。你们一定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在闹人家的洞房花烛夜。想知道也行,加鸡腿!

    事情是这样的。

    那个婚房在买之前不是毛坯,算是二手房。但是原房主一直在国外,没咋住。所以浩子也只是翻修了一下,改动得不大。在保姆间的壁柜里有一个暗格,之前谁都没发现。那里面有一个玻璃瓶,装着一个奇怪的东西。黑灰色一团,看不出是啥。

    我给小涛拍了照,小涛让我赶紧处理了,越彻底越好。他告诉我,那东西看上去像是国外邪教用的一种邪术。相爱的两个人有一方变心了,另一方便会找邪术师用尸油、毒蜘蛛和一些特殊的东西,比如去世婴儿的心脏一类的做法,让变心之人重回身边。我问他真的有用吗?小涛说,扯淡。真有用就不会有人离婚了。都是骗钱的。

    按理说浩子和他媳妇也算经过事的人了,感情应该很牢固。可惜前几个月离婚了。出于朋友的关心问了一下(其实就是八卦),浩子说:“爱情也许可历经战火生死,却躲不过日常的柴米油盐。”我不懂婚姻,但也觉得甚是精辟!

    得嘞,夜深人静,今天就到这了。今天没扯别的,直接讲故事,各位小主,咱们下期不见不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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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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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9-11 09:22:46 | 显示全部楼层
    《写鬼故事的女作家》

    1,

    亲们,我来啦!上次的故事是不是太麻利了?说真的,我自己都有点不习惯。还是喜欢开篇闲聊几句。就像东北人撸串喝酒,吃串不是目的,喝酒更不是,吹牛才是终极目的!

    前两天特暖和,烧烤突然就觉醒了。整条街都是烟熏火燎的焦香味。万平乐坏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确定是他花钱之后,我陪他去了。他是各种肉串,我是各种菜串。我们对面坐了三个大哥,瞅那样咋也得五十开外了。桌子和地上摆的都是啤酒瓶子。一说话就是高八度的音量。那牛吹的,边上的小服务员都听傻了。一会儿说自己法院有人,好使。一会儿说公安局有人,好使。一会儿说监狱也有人,报他名好使。

    万平说:“这人挺厉害。”我笑:“是挺厉害!公检法都熟,一般是进去过。”其实要说现在的东北和以前还是有所不同的。以前要是撸个串子吹成这样,就会有人站起来,拿着啤酒瓶子指着他鼻子骂,“装啥呀,消停的!”有的就真老实了,有好面子的不服就打。后果就是被警察带走,在小黑屋里后悔得直薅头发!现在呢?你爱咋吹咋吹,别惹着我就行。唉,生活压力大,吹吹牛败败火,都可以理解。

    大家还记得我有个师姐吧,就是嫁给老轴的那个。前两天师姐请我和万平吃饭,唉声叹气的。问她咋了?她说现在的工作不想干了,想辞职。问她为啥?她长出一口气:“你要是成天在黄连罐子里泡着,你也会抑郁的。”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我挺意外。

    师姐这人,是出了名的乐天派、厚脸皮。我抑郁症那段时间,她都快把我埋汰死了。如今也轮到她了,真是报应不爽(我可能要挨揍)。但对于我的表嫂和师姐,我这个当小弟的该劝还得劝。还没等我劝几句呢,她皱着眉头说:“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我天天都遇着些啥事吗?”我摇头。她干了杯中酒,跟我们说了件事。为了叙述方便,用师姐角度说吧。

    2,

    我们医院前两年新装修的。其中六楼是住院部,那设施跟四星酒店差不多,就连小护士都是精挑细选的。里面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我在后勤工作,平时没事就是各个楼层溜达,看看谁要口罩、工作服、清洁用品这些琐碎的东西。

    见的各种奇葩事一筐一筐的,不过扯来扯去归根结底就是为了钱。六楼的患者不一样,他们不缺钱。要问他们缺啥?我觉得可能是缺口人气。不然怎么都鬼气森森的呢。

    606病房是常住客,住了都快仨月了。听说是个女作家。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很喜欢看杂书。也很崇拜能写书的人。所以,没事就往六层跑。本意是想搭个话要个签名啥的,没想到,却发现了异常之事。

    那天晚上我轮夜班。(原本没有夜班,后来巡楼没人了,就让我们后勤顶上。)夜里十点多,我溜达到六楼,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从606出来。要是别人也许会害怕,但我还好。虽然不像小五子他们会点啥,但见得多,自然就习惯了。那影子朝着楼梯间过去,我用手里的强光手电一照,亮光正好打在上面。原来是个人。因为如果是特殊的东西,光是会直接穿透过去照在前方的物体上,而不是显在影子身上。我快走几步咳嗽一声,前方的“床单”停了一下,继续往前走。我觉得好玩,就在后面一直跟着。

    到了楼梯间,床单一掀,居然是那个女作家。我问她:“咋披这玩意出来了?”她晃着手里的一根烟:“怕被发现。下午在医生办公室顺的。”我掏出烟盒,“不至于,这个给你。”她一边不好意思一边接了过去,“谢谢你啊。我这几天有点瘾大,实在想抽。”我点头:“理解。”我俩在楼梯间抽烟闲聊。

    “你都写啥题材?”她压低了嗓子说:“鬼故事。”说完还朝我挤眼睛。“真的?我超爱看这鬼故事。都有啥书,明天我去买。”她扔掉烟头:“你等等。”不一会儿回来手里拿着一沓纸,“先给你看,草稿。”我接过读了两页:“开头就闹鬼,你真敢写。”

