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绣魂：不要打扰夜半棺边刺绣的男人--作者：佛心与凡情

朦胧的晨光

　　270章：刁蛮丫头
　　我望着满面愁容的百里照溪轻声回道：“你说吧，你希望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我要你做一个脾气古怪性格叛逆的野丫头……你的举止太端庄了，不像是被放养在山村里无父母教养的孤儿。阿古奸诈，你去他的石屋做客，他看你几眼兴许就能猜出你身份可疑。”百里照溪一边轻蹙着眉头小心翼翼地给我用雄黄粉熏制衣裳，一边严肃地解释道，“你越是刁蛮狂野，举止粗俗，就越不容易引起阿古的怀疑……”

　　听了百里照溪的话，忽而觉得他这是在为难我了，好歹我的魂骨也至少是好几百岁的人了吧……

　　让我做一个一笑一颦都透着刁蛮粗鄙的气息，这不是在逼着我用尽智谋卸掉自己身上的各种“包袱”回归原始狂野吗？

　　我无奈地扶额叹道：“你总能给我出各种难题。你倒是好好教教我，要如何做一个性格刁钻的野丫头？比如说话该如何说？走路该如何走？吃饭该如何吃？”

　　“这都要我教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你这么能演戏的一个人，会不知道如何去装一个野丫头吗？”百里照溪惊诧地抬眼望着我问道。

　　我坐直了身子，目视着百里照溪的眉眼，轻声解释道：“我确实曾经有十几年的光景是在一个小山村里度过的，也算是做过十几年的山村丫头，但我也不曾真正狂放野蛮过，在那个小山村里，我自幼就不受娘亲待见，娘亲每日对我非打即骂，我从有记忆起就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只是父亲好赌，母亲也好赌，二人输了钱就回家打我撒气，直到我长成了十五六岁的大姑娘，我娘还会动手打我……后来我就上了孤山，遇见了我师父。所以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去做一个像你所说的那种刁钻粗鄙的野丫头。”

　　百里照溪的眼里忽地溢满了心疼，他看着我温声说：“好了，我不为难你了，一会儿我忙完了，我亲自教你，你那么聪敏，一定一点即通。”

　　“好。”我点了点头。

　　“首先，你并腿的坐姿不对，野丫头都是岔着腿坐椅子，你先岔开腿坐着给我瞧瞧……”百里照溪一边埋头整理我的衣裳，一边对并腿坐在窗户边竹椅上的我命道。

　　我虽是穿着盖住脚踝的长裙，可忽然要我岔开腿坐椅子，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很难吗？”百里照溪虽是一直在埋头干活儿，但也知道我并未按照他的吩咐做。

　　我遂尴尬地岔开了腿……

　　“对了。别挺直腰身坐着，把脊背贴到椅子靠背上去，双手随意点摆弄……”百里照溪边低着头用雄黄粉熏制着我的衣裳，边严肃认真地指导着我。

　　我按照他的教导，做了一连串的动作，好在他不曾抬眼看我，要不然，我该多尴尬。

　　“对，就这个坐姿，今夜去老翁阿古那里做客，你就保持这种坐姿，随意点，再邋遢点，说话嗓门大点，吃饭的时候最好做出一副饿极了的模样，站起身来夹菜，做出一副好似怕别人跟你抢肉吃的模样……”百里照溪埋头对我说道，可我分明注意到他眉头轻蹙嘴角在使劲憋着笑……

　　“你在笑我！我不学了……”我气得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我没笑！”百里照溪边狡辩着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并看着我的背影高声说道，“你走路的姿势也不对，乡村野丫头走路不走直线，背要不要挺那么直，不像……”

　　我走到了门口处，猛地站住脚步，回头瞪着在憋着笑的百里照溪凶道：“你再笑我，我就揍你了啊！”

　　“对，对，对。就是这德行，这会儿像个野丫头了，动不动就要揍人……哈。”百里照溪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你是真的皮痒了，十分地欠揍……”我白了一眼百里照溪，说完便转头踏步走出了屋子，独自一人上了吊桥回到自己的卧房，躺在床上开始默自琢磨如何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山村野丫头……

　　“迟儿，该吃饭了。”故辛踩着吊桥来到我屋外门口处，看着我轻声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从床上慵懒凶狠地坐起身来，朝着故辛不耐烦地回道。

　　故辛被我的这副泼辣德行惊得一时愣住了，懵然望着我问：“迟儿，你……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故辛一脸无辜和惊诧的模样，我心里忽地有一丝得意，看来我装野丫头还装得挺有模有样的……

　　“刚睡着呢！就被你吵醒了！你烦不烦啊？！”我凶狠地跳下床，瞪着故辛埋怨道。

　　“我……我看见你是睁着眼……眼睛的……”故辛愕然望着一脸凶戾的我，小声地支支吾吾解释道。

　　“你还狡辩？！我就是被你吵醒的！”我双手叉腰，瞪着故辛蛮横地凶道。

　　故辛懵然望着我叹道：“迟儿，你这是怎么了？”

　　望着满眼皆是诧异的故辛，我差点未能忍住笑起来，我努力克制住想笑的情绪，继续对故辛凶道：“大胆家奴！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啊？！”

　　说完，我叉着腰凶神恶煞地朝故辛岔开步子走去，一副快要动手揍人的泼辣作态，吓得故辛不禁后退了几步，惊愕地望着我低声说：“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我走到故辛跟前，伸手推了推他，娇蛮地回道：“知道错就好。快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好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我给你们做了荠菜野葱馅儿的饺子……”故辛望着我低声回道，回话时，他还在本能地往吊桥上退缩，好似怕我会揍他……

　　看着故辛被我吓坏的模样，我忽地心中有些得意，觉得自己的演技好似又长进了，于是憋着劲儿，瞪着故辛继续粗声凶道：“是全素馅儿的饺子吗？！”

　　“是，是的……”故辛一边低声回话，一边被我凶悍的气势吓得一直后退……

　　“我要吃肉！”我作出很是气愤的模样，边朝故辛吼道，边抬起脚来做出踢人的姿势来。

　　故辛实在招架不住忽然“性情大变”的 我，他边转身朝吊桥下跑去，边背着我紧张地高声回道：“我这就去山里给你打野味去！”

　　看着被我吓得落荒而逃的故辛，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直不起身来，直接蹲在了门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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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1章：自有分寸
　　故辛逃走后没多久，百里照溪就抱着我的一摞被他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从吊桥下走来，看着坐在门槛上笑到捂着小腹的我，苦笑着叹道：“你这是被那傻和尚逗乐了还是被你自己逗乐了呢？”

　　我忽地收住了笑，正经地并拢了腿端坐在门槛上，冷脸对着百里照溪，轻声回道：“自然是被故辛的傻样逗乐了……”

　　百里照溪抱着我的衣裳走到我身前，温柔地低眼望着我轻声叹道：“我看你是被你自己逗乐了吧……”

　　百里照溪抱着我的那一摞衣裳，走进屋子里来，将衣裳放进衣柜里，并轻声对我说：“一会儿你就选一套换上，离开这里之前，你最好每天都穿被硫磺粉熏制过的衣裳，老翁阿古最擅养蛇，尤其是毒蛇。”

　　“是么？这十年间，你经常来找他寻仇，是不是也被他豢养的毒蛇咬伤过？”我走到百里照溪身后，低声询问道。

　　“你错了。很奇怪，那些毒蛇基本都不咬我，阿古自己都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你知道原因吗？”百里照溪转过身来，低眼盯着我问道。

　　我望着百里照溪的眉眼，如实感叹道：“我知道。因为你一直被一个千岁蛇妖深爱着，有她爱着你，世间所有蛇类，估计都不敢伤你一分一毫吧……”

　　“你说，她是不是一直就在我身边？”百里照溪望着我的双眼，黯然问道，可我觉得他分明就知道答案，却还有意这般问我……

　　我从衣柜里取出一件熏了雄黄粉的外衫披在身上，边朝门口走去，边故作寡淡地轻声叹道：“她应该为了你丢过性命，不过或迟或早，她都会想方设法回到你身边。生生世世，有这样的痴人恋着你，你也应该知足了。”

