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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化不肥

《黄金假面人》--江户川乱步--明智小五郎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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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奋斗
    2024-10-11 15:45
  • 签到天数: 40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06-9-16 08:31:59 | 显示全部楼层
    黑暗中的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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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越警长第二天一到警视厅,就马上给小五郎打了电话,为的是想对小五郎吐吐昨天的苦水和怨气。可公寓的人回话说小五郎从昨天起就没回过公寓。打那以后,波越警长又打了五、六次电话,直到傍晚仍不见小五郎回来。
      在难以名状的焦炙烦躁中,又一天过去了。直到翌日黄昏,才终于得知小五郎的去处。而且是他把长途电话打到警视厅里来的。电话是从横滨再过去不远的神奈川县O镇打来的。
      “小五郎,你也真够损的。假装生病,卖个关子半道上溜了!那天,你走后咱们可上了大当。”
      “是吗。那家伙果然不是什么白色巨人吧?我是凭直觉猜到的,所以一开始跟踪就不大起劲。不过,你那么认真,我不便泼你的冷水。再说,当时我的确也吃不准是真是假。”
      小五郎的话音里充满了歉意。
      “算啦,我倒不会介意。不过,你去O镇压干吗?肯定与本案有关罗?”
      “是的。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次得让你跑一趟。这一次可不是前天那种冒牌货色,而是真格的白色巨人。为了这个,我昨晚通宵没合眼哩。不过,这下我敢肯定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白色巨人在O镇?”
      “不错。赶快来吧!我去车站接你,阳好还是化一下装。”
      听见小五郎传来捷报,波越警长激动得坐不住了。他赶紧化装成一个布衣帮工,登上了去O镇的旅途。
      一到车站,化装成汽车司机的小五郎果然在等他。
      “电话里你说得一点也不具体。白色巨人究竟是什么人?他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赃物也在那儿吗?”波越警长和小五郎一打照面劈头便问。
      “是的。别说赃物俱在,弄不好连吕班和大鸟不二子全都藏在那儿!”
      “嗯?吕班?这下可要逮住条大鱼啦!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了他们。到底在哪儿?你又是怎么侦察到的?”
      “跟我来!你马上就会明白。”
      小五郎话没多说,催促波越警长上了路。
      走出狭窄的小镇,前面是一道长长的缓坡。羊肠小道两侧杂树林茂密葱茏。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天空中的繁星迷人地一闪一闪。四周是一座黑的丛林,不见一处篝火。
      这荒芜的山坡上会有人家?如果真有人家,定会看见火光。波越警长心里咚咚直敲小鼓,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出于对朋友小五郎的信赖,他还是毫无怨言地跟在小五郎身后在黑暗的树林中走着。
      然而,愈往前走愈是黑暗,四周依然不见有人家。波越警长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我说,小五郎。咱们究竟要到哪儿去?这一方既无街市又无村庄,白色巨人住在什么地方?”
      “咱们已经看见了。只不过天太黑看不清楚罢了。”小五郎说了几句可思议的话。
      “什么?已经看见了?就在附近?”
      “不错。咱们正一步一下朝那家伙接近。”
      小五郎这话真有点让人害怕。
      不一会儿,二人穿出了杂树林。小路延伸到缓坡的顶部的一片开阔地。四周依然笼罩着黑暗,依然不见人家。
      “我真搞不懂。那家伙究竟在哪儿呀!我的眼睛怎么一点也看不见?”警长小心谨慎地压低嗓声又问。
      “你看不见?怎么会看不见?喏,不就站在你面前吗?”
      “嗯?在哪儿?在哪儿?”
      “喏,透过星光抬头往前仔细看!你面前不是站着个高大无比的巨人吗?”
      波越警长抬头一看,面前的的确确有个小山般高大的巨人身披美丽的星光屹然挺在眼前。
      “你是在说这尊大佛?”
      波越警长惊讶地问。山坡中央是一尊作为O镇名胜古迹的用钢筋混凝土浇铸的大佛,它比奈良的大佛还要大。如果白色巨人指的是这尊大佛像,既便小五郎不说,波越也知道这尊大佛的所在地。

    佛眼上的玻璃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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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疯啦!你是说这尊大佛是吕班的同伙?”
      警长以为小五郎是在开玩笑。大佛和吕班,简直风马牛不相及!
      “不错。”小五郎一本正经地答道。“这就是吕班的所谓白色巨人!你瞧,它不正是一个白色巨人吗?”
