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绣魂：不要打扰夜半棺边刺绣的男人--作者：佛心与凡情

black白夜

　　240章：磨人至极
　　我看着杜婆婆模糊的泪眼，无奈地沉沉叹道：“我成全他，那谁来成全我……”

　　“哎！都是可怜的孩子。睡吧，睡吧，明早你们还要赶路呢。”杜婆婆低声长叹，说完便躺下枕着枕头闭眼睡觉了，留我在黑夜里深省自己的罪过。

　　我又何尝不想给人幸福，可我自己都像无根的树叶一样飘在尘世里，而我手里的摄魂灯它从来不问我是否幸福，它在深渊里亮起，我就得跳入深渊，它在死亡里亮起，我就必须奔赴死亡。那些在黑暗里挣扎的亡魂，他们仿佛永远在拥挤着排着队试图撞亮同一盏灯。

　　他们撞亮绣魂门的摄魂灯，或许都是为了寻求救赎，而我的能力有限，偶尔能碰碰运气帮他们绣魂，让他们在绣画里修行解脱，而很多时候，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我的灯火里魂飞魄散。当我无力拯救他们时，我自己也在灵魂深处坠落呐喊。

　　“我一定要找到记载绣魂门秘密的古籍，做一个真正合格的绣魂门掌灯人。”我在心底暗自下决心道。

　　夜深了，杜婆婆在酣睡，而我却无心入眠。

　　窗户外响起了马蹄声，应该是百里照溪买马回来了。我连忙穿衣穿鞋来到大门口，他刚在外面轻轻唤门，我就及时将门给他打开了。

　　他肩上满是积雪，头发和睫毛上结了白霜。

　　“这么快就给我开门了？难道你一直不睡觉在等我？”百里照溪低眼望着我温暖地笑着问道，说完，赶紧将大门关上。

　　“马呢？”我仰面望着百里照溪长睫毛上结的白霜，认真问道。

　　“马被我送到后院的茅草房里了，你这么精神，是一直都没睡着吧，怎么了，你就这么想我吗？”百里照溪一边摘下手套，一边笑着问道，话还未说完，手就摸到了我脸颊旁，可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忽地将手放下，不再碰我一下。

　　“马没事就好。”我简单地回道，说完就转身朝房门口走去。

　　“马是没事，我有事。”百里照溪快步追上我，在我身后轻声说道。

　　“你有何事？”我站住脚步，转身望着百里照溪问道，夜色中仔细观察他的脸色，才发现他面色苍白至极，好似真的不太对劲。

　　“我身上有伤，你能帮我悄悄上药包扎一下吗？我不想吵醒杜婆婆……”百里照溪走到屋子的角落里，坐在角落里的一盆炭火旁，一边低声解释着，一边用炭火盆的木棍搅动了一下火盆里的碳灰，让被掩埋在碳灰深处的火种暴露在外，以便生火取暖。

　　“好。”我强作镇定，低声应道。

　　待火盆里的炭火烧旺时，百里照溪从堂屋立柜的抽屉里找来了一瓶药，将药瓶递给我，并自行脱掉所有上衣……

　　我看见了他背上和胸口的血痕，像是被猛兽的爪牙划开的伤痕……

　　“是什么野兽伤的你？白狼邪月没有出来救你吗？”我蹙眉低声询问着百里照溪，一边强忍着心疼，一边镇静地给他背部的伤口上药。

　　“没事，一点皮外伤。白狼来的时候，我已经脱离危险了。”百里照溪低声回道，我给他上药时，他竟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疼吗？”我给他的背部上完药，开始给他胸口的伤上药。

　　“这点疼不及你伤我时带来的痛的万分之一。”百里照溪盯着我的双眼轻声回道。

　　我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双唇，又看了看他眼底无处隐藏的深情，蹙着眉黯然叹道：“身上的伤尚且有药可医，心里的伤怕是经过几世轮回也难以彻底根治。”

　　“依你所言，好像你前世也伤我至深……你我还真是累世冤家。”百里照溪看着我轻声叹道，苍白的脸色掬着温暖的笑，而他胸口的伤已经不是上点药就能医治好，伤口太大，需要缝针，此时他的笑让我愈发心痛难忍。

　　“照溪，你胸口的伤太深，得缝针，我们去附近的医馆吧。”我盯着百里照溪胸口伤痕里不断溢出的鲜血，忧虑地低声劝道。

　　“没事。再出去折腾，一会儿杜婆婆该被吵醒了。你不是精通针线活吗？你来给我将伤口缝上吧。”百里照溪握住我的手，认真回道。

　　“我是绣工，不是外科医生。你听话，我们去附近医馆把伤口缝上，好不好？”我蹙着眉望着百里照溪发白的嘴唇，轻声商议道。

　　百里照溪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了片刻，忽地开口对我说：“让我听你的话也行，你得先亲我一下，或者让我亲你一下……”

　　我忽然不那么心疼眼前这个登徒子了，狠了狠心，站起身来，低眼望着他问道：“针线呢？”

　　“在那个羊皮箱子里，有我送你的针线盒以及绣布，针线盒被红布包住了，你翻开红布就能找着……”百里照溪伸手指了指堂屋立柜旁边放着的行李箱，对我轻声回道。

　　对我宁愿那针线给他缝伤口也不情愿与他接吻的行为，他好像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甚至都不像从前那般苦笑着骂我一句狠心的女人……

　　当我穿针引线，一针刺进他胸口的皮肉里时，他惊地一皱眉，嘶地一声笑道：“啊，舒服！”