　　“那你觉得她回来了吗？”百里照溪蹙着眉望着我问道。

　　其实我大致猜到百里照溪自己心里有答案，他如此反复试探我，无非是想看我为他争风吃醋的模样，而我偏不想让他得逞。

　　我走出了门，站在吊桥上，背对着百里照溪淡漠地回道：“若她在你心里，哪怕你们阴阳相隔，她也算是你在你身边；若她不在你的心里，就算她千方百计睡进了你怀里，也顶多算是一个能给你作伴的活物。”

　　说完，我踏步朝桥下走去。

　　百里照溪快步追了上来，站在我身旁对我轻声说：“迟儿，你走路的姿势不对，你是不是忘了你今日得在阿古跟前扮演一个刁蛮的山野丫头？”

　　我冷戾地斜眼望着百里照溪，没好气地说：“山野丫头就多半刁蛮吗？你是不是对山野丫头有偏见？山野丫头兴许是狂野粗放，但未必刁蛮，相反那些大户人家里溺爱出来的孩子才多半刁蛮任性。今晚要如何在阿古跟前演戏，我自有分寸。”

　　“是么？你自有分寸？那我倒是挺好奇……”百里照溪嘴角弯着笑，望着我轻声叹道。

　　我并未再搭理百里照溪，而是一路默自来到楼下屋前摆好的饭桌前，只见念君在桌前包素馅儿饺子，却不见小和尚故辛的身影。

　　“故辛呢，他去了何处？”我边洗手，边对念君问道，说完便坐在了桌旁开始帮忙包饺子。

　　“故辛去山里给你打野味去了……”念君一边擀饺子皮，一边轻声回道。

　　“他还真去了啊？！”我竟和百里照溪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是，是啊。怎么了？”念君懵然抬头望着我和百里照溪问道。

　　“山里也野狼毒蛇。我得去看看……”百里照溪忽地面露一丝慌张，说完转身准备朝进山的方向走……

　　“百里叔叔，你这是要去何处？”忽然，故辛手里握着一只正在鸣叫着挣扎着的野山鸡，从屋子后走出来，望着百里照溪匆匆的背影问道。

　　“这么快就回来了？”百里照溪转身望着故辛问道。

　　“抓只山鸡罢了，很快的，只是我还是不太习惯杀生，因此清晨进山只挖了些野菜……”故辛边轻声回着话，边走到灶台旁，拿起了刀，准备杀鸡……

　　望着故辛那认真的傻劲儿，我忽地有些自责和心疼起来，忙对故辛温声说道：“别杀鸡了，赶紧过来帮忙煮饺子吧，我其实是故意逗你的，我不想吃肉，我可乐意吃素馅儿饺子了。”

　　“没事，我给你先把山鸡炖上，等你想吃肉了，就可以吃上了。”故辛开始磨刀杀鸡。

　　“行了吧你，赶紧过来烧水煮饺子，这只老山鸡，你先别杀它，等太阳下山时，我们将它带去送给阿古，让阿古用这山鸡给我们做道‘龙飞凤舞’。”百里照溪望着故辛吩咐道。

　　“也好。”故辛用草绳将山鸡拴在了屋子旁的槐树下，遂洗手来灶台下烧水煮饺子。

　　吃饺子时，念君忽然望着百里照溪小心翼翼地问道：“龙飞凤舞是什么菜？”

　　百里照溪一边给我的碗里加饺子，一边极度不耐烦地对念君解释道：“龙飞凤舞，顾名思义就是用蛇肉和野鸡再加山参、枸杞之类补药熬出来的汤羹。”

　　“我不吃蛇肉。”念君面露难色，低头小声回道。

　　“哦？为何你不能吃蛇肉？”百里照溪漠然瞥了一眼念君有意问道，问完后就故意望着我，好似在试探我是否早已看出了念君的身份。

　　忽然被关心，念君满脸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望着百里照溪轻声解释道：“十年前我大病一场，病愈后，我爹在山里抓了一条黑蛇回家炖汤，我一闻到蛇汤的味道就吐了，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吃过一口蛇肉。”

　　我望着念君眼里的无辜，忽而猜测她是不是丢失了所有的记忆，脑海里只记得百里照溪的模样，因此言行之间才透着一股蠢钝之气。

　　“能告诉我，你为何要追踪我阿爹么？”为了求证自己的猜测，我望着念君严声问道。

　　“几天前我就在市集上见过他，虽是只有一面之缘，虽然只是擦肩而过，可我就莫名地喜欢上了他，想要跟他走。我知道你们一定看出来了我不像自己口中所说的那种难民，但是为了追逐照溪，我逃婚，偷偷从家中跑出来的……”念君蹙着柳叶眉，说话时，好似鼓足了勇气，说完话便低下了头，好似生怕我们会笑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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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2章：乱了浮生
　　“咳，你不去戏台唱戏可惜了。”可百里照溪好似根本不相信念君的这套说辞，他放下了碗筷，对身后羞红了脸的念君说，“记住，你是我从青楼里买来的妓子，夜里去石屋做客，你可别说错了，要不然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你放心吧，我都记住了。”念君望着百里照溪眼底的冷漠，轻声回道。

　　其实我向来多疑，可我在与念君相处两日后，真的相信她失去了所有记忆。

　　我忽地很是羡慕念君，觉得上天是在可怜她，才夺走了她所有的记忆，让她的孤魂降临到好人家里，给她定了一门好亲事，可惜她一见故人便乱了浮生……

　　当我得知她忘了过往时，我忽然不那么恨她了，甚至在羡慕她的同时又莫名地心疼她。

　　吃完饺子后，他们三人也纷纷穿上了熏过雄黄粉的衣裳。

　　过了晌午时，念君又去屋后山坡的菜园子里忙种菜去了，故辛和百里照溪一同进山打野味准备些山野珍馐送给老翁阿古当见面礼。

　　我闲来无聊，便跑到屋后山坡的菜园子里找到念君，跟着她一起种菜。

　　可我发现一个细节，每次我选择一小块地播下菜种子时，念君都会为我退出好几步路，好似害怕踩坏了一丁点我圈好的菜种地……

　　“你好像怕我？”我望着埋头种菜的念君怀疑地问道。

　　念君抬脸不屑地瞅了我一眼，对我冷声说：“我才不怕你，我是怕你爹。我知道你瞧不上我，但是我迟早是要嫁给你爹的，所以你迟早得叫我一声姨娘……”

　　我看着丝毫不掩饰妒意的念君，笑着回道：“嗯，我看出来了，你不是怕我，而是讨厌我。你嫉妒我……”

　　“我当然讨厌你嫉妒你，我身段容貌是哪里不如你了？可你爹就是不喜欢我，却视你如命。”念君撅着嘴很不服气地望着我怨道。

　　我无奈打趣道：“你是不是傻的？我爹疼我，是因为我是他女儿。就算我样貌丑陋，他也一样会疼我。”

　　却不料念君傻乎乎地望着我回道：“如果做他的女儿就能得到他的宠爱，那我下辈子一定要投胎做他的女儿。”

　　一个人要在爱里沉沦迷失到何种程度才会有只求来世能做父女这样的奢望和幻想？

　　“如果可以选择，我才不要跟他做父女。”我发自肺腑地感叹道，说完开始埋头跟着念君一同在山坡上锄地种菜……

　　太阳快下山时，百里照溪站在菜地旁边看着我喊道：“迟儿，谁让你来种菜的？你身子不好，为何不留在小楼里好好待着？我不是让你上楼歇息吗？是念君让你来帮她种菜的吗？”

　　百里照溪一唠叨起来，就像几十岁的老婆子似的，喋喋不休……

　　“阿爹，是我自己要来的。来菜园子里种种菜，活动活动筋骨，挺好的。”我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望着百里照溪轻声回道。

　　百里照溪走到我身旁，一把将我从菜园子里拽出来，并从口袋里掏出一方绢帕，一边给我擦手，一边严肃地望着我说：“迟儿，你记住，你的手是用来做绣画的，不是用来种菜的。”

　　“阿爹，故辛呢？太阳快下山了，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下山去石屋了？”我望着百里照溪认真问道。