      的确不假,看上去大佛的确是个白色巨人。
      “嗯。小五郎你真有眼力!你是指这尊大佛……”警长望着小五郎黑的身影,低声说。
      “对!这就是所谓‘空心针’。你听说过吧?吕班曾经在法国筑了个老巢,就设在一块名叫‘空心针’的畸型岩石内。”小五郎说明道。
      “‘空心针’!不就是法国艾特尔塔有名的空心岩吗?那是吕班的秘密美术馆哪!”
      “正是它!‘空心针’!……白色巨人……一个是空心岩,一个是空心混凝土佛像。瞧这不是如出一辙吗?太绝了!谁也不会想到这尊远锭四方八面都能看见的高大佛像,就是欺世大盗吕班最安全的老巢!多么神奇的美术馆!”
      小五郎在大佛前面的密林中踱来踱去,悄悄地对波越警长说道。
      抬头穿过密林望去,黑暗中的巨人犹如一头凶恶的缄默不语的怪兽,占据着巨大的空间。夜晚的大佛真让人毛骨悚然。
      “你是怎么……”
      波越警长似乎还不相信眼前奇怪的现实。
      “很早就听人说过这片林子里有黄金假面人出没。最近关东地区这一带到处都流传着关黄金假面人的传闻。连小孩都戴着金色假面具满街乱跑。没人会注意这片树林里曾有黄金假面人出现的传说是真是假。可是却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我知道这里有一尊钢筋混凝土大佛。当时,连我这个不怕神不怕鬼的人也吓坏了。吕班这家伙真呆谓当今世界首屈一指的魔术大师。他的计谋愈是古怪离奇,就愈说明是真的。我那天在这儿守了一整夜,终于抓住了吕班那小子的尾巴!”
      “看见吕班啦?”波越警长兴奋不巳地问。
      “我看见的那家伙不是吕班。可一眼就知道他是吕班的走卒。我正好看见他钻进大佛肚子里。那帮家伙,个个都扮成黄金假面人。我看见他一头钻进了那边那棵银杏树根部的空洞。从银杏树根部再挖十来米的隧洞就可以通到大佛底下。上面正好是空心的钢筋混凝土仓库,正等着他们用呢!”
      啊,多么简单而又绝妙的主意!谁都知道这尊钢筋混凝土浇铸的大公里肚腹是空心的。可第一个想到利用它作为仓库和藏身住地的,除了这位法国大盗,还会有谁呢!
      吕班选中这尊位于O镇的钢筋混凝土大佛作为老巢,不光是因为此地距离东京很近,还因为这尊大佛不象镰仓大佛那样为了让信徒的瞻仰膜拜连腹内也对外开放。所以选它作为藏身之地可谓再合适不过。
      “真可怕,没想到吕班这小子竟有这般超人的智慧。说不定这家伙窝藏艺术品的地方不止这尊大佛一处。也许世界各地都有。譬如说,著名的缅甸大涅磐像呀,纽约湾的自由女神像什么的,象这一类大型塑像腹里的空洞,作为吕班这种跨国大盗的赃物仓库也许最合适。”
      “简直不敢相信。这简直成了神话!”
      “这种罪犯往往会将神话变为现实。虽然自由女神像可能不会是吕班的窝赃之处,可毕竟想起来让人担惊受怕呀!那家伙玩的鬼把戏简直让人捉摸不透。”
      “我说,你说的银杏树下的空洞,究竟在哪儿?”警长半信半疑地突然问了一句。
      “喏,就在那儿。那儿不是有一棵树叶掉光了的黑色木树吗?就象森林中的一棵光秃秃的大树一样。就是那棵银杏树。”
      这片小山坡上,与大佛相比略逊一筹的宠然大物,要算那棵老银杏树了。它们并列在一起,活象一对头顶斑驳的巨人父子。
      “我猜到你不会轻易相信。现在的情况是,让你相信这个秘密比马上去抓贼更为重要。所以才决定请你亲自来这儿看看……喂,你瞧!那棵银杏树下!”
      流泻如注的月光下,老银杏树干根部黑洞的窟窿看上去好象一头妖怪。那就是通往大佛腹内的出入口。
      “快!找个隐蔽处藏起来。注意那个洞口!”