　　“变态啊，你！”见他一副浪荡德行，我给他缝针的手也不再哆嗦了，也不那么心疼他了，一直埋头不停地穿针引线给他缝合伤口，而他一直在低声叫唤着“舒服，过瘾”……

　　等我缝合完他胸口的伤再鼓起勇气抬脸看他时，却发现他眼里噙满了泪水。

　　原来他一直在用他乔装出来的轻浮浪荡来掩饰他的痛苦。

　　“还疼吗？”我一边将药粉撒在刚缝合完的伤口上，一边轻声问道。

　　“不疼，舒服着呢，难得你肯与我这般亲近，每一次你的指尖触碰在我身体上时，我都感觉格外温暖舒坦。你比药更能给我止疼。可惜，可惜你……”百里照溪掬着笑温声叹道。

　　“可惜什么？”我给他上完药后，又找来纱布给他将背上和胸口的伤包扎好。

　　“可惜你不能让我亲一下，要不然我也不至于流这么多血。”百里照溪还是胡搅蛮缠。

　　“我亲你就能给你止血吗？你这不是胡扯么？”我站起身来快速地给他包扎完毕，并帮着他将上衣穿好。

　　“当然能。不信你可以试试。”穿好衣裳后，百里照溪也站起了身，低眼望着我笑着回道。

　　“你真是够磨人的。你就死心吧，我是不会亲你的。”我无奈地看着他的双眼，轻声叹道。

　　我以为接下来他会骂我狠心……

　　“那，那你抱我一下总可以吧？”却未料到他并未骂我，而是低声朝我提出了这样一个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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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1章：临别之际
　　他就那样望着我，像一个孩童一样，满眼都是讨爱的星光。让我一时真的不忍拒绝。
　　
　　我像拥抱一株大树一样抱了抱他，轻抱了一下就立即松开了，可他却太贪心，一把将我拉回怀里，紧紧地抱着我在我耳旁哽咽着低声叹道：“我做了太多错事，你也给过我不少伤害，能不能将往日的罪孽和怨恨一笔勾销，我们重新开始……”
　　
　　“别天真了，不可能的。好好歇息吧，等你养好了伤，我们再出发去找老翁阿古。你要明白，你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你，而我也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严格地来说，你我应该是师徒关系。”我轻声回道，并默然将往事藏进从袖口吹过的寒风里，作出一副薄情寡淡的模样。
　　
　　“真的不可能了吗？你心里是不是藏着别人？”百里照溪不甘心地望着我问道，也不肯将我送怀里放开。
　　
　　“我不会有意将任何人藏在心里，我心尖上的位置，有人来，有人去，来来去去，由不得我控制，也由不得旁人评说。希望你清醒理智一点，别忘了你现在姓百里。”我望着百里照溪眼底的红血丝和泪光，强作平静地对他回道。
　　
　　我不知道他能否看出我掩藏在眼底的恐惧和彷徨，我明白自己并没有那么强大，许多孤苦难耐的时刻里，我是渴望着被爱和被拥抱的，可我更害怕的是拥有之后的失去，我不是什么强者，我懦弱到失去爱的勇气。
　　
　　“我懂了。我的伤并不碍事，天亮我们就出发吧。我可不想耽搁你的事情。”百里照溪眨了眨泪眼，幽怨地看着我低声回道。
　　
　　“好。”我忍住泪水，轻声回道，说完转身离开，洗干净了手上沾染的百里照溪的血迹以后，我回到了房间里的热炕上，钻进被窝里，睡在了还在打鼾的杜婆婆身侧，克制住内心对百里照溪的牵挂，紧紧地闭上双眼逼迫自己赶快睡觉。
　　
　　很多时候，逼迫自己冷静的方式是真的奏效的，如果不成功，只能说明自己还不够强大。
　　
　　后来我真的睡着了，等我睡醒睁开双眼时，我看见炕上只剩下我一人了，天亮了，窗外有马匹低鸣的声响，还有杜婆婆和百里照溪对话的声音。
　　
　　“照溪啊，你气色好像不对，是昨夜出去买马时受了风寒吗？要不今日就不走吧，留下来休养几日，好吗？”杜婆婆的声音里满是忧虑和不舍。
　　
　　“是昨夜北迟睡着了说梦话，扰了我的清梦，所以我看起来气色不太好。我身体并无大碍，您就不要多心了。今日是必须出发了，许多事情耽搁久了就怕夜长梦多。等忙完了正事，我一定带北迟回来看望您。”百里照溪在温声哄劝着杜婆婆。
　　
　　“你回来就好，她回不回来，我不在乎。”杜婆婆小声地叹道，她说这句话时有意将声音压底，可能也是担心还在房间炕上呼呼大睡的我听见了，但是，我就是听见了。
　　
　　忽然心里感觉怪怪的，原来杜婆婆并不像她表现得那么喜欢我，她对我的关爱可能只是因为她疼爱百里照溪，因此爱屋及乌。
　　
　　“怎么了？北迟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窗外传来百里照溪的笑问声。
　　
　　“反正我不喜欢她。”杜婆婆像个老小孩一样低声回道，我好似能通过她乖戾的声音听出来她是噘着嘴说句话的……
　　
　　我忽地勾起一抹笑，闷声苦笑了一下，心里暗自叹道：“您不喜欢我就对了。”
　　
　　“可我喜欢北迟啊，她就是我的命。”窗外传来百里照溪的声音，他好似有意提高嗓门，生怕屋内房间里的我听不见他的声音似的。
　　
　　“傻孩子……”杜婆婆在无奈地叹息。
　　
　　很快，我听见了百里照溪的脚步声，他进了屋子，掀开房间的门帘走了进来，我赶紧闭上眼睛……
　　
　　我假装睡觉，并不是为了骗百里照溪，而是不希望杜婆婆发现我早就醒了，不希望她老人家知道我听见她说她不喜欢我，这样她就可以继续假装她喜欢我，而我们彼此都不会尴尬。
　　
　　“真能睡……”百里照溪走到炕边上，偷偷在我额头上亲了一口。
　　
　　“她还是个大姑娘，你别老趁人家睡着了偷亲她。”杜婆婆也走进了房间里。
　　
　　“嘘，小点儿声，她脾气可大着呢，我也只能趁她睡着了偷亲她，她醒着的时候，我若亲她，是会挨揍的。”百里照溪笑呵呵地悄声叹道。
　　
　　“她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你都三十好几了，怎么连个小姑娘都收服不了？你别老说这些没出息的话，喜欢人家就直接告诉她，她如果拒绝你，你就早点死心，别为了她白白耽搁你的大好光景。”杜婆婆小声嘀咕道。
　　
　　“您可别小看她啊，她可是个人精……她……”百里照溪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谁，谁是人精啊……”我慢慢地睁开眼，作出刚睡醒的迷糊模样，打断了百里照溪的话。
　　
　　“醒了？赶紧起床吃早饭，一会儿我们就骑马进山了。”百里照溪笑着望着我说道，冬日的晨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他身上，他笑得那样暖，暖得让我一时间竟幻想着往后的每个清晨睁开眼就能看见他的脸。
　　
　　可我知道不可能。
　　
　　起床洗漱完吃过早饭后，我和百里照溪就与杜婆婆道别了。临别前杜婆婆特意拉着我的手哀求道：“对他好点儿，别和他计较……”
　　
　　说完，她深陷的双眼里便溢出两行泪水。
　　
　　我明白，杜婆婆的泪水里掺杂着太多的不舍、不安，甚至还有对我的祈求，她害怕我会让百里照溪身心受尽折磨。
　　
　　忽地觉得内心无比沉重，好怕自己会辜负这个孤寡老妇人的嘱托。
　　
　　一时间不知道对她说什么，甚至都没有勇气欺骗她，只是抱了抱她，在她耳边低声安抚道：“放心吧。”
　　
　　百里照溪倒是显得比较淡漠，他骑上马后催我上马，我们各自骑着马载着简单的行李渐渐远离杜婆婆的家门口。
　　
　　杜婆婆跟着我们的马匹走来，马背上的百里照溪终于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回头看着雪地里的杜婆婆喊道：“快回去吧，别再送了，我有空了就会回来探望您的。”
　　
　　杜婆婆点了点头，停下脚步，转身朝家门口走去。百里照溪遂用力鞭策了一下身下的马，我也跟上他的速度，快速地策马奔离杜婆婆的家门口。
　　
　　骑马出城以后，我又注意到山路旁的林子里有个身影在跟着我们。

化不肥

　　242章：和尚无辜
　　“照溪，树林里有东西在跟着我们。”我看着骑马走在我前面的百里照溪的背影低声说道。

　　“我知道，他都跟了一路了，刚出城是，我就注意到他了。你叫他出来吧……”百里照溪淡淡地回道。

　　我遂调转马头，朝林子边走去，看着林中大树后那个身影严声说：“出来吧，别躲了，我们早就发现你了。”

　　那人遂默然从大树后走了出来……

　　“怎么是你？你为何要跟踪我们？”我一眼便认出他就是之前那个穿着满是补丁的僧袍的光头沙弥小僧，这一次他仍是蒙着面，不过额头上暴露出来的烫伤看起来好多了。

　　沙弥小僧仰面望着马背上的我，蹙着两撇浓浓的平眉，无辜地回道：“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你骑你的马，我走我的路，我们互不干扰，怎么能说我在跟踪你们，恰巧同路罢了。”

　　“嘿，你这小和尚，还真是巧言善辩，再不说实话，信不信我拿马鞭抽你？”我歪着脑袋瞅着马前的沙弥小僧，苦笑着叹道。

　　身后的百里照溪也忍不住冷笑了起来，只是他笑而不语，好似在等着看我处理这个一路跟随我们进山的沙弥小僧。

　　“阿弥陀佛，小僧是受了师命寻一样圣物，一路按照指示行走，从未有意跟踪过任何人，路是众生走出来的路，为何女施主你非要说我是跟踪你们……”小和尚双手合十，用一双大眼睛望着我，无奈地念叨着，“我一路上看着你们的马匹按照我的路线行走着，为何我不曾怀疑是你们在跟踪我，想要先我之前寻得我要寻的圣物？”

　　“哟，合着不是你跟踪我们，是我们跟踪你了？那我们犯得着骑马来跟踪一个徒步行走的小沙弥吗？更奇怪的是，你的脚力是如何赶上我们的马匹的？你再不老实回话，你信不信我可真拿马鞭抽你了……”我高扬起马鞭，冷着脸对着沙弥小僧威胁道。

　　“女施主稍安勿躁，事实是女施主你们的马未必就能比我的脚力快。”小沙弥严肃地望着回道。

　　我疑惑地皱起眉头，想起自己之前在树林里追踪这个小沙弥的事情，记得当时他确实是一下就跑得不见了身影，我只能寻着雪地里的脚印一路追到闹市，闹市大街上的积雪没扫走了，我就再也无从寻找他的踪影了。