　　“我让故辛将我们从山野里打来的猎物送下山去了，他现在应该在石屋里帮老翁阿古干活儿。”百里照溪轻轻地拿着绢帕将我手上的泥土擦拭干净，对我温声回道。

　　“你让故辛一个人去石屋，就不怕老翁阿古为难他吗？”我忧虑地望着百里照溪问道。

　　“故辛？他只是看着傻罢了。他的功夫绝不在阿古之下，更何况他还有一双能识破人魂骨模样的阴阳天眼……谁能为难得到他啊。我让他先去，说是去让他帮忙，但有他在那盯着，阿古就不好在饭菜、酒水里动手脚了。”百里照溪轻轻蹙着眉，对我絮絮叨叨地解释道，“你可别老替别人操心了，想想你自己吧，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阿古可奸诈着呢，你……”

　　说到此处时，念君站起身来在看着百里照溪……

　　“阿古爷爷怎么了？我看他人挺好啊。”念君疑惑地望着百里照溪和我问道。

　　“谁让你偷听我们说话的？谁让你这么多嘴的？”百里照溪厉着眉瞪着念君训斥道。

　　“你们放心，我不会把你们说的话告诉阿古爷爷的。”念君走到我和百里照溪身前，望着我们回道。

　　“没事，你去告诉阿古吧。最好现在就去。赶紧的！”百里照溪冷着脸对着念君厌烦地回道。

　　“我知道你厌嫌我，我下山去石屋帮小和尚干活儿去。”念君委屈地瘪着嘴望着百里照溪回道，说完就哽咽着转身朝下山的方向走去了。

　　“你真不怕她在阿古跟前乱说话吗？”我不安地望着念君远去的背影，对百里照溪问道。

　　百里照溪边朝下山的路走去，边严声对我解释道：“我就是有意说给她听的。她若真敢去阿古跟前说些闲言碎语，让我察觉到异样，哪怕她以死谢罪，我都不可能再原谅她也不可能让他再留在梦盏小楼。她若到了阿古那里，只字不提关于我们的事，也勉强算她是一个本分忠诚之人，尚有利用价值。就算她把我们说的话告诉给了阿古，阿古也未必信她，阿古生性多疑，根本不可能轻信任何人，他还可能认为是我让念君故意说出一些东西，来混淆阿古的判断。”

　　我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我跟在百里照溪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道：“所以你让念君住进你的屋子，又告知大家说念君是你的女人，也是为了转移阿古的注意力，不让他那么快就猜测出我的身份来么？”

　　“连你都能看出我的心机，那阿古肯定也能猜出来……我得再用点法子，让阿古对你是我女儿的事情深信不疑。”百里照溪轻蹙着眉，沉沉叹道。

　　我快步走到百里照溪身前，抬眼盯着他的双眼问：“你不会为了打消阿古对我身份的怀疑而跟念君假戏真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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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3章：石屋晚宴
　　百里照溪忽地站住脚步，眼底闪过的情绪极为复杂，他可能也未能料到我会突然问他这样的问题。

　　百里照溪并未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将另一个问题直接抛给了我，他盯着我的双眼低声问：“如果我与她假戏真做，你会怎么办？”

　　我眉峰一厉，攥了攥拳头，咬牙克制住内心骤然翻滚而起的愤懑，瞪着百里照溪狠声回道：“我会离开梦盏小楼。”

　　说完，我转身头也不回地朝下山跑去，百里照溪快步追来，拉住我的胳膊问：“这是要去何处？”

　　“别碰我。”我倔强地推开百里照溪，冷声回道。

　　“这就生气了？”百里照溪快步走到我身前，挡住我的去路，并用一双大手捏住我的肩膀，紧张地望着我问道。

　　“把你的脏手拿开。”我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只强作冷漠，望着百里照溪冷声说，“你听着，我可不是念君，我不会纵容你。我现在就下山去石屋，用我自己的办法找到关于绣魂门遗失的那本古籍的线索……以后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说完，我抬起手来狠力挣扎，想要挣脱百里照溪双手对我的禁锢，可他并无放我走的打算，任凭我使出浑身力气，也无从逃脱。

　　“十年前，阿古只是对着灯火和你念了一句灯语，你就被灯火反噬化成尘烟，如今你若再一意孤行，你未必还会有另一个重生的机会。若是魂飞魄散了，阴阳两界都不会再有你的存在。”百里照溪蹙着眉望着我紧张而严肃地回道。

　　我承认我心中是忌惮老翁阿古的，可仍是不愿在百里照溪跟前示弱，倔强地望着他回道：“过去的我已经在十年前死掉了，我会让阿古重新认识我，也会让你百里照溪对我刮目相看。”

　　“行，你厉害，走，现在我们就下山去石屋赴阿古之约，我倒要看看你的能耐。”百里照溪怒目望着我，牵起我的手就快步朝下山的方向走去。

　　“我自己会走。”我甩开百里照溪的手，大步朝山下走去。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从石屋前扫过时，我和百里照溪刚刚赶到石屋下的巨石前。

　　这一次我发现石屋的大门是敞开着的，虽然天未完全黑下来，可屋内已经亮起了灯火，屋顶上的烟囱在吐着炊烟，而往日光滑的巨石上呈现出一条从底部通往石屋门口的石阶……

　　我抬脚踩上石阶，却被百里照溪拉住手，他先我之前踩上石阶，一边泰然地拾阶而上，一边跟在他身后的我温声说：“迟儿，阿古爷爷年青时可是在寝宫里当过差的，他做的晚宴一定是你不曾吃过甚至不曾见过的人间美味。”

　　“阿爹，我都闻到了香味儿了，一会儿我若只顾着享受美食而忘了你教给我的礼仪，你会不会骂我……”我看见阿古走到石屋门口迎接我们，因此自己故意提高嗓门对百里照溪问道。

　　阿古擅乔装，我猜测他可能是怕自己本真的模样太狰狞会吓着客人，因此才给自己的面部做了一些“缝补”，还戴了一顶假发，一脸慈爱的笑，整个人看起来和蔼温暖了许多。

　　“诶，你可别给阿爹丢脸啊。”百里照溪笑着打趣道，“想当初阿爹第一次将你从山村里接回进城时，你可是一顿饭吃了两只烤鸭啊，饭店里的掌柜和店小二都被你的食量吓愣住了，看不出你小小身板儿，食量竟如此惊人。”

　　我憋着笑，正经地黯然叹道：“我那不是许多年都没吃过一顿饱饭吗？阿爹您竟还取笑我，您可知我能活到您来找到我，就实属不易了。”

　　“哎，没办法，谁让你是我亲生的女儿，阿爹不能不找你啊。”百里照溪爽朗地笑叹道。

　　“哈哈哈，孩子，你别怕，阿古爷爷这里的饭菜酒肉管够，往后你阿爹若是不给你吃饱饭，你随时可以下山来爷爷这里，爷爷给你做一桌子好吃的。”老翁阿古迎着百里照溪，对我笑着说道。

　　“嗯，谢谢阿古爷爷。”我像个孩子一样，对老翁阿古笑着谢道。

　　十年不见，我竟能对曾经将我烧死的人相视一笑，是我的演技变好了，还是，我真的缺心眼儿了？

　　当我跟着百里照溪和老翁阿古走进石屋时，霎时被石屋内的景象和布置惊得怔住了。

　　屋内富丽堂皇金碧辉煌，家具陈列奢华雅致，就连地板都是雕刻着鎏金彩画……屏风古画，精美宝器，让人目不暇接，远古记忆里的皇宫内设也不过如此。

　　在闪着光辉的大圆金丝楠木桌旁摆设着酒盅的小和尚故辛一身打着补丁的僧袍，形象朴素至极，与屋内的环境格格不入，好似从另一个时空里穿越而来一般，可他神态泰然自若，眉目清冷，好似满眼的古玉宝器皆是落花尘土一般，皆是凡物，入不了他的天眼。

　　那一刹那，忽地觉得故辛身上的那件满是补丁的僧袍旧得格外好看。

　　念君端着一只青花大瓷盆从殿堂一角的帘幕后缓步走了出来，只见那瓷盆之上烟雾缭绕，看不清盆中所装是何物……

　　阿古引着我们在摆满了珍馐羹肴的圆桌旁落座，念君将那盆萦绕着烟雾的青花大瓷盆放在了圆桌的正中央的小火炉上后，和我分坐在百里照溪两侧。

　　老翁阿古坐在了我对面，小和尚故辛站在了我和百里照溪身后。

　　“故辛，你也坐下来吃饭吧。”我不忍心让故辛站着看着我们吃饭，于是转身望着身后的故辛说道。

　　百里照溪还未发话，老翁阿古就阴声制止道：“不行，家奴是没有资格同主人一起享用晚宴的。”