    她打开楼梯间的窗户放烟,“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我看了眼蹲在窗台上的游魂野鬼犹豫了一下,“相信。”她诧异地嗯了一声说:“不能吧。你一个在医院上班的怎么能相信这个呢?”我翻了个白眼:“我是临时工,不是学医的。”“那你是不相信科学呗?”我笑了:“大姐,我啥都信。我信医学,也信科学。但我也相信这世上有许多现在解释不了的东西。我这人遇事不钻牛角尖。吃人饭拉人屎,有病就看,缺钱就赚,该干啥干啥,别活跑偏了就行。” 她有点极端,我又一向嘴黑,所以说话不是很好听。起身要走时,她说:“明晚你还来不?我跟你说个事儿。”她没生气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行,那我串个班。你爱抽啥烟,明晚我给你带来。”她笑着说:“啥都行,不挑。”我没问她要跟我说啥,她印堂有隐隐的黑气,不是啥好兆头。

    第二天我跟同事换了班,上班的时候特意戴了串手珠。我没啥本事,所以总要保护好自己。其实医院里有些特殊的东西是极其正常的。因为人本身就有磁场、气场。生病的时候负磁场很盛。医院又是人员密度大,极特殊的公共场合。所以,阴盛阳衰很正常。

    深夜十点多,我来到六楼楼梯间,她已经等在那。我把烟递给她,直接问她要跟我说啥事?她点着烟,凑到我跟前问:“你见过鬼吗?”还没等我回答,她又说:“我见过。”“哦?你都见过啥样鬼?吓人不?” 她嗤笑着摇头,“不吓人。有大鬼、小鬼、男鬼、女鬼、烟鬼、酒鬼、色鬼、饿鬼、伥鬼、贪鬼…”边说边笑,整个身体跟着一起哆嗦,仿佛不受控制。眉心的黑气隐隐浮动,周围的一些脏东西开始向她靠过去。

    我拉她挨着我坐下,刻意露出手珠。她渐渐平静,用极正式的语气看着我说:“我没病。”我说:“这一层的患者没几个身体有病的。他们大都患有一种求而不得的心病。”

    女人说:“我丈夫说我精神有问题。因为我告诉他,故事里的鬼每晚都会出现在我家。他不相信。我偷偷录了像给他看,他把相机摔了。”“你平时吃安眠药吗?”我问。“女人摇头:“不吃。我睡眠挺好的。我知道你想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精神病?”

    我摇头:“这个世界有很多悬而未解的事情。我认为一切都有可能。那鬼每晚都会找你吗?”女人点头:“我来这住院,那鬼跟来了。每晚都会跑出来跟我聊天。”“你们聊什么?”我问。女人脸上泛起两朵红:“他说他喜欢我,想带我走。”

    我警觉起来:“你答应了吗?”女人摇头:“没有。”“他还跟你说过什么?”我问。女人眼睛闪着光:“他告诉我那边的世界是怎样的。”“是你写的那个世界还是鬼的世界?”女人惊讶:“你脑子好灵,是鬼的世界。那边有很多跟他一样的人。我以前想过跟他走,可他说那边也都需要干活,否则就没有香火纸钱,我便打消了念头。人鬼无分别,折腾来折腾去没什么意思。”“那鬼现在在哪?”女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要到午夜才来呢。”

    我没有丝毫怀疑。跟师父学艺那几年,虽说我学得最差,但这种事真假还是能看出来的。我说:“那你快回去吧,要到时间了,别耽误你约会。”女人用有些暧昧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转身回病房了。临走时我俩约好两天后再见。

    回到家将此事跟老轴说了一遍,他也觉得此女精神有问题。我告诉他,医生的诊断上没写这一项。老轴说:“要是她写的鬼能变成真的,那小五岂不是早被鬼吃了?!”我说:“小五写的是已发生的事。这个女作家写的是未来要发生的事。不可同比。”老轴想了想:“你别掺和进去,安全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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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1 09:22:59 | 显示全部楼层
    3,

    两天后的夜班,我准时来到楼梯间。她已经等在那,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烟只抽了一口,便死气沉沉地说:“他要走了。他找到了投胎的人家。”“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让他留下来呗。”女人吐出一个烟圈:“留了,他没答应。他说等了很多年的投胎机会,不能错过。可他也说过和我是百年难遇的情缘,怎么到头来我还不如一个机会珍贵?男人的渣真是不分人鬼。”说完,低低地哭出声来。

    我不是一个安慰人间情感的高手,更何况是此时的“人鬼情未了”。但此情此景总得说点什么。“这只是他的选择。”“投胎的机会很难得吗?”她问。“也许吧,这得看个人因果。”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我写的故事大都是圆满的结局,郎才女貌、终成眷属。想来也是笑话,我写得了别人的命运却写不了自己的结局,活着好没意思。”

    我心思急转:“死了也一样。自杀也是杀人,是极大的罪孽。死后不得轮回,魂魄永远停留在自杀的时间点,不断重复自杀的过程。似动物反刍般反复咀嚼每一丝痛苦,感受如坠炼狱。”女人惊恐地看着我:“真的?”我点头。“可情关难过,我一定要他留下。”看着趴在她肩膀上的野鬼得意地笑,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经常肩膀痛吗?”她说:“是,可能跟我的职业有关。”我又问:“你总写那些鬼故事,真不害怕吗?”