　　“哈哈，既然这位小和尚说自己的脚力比马快，那就赶紧自行前去寻你所要寻的圣物啊，别再耽搁时间了。”百里照溪调转马头看向沙弥小僧高声笑道。

　　“好，那小僧先行告辞。”沙弥小僧遂放下双手，面对着路前方，抬腿用脚尖点地，腾地而起，健步如飞……

　　而我并不服气，扬起马鞭便策马朝小和尚追了上去。

　　“北迟，你慢点，别摔下马来。”百里照溪担忧地策马在我身后高声叫道。

　　可任凭我骑术再好，任凭我身下的马跑得再快，我始终都被路前方的沙弥小僧轻而易举地甩在身后，我越追越窝火，看见他脚力如此之神奇，却要一路跟随着我们，愈发觉得他跟着我们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驾！”我好似了魔怔一般拼尽力气策马扬鞭，好似非要追上那沙弥小僧不可。

　　“你慢点！你疯了吗？！”追上我以后，百里照溪骑着马在我身侧对我高声斥道。

　　“这个和尚来历一定不简单，他跑得如此之快，可一路上却有意放慢脚步跟随着我们，据我推断，他所寻之物可能就与我们有关，只是他不说实话罢了。我一定要抓住他！”我不依不饶地策马追赶着路前面的沙弥小僧，对身侧与我骑马共进的百里照溪解释道。

　　“就算他是有意跟着我们，你也犯不着如此紧张啊？恶鬼你都不怕，还怕一个穿着破布衫的小沙弥不成？！你这样疯魔地策马追赶他，万一从马背上摔下来可怎么办？你给我慢点行不行，我都差点未能骑马追上你……你不要命了吗？！”百里照溪阴沉着脸，瞪着我训斥道。

　　我霎时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了，担心百里照溪很快就会推理发觉出我对这个沙弥小僧的格外在意，我勒了勒缰绳，放慢了步伐，长舒一口气，望着前面小和尚远去的背影，低声叹道：“你瞧瞧，他心虚了吧，自己跑掉了。”

　　百里照溪骑马超过我，背对着我低沉着声音回道：“是你心虚了吧……”

　　听见他如是说，我的心忽地一紧，看来还是让他看出我对这个沙弥小僧过分的在意了。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我向来做事问心无愧。”我骑着马沉沉地叹道，远远看见那个沙弥小僧站在了山头的那株老松树下……

　　“你瞧瞧，他在树下等你呢，他赢了，等着你过去跟他承认你是他的手下败将。”百里照溪笑着回道，可我分明从他的笑声里听出了醋意。

　　“切，他还真敢跟我比输赢，真是不知死活，看我过去就是给他一马鞭。”为了打消百里照溪心底的醋意，我真的决意拿马鞭抽打这个眼神里满是稚嫩和倔强的小和尚。

　　因为我知道我若不打他，等到百里照溪醋火中烧时，以他的脾性他动手打起小和尚可能结果就是让小和尚非死即残……

　　待我们骑马来到松树下，小和尚谦卑地望着马背上的我，双手合十低声回道：“阿弥陀佛，多谢女施主承让。”

　　原本我已经拿捏好的怒气，准备拿马鞭抽打小和尚，可一看见他满眼的谦卑和无辜，我又一下子泄了气……

　　见我下不去手，百里照溪好似并不觉得意外，我以为他会立即发作，却未料到他对着小和尚大方笑道：“是小和尚你有绝学，脚力赛过马力，我们二人输得心服口服。既然大家都要赶路，何不就此别过……”

　　我听出来了，百里照溪这是在委婉地让小和尚赶紧消失……

　　“对啊，既然你有要事在身，就赶紧赶路去吧。”我低眼看着松树下的小和尚，轻声回道。

　　风吹动了小和尚脸上蒙的面巾，松树上的积雪被风吹下了一阵雪沫子，他一动不动站在树下，并无要走的意思。

　　而小和尚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看……

　　“既然你不着急赶路，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百里照溪看出这个和尚是有意与我们纠缠，可他想早些摆脱这个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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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3章：阴界茶棚
　　“两位施主保重。”小和尚双手合十目送我们离开。

　　后来的一路上，确实不见小和尚的身影了，我以为他是发现我和百里照溪都很抵触他跟着我们，自己知难而退了，可傍晚夕阳西下时，我们在山上的一处废弃的茅草房里又重逢了……

　　我和百里照溪牵着马走进茅草房时恰恰看见小和尚在茅草房的空地上堆砌着一堆干柴火。

　　“你……你还真是阴魂不散。”百里照溪心中窝火，已经快失去他的风度了。

　　“我，我真的没有跟踪你们……”小和尚看出百里照溪要发作了，忙低声解释道。

　　“那你还不走？”百里照溪厉着眉，将两匹马牵到茅草房最里边的房梁下拴住，望着正准备生火的小和尚催赶道。

　　“看天色，夜里恐怕有雪，这附近就这一处可以用来躲避风雪的茅草房，你们，你们就暂且容我在这里留宿一晚吧……”小和尚升起了篝火，望着我和百里照溪低声祈求道。

　　不知为何，每次看小和尚的眼睛，我的心里就莫明地对他产生许多的眷恋，我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何种感情，但就是不愿看他被欺负。

　　“照溪，他还是个孩子，别难为他了，再说了，是他先找到这间茅草房的，我们有什么资格将他从这里撵出去……”我终于忍不住说话帮衬小和尚了。

　　“对，他还是个孩子，而且是个出家人，难道你希望让一个沙弥小僧夜里看着你我在烈火旁痴缠吗？”百里照溪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说完还当着小和尚的面搂住我的腰。

　　百里照溪看小和尚时，眼底尽是敌意，他这么快就认定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和尚就是他的情敌了……

　　我懵然从百里照溪的臂弯里挣脱，径直走到篝火旁，看着因为羞涩而低下头的小和尚轻声说：“他就是一个登徒子，你别怕他，你安心待在这里，有我在，我不会让他欺负你。”

　　“你不生我的气了么？”小和尚蹲在篝火旁，小心翼翼地望着我低声问道。

　　“生气归生气，但总不能欺负小孩子啊。”我淡淡笑道，说完偏过脸去看了看身后朝我们走来的百里照溪，发现他满脸都是醋火。

　　“你说我是小孩子？女施主，我们应该年级相仿的……”小和尚傻愣愣地看着我说道。

　　百里照溪实在忍不住插话说道：“小和尚，你别看她瞅着年轻，她可是上百岁的老妖精了，她最喜挖像你这般大的少年的心脏吃，你听我一句劝，赶紧离开这里吧。”

　　说完，百里照溪还摆出一副严肃至极的模样。

　　小和尚仰面盯着百里照溪看了看，转而又傻傻地看着我的脸，沉默片刻后，他忽地盘腿坐在了地上，双手合十闭眼念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害怕了？”我看着闭眼求佛的小和尚笑着问道。

　　小和尚睁眼看着我认真回道：“你并不可怕，而是他的心魔太可怕。”

　　说完，小和尚抬眼望了望我身旁脸上挂着不屑和邪笑的百里照溪。

　　“呵，你还知道我可怕，看来你不傻。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若老实交代你为何跟着我们，我兴许会对你好点儿。你若再继续装傻充愣，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山去。”百里照溪走到小和尚跟前，一把揪住他胸口的僧袍，直接将他从地上拎起来……

　　“阿弥陀佛，小僧委实不曾跟着你们，小僧一路上只是在追随着一盏灯，师父说过，跟着那盏灯就能找到师门丢失多年的圣物。”小和尚毫不慌张，平静地看着百里照溪解释道。

　　“灯？是这盏灯吗？”我将斜挎包里的摄魂灯取出来，将灯托在手心里，望着小和尚问道。

　　小和尚盯着我手中的摄魂灯凝神看了片刻，忽地双手合十，对摄魂灯虔诚地念道：“阿弥陀佛，这些天不论睁眼闭眼，小僧都能看见这盏灯的灯火在阴阳两界里飘来飘去……”

　　“这灯这两日都不曾被点亮过，你有何从看见灯火飘忽？”百里照溪狐疑地看着小和尚回道。

　　“这位施主，你们看不见灯火，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就像你看见的可能只是一间破陋的茅草房，而小僧我看见的不仅仅是一间茅草房，还是一处阴界茶棚，卖茶的老伯此时就在你身后……”小和尚望着百里照溪低声回道。