　　可我无法忍受让故辛受这样的屈辱，我拉住故辛的衣袖，硬将他拽到我身旁的座椅上坐下，并冷着脸，对老翁阿古说：“我自幼生长于山野，靠着相亲们日日轮流给我施舍粥饭而活，在我眼里，人与人能相逢相知皆是缘分，不分高低贵贱。今日若是不让故辛上桌吃饭，这饭，我也不吃了。”

　　说完，我准备站起身来……

　　百里照溪转脸望着我，眉头一皱，脸色也变得不好了，眼神好像在问我：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说好的山野刁蛮丫头呢？

　　“迟儿，休要胡闹。”百里照溪对着我使眼色，并阴着脸，望着我低声训斥道，可声音却极低极柔。

　　老翁阿古嘴角露出一丝复杂的浅笑，招呼我道：“孩子，你坐，让这小家奴也坐下吧。”

　　就在我松开故辛的衣袖，与他一起安然落座时，圆桌正中央的那盆袅绕着烟雾的大瓷盆里忽地飞出一条大黑蛇，吓得我本能地惊叫着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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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4章：宴席惊魂
　　看见桌上游蛇朝我飞来，我起身就想跑，差点没被吓哭。看见鬼都不曾这般惊慌失措过，也不知为何，自己总是这般怕蛇。

　　“迟儿，别怕！是条死蛇。”百里照溪将我拉回座椅上，一边望着我的双眼安抚道，一边用手指了指那个大瓷盆里盘着的大黑蛇。

　　我强行克制住内心的惊慌，深呼吸了一口气，凝神望向那瓷盆里盘着的大黑蛇，低声说：“刚才它明明就飞了起来，阿爹您难道没看见吗？”

　　老翁阿古脸色一沉，默不作声。

　　故辛蹙着眉望着我，忧虑地说：“一条蛇罢了，怎么就被吓成这般模样，别怕，有我在，纵使是活蛇，也不能伤你分毫。”

　　说完，故辛站起身来，拿起筷子，一筷子插在了圆桌中央那盆盘着的黑色的七寸之上，被直击七寸的黑蛇仍旧纹丝不动地盘在大盆中……

　　“你看吧，是死蛇。”百里照溪忙对我轻声安抚道，“阿爹知道你小时候在山上被毒蛇咬过，差点丢了性命，都怪阿爹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阿爹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百里照溪的双眼，看着他的表演，听着他将话说完，我转而望向满桌子让人眼花缭乱的美味佳肴，毫不客气地说道：“阿爹，我饿了。”

　　“你看看，孩子都饿了。”老翁阿古阴沉的脸上又挤出了微笑，边说着边给我一筷子烧鹅肉，并对我笑着说，“孩子被嫌弃啊，爷爷我这筷子是干净的。”

　　我看着阿古夹进我眼前碗碟里的鹅肉，一时愣住了，不知这鹅肉是吃得还是吃不得……

　　就在我准备拿起筷子吃肉时，百里照溪对着念君使了一个眼色，念君即刻拿起筷子从我的碗碟里夹走了鹅肉，边张大嘴一口吃掉整块鹅肉，边骄横地说：“北迟一个山野丫头，她怎么吃得明白鹅肉是何物……给她吃鹅肉，不是浪费么？”

　　“你这贱蹄子！一块鹅肉罢了，你都要跟迟儿争抢。这还有满桌子的美味珍馐呢！你一个人都能吃完吗？！”百里照溪做出很是气愤的模样，望着念君斥骂道。

　　“我就要跟她抢，怎么了？难不成你要当着大家的面打骂我不成？”念君望着百里照溪高声回道。

　　“好了，好了，别吵了，既然你喜欢吃鹅肉，那这盘烧鹅都给你吃。”阿古满脸狐疑，却强作和事佬，笑意盈盈地将一盘烧鹅捧给了念君。

　　“你这妓子，越发放肆了，看我回家如何收拾你……”百里照溪瞪着念君骂道。

　　“你要如何收拾我呀？是脱光了衣裳，在床上收拾我么？”念君嘴角弯起妩媚的笑，望着百里照溪挑逗道。

　　“调皮……”百里照溪对着念君宠溺一笑，他们二人开始在餐桌上眉来眼去。

　　气氛莫明地变得尴尬……

　　老翁阿古脸上堆着笑，默自拿起酒壶，给我们的酒杯倒酒……

　　“故辛，吃肉。”我给小和尚故辛夹了一块红烧肉，并开始自己夹菜吃了起来，面不改色，丝毫不去理会在餐桌旁相互“眉目传情”的百里照溪和念君。

　　小和尚故辛望着我轻声回道：“迟儿你多吃点儿肉。”

　　“我近日有点着凉了，看着肉直犯恶心，我想吃素。”我淡漠地回道，边说着边夹了一筷子的餐桌上一盆看着最是素净的小葱酿豆腐，咬了一口豆腐后，不禁赞道，“这豆腐比肉还美味！”

　　我眼睛的余光瞥见了百里照溪夹菜喂念君，我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翻滚而起的复杂情绪……而坐在我对面的老翁阿古一直在笑着盯着我看。

　　“迟儿，这豆腐真的好吃么？”小和尚故辛望着我认真问道。

　　“对啊，可好吃了，满桌的五色珍馐都比不上这盘青白的小葱酿豆腐美味。”我望着故辛纯善明亮的眼眸，淡淡地回道。

　　小和尚故辛浅笑着望着我轻声回道：“你喜欢吃就好，这豆腐是我亲自做的，从磨豆腐到制作豆腐，再到最后烹饪成菜品，都是我独自完成的，以前在寺庙里，我就经常给师父和师兄弟们做豆腐。想不到你会这么喜欢这道菜。”

　　“这豆腐真的是你做的吗？”我诧异地望着小和尚故辛问道，诧异的原因不是因为觉得小和尚故辛做不出这道菜，而是惊诧于满桌子最合我胃口的菜竟恰恰就是出自故辛之手。

　　不知是巧合还是宿命轮回的安排，一道菜竟让我心中泛起无尽遐想。

　　百里照溪一边忙着与阿古喝酒叙旧，一边忙着与念君打情骂俏，他眼睛的余光瞥见我和故辛相聊甚欢，忽地用汤勺给我舀了一碗“龙飞凤舞”汤羹，对我说：“尝尝这用山蛇和野鸡熬的人参汤……”

　　我不愿接受这碗蛇汤，遂作出乖顺的模样，将一碗蛇汤递到了念君身前，轻声说：“姨娘，你爱吃肉，这汤你喝吧。”

　　我好像变得有仇必报，谁让念君方才端着一大碗黑蛇出来吓唬我的……

　　念君瞅着眼前那碗蛇汤，皱着眉，好似正准备婉拒我……

　　“喝。”百里照溪盯着念君的双眼冷声命道，那一刻，他看念君时的眼神竟全是冷漠。

　　念君望着百里照溪的双眼，不敢拒绝，只能端起蛇汤，勉强地喝了一口，刚喝下蛇汤，她就急急起身，跑出了大门，在门外的石阶旁作呕……

　　“这……怎么还吐了？”百里照溪做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边起身，边对着老翁阿古笑道。
　　“快去瞧瞧，该不会是有喜了吧？”老翁阿古笑得奸诈，一副了知世事的老成模样。

　　“有喜了？那我岂不是又要当爹了？”百里照溪高声笑道，边笑着边朝门外走去。

　　“念君，你怎么了？”门外传来百里照溪透着关怀和焦虑的声音。

　　“我恶心得慌，浑身乏力。”念君的声音里透着疲惫。

　　“你该不会是有身孕了吧？”百里照溪的声音里满是惊喜。

　　“不知道呢，有可能吧……”念君的声音愈发娇柔妩媚。

　　老翁阿古脸上挂着笑，对着门外的百里照溪大声说道：“照溪啊，你还是赶紧送你的小娘子回去歇息吧，悉心照料着，可别让她动了胎气。”

　　“这还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身孕呢，再说了，我们才刚喝上，我不能就这么回去了啊。”百里照溪站在门口处，望着老翁阿古微笑着回道。

