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奋斗 3 天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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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96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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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6-12 08:3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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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里克的母亲到五点才发现埃弗里死了。她以为他只是睡得很熟。帕特里克那时正在看《兔子斗士》。家里陷入一阵骚乱,但他的眼睛从头到尾一直盯着那台七英寸电视。隔壁的亨利太太上门时,电视在播《旋转鸟》(他母亲抱着婴儿的尸体在厨房门边尖叫,深信冷风会让婴儿活过来。帕特里克觉得冷了,便从楼下衣柜拿了一件毛衣)。霍克斯泰特先生下班回家时,电视正在播本·汉斯科姆最爱看的《高速公路巡警》。医生来的时候,《科幻小说剧场》才刚开始,主持人是杜鲁门·布拉德利。帕特里克一边听杜鲁门说“谁晓得宇宙里还有哪些怪东西”,一边听母亲在父亲怀里挣扎尖叫。医生发现帕特里克异常冷静,目光中毫无疑问,以为他太过惊吓,便叫帕特里克吃药。帕特里克无所谓,便乖乖吃了。
医生诊断为婴儿猝死症。几年后开始有人怀疑,除了一般的婴儿死亡症状,是否真的有这种病。但当时医生只是照章行事,便让婴儿下葬了。尘埃落定之后,帕特里克很高兴三餐时间又恢复了正常。
那天下午和傍晚,家里慌成一团:屋里人来人往,德里医院救护车的红色灯影在墙上闪烁,霍克斯泰特太太号哭尖叫,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混乱中,只有帕特里克的父亲最接近真相。尸体运走后,他呆立在空了的婴儿床边,站了二十五分钟,不敢相信发生了这种事。他低头发现硬木地板上有两道痕迹,是帕特里克黄雨靴上融化的雪留下的。他看着那两道痕迹,一个可怕的念头有如深邃矿坑里的毒气窜进脑海。他缓缓伸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大,脑中出现一幅景象。但影像还来不及成形,他已经匆匆走出房间,将门啪地关上,力道大得震裂了门框,掉下几块碎片。
他什么都没问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之后再也没做过类似的事,但若是遇到了,他应该还是会做。他不觉得罪孽深重,也没做过噩梦。但随着时间过去,他慢慢察觉自己万一被逮到会有什么下场。这世界是有规矩的,只要你不服从或被人发现破坏规矩,日子就会不好过,可能会被绑上电椅。
但帕特里克想起那兴奋的感觉,如此缤纷生动,实在太强烈、太美好,很难完全割舍。于是他开始杀苍蝇,起先只用母亲的苍蝇拍,后来发现用塑料尺杀更有效率。他还发现了粘蝇纸的乐趣,只要两分钱就能在卡斯特罗超市买到长长的一条。帕特里克有时甚至会在车库里守候两小时,看苍蝇粘到上面,挣扎着想脱身,看得嘴巴张开,迷茫的眼眸闪着罕见的兴奋,汗水流满圆脸和粗壮的身躯。帕特里克也杀甲虫,但会先捉它们。他有时会从母亲的针插上偷一根长针,刺穿金龟子的身体,跷着脚在花园里看它缓缓死去,神情就像读到一本精彩的故事书。他有一回在下主大街发现一只被车碾过的猫,在水沟里奄奄一息,便坐在那里看着它。后来一名老妇人打扫经过,看见他用脚踢那只被车轧过的喵喵惨叫的猫,便用扫帚打他,朝他大吼:快回家!你这孩子怎么搞的,疯了吗?帕特里克回家了。他不气老妇人,因为他破坏规矩被她发现了,就只是这样。
去年(迈克·汉伦和其他人知道了一定不会惊讶,事情就发生在乔治·邓布洛遇害当天),帕特里克邂逅了那台生锈的亚马纳冰箱,就在垃圾场外环那一圈有如小行九_九_藏_书_网星群的垃圾堆里。
和贝弗莉一样,他也听人警告过这类废弃家电很危险,每年大约有三千多万个蠢小孩把自己闷死在里面。帕特里克注视了冰箱很久,愣愣发着呆。兴奋的感觉又回来了,而且比以往都强,只比不上闷死埃弗里那一次。兴奋回来了,因为在他冷酷却狂烈的心灵废墟里浮现了一个点子。