　　百里照溪惊地蹙起眉头，将手里拎着的小和尚放下，并阴着脸往自己的肩后看了看。

　　“阴界茶棚？阴阳两界难道不是各有界线互补干扰的么？”百里照溪愈发好奇，看小和尚时眼里流露出的醋意逐渐被疑惑取代。

　　“阴阳看似各有界线，其实很多的时候是重叠融合的，但确实是互不干扰，你身后那位卖茶的老伯，不仅你看不见他，他其实也看不见你。他若能看见你，或者你能看见他，那么你们就可能互相干扰，后果小则只是影响你们的心境或者生活状态，后果大则可能导致阴阳两界失去平衡。若是两界有失平衡，就会有阴阳使者为了维护阴阳两界的平衡而穿梭奔走于阴阳之间……”小和尚望着百里照溪认真详细地解释道，说完他将目光投向了我……

　　“你能看见阴界茶棚，难道你是阴阳使者？”百里照溪狐疑地望着小和尚问道。

　　“不，我不是。阴阳使者的使命是神圣的，我只是一个落魄的小沙弥罢了，师门被毁，师父圆寂之前用用尽他所有的修为帮我打开阴阳眼，告诉我找到一盏能在阴阳两界随意亮起的魂灯，说跟着魂灯就能找到师门遗失多年的圣物……”小和尚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对百里照溪低声回道。

　　“你的师门是如何被毁的？你的脸是被大火烧伤的么？还有你的手……”我看着蒙面小和尚轻声询问道。

　　“小僧的师门在飞鸾峰之巅，名为普尘寺，十年前，一只恶妖闯入飞鸾峰，血洗普尘寺……师父和我是唯一的幸存者。我们师徒二人相依为命在乱世里靠化斋为生，就在一个月前，我师父也圆寂归西了。”小和尚望着我低声回道，他在努力地忍着眼泪，可我仍旧能看见他眼底不断翻涌的泪光。

　　“你的师父是被害而亡还是寿终正寝？你的烫伤看着像是新伤。”我越发对这个沙弥小僧好奇，直觉告诉我他的师门与绣魂门有着颇深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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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4章：浴火苦刑
　　小和尚痴迷地盯着我手里的摄魂灯轻声说：“我师父是在寻这盏魂灯的途中病死的，他死之前给我开了阴阳眼，可是我必须走进大火里承受浴火之刑才能真正用自己的阴阳眼看见阴阳两界的事物。我怕火，因此犹犹豫豫一个月，前几天师父托梦给我，骂我没出息，我才在山野里烧了一把野火，自己赤身走进大火里，承受烈火焚身之苦刑，直到我的双眼看见了阳世里的阴魂鬼物……”

　　“所以你为了完成师命，就自己放火烧自己……”忽然很是心疼这个小和尚。

　　“没办法，师父托梦给我，一直骂我，过去一个月里，我一闭眼就在噩梦中受尽折磨，运气也越来越差，时常讨不到斋饭，最后在又冷又饿且身心俱疲之际，我选择了让自己承受浴火之刑……”小和尚如实回道，说话时，一双眼泪一直在盯着我手里的摄魂灯看。

　　“你倒是挺诚实的。但是你说这么多，却一直在避开一个重点……”百里照溪阴沉着脸，望着小和尚严声说道。

　　“什么重点？”小和尚瞪着一双满是无辜的大眼睛，望了望我，转而望着百里照溪问道。

　　“你要寻的师门圣物到底是何物？”百里照溪冷着脸，盯着小和尚问道。

　　“一本古籍，那是我们普尘寺第一代住持大师亲笔攥写的典籍，可我和我师父都不曾见过那本古籍，师父说有一盏穿梭于阴阳两界的魂灯能指引我找到那本古籍，他老人家无缘拥有阴阳眼，而我是天生就带着慧根的，一旦我的阴阳眼被开启，我就能透过阳世山水云雾的阻隔，一眼窥见魂灯。”小和尚轻声解释着，说完，一双眼睛又开始盯着我手里的摄魂灯痴看。

　　“原来如此。那你可知你这样一直盯着一个女子痴看，是很无礼的行为？”百里照溪望着小和尚冷声讽刺道。

　　小和尚双手合十，闭眼低声念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误会小僧了。小僧的眼里只有这盏灯，其他万物皆是虚无。”

　　“是么？皆是虚无？你的境界有那么高么？既然皆是虚无，为何你挣扎犹豫了一个月才敢去承受浴火苦刑，说来说去，你不也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凡夫俗子罢了。”百里照溪眼底又开始升腾起醋意，甚至还有一丝妒意，可能是嫉妒这小沙弥小小年纪就能开启阴阳眼，而他保管了十年的摄魂灯，竟不曾见灯亮过。

　　“照溪，莫要羞辱佛门中人……”我对百里照溪低声劝道。

　　“佛门中人，也大多是虚有其表罢了……”百里照溪低眼望着我怨声叹道。

　　我自然知道百里照溪到底是在辱骂何人，心中忽地愤懑难平，瞪着他斥责道：“你！你太过分了！你没资格这样评论出家人！你以为你是何人，你满身罪恶，双手沾满了鲜血，也曾放纵淫欲，你可曾真正醒悟认知到过自己的罪孽？！”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小和尚见我发怒了，遂退到一旁不断地低声念佛。

　　“你为何对一个落魄小沙弥如此感兴趣？不还是因为你对和尚情有独钟吗？！你是不是怀疑他就是多年前死去的那个人？好！我让你看看这小沙弥的真面目，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百里照溪情绪愈发激动了，边对我怒声回道，边快步走到蒙面小和尚身前，一把狠狠撤掉了小和尚脸上蒙的面巾……

　　小和尚的脸暴露无余，我看见他的五官，除了一双眼睛灵动有神，脸上其他的部位都已被烧得扭曲变形了，整张脸看起来极为不和谐，就连嘴唇都是微微歪斜的。

　　就连百里照溪都被小和尚的面容吓得怔住了，也不再大吼大叫了，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莽撞无礼，忙将手里的面巾还给了小和尚，并低声致歉道：“对不起啊，我，我不是有意要这样伤害你的……真的很抱歉。”

　　小和尚并未理会情绪暴躁的百里照溪，而是用一双满是无辜和苦痛的双眼盯着我默然看了片刻，然后一声不吭地用手里的面巾将自己的脸蒙上。

　　“小僧面容狰狞可怖，吓着二位施主了，实在不好意思。二位不要再争吵下去了，我出去便是。”小和尚低声对我和百里照溪回道，说完便转身朝茅草房的门口走去。

　　“这……这就走了啊……”百里照溪尴尬地低声叹道，眼里有了些许愧疚之意。

　　“小和尚，你别走啊。我并未觉得你的面容可怖，我不怕你啊。天黑了，又下雪了，你留下来吧。”我追着小和尚失落的背影，一路来到了茅草房的门口处。

　　小和尚转身时，我注意到他眼底溢满的泪水，果然，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罢了，他有他的苦痛和恐慌，他有他的无奈和悲伤。

　　“你……真的不怕我吗？”小和尚望着我的眉眼轻声询问道。

　　“不怕。”我淡淡地回道。

　　“你们都进来吧，雪下大了……”屋子里的百里照溪朝着门口的我和小和尚呼唤道。

　　“他……也不怕我么？”小和尚迟疑地望着我问道。

　　“我才不怕你呢。”百里照溪冷厉地高声回道，并对小和尚说，“若是你能跟我多讲一些阴阳界的奇闻异事，或许我能对你好点儿，让你跟着我们的灯。”

　　“此言当真？”小和尚绕过我走进茅草房里，望着百里照溪兴奋地问道，“你们当真愿意让小僧与你们同行？”

　　“当然。不过你每天都得给我讲一个你眼睛所能看见的阴界的诡事，不许为了应付了事而胡乱编造。”百里照溪望着迎面走来的小和尚回道。

　　小和尚犹犹豫豫，并未立即回应百里照溪……

　　“他虽是拥有看透阴阳的天眼，但随意将阴界的秘事告知于阳世之人，应该是不合规矩的，你这不是在有意刁难他么？”我走进茅草房，望着百里照溪轻声叹道。

　　“不愿意就拉倒呗，让他赶紧走。”百里照溪一见我替小和尚说话就来气。

　　“别。小僧愿意，小僧愿意每天给你们讲阴界的诡事。”小和尚忙说话讨好百里照溪，生怕他又生气急眼……

　　“好，那你现在就开始讲吧，就从我们今夜留宿的这间茅草房说起……”百里照溪迫不及待想要听有关于阴阳两界空间重叠的秘事诡闻。

black白夜

　　245章：身后有鬼
　　小和尚乖顺地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我和百里照溪同他一起坐到了篝火旁……