　　“没事，让你闺女和家奴留在我这儿陪我这老头子喝几杯也挺好，我喜欢你家这孩子，乖巧中透着一骨子机灵劲儿。”老翁阿古边笑着边起身走到门口处，对百里照溪说道，“你快送你家小娘子回去歇息吧。”

　　说完，只听砰地一声，老翁阿古直接将大门关上了。

朦胧的晨光

　　275章：老翁品酒
　　“阿古啊，我家迟儿不胜酒力，你还是让我带她回家吧，要不，我留下来陪你喝也行啊。”百里照溪一边在门外敲着门，一边尽力保持着笑意，高声对门内的阿古回道。

　　“赶紧带你的小娘子回去吧。我最烦和有身孕的女人喝酒吃饭了。你别敲门了，我今日不会为你开门了。”说完，老翁阿古将大门直接闩上了。

　　百里照溪知道自己再坚持敲门只会愈发惹得阿古生疑，又或者阿古早已开始怀疑我的身份，有意将我留下，若是百里照溪再强行要求阿古开门，可能会直接惹恼阿古……

　　“故辛啊，迟儿任性，你可得看着她点儿，别让她在阿古爷爷跟前太放肆。我先带念君上山回小楼了。”如我所料，百里照溪并未坚持敲门，而是在门外有意交代了几句话，便带着念君离开了。

　　“迟儿啊，你阿爹找了一个与你相继相反的姑娘做枕边人，你心里是不是不痛快？”老翁阿古给我斟了杯酒，笑着轻声问道。

　　我做出一副乖戾模样，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面露兴奋，对阿古回道：“不痛快倒不至于，只是那小姨娘太矫情了，我看着心烦。不过爷爷您让他俩先回去了，我倒是高兴了，我阿爹不让我喝酒，现在他不在这儿，我可以痛痛快快地喝一顿了。”

　　“喝吧，今天在爷爷这儿，你想喝多少都没问题。你阿爹也是，他自己就是个酒鬼，却不让自己的女儿喝酒，回头我得好好说道说道他。”老翁阿古直接抱了一坛子酒搁在我手旁边，并给我递了只精致的大个儿瓷杯，笑着望着我回道，说完便走到我对面落座。

　　我抱着酒坛子，往瓷杯里倒满了酒，望着老翁阿古说：“爷爷您这酒又香又甜，我喝多少都不嫌多。”

　　老翁阿古换上了大海碗喝酒，捧着一大碗酒，大口喝了起来，边喝边笑道：“你这酒品，倒还真随你阿爹。来，喝。”

　　“干了。”我捧起酒杯大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借着又给自己将酒倒满。

　　两大杯酒下肚，我已有些恍惚迷离了。

　　“迟儿，你少喝点儿，你身体还未康复呢。”小和尚故辛从我手里夺走了酒杯。

　　“不，我要喝……喝酒。”我刚欲从故辛手里夺回酒杯，坐起身来时，整个人眩晕不已，直接从椅子旁跌落滑倒至地板上，朝地板仰面一趟，晕晕乎乎，不知所云……

　　一些杂乱的画面开始在我脑海中不停翻滚流转……

　　醉意朦胧中，我脑海里出现一位白发童颜的白衣女子，她坐在香雾袅绕的山林竹楼里，双手和双脚皆戴着枷锁，身前是一桌案，她手提着毛笔，在桌案上的案卷上一笔一划认真地书写着什么。

　　“你竟为了他白了青丝，值得吗？”一个高大的黑影立在那位白发童颜的女子身前。

　　“爹，这里记载着绣魂门所有的灯语和禁忌，明日我就要被执行焚魂死刑了，希望您能替女儿将卷书保存好，这里记载着我毕生的心血。”那女子愁眉轻锁，对那黑影黯然叹道，“我犯的过错，我自己承担，爹爹莫要再去为我求情了。我是甘愿受那焚魂死刑，往后三界将再无我百里香销的存在，我将永生永世不入轮回，无爱亦无恨。”

　　“那个妖僧何处值得你这般痴恋，竟愿意为了他葬送你一生的修行，你为了他背弃你一手创立的绣魂门，弃生死伦常，弃天下苍生于不顾，你这是入了魔道，你可知晓？”那黑影苦闷地沉沉叹道。

　　“爹，他不是妖僧，他只是在他的佛劫里遇见了我，他的灾难皆因我而起，如今我种下恶果累累，是到了该接受惩戒的时候了。”那女子边埋头在案卷上书写着，边轻声叹道，神态泰然自若，目光清婉，一副看透生死荣辱的作态。

　　“迟儿，醒醒，我送你回家。”就在我迷醉于脑海中的画面时，我听见小和尚故辛在焦急地喊着我的名字。

　　“小和尚，你别着急叫醒她，刚才她说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吗？她好像提到了一个人名，你听清楚是什么名字吗？”我还未能睁开双眼，只听见老翁阿古在焦躁不安地询问故辛……

　　“她为何喝两杯酒就醉成了这般模样？！还一直说胡话！你到底给她喝的是什么酒？！”故辛好似不高兴了，在焦躁地逼问着老翁阿古。

　　“我给她喝的是醒魂酒！喝下这酒，她就能记起自己元魂的模样！她刚才说出了一个人名，小和尚，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啊？！”老翁阿古好似疯魔了一般，在高声对故辛嘶吼。

　　“听见了。”故辛低声回道，将醉成一滩烂泥的我从地上抱起，抱着我轻声喊道，“迟儿，快醒醒，别睡了，我背你回家。”

　　“不许走！”老翁阿古发怒了，好似用力推搡了一下故辛，导致故辛未能将我抱住，让我从故辛怀里摔在了地板上。

　　“啊，疼！好疼……”我迷醉地躺在地板上，闭目哼唧着。

　　“你拦不住我。”故辛好似也上火了，我醉得深，朦胧中听见他们打斗的声音。

　　“好小子，你的武功是谁教的？”老翁阿古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粗喘，好似真还打不过故辛。

　　“我自幼在飞鸾峰普尘寺习武礼佛，师承境一大师。你何处弄来的醒魂酒？你可知这种酒是不能随意给阳世之人喝的？你为何要给迟儿喝醒魂酒？你到底意欲何为？”故辛好似愈发气愤了，他出拳与老翁阿古搏斗时，我都能感觉到他拳脚呼呼生风。

　　“小犊子，你原来是境一的弟子。论辈分，你还得叫我师叔！难怪你也知道醒魂酒……我给这鬼丫头喝醒魂酒，就是想要知道她的元魂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被我烧死了还能回来……”老翁阿古一边喘着气，一边粗着嗓子高声对故辛回道。

　　我虽是醉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但是听觉倒还正常，原来这老翁阿古早就识出了我的身份，果然是眼光毒辣。

　　故辛将阿古打倒之后，再次将醉成烂泥的我从地板上捞进怀里，对着阿古愤恨地斥责道：“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师叔！你可知醒魂酒喝多了，一方面是会让人想起自己元魂的模样，另一方面这酒可能会侵蚀她的记忆，造成她的部分记忆永久丢失？若是喝得过量了，甚至会让她变成痴傻之人？！”

朦胧的晨光

　　276章：酒入愁肠
　　老翁阿古怒声骂道：“臭小子，我可是你师叔，你这般出狠手打我就算了，你还对我大呼小叫，我师兄境一怎么会教出你这样大逆不道的弟子？！”

　　“我师父才没有你这样贪婪自私粗鲁野蛮的师弟！”故辛抱起我站起身来，一脚就将石屋的大门给踹开了，抱着我朝屋外的夜风中迎风走去。

　　“小犊子！你就这样抱她走，就不怕她饮酒过度，长醉不醒吗？！”老翁阿古的声音里带着焦躁和威胁之意。

　　“你最好祈祷她早点醒过来，并且毫发无损，要不然，我会为了她首开杀戒。”故辛在风中冷声对阿古回道，说完便抱着我石阶而下，丝毫不受老翁阿古的胁迫。

　　“告诉我，刚才你听见的那个名字，我现在就把醒酒的药给你！”老翁阿古追出了石屋，一路追着故辛高声喊道。

　　听到这番话，故辛也并未直接告诉阿古那个姓名，而是抱着我回到了石屋，我听见故辛提起酒坛子倒酒的声响，他对阿古说：“这坛酒是迟儿喝剩下的醒魂酒，你当着我的面，喝两杯这醒魂酒，然后拿出你的醒酒药，你先吃药，然后拿你的药给我。”