      二人蹲下身子,全神贯注地监视着老银杏树下的洞口。
      就在他们二人刚蹲下身子的同时,老银杏树下的洞口出现了一条蠕动的影子。
      “瞧!出来啦!”小五郎顿时警觉起来。
      从树底空洞中爬出来的,果然是黄金假面人。而且不止一个。他们一个连一个地钻出洞外,象几个来自阴曹地府的阎王使者。
      一个、二个、三个、四个。四个打扮着一模一样的黄金假面人从夜晚银杏树洞里鱼贯爬出。别说半信半疑的波越警长,谁见了这场面不觉得是置身在恐怖的神话之中?
      在月亮的清辉下,四个怪物身上的金色斗篷反射出怪谲的光泽。四顶软呢毡帽下,是同一副漫无表情的金色面孔。新月型的嘴巴一直咧至耳边。不出声的怪笑。这情形连职业侦探小五郎和铁腕警长波越也感到直发怵。
      只见这四个怪物正蹑手蹑脚地朝这连靠近。怎么回事?难道仅仅因为他们走的路碰巧通向小五郎他俩藏身的这片密林旁边?难道这帮怪物已经发现了小五郎他们躲在暗处窥视?
      突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这四个刚才还走得慢吞吞的金色怪物忽地一下飞跑着包抄过来。紧接着四道刺目的白光齐亮。小五郎和波越警长看见了四个怪物手中紧握的手枪。
      “哈哈哈哈……终于上圈套啦!小五郎!”
      一个黄金假面人压低嗓门说。此人是吕班手下的日本人。
      “你带谁来啦?恐怕是波越警长吧?啊,果然不错。这下可逮住大家伙啦!”
      这家伙乐不可支地说道。其他三个怪物也兴奋地嘀咕着些什么。
      “没想到吧,小五郎。我们抢先了一步!你这位大侦探也有栽跟头的时候!你以为你们会暗中监视,我们就不会吗?你不会忘了大佛额头上有一块厚玻璃板吧?那是我们的辽望孔,你昨天起就在这一带转悠,我们全都看见了。”
      黄金假面人咬牙切齿地自己揭开了一个谜。
      小五郎无话可说。他的确忽略了这一点,绝没想到大佛的额头可以当做辽望孔。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俯瞰,既便在黑夜里,借着微弱的星光,完全有可能看清密林中小五郎等人的身影。
      敌人有四个,小五郎和波越警长手无寸铁。完了,无计可施。
      小五郎嘴巴凑近波越警长的耳廓,迅速地嘀咕了些什么。然后,转向群贼。
      “我们没有武器。不会反抗。你们要干什么!”
      “请二位当客人哪!光顾一下我们的窝。让你们自由自在地逛来逛去,也太障眼了点!”黄金假面人平静地答道。
      “那好,请带路!让我们也开开眼!瞧瞧你们的老窝是个什么样。我们反正也想见见吕班。”
      小五郎若无其事地说着,走在了前面。四个怪贼虽然心里有些惊讶,跟在后面,手中的枪却没有放下。
      走了两三步,小五郎身子突然象陀螺一样猛地往右一转,扑向走在最前面的黄金假面人手中的枪。迅雷不及掩耳。围发功夫,那家伙的手枪巳落入小五郎的手中。
      “别动!要不我先崩了这家伙!看谁的子弹快!”
      小五郎左手用力扭着枪被夺掉了的那个黄金假面人的手腕,大喝一声。
      另三个假面贼顾及同伙的性命,一时竟呆住了。
      双方相持着。小五郎的枪顶着一个贼的腰部,另三个贼的手枪正对着小五郎的胸膛。黑暗中,五条人影如同化石。
      “哈哈哈哈……有劳各位了。我服了。认输投降!只要子弹够不着逃走的波越警长,我就听你们的。”
      小五郎突然放下枪倒乐开了。我心里有数。自己单枪一柄,无论如何也敌不过对手三支枪。夺枪其实只是他小五郎的虚招。为的是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好让波越警长趁机逃走。
      “他妈的!”