　　“你冷吗？”小和尚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坐在一旁的百里照溪阴森森地问道。

　　百里照溪先是一怔，后又心虚地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小和尚，转眼望了望篝火对面的我，硬着头皮对小和尚回道：“我一个大老爷们，冷什么？”

　　“你不说实话，要我如何继续跟你讲阴间诡事呢？”小和尚望着百里照溪无奈叹道。

　　“你就实话实说吧，别怕丢人……”我憋着笑，望着百里照溪满眼的心虚，低声劝道。

　　“好吧，我就说实话吧，我以前当过军队的大帅，上战场杀过很多人，也不知道具体从哪天起，我静下来的时候，时常会感觉自己背后有风在窜，不管是春夏秋冬，也不分白天黑夜，总有丝丝冷风从我的背后往我的脖子里钻，风有时候会钻进我的胸口，那感觉好似有一把冰冷的大刀的刀背贴在我心口……”百里照溪起身走到被拴在角落里的马匹身前，从马背上取下行李里的一壶酒，一边喝着酒，一边对着坐在篝火旁的小和尚如实回道。

　　小和尚仰面望着站在篝火旁饮酒的百里照溪，低声说：“你知道吗？你身后站着一个女鬼，女鬼的臂弯里还抱着一个两三岁模样的鬼娃娃……他们好像跟了你很久了，你之所以时常觉得冷，就是因为他们一直在你身后。”

　　百里照溪遂猛地回头看了看身后，转而瞪着坐在篝火旁的小和尚骂道：“你大胆！竟然敢吓唬我！”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仔细想想，这些年有没有杀过妇女或者孩童……那女鬼现在就抱着孩子站在你身旁，她一直在盯着你看，那个孩子也在看你，女鬼在哭，眼泪都是血红色，孩子比较惨，小脑袋不知道是被什么重物捶碎了一半，只有半边脑袋半边脸，半边脸上的一只眼睛的眼珠子都掉出了眼眶，可那眼珠子还在转，在盯着你看……”小和尚瞪着一双大眼睛，仰面望着站在他身旁的百里照溪阴森森地叙述道。

　　不知为何，见多了鬼魅之事的我竟也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你杀过妇女孩童？”打了寒颤后，我有意向篝火前倾了倾身子，仰面望着站在篝火对面的百里照溪严肃地问道。

　　“我没有！你也不相信我吗？”百里照溪情绪激动地朝我吼道，说完便一手拎着酒壶，另一只手一把将坐在篝火旁的小和尚从地上拽了起来，凶煞地瞪着小和尚骂道，“你这小犊子，竟然敢编故事侮辱讽刺我？！看我今天不揍死你！！！”

　　小和尚倒是十分地镇静，他盯着百里照溪的肩膀，阴声说：“女鬼的手搭在你的肩膀上了，不对，女鬼的手开始往你的脖子里伸了，你感觉到了吗？脖子里开始发冷……”

　　百里照溪朝看似神经兮兮的小和尚抡起了拳头……

　　“孩子！那个孩子，他爬到了你的肩膀上，坐在你肩上，正在往里怀里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胸口越来越沉，也越来越冷了？是不是？！”小和尚边说着边抬起手来指了指百里照溪的肩膀。

　　百里照溪用手捂了捂胸口，不禁咳嗽了起来，他不再伪装了，他脸上的愤怒逐渐被窘迫取代，他边咳边蹙着眉对小和尚低声说：“臭小子，我是要你留下来给我讲阴间诡事的，不是要你留下来说出我的黑暗往事的……”

　　“阿弥陀佛……南无喝喇噉那，哆那夜耶……”小和尚忽地双手合十跪在地上开始念佛经。

　　而随着小和尚不断地念起佛经，百里照溪的咳嗽也开始减轻直至停止咳嗽。

　　平静下来的百里照溪不再对小和尚发怒了，而是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坐到了篝火旁，一边喝着酒壶的酒，一边黯然地看着坐在他篝火对面的我……

　　“你……你真的杀过妇女孩童？！”我始终不愿意相信百里照溪会亲手夺取妇女孩童的性命。

　　“我没有。”百里照溪隔着篝火望着我的双眼沉沉地叹道，说完他转脸朝身后的小和尚问道，“小和尚，我能帮我一个忙么？”

　　“什么忙，你说吧。”小和尚很快就答应了。

　　“你不是能看见我身后的女鬼和鬼娃娃么，你帮我问问他们，为何要一直跟着我，我到底与他们有何种冤仇，他们要如此这般阴魂不散地跟着我……我是真的不曾杀过妇女孩童啊……”百里照溪蹙着眉望着小和尚叹道。

　　“师父说过，我不能随意与阴界的鬼魂交流，不然会招惹来灾祸……”小和尚无助地望着百里照溪回道，见百里照想失望地在摇头，小和尚遂又对他补充道，“不过，小僧愿意为你们破例，用以报答二位施主的收留之恩。”

　　“傻孩子，既然与阴界鬼魂交流会招来灾祸，那你就不要这么做了。我们都希望你好好的。”我忙对善良天真的小和尚说道。

　　可百里照溪好似极度渴望知道他身后的女鬼和鬼娃娃与他之间的纠葛，他激动地抓住了小和尚的手，用几近哀求的语气对小和尚说：“你就帮我问问吧。这样吧，你若肯帮我去问问他们，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日后你若有何事求我帮忙，我百里照溪一定无条件答应你的请求。”

　　我立即理智地看着小和尚劝阻道：“别答应他，傻和尚，你自己应该都不知道打破惯例与阴间鬼魂沟通的后果是什么吧？他身后的鬼魂，我自会找到办法将其赶走。你才受了浴火之刑，身上满是烫伤。这会儿若是再为了我们做逾越师命之事而受到责罚，很可能就会搭上你的性命。你别冲动……”

　　小和尚盯着我的双眼痴看了片刻，望着我低声叹道：“女施主为何处处为我着想？这世上除了我师父，没有人会像你这般对我好……”

　　我忽地被小和尚的话问得愣住了……

　　是啊，我为何要这般处处为小和尚着想，明明百里照溪被鬼魂跟随，身体的安康已经收到威胁，而我却在劝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和尚不要为了百里照溪铤而走险。

black白夜

　　246章：鬼娃寻仇
　　“我和他本就命带业障，我不想连累无辜罢了。”我强作冷静，对小和尚轻声回道。

　　可小和尚却不信服我的这套说辞，他较真地望着我追问道：“若是这对鬼魂今夜就可能要了你这位同伴的性命呢？你还是不愿意让我为了他冒一次险吗？”

　　百里照溪蹙着眉盯着我的双眼，他也好似急切想要知道我会如何回答小和尚这个提问……

　　我心里明白，若是回答不妥当，百里照溪可能当场就能大发雷霆，甚至可能直接将无辜善良的小和尚直接扔出茅草房去。

　　我沉思片刻后，望着小和尚咄咄逼人的眼神，冷静地回道：“我是绣魂门的掌灯人，我不可能看着自己师门里的人被孤魂野鬼夺去性命，也不可能用无辜者的安危来换取自己师门中人的平安。”

　　“你的回答好似滴水不漏。可若是我命在旦夕，你却束手无策，你会让小和尚冒险救我吗？你心里很清楚，你我看见的摄魂灯是熄灭的，也都看不见我背后的鬼魂，这样你如何利用摄魂灯镇杀恶鬼？如何及时解救我？若是你只能在这个小和尚的安危和我的安危之间做出一个抉择，你会怎么做？”百里照溪喝了一大口酒，盯着我逼问道，他的眼神比小和尚的眼神更咄咄逼人……

　　我痛恨别人逼我做出抉择，我冷眼盯着百里照溪愈发苍白的脸，低声回道：“小和尚无辜。你我的生死自有命数。你若危在旦夕，我定豁出命来救你，但我不会拉上小和尚。”