    她突然用一种略带戏谑的眼神望着我,幽幽地说:“你都能看见他们,你不害怕吗?”我后背一紧,周身的汗毛“唰”一下立起来,尽量镇定地说:“哎呀,这你都知道啊?厉害。”她忽然低下头,小声说:“都是他告诉我的。”我没接茬往下说,而是告诉她时间太晚,得回去了。

    她问我明晚还来吗?我说得后天。回去之后我左右琢磨这事有点蹊跷。我有一个感觉,她有一个更大的秘密要告诉我。那天晚上老轴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他说给我打了半天电话,一直打不进来,有点担心。我没敢跟他说实话,因为解释起来会很麻烦,我这人最怕麻烦。

    第三天上夜班的时候我多了个心眼儿。带了一只录音笔。我想知道,女作家的话到底是她自己说的,还是其他东西让她说的。我到的时候她还没有去。大概十点半左右才出来,还给我带了一个苹果。我记得很清楚,那颗苹果上面有几个手指印。不是咱们平时看到的手印,而是只有某些人能看到的痕迹。我猜,女作家应该是在屋里摆了供案。我接过来拿在手里并没有吃。可以吃供菩萨的东西,绝不吃供鬼的吃食。

    她看我没吃,笑嘻嘻地问:“怎么,害怕呀?”我说不是,这果子没味儿。她坐在台阶上,歪着脑袋跟我说:“他昨晚上就走了,投胎去了。”

    我没说话,等着她说。我离那个预感越来越近,她一定要说什么。她忽然伸手将苹果拿了回去,使劲闻了闻,脸上是那种很满足的神情:“我跟你说个秘密。那些鬼故事虽然看上去是我写的,但其实并不是我写的。”我不吭声,继续听她说。“半夜我坐在桌子前,点上一根蜡烛和一支香,他就会在我的脑子里让我尽情地写。他让我在短时间内获得了很多我想要的东西。可是如今他走了,我什么也写不出来。没有思路,没有灵感,脑子里一团浆糊。”

    看她犯愁,我劝道:“可能这就是命,你俩的缘分就到这儿了,该放手得放手。至于你的那些名和利,可能命中就这些。该放下也得放下。”她忽然转过身去,把脸埋在两腿中间,嘿嘿嘿地笑出声来,身体跟着一起颤抖。不一会儿,又嘤嘤嘤地哭了起来。我想着安慰一下,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噌一下跳起来转过脸,盯着我问:“凭什么?我陪了他这么久,他怎么能说走就走?他走了我怎么办?我老公现在已经不爱我了,觉得我就是个疯子。这都是那个鬼造成的。现在让我放下,你告诉我,我怎么放下?我还有那么多读者,我还要写更多更精彩的鬼故事,我怎么能甘心?”

    看着她那张泛着黑气的脸,盘算着录音笔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她又点着一根烟,打火的时候手一直抖。楼梯间开始变得越发阴冷,她手里的烟冒着蓝色的火光。我试探着问,“那你想怎么办?”她哼着说:“这世上又不止他一只鬼。”全中!我猜到她会想办法找替代品,果然。“那你怎么保证这个鬼会帮你呢?”女作家神秘一笑:“我有我的办法。”说完,扔掉半截香烟,伸了个懒腰回病房去了。几只游魂野鬼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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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1 09:23:10 | 显示全部楼层
    4,

    回到后勤,打开录音笔,把我们的对话听了一遍。除了中间有几处很短的干扰外,这些话的确是她自己说的。第二天一下班,我就跑到老轴单位去找他。我俩在车里又把录音听了一遍。老轴满不在乎地说:“这不就是个精神病人吗?你别自己吓唬自己。”我看他那个表情懒得跟他废话,自己回家了。半路上他给我发了个消息:你没想想她说的办法是啥?那第一个鬼是咋来的?他这一提示好比给我捋清了一条线。这找罪犯的脑子是不一样。

    转过天我特意串了一个白班。假装没事晃到六楼溜达,一边给小护士们讲我遇鬼的事,一边跟着她们给病房补东西,趁机来到了606。意外的是女作家竟然不在病房里。这个楼层虽说都是贵宾,但是想要外出也是要跟医生请假的。否则出了问题医院担不起。护士查了一下假条没有女作家的,而且她当天也没有什么检查。正当都纳闷的时候,医生办公室两名男医生吵吵嚷嚷地往出跑。有人在后面问出啥事儿了?其中的刘大夫说:“大作家在停尸房呢。”

    趁他们都往外跑的时候,我在病房里看了一圈。明面上都很正常。但屋里有一个柜子是上锁的,那是患者的私人柜子。能感觉到那里应该装着一些或者供着一些东西。我在护士站等了一会儿,两个男大夫架着女作家回来了。同去的小护士说,那女的不知道啥时候溜进去的。看门的大爷发现的时候,女人正脸对脸地躺在一具死尸上面。

    一阵手忙脚乱的检查过后确定女人没什么事,只是血糖和血压都有点低,说是饿的。谁也没有看到女人后背上那个若隐若现的手掌印。

    我第二天再上班的时候,女人已经出院了。小护士说那女人对自己在停尸房的事儿好像一点印象都没有,问她啥她都说不知道。出院的时候可开心了,还留下许多水果。我告诉她们这水果最好别吃。护士长把我拽到一边儿问:“这女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怎么她住过的病房鬼气森森的,我一进去就打冷战。”护士长婆婆是摆堂口的,身上有保家仙,有这样的感觉也正常。

    后来我休息的时候跑去找师父,把这事跟他说了。师父说,这种很像老早以前藏区一个邪教的手法。先是让你得到一些你想要的,然后提出交换的条件。而此时事主本人往往已经不能抽身。没办法,答应的条件越来越多,陷得也就越来越深。严重时身体和意识均不由自己控制,也就是老百姓所说的丢了三魂七魄。只不过他们不是丢,而是被这些东西占据。说白了就是一种交易。至于最终是个什么结果,未见不敢妄言。不过,与魔鬼做交易,似乎没什么人能占到便宜。

    5,

    师姐讲完说:“还有很多人人鬼鬼的事。那地方本就是人间至苦之地。我在那天天看着这些,想不抑郁都难。唉,快疯了。”想想也真是够她受的。没办法,这都是她命里该遇见的。

    佛经有言: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这世间名利如滔滔江海,世人如小叶扁舟。风里来浪里去,欲海沉浮。切莫迷了神智,遮了心目。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切,自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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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2 09:11:31 | 显示全部楼层
    《婴煞》

    1,

    亲爱的们,我来啦!先跟你们说个有意思的事。前两天师姐带着孩子来找我撸串。(其实就是蹭,因为她根本就不给钱。)当时刚好刷一个新闻,说的是中美高层对话时,老美驱赶我国记者的事。孩子看完问他妈妈,“我可以说脏话吗?”他妈妈有点懵,但也同意了(孩子平时不说脏话)。