      被小五郎扭住手腕的歹徒见小五郎放下了枪并松了手,马上夺回了小五郎手上的枪,一下顶住小五郎的背脊骨。
      “这玩艺还是让我来使吧!快追!别让波越那小子溜了!”此人用法语嚎叫道。
      月光下,另三个假面人砰砰胡乱放着枪,朝已经逃远的人影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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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1 15:45
  • 签到天数: 40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06-9-16 08:32:53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巢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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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佛腹内吊着一盏乙炔灯,照得空旷的腹内空间影影绰绰。
      纵横交错的钢筋铁条。凸凹不平的混凝土大佛像腹内宛如钟乳洞一样阴森可怖。几只货箱堆放在一角(其中装着吕班窃来的为数不少的赃物),给混浊的气氛布下几处可怕的阴影。横架在地面的一排钢筋上,铺着一条格外显眼的豪华羽绒被,上面坐着两个黄金假面人。
      从那亲昵地交头接耳的样子和交谈的声音,可以判断出这决不是两个男人。个子瘦小的一个说话嗓门很细,说明她是个女人。跟吕班一伙的女人除了大鸟不二子以外再无别人。另外一个黄金假面人,只看他和大鸟不二子说话的亲昵劲儿,就知道他是这帮窃贼的魁首吕班。
      这时,刚才去追赶波越警长的那四个歹徒一个个从地道爬了进来。他们前面,是一副汽车司机打扮的小五郎。他被五花大绑,嘴堵着推进了大佛腹内。
      四个歹徒你一言我一语向他们的头儿作了详细禀报。
      波越警长逃走了。
      洋人腿再长,身处草木皆兵的困境,在外公然追逐确有许多不便。如果追得太远,靠近了O镇的人家,反而会招来危险,故只好作罢,放弃追赶。回到老窝里,这三个人还气喘吁吁。
      这一来,精心设圈套抓到的小五郎也算白抓了。因为逃走了的波越警长肯定会马上组织一支警察队伍反扑而来。看来这个地方也保不住了。可是,如果转移的话,这一帮招人显眼的异邦人又能往哪儿逃呢?
      假若是平素的吕班,对这四个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的部下也许会劈头盖脸臭骂一顿。然后再把宿敌小五郎拉到面前,加以羞辱和戏弄。可今天的吕班已经顾不过来这许多了。他知道危在旦夕,必须争分夺秒安排后事。
      “给我巴备好两辆车,老地方!然后赶快搬东西!”
      吕班站起身,大声而迅速地用法语下达了命令。
      汽车就隐藏在大佛附近什么地方。吕班命令一下,立即有两个部下急匆匆钻地道出去了。
      “小五郎这家伙怎么处置?”
      “给我捆在那边的钢筋上!虽然吕班不喜欢见血,可这个黄皮肤鬼例外!东西搬完了之后,点燃炸药引爆!”
      被绑在钢筋上的小五郎拚命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头上的司机帽扣得很低。嘴里堵着东西。一张大手帕蒙住了嘴和鼻子。借着昏暗的乙炔吊灯的微弱的光线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孔。那副样子也真够惨的。假如吕班有那么一丁点空余时间揭去小五郎头上的司机帽并掏出他嘴里堵塞的东西,这个故事的结局兴许会发生一点变化。可现在吕班一心全放在逃跑上,能替小五郎安排一条后路已经不容易了。
      “快!快搬东西!”
      大鸟不二子也插手帮忙了。吕班和他的两名部下以及大鸟不二子开始将五只大货箱逐一搬进了狭窄的地道。
      二十分钟以后,正当吕班一伙往汽车搬完货物准备逃走,波越警长带领着十几名O镇警察署的警察赶到了。
      “哎呀,那不是汽车引擎的声音吗?奇怪,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汽车?”
      一名警官听见了树林中的响动,警觉地说。
      “说不定那帮贼画龙点睛准备逃跑。喂,你去证实一下!”警长命令道。
      波越警长话没说完,人们突然感到一阵大地塌陷般的剧烈震动。同时,前方亮起如同白昼的火光。火光中夹带着无数石块。恐怖的巨响。
      “啊——!”随之一片惊叫。
      人们无论如何也难以忘怀这一刹那间发生的恐怖场面。眼前这尊比奈良大佛还要高大的钢筋混凝土大佛像顿时裂成两半。中间喷出火山似的大火。硕大的佛首从佛身上断开,一下飞向了空中。天空中象下冰雹一样突然降下一片钢筋混凝土的碎片。环绕山丘的树林枝梢,顿时被火光映得通红。
      警察们下意识地全趴在地上。虽然离大佛还有相当的距离,可背上还是挨了从天而降的石块的袭击。
      然而,爆炸一瞬间就结束了。耀眼的火光一熄灭,四周显得更加黑暗。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之后。周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警察们回过神来首先想到的是群贼和大佛同归于尽了。不管怎么说,勘查现场才是当务之急。
      除了一名警察奉命去树林里证实是否有汽车之外,其余的十几个人在波越警长的率领下打着手电逼近了被炸了的大佛像。
      佛像周围全是混凝土碎块,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
      “咦,这玩艺儿掉在这里啦!”