　　“一个落魄小沙弥，值得你这般费尽心思维护吗？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百里照溪忽地发怒，用手捂住胸口，痛苦而愤怒地朝我嘶吼道。

　　我知道百里照溪背上和胸口还有伤，且胸口的伤还缝着线……

　　“他还是个孩子，你为何要为难一个孤苦的孩子呢……”我蹙着眉，忧虑地望着百里照溪劝道。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莫要再争论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决定要替这位男施主问问他身后的那个女鬼，问她为何要带着鬼娃娃跟着这位男施主，我会尽力劝她离开。”小和尚边说着边走到百里照溪的肩后……

　　“不用你劝她，你帮我问一下她跟着我的缘由就好。”百里照溪对身后的小和尚低声回道，而他的嘴唇已经毫无血色，面色也极为苍白。

　　“小……”我正想开口提醒小和尚莫要与女鬼靠得太近……

　　“女施主，你为何要带着鬼娃娃一路跟着这位男施主？你与他到底有何冤仇？”小和尚在我开口说话之前已经开始询问百里照溪身后的女鬼了。

　　只是我和百里照溪都不能看见那个女鬼和她的鬼娃娃……

　　“原来如此，是他的战马踏过尸体堆时，马蹄踩死了你怀里的孩子……你当时被流弹打死了，将孩子护在了怀里，只是未料到有人会骑马踩过尸体堆，马蹄踩碎了你孩子的头颅……”小和尚站在百里照溪身后低声叹息道。

　　“我想起来了，我当时打了一场败仗，被敌军追击，慌乱中骑马逃命，无路可走时是骑马踩过了一个尸堆，但我并不知尸体堆里还有活人……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错了，是我害死了你的孩子，对不起。”听完小和尚的叙述后，百里照溪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虔诚地忏悔道，“我知道不论我说什么，都不可能挽回死去孩子的性命，你若有什么未了结的心愿，你告诉这个小和尚，让他替你转达与我，我一定替你完成遗愿。”

　　可是，小和尚却陷入了沉默。

　　“怎么了，小和尚，女鬼如何答复的？”我望着小和尚满眼的愁虑轻声询问道。

　　“女鬼说她要这位男施主偿命……”小和尚无助地望着我低声回道。

　　我低眼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摄魂灯，见灯火未亮起，心里估摸着这女鬼估计戾气不够，不足以让摄魂灯在阳世里亮起，或者她暂时根本没有杀害百里照溪的能力。

　　只是百里照溪有伤在身，女鬼带着鬼娃娃这样一直纠缠着他，恐怕会让他落下病根，长此以往，身体定会受到影响。

　　我伸手摸出了匕首……

　　百里照溪眼神犀利，见我摸出了匕首，遂对我使眼色，让我稍安勿躁，而后冷声回道：“想要我偿命？那得看她有多大的本事！”

　　“女施主！你！你在干什么？！”小和尚忽地焦急地叫喊了起来，眼神里尽是恐慌，双脚在后退，而他的双手好似被无形的鬼物抓住了，悬在半空中，不停地摇晃挣扎……

　　“小和尚，你怎么了？！”我一手提着摄魂灯，一手握着匕首，快步走到小和尚身旁，望着他无助挣扎的模样，焦急问道。

　　“这女鬼……她……她抓住了我的手，她咬我了……”小和尚一边使劲地摇晃着双手，一边痛苦地高声回道。

　　可惜我看不见那女鬼，我只能通过小和尚摆手挣扎的细节来判断女鬼的大致举止，然后拿着匕首朝虚无的半空中挥去……

　　“恶鬼放肆！”我高声斥骂道。

　　匕首在半空中斩劈了两下，小和尚终于挣脱，他收回双手，立地站直了身子，双手合十念起了佛经……

　　念完佛经以后，小和尚蹲在了地上，用双手捧起了地上的尘土，并从衣袖里撤出一片绢帕，将捧起的尘土放在绢帕之上，再小心翼翼地将绢帕团住，捏起绢帕一边念经一边朝茅草房门外走去……

　　“小和尚，你要去何处啊？”我在小和尚身后追问道。

　　可小和尚只顾着念经，并未回头看我，当我追到茅草房门口处时，小和尚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夜色中的风雪里。

　　“还追？你没发现我伤重了吗？”百里照溪在我身后高声呼道，声音里带着痛苦和醋火。

　　我收起了匕首和摄魂灯，来到百里照溪身旁，他慢慢坐在篝火旁，一手提起酒壶喝了一大口酒，另一手开始解着他胸前的衣扣，声音嘶哑地对我说：“伤口特别疼，你再帮我上点儿药吧……”

　　我遂去马背上的行李里翻来了药瓶子，来到百里照溪身旁，蹲在他身前，看着他脱掉上衣，开始给他身上的伤口上药，却未料到他趁我给他认真上药之际一把将我按在了他怀里……

　　“若是我对你酒后乱性，你会杀了我吗？”百里照溪将惊慌中的我紧紧抱在胸口，并将他发白的嘴唇凑到我唇前轻声问道。

朦胧的晨光

　　247章：山鬼听雪
　　“好，那你就准备杀了我吧……”百里照溪单手狠力将我禁锢在怀里，并用另一手将他脱在一旁的大衣和内衫全部铺在了地上的篝火旁。

　　我手心里还握着药瓶子，人已被百里照溪推倒在了篝火旁的大衣上，他欺身而上，像疯魔了一般，一把撤掉了我胸口的大衣，一排衣扣全数被扯落……

　　“刚才那一刹那，我真怕那女鬼带着她的鬼娃娃要了我的性命，当时我就在想若是就那样死了那该多遗憾，我还没得到过你的人……”百里照溪一边使劲剥落我肩上的衣裳，一边将我压在他身下激吻。

　　很快，我的上身就裸露在了他身下，由不得我嘶吼挣扎，由不得我哭喊咒骂，他就像陡然发情的野兽一般，疯狂而野蛮，他不惜一切，不顾他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撕裂，甚至为了强占我不惜用力将我的双手按在大衣之外的尘土之上，让尘土里的砂砾摩挲着我的肌肤，让疼痛肆意钻进我的皮肉里……

　　我无力地挣扎着，无助地呻吟着，可是门外风雪正盛，我的叫声很快就被风雪声淹没。

　　就在我身下最后一道防线快被百里照溪攻破时，我看见了茅草房门口处立着一个人影……

　　“阿弥陀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小和尚好似刚刚忙完赶回来，走到门口处就被吓得愣住了。

　　“救……”我刚要开口求救，却被百里照溪用手捂住了我的嘴。

　　我一直在拼力扭过头看向门口处的小和尚，希望他能看懂我的眼神，能进门来搭救我。

　　当我看见小和尚快步转身走远时，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就在我闭眼痛哭时，我忽地感觉身上的百里照溪被什么强大的力量揪走了……

　　我慌地睁开双眼，见百里照溪被小和尚扔到了茅草房角落里的稻草堆里，而小和尚正用地上的大衣将我的身子严严实实包裹起来，并泪光闪闪地看着我说：“你怎么能与这种虎狼之辈在一起？若是我回来迟了片刻，你岂不是要被他生吞活剥了……”

　　我四肢冰冷，浑身发抖，默然落着泪，望着小和尚哽咽着问道：“你去何处了？为何现在才回来？”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会这样对你……”小和尚望着我的泪眼愧疚地低声回道。

　　我伸出双臂，抱着小和尚失声痛哭了起来，边哭边在他耳边怨道：“师父，你为何现在才回来找我？！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咳——”我看见角落里的百里照溪捂着胸口吐了一大口鲜血，他倒在了地上，抓起一把稻草盖住了自己身上的敏感部位，而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看，他看见我抱着小和尚哭，他听见我唤小和尚“师父”。

　　“师……师父？”小和尚疑惑而惶恐，试图将我从他怀里推开，可又犹豫了片刻，见我一直在哭在发抖，他还是让我继续靠在他肩膀上。

　　“臭和尚，你别碰她！”倒在地上吐血的百里照溪怒视着小和尚的背影高声嘶吼道。

　　“你别说话，再说话休怪小僧再出手打你这淫邪恶魔……”小和尚原本试图抱我的双手又垂落至身侧，他一边让我依靠在他肩膀上，一边怯怯地回头望向远处角落里躺在地上吐血的百里照溪。