    七岁的小娃眼神激愤,挥舞着小拳头喊:“我想给那帮坏人嘴里放&#14222;&#14222;!”说完我们都笑了。笑的同时我也很佩服师姐两口子对孩子的教育,用东北话说“板正”。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不能白蹭我这顿串子吧?我得让她给咱们讲讲那些事,这样咱们也不算亏。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倒也不矫情,说来就来。

    2,


    师姐说:

    医院里每天进出的不光活人多,死人也不少。只是有的看得见,有的看不见。看不见很正常,看得见的没几个。但我还真遇到了同行。说是同行似乎有点不恰当,我俩算是有共同点吧。

    他也住六楼。真的,我们医院这个六楼自打装修完,住进来的患者就没几个正常的。一开始那些小护士都想方设法往这层楼调。你看现在,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像被吸了精气神一样。

    他是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子,长得瘦瘦小小的,身高和年龄严重不符。护士长说刚来的时候以为他十三四岁呢。他父亲送他来的,看样子家庭条件很好。男孩儿前三天用了些营养脑神经的药,之后就是静养了。平时也不咋出门,之前养过一只小猫,后来医院不让,他父亲来给取走了。护士长说,猫取走的时候,男孩站在病房门口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就是一声不吭。让人难过又心疼。

    我跟男孩子认识是一个偶然。那天我下楼取快递,快递员问603病房怎么走。我说正好我要上六楼,就直接给他带上去吧。结果中间有点别的事给耽搁了,晚上巡楼到六层的时候才想起来。我拿着快递敲门,男孩还没休息。开门的一瞬间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有点像见到多年的老友。虽然不是久别重逢那样的欢喜,但就是感觉亲切又熟悉。

    他应该也是,因为叫我那声“姐”极其自然。我这种人是相信宿世缘分的。我当时想,他上辈子会不会是我弟弟?男孩把东西接过去说了句,“姐,你进来。”我也想跟他唠几句,就进去了。我刚一进门,他回手就把门关上了,“他们就别进了。”我瞪着眼睛看着他,他笑嘻嘻地瞅着我:“咱俩一样。”原来如此,怪不得有这种感觉。

    我问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与众不同的。他一边拆快递一边说:“很早,五六岁吧。”“那你爸妈知道吗?”“我母亲生我的时候就过世了。我父亲是前几年知道的。”“你告诉他的?”男孩摇头:“我继母先发现的。”此时的对话就略显尴尬了。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往下问。

    男孩从盒子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铁盒子,“姐,这个东西能听到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出于我们的相同性,我劝他别乱弄,会惹祸的。他满不在乎地说:“没事,这是我一个哥们儿做的。他跟咱们一样。但是他特别喜欢这类东西,挣了不少钱呢。”我问:“他不是骗子吧?”男孩儿摇头:“不是。他就是喜欢研究这玩意儿。”说完,他把那东西安上电池,不一会儿,房间里就充满了“嘶嘶嘶”的声音,听着有点像蛇吐信子。然后他围着小铁盒转了两圈:“不对呀,以前玩不是这样的。”

    我笑呵呵地看着他,“我身上戴着东西,他们不能靠近。”男孩哦了一声后问我:“姐,601的老头儿凌晨就得死,还有五楼最里面那屋的男人,也活不过明早七点。”我瞪他一眼:“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跟别人说。”男孩耸了耸肩:“姐,我看你天赋老好了,咋清戒了呢?”“不喜欢了。想过人的日子。”

    叮嘱他千万不要乱说话之后,我来到了601门外。病人正在看电视,他老伴儿正在给他剪指甲。两人对话时也都乐呵呵的,没有任何离世的征兆。五楼27床的病人正在打电话,病房里只有他一人,声音挺大,听那意思是要等出院后大喝一顿。突然想到一句话,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

    我跟这个小男孩虽然有相似之处,但也有不同。他看见的更详细。而我更多的是一种感应,呈像并没有他那么清晰。有人认为这是一种特异功能,很神奇。其实不是的。很多人都有一些对事物的敏感度,有的人高,有的人低。有的人对味道敏感,有的人对数字敏感。当然,老天也会偏心,一个不小心就让有些人天赋多一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命里该如此吧。

    凌晨三点,我正在刷手机,听见六楼的呼叫器响个不停。看来男孩说的是真的。早上五点多,五楼传来喊医生的急促声。八点钟交班的时候,医院外面已经停着两辆殡仪馆的车。

    再上夜班正好赶上七月十四。

    其实这一天对很多人来讲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对有些人不一样,比如那个小男孩。那天是我轮大夜班,自然会准备好些东西。你们是不是以为会是什么法器呀,驱邪避灾的呀?不,我准备了好多好吃的。结婚的前一天师父就告诉我,既然已经出门,就不要再踏进来。以后要谨言慎行,不要参与这个行当里边的事。这么多年,虽说有些小的出入,但大戒未破,小节未失,还是很安稳的。这晚我打定了主意,前半夜巡完楼,就待在值班室。看电影,吃零食,外面发生什么事我也不会出去,免得自己忍不住多管闲事。

    前半夜还好,一切都在按照我的计划进行。我那天晚上都是低头疾走,中间还撞过一次外科的赵大夫。夜里十一点半的时候准时回到了值班室,关好门拿出手机开始边吃边看。

    我记得当时看的是一个综艺节目。因为在这个日子的这个时间段,谁要是看鬼片,那他一定缺心眼儿。所以一些胆小的朋友们,平时也不要看一些恐怖片,鬼片。这个东西对人的心理是有影响的。人一旦心思动摇,就会生出一些负能量的东西,对自己的时运会有影响,切记。刚看没一会儿,就有人敲门。我没回头。因为真要是同事们找我,一定会边敲边喊我的名字。我的座位是背对着门面朝着窗,当时窗帘是拉上的。但门上是有玻璃的,因为医院有规定,那个玻璃是不能遮挡的。来人又敲了一会儿。我虽然没起身开门,但我用手机的镜面照了一下门口的方向。门玻璃上没有人影,但敲门声仍在。