      这名警官拾起一只红皮长靴,凑着警长的电筒光晃了晃。这是一只劣等红皮长靴。
      警长一见这只皮靴就愣住了。他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它。一定是化装成汽车司机的小五郎的脚上之物。
      事情很明显,小五郎为了让波越警长得以脱身逃跑,自己故意主动投降,当了俘虏。不难想象盗窃贼们将小五郎押解进了大佛腹内。如果真是这样,身在佛腹之中的小五郎不可能在刚才的大爆炸中保全性命。
      这只长靴就是证据。既然他脚上穿着的长靴都被炸飞了出来,小五郎其人肯定被炸和粉身碎骨了。
      对波越警长来说,朋友小五郎的生死,比逮捕大盗吕班更为重要。他难以遏制住满腔的悲愤,浑身颤抖着,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三辆汽车在夜阑人静的东滨国道上风驰电掣地飞驶。前面两辆熄灭了大灯和车上所有的亮光,看上去有如两头黑色妖魔。最后一辆显然是警车。
      一定是警长知道群贼驾车逃窜后立即打电话给公路前方的警察署报了急。驶在最前面的一辆车上乘有三个人。吕班亲自驾车,身边的另两个人一个是大鸟不二子,一个是吕班的部下。三个人穿戴得一模一样,头戴黄金假面具,身披金色斗篷。
      第二辆是敞篷汽车,上面满载着一箱箱窃得的赃物。这辆车上只有两名吕班的部下。其余的三个部下是日本人,一定是同他们首领分道扬镳,暂时藏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
      从汽车的速度上讲,看来是吕班一伙的车占优势。第一辆车和第二辆车的距离大约五十米,可第二辆车将后面的警车拉了近一百米远。
      “吕班,这是上哪儿呀?”
      不二子将手搭在正在开车的吕班的肩上,用流利的法语无心问了一句。
      “鬼才知道该上哪儿!所以我们才分秒必争,能逃多远算多远嘛。说不定等到最后的一秒钟会出现奇迹。别失望!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吕班的训斥声掠过身旁的不二子的耳廓,又传到车的后排座位。吕班果然锐气不减。他驾驶的车以每小时五十,甚至六十英里的速度在公路上飞驰。
      前方吕川镇已经进入视野。只要一进入东京,总会有办法甩掉后面追踪的警车的。这是唯一的一线希望了。
      突然,后面好象响起了砰的一声枪响。是后面的警车开枪啦?回头一看,糟糕透顶!第二辆汽车好象车轱辘放了炮,象醉汉似地在公路上东摇西晃。这下全泡汤了!满满一车拚老命收集来的艺术品不得不忍痛割爱了。不,不光是艺术品,还有车上的两名忠实的部下,也将落到警察手中。
      “浑蛋!别伤心,吕班!别计较这些啦!艺术品今后还可以重新收集。部下可以从警察手中营救出来!”
      吕班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心一狠,决定放弃后面部下的汽车。警车很快就追上了那辆破车,并且人赃俱获。
      然而,警察们却因此放走了吕班驾驶的那辆车。如果事前知道吕班在第一辆车上,他们也许会宁肯放过第二辆车而不惜一切去追赶第一辆。然而,他们却无力辨别出黄金假面人的真假。
      几分钟后,男吕班驾驶的汽车速度减缓了下来,开始在东京市内冷冷清清的胡同中穿行。
      “吕班,我快精疲力尽了。这么一直开下去,汽油会耗光的!没了汽油,咱们不是全完了吗?我看还是算啦,别再东奔西逃的了,咱俩一块死吧!”
      不二子任眼泪在面颊上流淌,她摇着吕班的肩头说道。
      “不行!决不能死!没我的同意,千万不能咬口中的胶囊!相信我的力量!没啥了不起。这种事我经历得多啦!多少次险情我都闯过来了。”吕班大声阻止道。
      口中的胶囊?这意味着什么?