鲁斯家和霍克斯泰特家住在同一条街,相隔三栋房子。他们家的猫巴比一周后不见了。鲁斯家的小孩生来就有巴比陪伴,因此不仅在家附近仔细找它,甚至还凑钱在德里《新闻报》寻人栏登了启事,却毫无所获。但就算他们那天遇到帕特里克,看见他身上那件飘着樟脑丸味的冬季大衣(一九五七年秋天洪水才刚退去,德里就陷入了严寒)比平常鼓胀许多——因为抱着一个纸箱——他们可能也不会多想什么。
恩斯特龙家和霍克斯泰特家相隔一条街,两栋屋子几乎背对背。感恩节前十天左右,他们家的小柯克犬不见了。接下来六到八个月,陆续有人家走失了家里的猫或狗,当然都是帕特里克干的,至于地狱半亩地一带的十几只流浪猫和流浪狗就更不用说了。
抓来的猫和狗,他一只一只放进生锈的亚马纳冰箱里。每送进一只动物,他的心就会在胸腔里狂跳,眼里闪着热辣辣水汪汪的兴奋,希望曼迪·法奇奥哪一天会用大铁锤敲开冰箱的门枢或栓扣。但曼迪始终没有碰那台冰箱,或许他根本不晓得它的存在,也可能是帕特里克的念力将法齐奥挡开……甚至是其他力量在搞鬼。
恩斯特龙家的狗撑得最久。虽然气温低到零下,帕特里克第三次回去看它时,那条柯克犬依然活着,只是气息奄奄(当他将它从纸箱里拿出来放进冰箱时,它还猛摇尾巴,舔他的手)。它被关进冰箱的隔天,帕特里克回垃圾场看它,差点被它逃掉。他几乎跑出垃圾场才追上它,扑上去抓住它的后腿。那条狗用小小的尖牙咬了帕特里克几口,但他毫不在意,随它乱咬。他将狗塞回冰箱,下体硬得发胀。他不是第一次这样。
隔天,小狗又试着逃脱,但动作慢了许多。帕特里克将它拖回冰箱里,猛力关上生锈的门,用身体抵着。他听见狗在抓门,听见它闷叫。“乖狗狗,”霍克斯泰特说。他眼睛紧闭,呼吸急促,“你真乖。”第三天开门时,狗只转动眼睛看着帕特里克的脸,侧腹急促起伏,幅度又轻又浅。隔天帕特里克再去,小狗已经死了,口鼻布满唾沫,都凝固成块了。帕特里克将狗拖出冷冻刑房,冻僵的尸体让他想起椰子棒冰,忍不住哈哈大笑,将狗扔进灌木丛里。
今年夏天牺牲者很少(帕特里克几乎不曾想起它们,就算想到,也只当成“受试动物”)。他的存在真实与否姑且不论,自我防卫机制倒是发展得很好,直觉更是锐利。他觉得自己被怀疑了,但不确定是谁。恩斯特龙先生吗?有可能。今年春天在A&P超市,恩斯特龙先生曾经转头看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很久。他来买烟,帕特里克来买面包。还是约瑟夫太太?也有可能。她有时会拿望远镜坐在起居室窗边往外看,霍克斯泰特太太称她是“爱打听的看门狗”。还是贾库巴先生?他的车子后保险杆上有美国动物保护协会的标签。内尔警官?还是另有其人?帕特里克不清楚,但直觉告诉他有人怀疑他,而他从不违逆直觉。他之前在半亩地的残破公寓区抓了几只流浪猫和流浪狗,但只捉很瘦或生病的,仅此而已。
不过,他发现垃圾场附近的那台冰箱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于是他上课无聊就开始画冰箱,夜里也偶尔会梦见它。他梦里的亚马纳冰箱可能有二十米高,是刷白的墓穴,凛冽月光下的沉重地窖。冰箱的门会为他而开,里面有许多双超级大眼瞪着他,让他全身冷汗,惊醒过来。但他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完全放弃冰箱带来的乐趣。
今天他终于发现谁起疑了。是鲍尔斯。想到亨利·鲍尔斯握有冷冻刑房的秘密就让他感到未曾有过的惊慌。虽然他惊慌的程度其实不高,而且不是恐惧,只是心里不安,但还是觉得很压迫、不舒服。亨利知道了,知道帕特里克有时会破坏规矩。
最新罹难者是一只鸽子。两天前他在杰克逊街发现它被车撞了,飞不动了。帕特里克回家到车库拿了箱子,将鸽子装进去。鸽子啄了他的手背好几次,留下浅浅的血印,但帕特里克不在乎。隔天他检查冰箱,鸽子已经死透了,不过他当时没有拿出来。现在亨利扬言说出去,他觉得最好立刻将尸体处理掉,甚至拿桶水和几块破布来将冰箱擦干净。里头味道不是很好闻。万一亨利叫内尔先生来看,很可能会嗅出里头死过什么东西——应该说很多东西。
万一他说出去,帕特里克站在松树林间,望着生锈的亚马纳冰箱心想,我就跟别人说埃迪·卡斯普布拉克的手臂是他弄断的。当然,大家可能早就知道了,但却无法证明,因为他们都供称他们那天在亨利家玩,亨利的疯子老爸也附和他们的说辞。但如果他说出去,那我也说,一报还一报。
别管这个了,他现在得赶快把死鸟处理掉。他决定让冰箱的门开着,然后拿水和抹布来将冰箱擦干净。很好。
帕特里克将门打开,也开启了他的死期。
他起先摸不着头脑,不晓得自己看到了什么。他无法理解,想不出前因后果,只是侧着头瞪大眼睛,愣愣望着那东西。
鸽子只剩下骨头,羽毛散落在四周,完全看不到肉,可是左右却有十几个肉色物体,有如巨大的意大利贝壳面,粘在冰箱内壁、冷冻机下侧和置物架上悬垂摇晃。帕特里克看见它们缓缓移动、拍动,仿佛被风吹拂着,只是冰箱里没风。帕特里克皱起眉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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