　　小和尚的话虽说得凶狠，可眼神里却是慌乱中带着胆怯，可能这是他第一次出手伤人，未料到百里照溪本就有伤在身，被他一打竟扛不住吐血了……

　　但我心里明白，百里照溪吐血的缘由更有可能是被我气的。

　　见我一直靠在小和尚的肩膀上默然落泪，百里照溪挥起拳头狠狠砸在地上，痛苦地望着我高声呼道：“你杀了我吧！”

　　“他……他疯了吗？他为何要你杀他？”小和尚惶恐地问道，他双手垂在身侧，不敢再碰我一下。

　　我裹着百里照溪的大衣，坐直了身子，将下巴从小和尚的肩膀挪开，泪眼望着小和尚满眼的慌乱，轻声说：“看着我与你亲近，他觉得他自己生不如死……”

　　“为何啊？为何会生不如死？”小和尚懵然望着我问道。

　　我默然落着泪，苦笑着不回答小和尚的问题。

　　“因为我爱她！因为我恨她！”百里照溪仰面躺在地上，一边用拳头砸地，一边怒声吼道，说完又开始不停咳血，咳着血嘶哑地叹道，“对你情深不悔，到头来我在你心里的位置还不如一个与你萍水相逢的和尚……”

　　我心痛又失望地望着躺在地上咳血的百里照溪回道：“当初不是说好了吗？彼此放下爱恨和欲念，好好完成绣魂门弟子的使命。你怎么又糊涂了呢？”

　　“什么是爱？什么又是恨？欲念……欲念是何物？”小和尚望着我懵懂地问道。

　　“呵！还真是个呆和尚……竟不知情为何物！”百里照溪苦笑着讽刺道。

　　“你还是不要懂爱恨欲念为好。小和尚，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我裹紧胸前的大衣，望着篝火映衬下的小和尚清澈的眼眸，低声叹道。

　　“小僧没有名字，小僧法号故辛，故人的故，辛苦的辛，你叫我故辛就好。”小和尚故辛眼里泛起一丝笑意，对我轻声回道，说完又回头看了看身后远处躺在角落里的百里照溪，转而望着我忧虑而疑惑地问，“他好像伤得很重，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他的伤势？”

　　“故辛，你去看他……”我话还未说完，小和尚故辛就急急站起身朝百里照溪快步走去，我忙看着他的背影制止道，“你去看他，就不怕他杀了你吗？”

　　小和尚故辛忽地顿住脚步，转身望着蜷缩着蹲在篝火旁的我低声说：“我还以为你要我去看他的伤势呢……”

　　“呵！她说得对，小和尚你敢靠近我，我指定想方设法杀了你！”百里照溪一边咳血一边邪魅地笑道。

　　“那……那……我，我？”小和尚怯怯地望着我，支支吾吾不知该不该去看看一直躺在地上咳血的百里照溪。

　　看着小和尚傻傻愣愣的模样，我忽然很想笑，又猛然一阵心酸，心酸得泪眼朦胧。

　　“故辛，你走到百里照溪附近，然后背对着我，挡住他的视线，但是你别靠近他，别让他能伸手够着你，我穿好了衣服就过去，我要亲自去看看他还是否有被抢救的必要……”我望着故辛满是无辜的双眼，低声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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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8章：佛魔两生
　　“好。”小和尚故辛看着我点了点头，然后走到百里照溪的附近，背对着我，用身体挡住了百里照溪的视线。

　　我忙背过身去，快速地穿戴整理好衣裳，然后手里拿着匕首和百里照溪的衣裤，走到百里照溪身旁时，我将他的衣裤扔在了他身上，缓慢蹲在他身旁，用匕首的刀锋对着他的脖颈，看了看他苍白的脸和灰白的唇边沾满的血迹，转而望着他溢满了苦痛和怨恨的双眼低声说：“若不是看你现在伤得半死不活，我真的能一刀扎进你的脖子……”

　　“呵……咳咳！你，你杀了我啊。”百里照溪一边咳血一边含着泪望着我疯笑道。

　　想起方才百里照溪对我做出的可恶行径，我又气得将匕首从他的脖颈一路指到他的身下，用刀锋对着他身下欲念横生的“情根”狠声回道：“杀你？不，绣魂门不做同门相残之事。不过，我可以废了你！”

　　说完，我真的举刀一刀刺了下去……

　　百里照溪身手敏捷，直接用手握住了我手里的匕首，瞬间，他紧握匕首的那只手的指缝里溢出了一股股鲜血，他咬着牙瞪着我虚弱地吼道：“不行！我孤苦一生，还没个后人，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若真想让我断子绝孙，你还不如即刻一刀杀了我！”

　　见百里照溪握住匕首的那只手的指缝里不断有鲜血溢出，满心慈悲的小和尚故辛望着我焦急劝道：“女施主，你快松手，你再这样握着匕首，他的手该废了……”

　　“他敢欺辱我，我废了他才好！他方才扬言要杀你，你还替他求情？！”我紧握着匕首的刀柄，转脸抬眼望着小和尚怒斥道。

　　小和尚故辛望着我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地上满脸苦痛的百里照溪，愁虑地对我们叹道：“二位施主，小僧除了能看见阴阳两界的事物之外，还能够看见每个人魂骨的模样，你们此刻虽是在纠缠争吵，可是，可是你们的灵魂是缠抱在一起的，他的魂骨哭得悲戚，你的魂骨也哭得正凄婉，你们为何要做违心的事？要说违心的话呢？阿弥陀佛……”

　　“你胡说！我才不会抱他！！！”忽然被天真纯良的小和尚当面揭露灵魂深处最脆弱的一面，我一时尴尬又懊恼，松开了被百里照溪紧握的匕首，起身便朝茅草房的门口走去……

　　我坐在茅草房门口的石墩上，风雪将我肩后的长发全数掀起，我自己上衣的衣扣全被百里照溪扯掉了，只能穿着他的大衣，扣上他大衣的衣扣，用以遮羞……

　　我紧了紧身上宽大的大衣的衣领口，望着夜色中的山雪，一声不吭，不愿搭理任何人，又不忍心独自远去。

　　我眼睛的余光瞥见茅草房内的小和尚故辛在帮百里照溪上药，帮他重新包扎伤口，并小声劝道：“她伤心了，你不应该那样对她，你穿好衣服后就赶紧去给她道歉认错吧……”

　　“我才不去！小和尚，你刚才没看见吗？她都拿匕首指着我了，她真的想杀了我！我不去认错，我没错！爱一个人有错吗？啊？！”百里照溪怒声吼道，可我听得出来他明显有些中气不足。

　　“你莫再气恼了，这样你的伤就更难好了，我给你把了把脉，你方才吐血的原因应该是怒火攻心所致，因此你千万要保持平和的心态，莫要再动怒了，要不然病情会加重，还可能落下病根。”小和尚故辛对着百里照溪苦口婆心地劝慰道。

　　“她恨不得我死呢，死了一了百了！你都看见了，她，她方才想将我阉割成废人！她太狠毒了，我从未见过如此毒辣的女子！！！”百里照溪仍是愤恨难平，边对小和尚故辛诉苦，边还一旁哽咽了起来，好似快哭出来一般。

　　小和尚故辛懵懵懂懂地低声劝道：“是你先做错事的，你哪怕再爱她，你也不应该那样强迫她，你都吓哭她了，若不是我来的及时，你对她做出的伤害可能会导致她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你。”

　　“你这臭和尚，你懂爱是什么吗？你就来劝我……都是你坏了我的美事！就算你给我包扎伤口了，可我还是想揍你！”百里照溪穿完衣服坐起身来，抡起拳头朝小和尚故辛斥骂道。

　　“阿弥陀佛，小僧确实不懂爱是什么。但若是你打了我就能消消气，那你就打吧，我不怪你。”小和尚故辛小声对百里照溪回道。

　　“你！你……滚到一边儿去！”百里照溪对小和尚故辛凶狠地回道，可他扬起的拳头又放下了，他根本下不去手。

　　“这是我师父教我调制的药丸，给你一粒，你吃下药丸后兴许身体会快些痊愈。”小和尚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药瓶子，从瓶子里取了一粒药丸递给百里照溪。