    我一直都没有问“谁呀?”因为只要搭话就是回应,如果门外真的是脏东西,它会通过这种回应黏着我。行内管这个叫“赖皮缠”。敲门声响了足足有五分钟,之后值班室的电话便响了。是六楼的护士长。楼道门的钥匙她找不到了,让我去帮忙开门,说是有家属来探望患者。我纳闷,谁会挑这个时间来呢?到那一看原来是603那个男孩的父亲,还带着另一个人,很胖,肚子很大,很油腻。我很不情愿地说:“已经过了探望时间了。”男人连连道歉,说是出差刚回来,放心不下孩子来看一眼。没办法,这种情况我只能等他们走了之后把门锁上才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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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2 09:11:48 | 显示全部楼层
    3,

    我和护士长在那聊天儿,忽然闻到了一阵香火气。我俩对看了一眼,赶紧挨屋查看,怕有人在病房里弄火引起火灾。还没等我跑到走廊那头,护士长喊:“这呢,603。”我俩推门一看,房间里烟雾缭绕,窗台上摆着香炉,供着一碗大米,还有一些其它的吃食,还有烟和酒。

    护士长急了,问他们干嘛呢?男孩父亲说:“我们有点小事,不过很安全的。不会引起火灾的。”护士长板着脸说:“你说不会就不会?赶紧收了,不然一会儿我报警了。”站在窗台前的男孩看着我撇了撇嘴,有点报复性地看了他爸一眼。他父亲和那个男人极不自然地点头说“好好好,马上收”。我特意往窗台上仔细看了看,好在没有其它的活物祭品。

    因为这天晚上鬼门大开,有很多人借此招一些小鬼上身为自己行不易之事,用于争名夺利。每年都有这样的,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成功的名利双收,失败的家破人亡。但终归也都没有好下场。因果轮回,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早晚都是要还的。

    我路过那个胖男人身边的时候闻到了一种味道。不是屁味,也不是狐臭,而是一股死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人身上是带着东西来的。那男孩不应该没发现。像这样的死气不是因为跟死人打交道,而是跟鬼打交道才会有的味道。没结婚时我们经常去探凶宅,探荒坟,探鬼屋,对这样的味道再熟悉不过了。

    出病房的时候,门关上的一瞬间,一股气流突然撞向我,我能感觉到气流穿过了我的身体。等我回头看的时候,胖男人的后背上趴着一只野鬼。胖男人的面色瞬间暗了几分。他们走的时候已经快夜里一点了。锁好门,我返回603问男孩:“刚才在值班室外面敲门的是你吗?”男孩点头又摇头。我问他:“你这样差遣他们,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吗?”我也不知道说错了什么,男孩低着头哭了起来,没有声音只是抽泣。

    接着他告诉了我一些事情。男孩的母亲过世之后,男孩一直跟着姥姥在农村生活。五六岁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跟别的小朋友不一样,总是能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河边有很多坐着不动的人,村口的歪脖树上也挂着好多人。六岁那年他父亲接他去城里过年。当时父亲已经另娶,继母年轻漂亮。他告诉继母,说她身后站着一个白头发的老太太。继母以为他使坏,没搭理他。第二天大年初一,继母的母亲过世了。之后两口子就发现了这个小孩的不同之处。他父亲一直把他带在身边,经常会带一些人回来让他看人家是否有灾祸。长到十二三岁时,他家里每天都有人等着。他们也从小房子换到了大房子。

    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他给父亲赚了很多钱。然而就在去年,他在给一个大富商看完之后,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听见继母跟父亲说,要是他没用了,就把他送回乡下去。

    我本以为他接下来说的是一个苦情戏,但没想到的是,让我意外得差点掉了下巴。他问我:“姐,你知道咱俩哪不一样吗?”我摇头。他说:“你知道这么多年在我身上的是什么吗?”这个我还是知道的。我说:“不就是灵童吗?我没想过你身上会有东西。我以为咱俩一样。”

    他摇头:“姐,在我身上的是我出生时就过世的母亲。”“啥?”我惊呆了。这事我以为只是传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这种情形行业内叫“婴煞”。一般是指在婴儿出生的同一时间有人过世,这个过世的人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离开阳间,而是将最后一口气度到了新生儿的身上。这种事万分难见,但不代表没有。虽然我知道他不会害我,但是心里也难免会打鼓。

    我强装镇定:“哦。难怪你那么厉害。”他说他母亲一直都在,但是一直不跟他见面。他父亲并不知道实情。我隐隐地嗅到这里有猫腻。“你知道你母亲去世的原因吗?”男孩定定地看着:“你想说什么?”我想了想:“你要是单纯地帮你父亲倒也还好。若是想养熟了去干罪孽深重的事那就不好说了。你和你母亲都会受到重罚。你母亲可能永远也不能登入极乐。”男孩的眼色变了又变,渐渐地有些凶恶。

    我攥住手里的佛珠,腰上绷劲,准备随时跑。他变化的神情、眉心的怒气明显已经不受自己的意志控制,不跑是傻子。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嘿嘿一笑:“害怕啦?想跑啊?”变成了女人的声音。而且语气明显就是瞧不起我。我一看她那死出,我也生气了:“不跑,也不怕。这孩子的生辰八字(病历卡上看到的)我已经压在道观。明日有人取便没事,要是没人取,你儿子的魂魄可就不好说了。”女人急了:“恶毒。你这样的居然还能拜师门。”“停。你不用激我。我早已退出师门清戒了。谁也管不着我,我现在就是一个混混。不过你也别痴心妄想,以为我没人管,就能把我怎么样。清戒不是除名,我是有祖师爷护身的。要不你试试?”他眉心的黑气慢慢少了。

    趁他压着怒火,我起身往值班室走,走得稳稳的。转过楼梯口的一瞬间撒丫子开蹽,恨不得兔子都是我孙子。回到值班室,去包里翻师父留给我的护身符。奶奶的,差点失了心魄。这个七月半绝对终身难忘。戴好护身符,吃了半个卤猪蹄安稳心神,我给老轴打电话。

    刚拿起手机,屋里的灯“啪”一声爆了。我的尖叫声还没准备好,就听房门“咣”一声大响,紧接着一阵阴风扑来,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手腕上的佛珠一紧,又一声响,应该是门关上了。我一看这架势跑是不可能了。打开手机的电筒,一个浮动的影子在窗边:“咋?来寻仇啊?”