      吕班所指的是一种可以使人在一瞬间毙命的剧毒胶囊。吕班和不二子自从逃出大佛就将这种剧毒胶囊含在口中。吕班一惯胆大妄为,再怎么样也决不会想到自杀,可情人不二子执意要准备双双情死。他坚持不过,也就同意了。
      对日本姑娘大鸟不二子来说,与其让警察逮住忍受羞辱,宁肯在紧要关头咬破毒胶囊自杀。
      然而,命运这玩艺总是捉弄人。当时吕班极不情愿地把剧毒胶囊含在嘴里,没想到多亏了这颗毒药,他才得以免遭逮捕。吕班的逃亡和他口中的剧毒胶囊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因果关系,这一点不久便会真相大白。
      “不二子,我在考虑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明天是十八号吧?我好不容易才想到它。你明白吗?我一想到它就激动得心脏怦怦直跳。也许这将是我一生中最大的一次铤而走险。告诉你吧,我想起了一个逃走的办法。尽管很危险,可只要干得顺利,我们就可以很快逃到警察追不到的地方。如果失败,我和你就算殉情而里死!要知道,除了这个办法以外,再也没有更好的妙计了。”
      吕班一下又精神抖数起来。他兴奋不巳地转过头:“相信我吕班的能力!让那帮蠢货知道我吕班的厉害!我们正巧三个人,太好啦,太妙啦!”
      吕班指的三人,除了他自己和大鸟不二子这外,后排座位上还坐着一名黄金假面人。


    空中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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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国青年飞行家夏普朗架机环救旅行,又将从东京郊外的S机场起飞了,十八日这天,是他为横穿太平洋取道东京一站的告别飞行日。
      飞机起飞预定在凌晨五时。天还没亮,S机场上已经聚满了为他送行的人群。
      临近起飞时间,日本朝野的有关人士才络绎不绝地赶来。接下来举行的是冗长的欢送致辞和预祝飞行成功的干杯。报社的记者们排成一长工排等待着抢镜头。人群中欢声雷动,中间夹杂着警察的喝斥声。
      在一片喧嚣声中,夏普朗一行三人将飞行器检查完毕,登上了飞机。
      凌晨,天还没大亮。夏普朗等三人头戴飞行帽,飞行眼镜把眼睛捂得紧紧的。喧闹的人群没有一个人对这三人产生过半点怀疑。可只须细想一下,就会发现,这三个空中勇士在欢送会上甚至在祝酒干杯之时也不脱下飞行帽,的确有些举动异常。
      三人中个子最小的一位飞行勇士似乎最羞于见人。一开始就畏畏缩缩地不肯露面。而且,在例行的飞行前检查尚未完毕就钻进了飞机驾驶舱,直到飞机起飞也没露过脸。这的确有点奇怪。
      然而,狂热的人群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微小的细节。随着飞机的螺旋桨声响起,停机坪顿时欢声雷动。
      飞机在一片沸腾的欢呼声中滑出平坦笔直的跑道,转瞬间一昂头飞上了天空。跑道上的欢呼声经久不息。
      然而,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本该一直往北飞去的飞机突然掉过头飞了回来,并开始在密密麻麻的人群头顶上盘旋起来。
      难道夏普朗一行对此地流连不舍?要不,是飞机出了故障?人们翘首仰望着天空,整个停机坪上鸦雀无声。
      飞机在低空盘旋,几乎碰上树枝。坐在加强席上的夏普朗的身影仿佛伸手可及。
      人们惊愕了。他们看见坐在飞机驾驶席上的是一个从头到脚闪射着金色光芒的人。正巧此刻破云而出的朝阳照射在他身上。飞行夏普朗变成了一尊镀金佛像。
      “黄金假面人!黄金假面人!”
      人群开始有人发出奇怪的喊叫。转眼间变成了对空中魔鬼的怒骂声。不知什么时候,飞机上的法国青年飞行家夏普朗竟摇身一变,成了面目狰狞的黄金假面人!人们头上,驾机做嘲笑似盘旋的人变成了凶残的大盗阿尔赛恩·吕班。
      狼狈不堪的警官们在停机坪上东奔西窜、无可奈何。观众开始剧烈骚动。惊叫声、怒骂声以及女孩子的哭叫声顿时覆盖了整个停机坪。
      胆大懦弱的人象害怕空中强盗会扔下炸弹似地只顾逃命,象一群没头的苍蝇乱窜。
      飞机上浑身金光闪闪的飞行士举起一只手,一边对地面的人群打着挥手告别的手势,嘴上一边大喊着什么。真正的夏普朗决不可能干这种事!飞机上转眼之间换了人!横穿太平洋的飞行勇士,换成了凶残的大盗阿尔赛恩·吕班。
      化装成夏普朗的黄金假面人在飞机上边挥手边喊道:“日本的女士们先生们!这么长时间打扰啦。再见!虽然日本的著名侦探明智小五郎彻底毁了我的计划,可我吕班也在最后关头使他粉身碎骨了!我一向不喜欢杀人,这次破了戒也是万不得已。小五郎的尸体,你们会在O镇的大佛废墟中找到的。还有夏普朗一行三人,被我们堵上嘴捆在飞机库的一个角落里,你们会找到的!没办法,只好委屈他们了。”
      “我吕班算是失败了。可是,我并不懊悔!因为,我已经复了仇!女士们先生们,听我说,我得到了一件比上千件艺术品还要珍贵的东西,那就是大鸟不二子小姐!我带着她一块飞行是为了与她同生共死!我太高兴啦!……女士们先生们,后会有期!”