　　“我不吃。”百里照溪白了一眼小和尚故辛，不接受他给的药丸。

　　“你是怕我害你吗？别怕，你看，我也吃这药丸，这样我身上的烫伤就能快些好起来。”小和尚故辛将手心里的药丸塞进了嘴里，咽下药丸后，望着百里照溪轻声回道。

　　“你害我？你有那个能耐吗？不过，你这药丸真有那么神奇的功效吗？能让你身上的烫伤都痊愈吗？”百里照溪狐疑地望着故辛问道。

　　“自然是能的。我刚从火里爬出来的时候，四肢都萎缩了，是喝了这药丸一夜以后才能站起身来的，一开始我的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现在你再看我的双眼，是不是看起来像不曾被烈火烧过一样？”故辛望着百里照溪认真解释道。

　　“如此神效？那你给我一颗药丸吧。”百里照溪终于被小和尚故辛说服，愿意吃他赠予的药丸。

　　小和尚故辛遂又从药瓶里给百里照溪递了一颗药丸……

　　当亲眼看着百里照溪吞下药丸后，小和尚故辛忽地严肃地对百里照溪说：“忘了告诉你了，吃这药丸虽是能让身上的伤快速好起来，但它有个禁忌……”

　　一听吃下此药丸有禁忌，百里照溪一下就急眼了，站起身揪住小和尚故辛胸口的僧袍吼道：“禁忌？！我去你大爷的！我百里照溪混迹江湖十余载，想不到竟被你这个小和尚圈弄了？！你快说，到底是何种禁忌？！该不会是不能近女色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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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9章：心有千结
　　“阿弥陀佛，你看，你刚吃下药就能站起身来，方才你从地上坐起身来都费劲。”小和尚故辛镇静地望着百里照溪安抚道，“禁忌是戒酒，至于能不能近女色，我师父并未对我说过……”

　　“戒酒？！我……我真想打你了……”百里照溪哭笑不得，嘴上说要打故辛，可举止上却是将故辛松开，并无奈地摸着故辛的头哭笑道，“小犊子，你刚才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我还以为你会说吃下你的药丸以后就不能近女色，那还不如刚才让北迟一刀杀了我……”

　　“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小和尚故辛收起药瓶子，双手合十，悲悯地低声叹道。

　　“食色性也。小和尚，你只会念经，你又当真懂得何为‘色’，何为‘空’啊……”百里照溪边意味深长地叹道，边朝门口坐在石墩上的我走来。

　　我快速地转脸望向门外的山雪，不愿搭理他。

　　“我错了，你原谅我吧……”百里照溪站在我身后，低声说道。

　　“门口风雪大，你快进去吧。”我不愿回头看百里照溪，只是背对着他冷声回道。

　　“咳……咳咳！你不原谅我的话，我就不进去了……”百里照溪在我身后一边迎风咳嗽着，一边低声叹道。

　　“你再不进去，我就不原谅你了。”我回头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低声威逼道。

　　“好，我进去。”百里照溪看了看我冷厉的眼神，遂识趣地转身回到了茅草屋里，乖乖地一声不吭坐在了篝火旁。

　　我捂紧了胸口的大衣，眯眼望着眼前和远处洋洋洒洒的山雪，心里愁虑万千，理智告诉我要远离百里照溪，可是一想到他孤苦地在这世上等了我寻了我十年，我又不禁心疼心酸不已。

　　小和尚故辛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身后，这个小和尚走路好似都不带声响的……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故辛走到我身前，用肩膀挡住了迎面吹打在我身上的风雪，望着我严肃地问道。

　　我望了望他清澈而深邃的双眼，不敢看他太久，怕他又看清了我魂骨的模样。

　　我低眼望着地上的积雪，轻声回道：“你可以问，但我不一定能回答你……”

　　“若是我方才未能进来救你，你会恨我吗？”故辛望着我的脸低声问道。

　　我转脸看了看篝火旁的百里照溪，发现他已经睡在了篝火旁稻草铺成的草席上，已经呼呼大睡了……

　　“你给他吃的到底是什么药丸？为何他这么快就入睡了？”我并未即刻回答故辛的问题，而是强作寡淡，冷眼望着他询问道。

　　“药效会在他睡着后发挥到极致，他睡着了才好，明天清晨醒来，他的伤应该能痊愈七八成。”小和尚故辛盯着我的脸轻声回道，并重复问道，“若是我方才并未进去救你，你会恨我吗？”

　　我冷戾地转脸瞪着小和尚故辛，压低声音，狠狠地对他回道：“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恨你。但是，若你真的是他的转世，若你方才未能救我，将来有一天，你也许会恨你自己。”

　　小和尚故辛沉思了片刻，疑惑地望着我问道：“他？你说的他是谁？你刚被我救起的时候一直在喊我师父，难道你认为我是你师父的转世？”

　　我冷傲地看着小和尚叹道：“故辛啊，你只是看起来傻乎乎的罢了。但是脑瓜子却是机灵的。你看，百里照溪睡着了，吃了你的药丸往后也不能喝酒了，你若是能走过去把他的酒捡来递给我，我兴许愿意与你多聊几句……”

　　故辛乖顺地走到篝火旁取来酒壶，将酒壶递给了我。

　　风渐渐停了，雪越下越大，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夜色中静谧的飘雪，低声对小和尚故辛问道：“你不是能看见阳世人魂骨的模样吗？那你能不能看见自己魂骨的模样呢？”

　　小和尚故辛低眼看了看自己身上满是补丁的僧袍，摇头叹道：“我看不清自己魂骨的模样……”

　　“能看透世人，唯独看不清自己……多可悲啊。”我一边举着酒壶喝酒，一边哀声叹道。

　　“为何你会叫我师父？能告诉我你的师父是怎样的一个人吗？我是谁？”蒙面小和尚故辛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他好似急切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故辛，你可能误会了。我也不知道你是谁。我只是太想念我师父了，才会在精神恍惚时将你认作是他。我也不确定你是否就是他的转世。谢谢你刚才出手救我。”我寡淡地轻声叹道，说完又举起酒壶喝了一大口酒。

　　小和尚故辛盯着我静静看了片刻，黯然地对我轻声说：“你……你不要哭了……”

　　我轻蹙眉头，握着酒壶，瞥着满眼清愁的小和尚故辛问道：“谁？谁哭了？”

　　“你在哭……”故辛盯着我的双眼低声回道。

　　“我没哭。”我漠然望着故辛轻声叹道。看他时，我刻意嘴角弯着一抹笑，忍住不眨眼睛，就是想让他看清楚，我眼里没有泪。

　　故辛眼里溢满了悲伤，他盯着我难过地说：“你的魂在哭……哭得很伤心，你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你不用在我面前伪装，我能看清你魂骨的模样。”

　　“故辛，你能不能给我描述一下我魂骨的模样？”我淡淡笑着望着小和尚故辛满眼的清愁，轻声问道。

　　小和尚故辛盯着我的双眼哀伤地说：“你的魂骨很美，宛若天人，青丝好似瀑布挂在你肩后，面容清婉似芙蕖，眼角一点血色泪痣，星眸盈泪，朱唇微启，皓齿盛月，一袭白衣，四肢纤长，赤足如游仙……”

　　“赤足？我的魂骨没有穿鞋吗？”我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笑，望着故辛纯澈的眼眸疑惑问道。

　　故辛盯着我点了点头，并望着我低声说：“你知道吗？你的魂骨一直落泪，一直在看着我。不知为何，看着你魂魄的泪眼，我心底莫明地十分难过，你该隐藏了多少秘密和伤心事，才会哭得如此凄婉悲戚……”

　　“我没哭。”我嘴角弯着笑，盯着故辛冷声回道。

　　“你就在哭，在望着我哭泣，你的魂朝我伸开了双臂，你很孤独，很痛苦，你希望我能抱你。”小和尚故辛盯着我的双眼低声回道。

　　“能看透一个人的灵魂，是不是一件很得意的事情？”我傲然偏过脸去，不让故辛继续盯着我的双眼看，我心里越来越惶恐，因为眼前这个和尚不仅仅是能看透我的魂骨，还不知道帮我遮掩，我害怕他再留在我身边，会看透更多，然后把他看见的秘密全数讲出来。就算他不讲出来，那种被人看透的感觉也足以让我恐慌。

　　“故辛，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了。”沉思片刻后，我冷声对小和尚故辛说道。

　　我决定赶走这个可怕的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