    周围传来细细的说话声:“你真的压住了我儿子的八字?”声音不大,却凌厉异常。“你不是担心你儿子吧?你是怕他少了魂魄不能再为你所用。你想报仇,对吗?”“他的命本来就是我给的。我用怎么了?那个狠心的男人被我撞见奸情还打我,导致我早产大出血而死。此债难道不该清算吗?”

    “但稚子无辜。怎么说那也是你的孩子。当初是你要生下他,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无双亲疼爱已是可怜,你还利用他干这些事。你不为他以后想想吗?他父亲有祖荫庇佑,你奈何不了他。今夜你要是硬去报仇,你儿子肯定魂魄受累变成傻子。信不信由你。他为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你若还有一丝母性也该放过孩子。我也劝你放下仇恨,放过自己。爱恨到头,也终究是一场空。你这又是何苦?”

    短暂的沉默过后是女人断肠的哭声,带着幽幽的怨恨。我顶讨厌这样。做鬼都做不明白。“快停吧。我能帮你的是给你找寺庙超度,但你得给我钱。我不能替你背这个因果债。之后你或许会轮回,但究竟去哪条道我不能保证。也许投生人。也许是狗。”女人轻声说:“希望是猫。我儿子喜欢猫。”“那就看你们有没有此缘分了。”

    再无多言,屋内灯亮了。护士长在外面敲门,“这屋的破锁明天换了吧,总不好使。”我把楼道门的备用钥匙给护士长,顺便去了趟601。护士长我俩很有默契,我不说她不问。男孩此时正坐在床上,看我进来眼神很复杂。我这个人不太会安慰人,除了说照顾好自己,别的啥也没说出来。

    男孩又住了几天才被父亲接走。中间我们遇见过几回,似乎有点尴尬,谁都没说话。他走那天在走廊遇到我,深施一礼后离开了。他母亲的事已经找好寺庙度化。至于男孩究竟是天资不同还是被婴煞利用,已经无关紧要。每个人生来都有与别人的缘分,此乃命数。就像我,遇见他和他母亲,也是我的命数。

    4,

    自古情关最难过。女人心中若是已不爱此人,断也不会做了鬼还在痴缠不休。正所谓,佛门广大,度有缘之人。世间烦忧,不过一粒沙尘。佛经云: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红尘万丈,我佛慈悲,愿能度众生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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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3 09:42:38 | 显示全部楼层
    《清明节奇遇记》

    1,

    亲爱的们,我来了。我在清明节出现是不是特别合适?我也觉得特别合适。没有比清明节和中元节更适合我的节日了。


    今天给你们讲几个小故事。

    这几天时间宽裕,我跟万平说带他回农村逛逛,他乐得跟什么似的。结果到那之后就傻了。晚上五点基本就都吃完饭了,大道上也没啥人溜达。偶尔能看到一两个老人,也都是耳聋眼花、哆哆嗦嗦的了。万平上前跟人家搭话,扯脖子喊了好几遍,老爷子耳聋啥也没听清。像那样就走呗,他不。还喊,誓死也要让老爷子听见。后来把老头儿整急眼了,颤颤巍巍举着拐棍追着万平打。把我都笑岔气了。也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治缺心眼的药,多贵我都给他买。哈哈。

    我小时候挺盼着过清明节,因为有好吃的。清明节也是祭祖节。现在时代不同了,对这个节日的重视不比过去。我很小的时候,每到清明节奶奶都会起早准备这一天用的东西。祭祖先的,供鬼神的。有钱人家供些水果、糕点、猪头、成瓶的精装酒。条件不好的供些炒青菜、馒头、几片薄肉,再到供销社打几两散酒。大人们忙着祭祖,小孩儿变着法儿地偷好吃的。岁数小的时候不知道这祭祖有啥重要的。大了之后跟着师父四处跑,慢慢也就明白了些。

    2,

    有人说人死如灯灭,只剩一捧灰。说的没错,但有些事也不尽然。

    有一年的清明,我跟师父去北戴河干活。那是个大富人家。大别墅距离海边不远。别墅占地面积超大,据说是买了好多栋,重新扩建的。那次去那么远不是为了哭活。事主和师父是多年的好友。过世的是他父亲,我们去的时候他父亲已经出殡了。他父亲的遗嘱里有一条,骨灰洒进大海。也就是近几年很多人说的海葬。

    这件事他一直没按照他父亲的遗嘱行事。最近几天,连着梦见老父亲,催促他快点把骨灰洒入大海。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把师父找来一起想个办法。要说海葬其实在很早以前就有。但是这千百年来一直也没成为丧葬的主流仪式。这其中的原因大概知晓一二,但也都是道听途说,无法实证。

    一个是各地方习俗不同。这是真的。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有的地方是洞葬、天葬、山崖葬。有的地方是土葬、火葬、悬棺葬。各有各的规矩。