      吕班对着地面上的人群做完了最后的道别演说。当然,他喊叫些什么人们不可能听见,人群中也没人懂法语。这只是出于吕班自诩为侠盗的习惯,他总想给这片国土留下些什么。
      侃侃演讲结束后,吕班通过飞机上的传话器对坐在身后的大鸟不二子说:“不二子小姐,咱们已经脱离危险了。快把口里的胶囊吐掉!我早就把那玩艺用脚踩得稀巴烂了。我们已经在空中了,再也用不着那玩艺了。如果真想死,这架飞机会带我们去天堂的!哈哈哈哈……”
      化装成另一名飞行士F的大鸟不二子听到吕班的话,一下吐出了一直含在口中的剧毒胶囊。
      飞机停止了盘旋,渐渐地升上高空,朝北加速飞去了。
      突然,飞机的最后一排座位上爆发出一阵大笑声。虽然笑声不断被巨大的螺旋桨声淹没,可吕班还是有所警觉地回过头来。他看见那位也化装成飞行士的部下K正哈哈大笑。
      到底出了什么事?K那家伙疯啦?
      “哈哈……你终于还是把毒药吐出来了。我等待多时了!现在轮到我说话了。不过,先告诉你,吕班,我的枪口正对着你的后心窝!懂这是什么意思吧?”
      吕班的部下K越来越得意忘形。不过,他讲的法语,实在令人不敢恭维。K是地道的巴黎人,不可能这样怪腔怪调。
      “你不是K?说!你他妈的究竟是谁?”吕班骇然失色地问。
      “还能是谁?死去了的小五郎呗!刚才你还替我致了悼词。”
      飞机突然一下倾斜,可见吕班吃惊的程度。
      “你想用炸药炸死我小五郎,可你打错算盘啦!被炸死的其实是你吕班的一个走狗!只不过穿着我小五郎的衣服罢了。你的部下K死在自己头目的手中也太可怜可悲了。真没想到你吕班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当时,三个歹徒追赶逃走的波越警长去了,只剩下一名同伙解押小五郎。小五郎见机设下锦囊妙计。虽然对手手中握有武器,可一对一的较量,小五郎凭一身武艺不有枪也能将对手治服。对小五郎来说,徒手将对手击倒在地,然后扒去衣服,让他穿上自己的司机服、堵上嘴巴这一连串动作简直易如反掌。
      然后,小五郎再利用从对手身上扒下来的服装假扮成吕班的部下,并一同乘下逃窜的汽车,虎视眈眈地等待着治服吕班的机会。
      遗憾的是,吕班和他的情人大鸟不二子两个人口中都含有剧毒胶囊,如果一不小心或操之过急,落得个自杀的结局,就不能生擒活捉。吕班自绝于人世倒不足可惜,可大鸟不二子要是自杀了,人死再也不能复生。
      所以,小五郎一直扮成吕班的部下K没露声色。他甚至执行吕班的命令,绑架了夏普朗等三人,还抢了他们身上的飞行服。
      也许读者会疑惑,小五郎为什么会将这出十分难演的戏演得如此得心应手?其实,这也是一种偶然。因为他具备许多对他有利的因素,第一,时间是从半夜到凌晨,天色一直很暗。第二,吕班一伙全部是一模一样的打扮,每个人的面孔都藏在假面具的后面。第三,连吕班在内,同党的每个人都戴上了飞行眼镜,正巧遮掩了小五郎那种脸上不自然的表情。等等等等。
      话题再回到飞机上来。
      素以老奸巨滑著称于世的阿尔赛恩·吕班刹那间惊骇得丧失了思维能力。他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巳确死无疑的小五郎还会复生,甚至会假扮成自己忠实的部下K一同乘上飞机。
      飞机象一只迷失了方向的大鸟,在空中不停地摇晃。大鸟不二子禁不住尖叫起来。
      然而,阿尔赛恩·吕班可不是碰上棘手的困难就惊慌失措的人。他马上镇静了下来,拿过送话器,说道:“算我输了,小五郎,跨国大盗阿尔赛恩·吕班谨向你这位日本著名侦探表示敬意。不过,既然到了这种地步,你准备将我如何处置?”