　　老翁阿古怨声叹道：“哼！喝就喝！看来你还怕我在醒酒药上动手脚。看不出来你这臭小子一副天真纯善的老实模样，实则竟是如此狡猾机警，不愧是我师兄教出来的好徒弟。”

　　我是醉得七荤八素，虽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和周遭的动静，但是我并无能力控制自己的四肢行动，也没有办法睁开双眼，只能像睡着了一般瘫软地窝在故辛怀里……

　　“醒酒药我也吃了，这药你拿着，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刚才听见的那个名字了吧？”老翁阿古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和愤懑。

　　故辛将一粒药丸塞进了我嘴里，并用手轻轻捏了捏我的嘴，看着我将药丸咽下，然后长舒一口气，对阿古问道：“方才迟儿说话时，吐字清晰，我都听见了，你难道听不见吗？我好像并未发现你的听觉有何问题……”

　　老翁阿古气急败坏地吼道：“臭小子！你这是在笑我耳朵聋吗？！我当然都听见了，我是怕自己听错了，所以才想从你嘴里求证，看我是否真的听得真真切切！你都拿走了我的醒酒药了，该兑现承诺了。快说吧，你听见的那个名字是什么！”

　　“百里香销。”故辛轻声回道。

　　“噗！”老翁阿古猛地吐了一口鲜血。

　　“你怎么了？怎么吐血了？”故辛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忧虑。

　　“你带她走吧……”老翁阿古嘶哑而无力地低声回道，声音里满是苦痛和疲倦。

　　“她需要多久才能清醒过来？”故辛抱着我，对老翁阿古焦虑地问道。

　　“至少得要三五天吧。最好不要强行叫醒她，那样容易让她的魂骨受伤，让她自然清醒最为适宜。”老翁阿古好似也醉了，声音越来越低沉。

　　“明白了。”故辛冷声回道，抱着我走下石阶，走进了山野中的夜风里。

　　可能是阿古给的那颗醒酒药的作用，很快我就沉沉地睡着了，也不知故辛是如何一路将我抱上山的……

　　睡着后，我做了一场香艳蛮荒至极的梦，梦见一个长发白衣女子与一头白狼在雪地里拥抱亲吻，那头白狼将女子扑倒在身下，女子竟也丝毫不惧怕，竟还抬起双臂勾住了白狼的脖子……

　　白狼棕黑色的眼睛忽而变得血红，它张开嘴露出满嘴獠牙，朝着女子的脖颈咬了下去……

　　惊魂刹那间，那白狼突然变成了一个光头的素衣和尚，和尚将女子搂在身下，一边温柔地用双手抚摸着女子的脸颊，一边将头埋进女子的脖颈里，吸吻着女子脖子上伤口里溢出的鲜血。

　　大雪铺天盖地地下着，他们在雪地里缠绵翻滚着，白雪皑皑的原野里落下了斑斑点点的血印，好似一张山水雪景画卷里开出了朵朵血红的花。

　　画面流转，那女子转眼白了青丝，双手双脚全是枷锁，她跪在云雾缭绕的大殿中央……

　　“孤让你去擒拿那妖僧，你却动了私情，背弃天理伦常，与那白狼妖僧苟合，铸下大错，丢尽你亲手的创立的绣魂门门族的颜面，今日赐你焚魂死刑，你可知罪？”大殿之上危坐之人对殿下跪着的女子严声责问道。

　　“回九霄灵王，我百里香销倾我所有，爱我所爱，何罪之有……”那女子淡漠地望着王座上的九霄灵主，凄然叹道。

　　“你本就是九霄灵山上的牧马人，你父亲和你母亲乃至你的族人在九霄灵山上世代以牧马为生，唯有你百里香销，自幼钻研绣魂术，首创了绣魂门，你是你们族人的骄傲，可你却为了一个妖僧，将自己和族人的名誉尽毁于一旦。你可有后悔过？”九霄灵王低眼望着殿下跪着的百里香销审问道。

　　“我愿倾尽我绣魂门所有修行来度化他的妖性，哪怕前路上等着我的是烈火焚身万劫不复之苦厄。”百里香销毅然而淡漠地回道。

　　“好，孤成全你。”王座上危坐的九霄灵王对殿堂下的百里香销狠狠挥了挥衣袖，便将她打入了九霄灵山之上的焚魂火海里，霎时，她便被熊熊烈火吞噬。

　　“好疼！”我痛苦地惊叫着从梦中醒来，一睁眼便看见了满屋子的斑斑驳驳的光影。

　　而抱着我的人已不再是故辛，而是百里照溪，他满眼皆是惊喜和爱怜以及还未彻底消散的忧虑。

　　“小和尚呢？”我惊地从百里照溪的怀里挣脱开，坐起身来，望着满屋子的地板上投射的光影和花影，轻声问道。

　　“小和尚被你吓坏了，跑进深山里给你采药去了。”百里照溪在我床上侧卧着身子，一手托腮，一手搭在身侧，望着我的眉眼，温声回道。

　　我懵然望着百里照溪的双眼，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自己醉酒前后的所见所闻以及所为，紧张地问：“我到底做什么了？为何小和尚被我吓坏了？”

　　“你不记得了？”百里照溪坐起身来，坐在床边，仰面望着我的双眼轻声问道。

　　“不记得了啊，怎么了？”我一副天真又无辜的模样，望着百里照溪眼底复杂的情绪，低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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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7章：荒蛮之梦
　　百里照溪避开我的目光，吞吞吐吐道：“咳，你，你不记得最好。你睡了两日了，一定饿了吧，我给你熬了热粥……”

　　“我该不会是喝醉了后非礼了小和尚吧？”不知为何，我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问题，并且将疑问脱口而出。

　　刚问出口，我就后悔了，望着百里照溪满脸的惊诧，我尴尬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百里照溪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诧，忽而嘴角弯起一抹邪笑，一步一步朝我走来，一路将我逼退至墙角里，他坏笑着望着我的双眼轻声问：“你就这般饥渴吗？为何你会觉得自己醉酒以后会非礼小和尚？”

　　“我，我没有！不是的……”我慌慌张张，躲躲闪闪，不敢直视百里照溪挑逗我的眼神，低眼看着地板上的光影，支支吾吾解释道，“我只是做了一个荒蛮之梦罢了。”

　　“荒蛮之梦？来与我分享你的荒蛮之梦可好？”百里照溪嘴角弯着邪笑，望着我柔声问道。

　　我慌乱地摇了摇头，撒谎道：“我不记得了，我饿了，我要下楼找东西吃了！”

　　说完，我像头倔驴似的，硬生生一头撞向了百里照溪的臂膀，从他臂弯的包围里逃走，然后一溜烟儿地跑出了屋子，沐浴着阳光沿着吊桥一路跑下了楼。

　　来到楼下后，自己来到灶台前，从石锅里盛了一碗热粥，端着热粥来到屋前的凉亭里，又去水潭边掬了几捧泉水洗漱……

　　就在我洗漱完毕坐在凉亭里自顾自喝着热粥的时候，小和尚故辛背着竹篓从不远处的林中小径上走了过来。

　　我将嘴里的粥咽下，盯着故辛朝小楼走来。我注意到故辛走到凉亭外时，看见我以后，他竟为了躲我而绕路走……

　　“故辛！你站住。”我看着绕弯路避开凉亭的故辛，厉声看着他的背影喊道。

　　故辛站住脚，背对着我轻声回道：“迟儿，你怎么喝白粥呢？我从山里采了一些野菜，这就去给你烙馅饼。”

　　“大醉初醒，就想喝粥，我不想吃饼。你过来，我有事要问你。”我蹙着眉看着故辛的背影，略有些幽怨地对他回道，见他一直背对着我回话，心中越发憋闷得慌，愈发想知道我喝醉以后到底是如何吓着他了。

　　小和尚故辛缓缓转身，站住原地，望着我问：“你有何事，问吧……”

　　见故辛仍是不敢靠近我，我心中烦闷难解，直接站起身，大步朝他走去，边走边冷戾地望着他问：“我到底对你做何事了？你为何要这般避着我？”