    二是这海葬早先被认为是一种惩罚。将死去的人挫骨扬灰,不让其入祖坟。永远孤独飘零,无法落叶归根。永生永世在阴冷的海水里浮沉。

    三是有说法认为海葬对后辈儿孙不好。因为在我们很多人看来,人死后是有灵魂的。每到祭祀节日,后辈儿孙要好生祭拜。这样先人的灵魂和积下的阴德才能保佑我们。而一旦海葬,魂灵便没有了依附。找不到回家的路,就不能寄托生人的思念和期望了。

    各种因素掺杂在一起,海葬也就没兴起来。师父的好友是极不希望给他父亲海葬的。他认为,既然我父亲都能给我托梦,那他就一定是有灵有应的。他不想让父亲孤独漂泊。

    师父一开始是想行魂入梦,但是又怕老人有什么难言之隐。琢磨来琢磨去只好用最老的办法,附体。这也没把握,不是每次招魂附体都能成功。这跟找人办事一样,人家要是不愿意,咱也是一点辙没有。有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话虽如此,可你要知道,咱不是养鬼听吩咐,咱是要他自己说。这必须是你情我愿才行啊。

    找来找去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就在准备放弃的时候,事主家的保姆阿姨刚好进来送茶点。刚把托盘放下,一转身,“咕咚”一下躺地上了。我赶忙过去扶。刚扶坐起来,阿姨说话了,是个苍老的声音。头一句叫的就是事主的名字。事主疑惑地望着师父,师父给他一个眼神,他乖乖地跪下喊爸。

    老人先是严厉地质问为什么没按他的遗嘱办,之后就说他是不肖子孙,难堪大任。师父一直没说话,静静观察。过了一会儿,老人不说话了。他儿子开始解释原因。只见那个阿姨呼吸逐渐加快,身体开始哆嗦。好半天,老人一声长长的叹息。接下来的话,让我们有点意外。

    老人说,他在年轻的时候爱的是另一个女人。两人原本是有机会结婚的。可就在这个时候,女人同父异母的姐姐出现了,喜欢上了他。追求无果,气急败坏,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栽赃嫁祸妹妹,侮辱她的清白。致使妹妹阴郁气结,跳海自尽。虽然没找到尸体,但姐姐是亲眼看见她跳进海里的,绝不可能生还。

    他原本是不知道这些事的。直到他的妻子(姐姐)去世前,才将当年的这些事告诉他。自那以后,他就打定了主意,死后绝不与她同穴。他要去海里寻找最爱的那个人。他相信,她在等他。老人边说边哭,事主听完整个人好像做梦一样,脸上的神色难以言说。只好点头答应老父亲,尽快完成他的遗愿。

    那次师父没帮上什么大忙,倒是安慰事主费了很大力气。那么有钱的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却不能理解自己的父亲。师父说,他这好友心里是有怨气的。在他看来,父亲应该跟母亲同葬。毕竟是一生的夫妻。可他没想过的是,至爱无法取代的地位,曾经无法回到的过去,都是老人此生痛彻心扉的恨憾。在他的内心深处,那个沉在海底的女人才是他心里的妻子。看不破和求不得,此乃红尘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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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3 09:42:52 | 显示全部楼层
    3,

    有时候我们觉得电视剧很假很夸张。其实真要是放眼人间,比这匪夷所思的多了去了。

    万平多年以前玩qq,认识了一个女网友。两人聊着聊着就有火花了。一天深夜,女网友说想他想得哭了好久。两人一视频,女孩儿的确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万平这个难过呀。俗话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大哥一激动,怀揣巨款570块奔过去了。两人在火车站一见面,那就是人间绝恋现场版。紧紧相拥深情对望后,女孩儿把万平领到了自己家。

    当时万平的想法是,如果双方家里人不同意他俩在一起,那他就以死明志。决不能辜负女孩儿的深情。一进屋这位情场小浪子就傻眼了。屋里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多人。门口两个花臂大哥一边一个,把他夹在中间,迎面一个男的对他上下其手一顿搜身。值钱的不值钱的都掏了个干净,连裤衩都没放过。

    接下来的日子让万平很难忘。女孩儿每天跟他交流谈心,谈过去谈现在谈未来,带着他一起上课下课喊口号。女孩儿告诉他,只要上交几万块钱,她就能跟他回沈阳老家。从此以后他俩就能比翼双飞,吃香的喝辣的,过人上人的生活。万平心动了,打了一圈电话,从亲戚到朋友。只要一听是借钱,立马挂断。

    他告诉我,管理他们的马经理问他是不是人缘不好。他说自己欠他们很多钱了,所以没人会借钱给他。后来他们针对万平的特殊情况,专门整理出一套话术。让他告诉所有的熟人,只要投资一次就能终身赚钱,而且是翻倍的赚。被逼无奈,万平又打了一圈电话。其中真有一个朋友信了,说是第二天给他打钱。第二天朋友打电话说怎么是长途?电话要欠费了。马经理立刻给充了五十话费,之后那个朋友就关机了。招笑不?用小沈阳的话说,“一个菜没点,还搭一个。”

    万平在传销窝混了几天后,见到了他们口中的大老板。一个胖胖的南方人。来的时候屋里人全体起立鼓掌欢迎,口号喊得震天响。万平站最前面,看到那个老板的左腿上挂着两只手。胖老板一迈腿,那两只骷髅手就会往肉里抠一点。再仔细看,胖老板走路时左腿有轻微的迟缓。万平在这地方实在是受够了。这些人晚上睡觉的时候咬牙放屁说梦话,屋子里跟垃圾堆味儿差不多,他想跑。

    观察几天发现硬来肯定是不行,准得被打瘸。今天是个好机会。两个小头头跟老板汇报的时候,万平凑上前去问:“老板,你是不是左腿有些疼?一阵一阵的?”胖老板打量他好一会儿:“是,什么意思?你是医生?”万平摇头,说要跟老板说个秘密,别人不能听。