      “让飞机在刚才起飞的机场着陆!把大鸟不二子小姐送还大鸟家。至于你吕班嘛,移交给艾贝尔警官!”
      “阿哈哈哈……小五郎,小噜苏!你那些话还是留在地面上讲吧!这巳是云层上空!弄不好你我一块没命!手枪那小玩艺帮不了你多大的忙。只要你开枪,飞机失去了操纵,马上就会坠落!哈哈哈哈,天空上好象仍然是我吕班占上风嘛!”
      顽固不化的怪贼不但不投降,反倒破罐子破甩,企图扳回败局。他想只要豁出去,三个人也无可奈何。
      “快说,那你准备将我怎么办?”
      “这还用问吗?带你到北边大海上的无人岛去,让老子吕班也出口恶气!”
      吕班说不定打定主意把小五郎弄到北海的冰山或其它什么危险之地去。
      “哈哈……小五郎,你没招了吧?不想犟几句嘴?你那脑袋瓜就想不出好点子啦?”
      双方沉默了片刻。小五郎其实在准备不得巳的最后一招。
      “那么这样,吕班。我可以不抓你回去,但作为交换条件,你必须放弃你的一切计划!你不能从日本带走任何一样东西!”
      “什么?你说什么?”
      “我是说要将大鸟不二子小姐从你的魔爪中夺回来!”
      小五郎话没说完,只觉飞机一阵猛烈的摇晃,一声女人的惨叫从飞机上坠落下去。天空中,两团黑乎乎的物体翻了个滚,象炮弹一样直落而下。原来是小五郎挟着不二子一纵身跳下了飞机。
      然而,这决不是自杀行为。因为小五郎事先早就在自己和大鸟不二子的身上系好了降落伞。
      消息的传播速度比飞机的速度还要快。地面上的人群已经知道了飞在头顶上飞行的是黄金假面人驾驶的飞机。这时他们一见从那驾奇怪的飞机里突然冒出两只降落伞来,顿时喧然骚动起来。
      附近所有的屋顶上都集满了观望的人群。人们一齐张着大嘴,呆呆地仰望着天空。灰白色的公路上,十几辆汽车正在往飞机飞行的同一方向拚命追赶,大多数车上装载的是新闻记者和摄影机。
      两只降落伞,一前一后象两只巨大的水母,轻轻飘飘地往睛坠落。如此景观真是令人赏心悦目。两只降落伞下吊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人们都以为死去了的著名侦探小五郎;女的是人们谁也不认识的吕班的情人大鸟不二子。可想而知,第二天的新闻该有多么让人吃惊和令人振奋。
      两只降落伞先后在木更津附近的海岸着陆。小五郎和大鸟不二子被当地渔民阿神接回家去。稍事休息后,从东京驶来一大串汽车赶到了。艾贝尔警官在波越警长的陪同下乐呵呵的走下警车。
      小五郎象一位凯旋归来的将军,受到了隆重的欢迎。
      他把大鸟不二子亲手还给大鸟家人之后,回首望着波越警长和艾贝尔警官,脸上浮起带有几分羞赧的微笑。
      “虽然让吕班给逃走了,可他的同伙全都巳被绳之以法。国宝已经完璧归赵,就连大鸟不二子也逃脱了吕班的虎口。这一战,也许可以算我小五郎打嬴了吧?这一场战斗,吕班没有地利的优势。在日本这个陌生的国土做案的确有着不少对他不利的因素。这一点倒是事实。”
      吕班的飞机去向,在那以后的几天里一直音讯杳然。不久后的一天,人们从报纸上读到了这样一条消息:一艘正在太平洋上航行的汽艇,在海面上发现了法国青年飞行家夏普朗的飞机。
      吕班难道已经葬身海底?不,不,此人诡计多端。也许这又是他的金蟑脱壳之计,给人以死亡的假象,说不定这会儿正躺在世界的哪个阴暗角落策划着一个更大更可怕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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