　　当我靠近故辛时，我才看见他的脖子上包裹着一层纱布，纱布上还渗着鲜血。

　　“你受伤了？！”我怔然望着故辛脖子上裹着的一圈纱布问道。

　　可我心里却直想：这伤难道是我咬的？

　　“我……”故辛正欲开口回我的话。

　　“哟，小和尚回来了啊。采着了醒酒的药草吗？”百里照溪笑着从吊桥上走来，走到故辛跟前，忽地敛住笑，冷着脸，对故辛说，“你看看，你的伤口渗血了，快回屋去让念君帮你重新包扎一下。”

　　故辛漠然看着我眨了眨眼，转身朝梦盏小楼走去……

　　“故辛，你还没回我话呢……”我看着故辛的背影着急叹道，可故辛并未回答我，而是径直走进了屋中。

　　我朝故辛追去，却被百里照溪抬手挡住去路。

　　“你还追呢，没发现故辛怕你，在躲你么？”百里照溪低眼望着我轻声说道。

　　“他为何要躲着我？”我不解地望着百里照溪的双眼，毫不掩饰地追问道，“他脖子上的伤是我咬的么？”

　　被我如是一问，百里照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强忍着笑，蹙着眉望着我叹道：“你这一天到晚，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呢？你，你怎么会觉得故辛脖子上的伤是你咬的呢？你张嘴让我看看你的牙，就你这小牙齿，能将故辛的脖子咬成重伤吗？”

　　我掩饰住自己尴尬的情绪，强作冷漠，瞥了一眼百里照溪，淡淡地叹道：“不是就不是，有什么好笑的……”

　　说完，便转身快步走进凉亭，继续喝着桌上已经被风吹凉透的那碗粥。

　　百里照溪走入凉亭，站住我的座椅旁，伸手用手背探了探我捧着的瓷碗的温度，轻声说：“粥都凉了，别喝了，我去给你盛一碗热粥。”

　　我干净利落地捧起碗，将碗中所剩不多的粥喝完，然后放下碗，仰面看着百里照溪严声说道：“快告诉我，我喝醉后到底是如何吓着小和尚故辛的，还有，他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百里照溪在我对面落座，盯着我的眼睛，邪魅地笑了笑，故意用阴森鬼魅的声音，对我讲述道：“那夜月圆，你喝醉后在故辛怀里睡着了，故辛抱着你上山，走在山路上时，林中有狼对着圆月哀嚎，你忽地就在故辛怀里睁开了双眼，只是双眼闪着血光，噌地一下从故辛怀里跳到了地上，循着林中的狼嚎声，快步地窜进了丛林中……”

　　“然后呢？”我盯着百里照溪的双眼紧张问道。

　　百里照溪一脸凝重，望着我轻声回道：“你速度快如山中野狼，好在故辛脚力赛过烈马，他紧追着你的身影来到了密林中，竟看见你在月下被群狼包围，领头狼扑向你时，故辛为了护你，冲到你身前，用他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那头领头狼身前，随即其他狼与领头狼一起围攻故辛，故辛赤手空拳打死了十几头野狼，唯独一时对付不了那头领头狼，好不容易将那头领头狼打倒在地时，你却好似疯魔了一般，跑到倒地的领头狼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那头老狼……”

　　“是吗？！我竟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老狼？！”我愕然瞪着百里照溪惊叹道。

　　百里照溪的脸色有些怪异，看我的眼神闪过一丝陌生感，他蹙着眉望着我继续讲述道：“你可知道，若不是故辛反应敏捷胜于常人，那一拳头就砸在了你的背上，好在他收放自如，紧急时刻收住了拳头。就在故辛放松警惕，懵然看着你在月下抱着受伤的老狼闷声哭泣时，那怀里的老狼忽地扑向了你身旁的故辛，并且快速而狠毒地咬住了故辛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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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8章：狼女可怖
　　我一脸不可思议，仰面望着百里照溪眼底的忧虑和疑惑，心虚地低声叹道：“啊？故辛脖子上的伤是狼咬的啊？我还以为是我呢……那他也不至于见着我就躲吧？虽然，虽然我醉酒后竟与野狼亲昵，可也没有可怖到让人望而生畏吧？”

　　百里照溪望着我的双眼，轻轻眨了眨眼，轻声唏嘘道：“是，与狼亲昵算不得多可怖，可怖的是当故辛用尽气力将身上的老狼踢开时，你爬上故辛的身体，附身埋头进他的脖子里，吸吮他脖颈伤口里溢出的鲜血……大口大口地喝他的血……”

　　说到此处时，我注意到百里照溪的眼神，他看我时的眼神里少了许多往日的深情和宠爱，取而代之的是惶恐和惊诧。

　　“大口大口地吸？”我被百里照溪的话惊得目瞪口呆，望着他怔然问，“那故辛为何不及时推开我呢？他不是有神药吗？为何我醉了两日醒来发现他的伤口还在渗血呢？”

　　“故辛当时都被你吓傻了，等到缓过神来将你推开时，你喝饱了血竟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了，受伤的老狼自知不是故辛的对手，逃进了树林里。然后傻和尚赶紧从他的小药瓶里抓了一把药吃，吃了药再将睡得死沉死沉像猪崽子一样的你从草地上扛起，一路扛回了梦盏小楼。”百里照溪蹙着眉望着我低声说着，说着说着忽地嘴角弯起了笑，望着一脸惊诧的我笑道，“知道故辛为何是选择将你扛回来而不是选择抱你回来么？”

　　“为，为什么？”我惊得傻愣愣地望着百里照溪问道。

　　百里照溪可能是被我脸上的惊恐和无辜逗乐了，噗呲一下笑了出来，笑着望着我回道：“他怕你在他怀里睡迷糊醒来又吸他脖子上伤口里溢出的血……你若再多吸几口他的血，他就没有力气带你回来了，因为他师父留给他的那瓶神药已经快被他吃完了，好像就剩最后一颗了，不过他说最后一颗药得替你留着。”

　　“那他不是吃了一把药丸吗？为何今日伤口还在渗血？难道……”这一回，我好似猜到答案了，可我多么希望自己猜错了，我紧蹙眉头望着百里照溪追问道，“难道是我又弄开了他的伤口……”

　　“唔！他今日清晨去看你是否醒了，怕你醉酒过度会伤及身体，还替你号了号脉，却未料到醉梦中的你好似闻到了他脖子新伤里的鲜血的味道，搂住他的脖子就用牙齿撕拉开他的伤口，若不是我来得及时，将你们拉开，这傻和尚估计又得被你吸好几口鲜血。这下知道他为何见到你就想躲着你了吧？谁知道你此时是不是真的醒酒了！啊？哈哈哈！”百里照溪低眼望着我叹道，说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笑？！”看着百里照溪幸灾乐祸的模样，我气得使劲蹬了他一脚。

　　“啊！啊！啊！”百里照溪扯着嗓子惨叫了三声，声音和表情极其夸张，好似故意叫给旁人听的。

　　“怎么了？！怎么了？！”念君匆匆跑出了小楼，循声朝凉亭快步走来。

　　小和尚故辛的身影也出现在小楼门口处，但他并未像念君那边焦急，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侧着脸看向凉亭里的我和百里照溪。

　　见看热闹的人都出来了，百里照溪愈发兴奋了，竟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嗷嗷叫道：“嗷！迟儿咬我了！！！”

　　“我我我……我没有！”我看着念君心疼至极地望着百里照溪，忙着急解释道。

　　“你怎么还咬人呢？！”可念君根本不愿意听我解释，她直接打断了我的话，怨烦地望着我质问道，“你是不是被邪魔附体了？！若是有病，赶紧下山找大夫医治，别一发疯就咬人！”

　　我忽地就被激怒了，看了看故意那我逗乐的百里照溪，转而又望了望借机对我嘲骂的念君，我本来想骂人，甚至想揍人，可还是克制住了心中怨火，望着念君和百里照溪冷声讽刺道：“今日才发现，其实你俩还是挺般配的，都是痴心不死，也都不择手段。”

　　说完，我负气转身离开。可被念君拉住了胳膊……

　　念君抓住我的胳膊，无辜地望着我怨声问道：“你说谁痴心不死不择手段了？！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别问我，去问你的情郎。”我推开了念君的手，冷眼瞥了一眼还在用手捂着脖子演戏的百里照溪，冷漠地拂袖转身离去。