    老板带他到楼下车里,万平跟胖老板说了几句话。两天后,胖老板给万平拿了钱,依依不舍地送他上了火车。他告诉老板,他家祖上有人命,所以到他这辈才干啥啥不顺。他不但腿上有个横死鬼,后背上还趴个冤死鬼。万平把那鬼的模样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把胖老板最近发生的一些闹心事也都说出来了。还说这些事要是不解决,他的儿子就难活过十四岁。

    胖老板吓蒙了,一点没怀疑,因为万平说的全都对得上。他像遇到救命稻草一样,万平咋说他咋听。就这样,万大哥凭借自己的独特本事,杀出了传销窝,平安回家了。

    万平说,其实他告诉胖老板的那些方法只管一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胖老板家祖上无德,谋财害命,到他这又干这种非法勾当,那些被害死的怨鬼生生世世都会缠着他们的,怎么可能平安无事。老天是有眼的。

    4,

    刘大强家在我们村是个奇葩。他家从不上坟、烧纸。这事吧也不能说他有错,但总觉得有点与众不同。刘大强家兄弟俩,他弟刘小强跟我是同学。奶奶说,我们两家还能论上亲戚呢。但是没咋走动过。村上跟他家关系好的极少。老人们说,他家有点“死门子”。意思是跟谁都不来往。乡亲们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也从不登门帮忙。但我跟刘小强关系不错。小孩子嘛,没那么多计较,高兴就在一起玩,不高兴玩一会儿也高兴了。

    我喊刘小强“强子”。他特有意思,每到清明或者过年的时候,他都满村逛游。别人不知道他干啥,我知道。他满大街闻烧纸味呢。我以前觉得他有毛病。后来知道他家从不烧纸,也从不上坟,所以他对这些事充满好奇。

    有一年也是清明,我跟着师父刚拜完祖师爷,强子就跑来了,气喘吁吁地喊:“唐大伯,俺哥癔症了,你快去看看吧。”癔症这病说不好究竟是咋回事。有的说是精神病,有的说是鬼上身。啥说法都有。但是有一点挺奇怪,得癔症,女的比男的多。

    我记得表哥老轴跟我说过一个事。他上学住校的时候,女生宿舍隔一段时间就有一个女生发疯似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有的严重的还在操场上脱衣服,有的打人,有的胡言乱语。学校试了很多办法都解决不了。后来听附近的居民说,那所学校原来是乱坟场。学校打地基的时候挖出来好多白骨,也没人认领。最后都不知道丢哪去了。

    我们到强子家的时候,强子他哥正在院子里的磨盘上坐着呢。院墙外面围了好些人。他嫂子脸上有血,披散着头发,身上都是土。看见师父就哭了:“唐大伯,你看大强,这是咋了?这咋发疯了?一大早就哭,哭完了还骂自己,还扇自己嘴巴。我拦着他就连我一起打。”说完把脸凑到师父眼前,“你看他把我打的。这是抽啥疯啊?”

    师父示意我把大嫂子拉开。来到刘大强跟前,乡亲们喊:“当心啊,他打人。”师父背着手站在大强对面,手里拿着一个短棍。以防万一。大强在磨盘上坐着跟师父对看。两人好半天谁也不说话。我和强子在大强身后,手里抓着绳子,准备一人一头把大强困住。刚往前走了几步,大强突然回头:“小兔崽子。”声音恶狠狠的。

    我还好点,因为以前也见过类似的事。强子不行,吓得一屁股坐地上了。师父说:“横啥?有事就说。别吓唬孩子。”大强不答话,“噌”一下从磨盘上跳下来,几大步走到屋檐下,抄起扁担照着窗户就抡。他媳妇儿又害怕又心疼,哭得嗷嗷的。有几个乡亲想进院来帮忙,被师父退了回去。他跟着大强走,一直在观察他的眼睛。这人是真的癔症了,还是装疯卖傻,是能从眼睛看出来的。但我看不出来,毕竟火候还差点。

    大强砸了玻璃转身又进屋了,还没等师父跟进去,一个铁盒子从门口飞出来,里面的东西叮呤咣啷撒一地。这时候大强突然在屋子里喊“上茶”。那个声音,一点也不像他平时说话的动静。他媳妇也不知是吓得还是豁出去了,站院子里喊:“上个屁。没有。好好的家让你砸了个稀巴烂。还要喝茶?”说完拿起地上的铁锹就往屋里冲。师父喊:“五子,快拦住。”我和强子又是拽胳膊又是抢铁锹,好不容易把人弄出了院子。她坐在院墙下面嘤嘤地哭。

    师父这边看大强不扔了,进得屋内。好长时间都没动静。我让强子上房后趴窗户看看,强子说堂屋没人。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决定进去瞧瞧。一条腿没等迈进门槛,师父出来了。小声告诉我要准备几样东西。东西倒是没啥稀奇的,就是量特别大。我也没敢多问咋回事,赶紧跑去备东西。

    夜里八点多我才从镇上回来。半面包车的黄纸香烛,光卸车就用了好一会儿。

    师父让我和强子从村口一直引纸钱到大强家,来回七趟。强子一手拿烧纸,一手拿香火,嘴里还得念叨着几个名字。都是他们老刘家已故的先人。我在后面拎着酒壶走几步往路上倒一杯。折腾到十一点,刘大强终于消停了。从屋子里出来,跪在院子当中哭得不像样。

    回到家我问师父刘大强是不是撞鬼了?师父摇头,说大强是因为从来不祭祖先,他家的祖先怪罪了。我问他为啥不祭祖?师父说,刘家祖上是权贵人家,但为人不仁义,对自家的下人很不好。冤死的打死的好几个。他们含恨而死,心有怨恨,都拦着刘家的一辈辈人,不让他们祭祖。为的是天道时运用尽后永无祖荫庇佑,那刘家可就真的断子绝孙了。多亏了今儿个是清明,强子出去带了刘家先人的魂魄回家。这一通闹腾,惊了怨鬼也除了心魔。以后他们家就太平了。都是天意,鬼也没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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