　　经过小楼屋前时，我转身看着站在门口一声不吭的小和尚故辛，愧疚地对他说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喝醉后会变成那般模样，伤到了你，真的不是我的本意。谢谢你将我送回来，希望你能原谅我，我以后都不会再喝酒了。”

　　故辛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泪光，他望着我的双眼轻声回道：“我无妨的，你不用这般自责。我知道你是无心的，我都不曾怪过你。”

　　我转身朝故辛走近了一步，可故辛却本能地向后仰了仰身体，我即刻站住脚步，望着故辛黯然低声说道：“你别怕我，我以后都不喝酒了。”

　　故辛看着我眨了眨眼，镇静地望着我轻声说：“你人没事就好。这两日一直担心你，你昏睡了两日两夜，我都不能心安闭眼歇息，今日你终于醒了，我总算放心了，忽地觉得浑身倦乏得慌，我得上屋顶的亭子里睡觉去了。”

　　“好。”我点头应道，目送着故辛匆匆上楼。

　　百里照溪从凉亭里朝我走来，边走边坏笑着叹道：“看吧，故辛被你吓跑了。看不出来，你竟能与野狼为伍，难怪之前白狼见你就好似一见如故。”

　　“照溪，你离她远一点，小心她咬你。”念君急忙追上百里照溪，并拉住了他的胳膊。

　　“没事，我愿意让她咬我……”百里照溪嘴角勾着坏笑，用手拍了拍念君的手背，笑着回道。

　　我冷眼看了看百里照溪与念君勾肩搭背的模样，冷声对他们警告道：“你俩都离我远一点。我宁可与狼为伍，也不愿与你们同处一个屋檐。”

　　“哟，你这孩子，不但酒量大，脾气还不小！”忽地，老翁阿古的声音从我身后的山坡传来，我转身循声望去，见乔装易容成我师父模样的老翁阿古将手背在身后，笑着朝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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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9章：性情大变
　　一看见阿古乔装易容成我师父的模样，我心底的怒气忽地就猛增，看着他的脸，由于曾经对他的主观影印象的影响，我总觉得他脸上的笑邪恶又狡诈，认为他的奸笑玷污了我师父出尘的容颜……

　　明明很是生气，气得都攥紧了拳头，可还是不敢轻易对老翁阿古发作。

　　百里照溪眼看着我攥着拳头快要发火了，遂踱步走到我身前，背对着我挡在我前面，对迎面走来的老翁阿古笑着说道：“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阿古背着手走到百里照溪身前，还特意歪着脑袋看了看百里照溪背后的我，转而微笑着对百里照溪回道：“天上地下，风雨潇潇，梦里梦外，山水迢迢。你带了故人归来，为何要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说完，阿古又探着身子看了看百里照溪身后的我，只是他的眼神有些怪异，不像以前那般凶戾狡诈了，好似多了几分的温柔……

　　这让我愈发不自在了，往日的仇人忽地这般对我温柔相看，我突然想将自己藏躲起来。

　　就在我尴尬懵然时，阿古冲着我暖暖笑问道：“丫头，酒醒了吗？”

　　瞅着阿古的笑脸，我直接打了一个激灵，觉得他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低声回道：“醒了，醒了，多谢阿古爷爷之前的盛情款待。”

　　“爷爷屋子里还有酒呢，十年陈酿的桃花酒，入口甘甜，后劲十足，丫头想不想喝啊？”老翁阿古直接绕过百里照溪，走到我身旁，一边笑着对我问道，一边竟抬手摸了摸我的头。

　　“不，不喝了。”我本能地畏惧阿古，后退着躲开他，望着他摇头回道。

　　百里照溪也发现了阿古态度的转变，他比我更惊讶，看着老翁阿古与我对话，他想插话，却欲言又止，只能尴尬地笑着望着阿古刻意亲近我的模样，终于忍不住问道：“阿古啊，这野丫头为何这般招你喜欢，你竟舍得拿你的十年陈酿桃花酒给她喝？我与你交情这么深，也不曾有机会喝过你的十年桃花酿……”

　　阿古转过身，收住笑脸，瞪着百里照溪，冷戾地回道：“你哪里有资格喝我的十年桃花酿？你做梦了吧？我稀罕这丫头，你可得对她好点儿，要不然，我把你卸成八大块儿！”

　　“哎呦呦！我好害怕……”百里照溪蹙着眉笑着叹道，边说边一脸懵然，转脸对着我问，“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我的白狼见你以后就不怎么待见我了？就连老翁阿古见你以后，都不再愿意与我客道了？你是给他们都下了迷魂药了吗？”

　　“照溪，我不喜欢她，我只喜欢你，你别难过。”念君将身子贴在百里照溪身侧，抱住他的胳膊娇声安慰道。

　　百里照溪哭笑不得，一时不知是该继续与念君做戏恩爱还是本色出演，只能蹙着眉笑着摸了摸念君的手背，长长叹道：“还是念君对我好啊。”

　　可我并不想给百里照溪的“表演”捧场……

　　“阿古爷爷，我想喝桃花酒。”也不知自己是何处来的熊胆，竟当即对阿古提出想要去喝他的十年陈酿桃花酒……

　　可能我是想要逃避百里照溪和念君，也可能是我骨子里就想冒险，想以身涉险来试探老翁阿古到底意欲何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是真的很着急想要找到绣魂门古籍的线索，也对百里照溪的戏码厌烦透了。

　　“好啊，走，跟我下山去石屋喝酒。我给你做几道下酒菜。”阿古笑着对我邀请道。

　　虽不知阿古下的是什么棋路，但我也毅然决然迈开脚来跟随着阿古准备下山……

　　“迟儿，你回来！”百里照溪对不按定好的戏路出牌的我感到很是惊诧，一边急忙追上我，一边对着我厉声斥责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三天两头地喝酒呢？为父不答应你下山去喝酒，你给我回屋里头待着去。”

　　“得了吧你，我带孩子去喝口酒，你就这么不放心吗？”阿古不乐意了，厌烦地瞪着百里照溪问道。

　　“不，不是。只是，这孩子还小，又是个姑娘家，怎么能染上嗜酒的毛病呢？”百里照溪不敢激怒老翁阿古，只能赔着笑，对阿古低声解释道。

　　“阿爹，两日前我在石屋里跟阿古爷爷喝酒时，你在何处呢？那日你能丢下我，今日为何就不能放我下山去喝酒呢？”我冷脸对着百里照溪，对他质问道。

　　“那夜你姨娘念君不是身体抱恙吗？我送她回家了，不是有故辛陪着你吗？他陪着你，我放心。”百里照溪望着我的双眼低声解释道，可我分明看见他满眼皆是心虚。

　　我心底略过一丝醋意，借着醋意负气回道：“那好。今日你继续留在家陪小姨娘吧，我看她身子应该还未康复。”

　　“是啊，你还是照顾好你的小娘子吧，这孩子的酒品比你强多了，我就喜欢跟她喝酒，你留步吧。”老翁阿古用手推在百里照溪胸口，制止他追着我下山。

　　“照溪，你就让她去吧。”念君拽住了百里照溪的胳膊，扭着细腰娇声说，“我身子还难受着呢，这几日，你自己忘了你都对我做了什么吗？嗯？”

　　看到这一幕，听着这些话，我忽然想逃，我狠狠地转身，快步朝山下走去，边走边对身后赶来的老翁阿古说：“阿古爷爷，别让闲杂人也扫了我们品酒的雅兴。”

　　“丫头你放心吧，谁敢跟下山来打扰我们喝酒，我就把他炖了下酒。”老翁阿古提高嗓门严声回道，言语像是戏谑之词，可语气却极为狠辣，听来让人心中不觉战栗。

　　百里照溪真的没有再跟来……

　　下山的途中，老翁阿古走在我身旁，温声对我问道：“丫头，这些年你都是如何熬过来的？”

　　不知为何，我忽地心中泛起一阵心酸，因为阿古用的是“熬”这个字，“煎熬”的“熬”……

　　忽地红了眼眶，站住脚步，踩着满山坡的野花，枕着山岚和天际，盯着阿古的双眼严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阿古神色变得无比凝重，眼底竟还泛起泪光，他望着我轻声叹道：“丫头，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可是，你知道我是谁么？你知道你自己是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