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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ach

[分享] 盗墓迷津之 锁龙冢——文山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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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2 16:28:20 | 显示全部楼层
有这么多人看?

[ 本帖最后由 jach 于 2009-2-12 16:3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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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2 16:31:0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冥河地龙
    
  夏雪惊叫着后退,“潮生,这是什么东西?!”我本能地回答:“是龙!”

  “放屁,哪有龙?”夏文海道。

  说话间,那条“龙”哧溜钻出了水面,几个人的手电唰地都照向了它。只见它只有一米多长的身子,通体青黑色,从头到尾覆盖着一层甲壳,像是披了五重重铠,脑袋像个扁锥似的,只不过有角有须。不过说实在的,它这一出水面,倒更像个虾婆婆了。

  这家伙与四五支强光手电的光柱对视着,眼珠一转一转的,看来对光没有什么反应。它向前爬了两步,动作却像鳄鱼,不过缓慢了许多。

  “这,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大声喊道。

  邹春说:“冥河里的,可能是冥虫。”

  “冥虫?冥虫不是澳大利亚才有的吗?”夏雪一边后退一边说。冥虫是生活在地下有水区域的奇特生物,本来人为只有在欧洲和北美才有,因为那里有分布广泛的喀斯特地形(就是因腐蚀而产生的洞穴、地下河流和通道的石灰岩地区),但迄今仅在澳大利亚发现过。这种生物最早在2001年时,因当地矿业巨头BHP公司施工而被发现。

  这条“龙”看不见光,对声音却有反应,我们谁说话,它的脑袋就转向谁。也许是因为夏雪的声音特别尖细,它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它“盯”着夏雪,两条龙虾一样的须子向前来回甩动着。夏雪吓的直往后缩,夏教授急忙挡到她身前。

  “胡……!”怪龙大吼一声,我这才看清它的嘴竟然是三瓣的!它的下颚从中间分成左右两片,嘴里密密麻麻长满了尖针一样的利齿。

  “不好,这是旱地龙!”万山海喊道,“散开、散开,它看不见,但能听见、嗅见!”

  我们连忙向四周退开,可这条“旱地龙”已经认准了夏雪,扑腾扑腾地向夏雪爬去。

  夏文海一个箭步跃过去,拦在旱地龙面前。“别让它咬到,有毒!”万山海道。

  “开枪!开枪啊海哥!”郑楚生喊道。夏文海道:“早没子弹了!”说着他抽出他那柄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匕首来。

  双方正在对峙着,邹春突然指着水洞大叫道;“不好,下面还有!”话音未落,咕嘟咕嘟又从水洞里钻出了四五个家伙,不过样子却不像这一条旱地龙了。这几个怪物有大有小,大的有米把长,小的也有半米长短,形态各异,但一看就知道是水族。其中有的像龙虾,有的像蜥蜴,有的像鳄鱼,最离奇的是有一只竟像只大鳖!

  “这他妈都是什么玩意儿!”郑楚生骂着,却又束手无策。

  万山海道:“这些都是地龙。快!找火,它们怕火!”大家都翻口袋,有的找了火机,有的拿了火柴,郑楚生一急,竟掏出一包香烟来。

  小林打着一个军用火机,右手拿出刚才洗“鬼眼通”剩下的半瓶老白干,呷了一口,把火苗放在口前,对着那四五只地龙“噗”地喷去!

  喷出的白酒化成一道火线,呼地喷到一只龙虾似的地龙身上。那家伙疼的吱吱怪叫起来,其它的几只也吓的四散躲开,看来这些家伙真的怕火!

  一见火攻奏效,小林又喝了一大口老白干,接连向地龙喷去。地龙燃着立时成了火龙,一只只跟风火轮似的乱窜乱钻。

  我见了不由拍手称快,“好、好,小林,快点再烧,烧死它们!”可是这时候小林却不喷火了,阴沉着脸不动。我催促他道:“你停什么,赶紧烧啊!”

  小林回头看看我,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还有酒吗?”

  “啊?!”我一下子怔住了。就在此时,那只跟龙虾似的地龙一下窜到了小林脚边,伸出两只大螯狠狠钳在了小林的小腿上!小林痛哼一声,还没来得及去打,地龙张开嘴对着小林的腿就是一口。小林痛的骂了一句:“干你娘!“伸手一把把地龙从腿上扯了下来!

  那龙虾地龙从小林的腿上扯下一大片皮肉,小林疼的怒吼一声,一把把地龙狠狠掼在地上。大巴喊道:“放着我来!”手持他的大号夯锤,一锤下去把龙虾地龙砸了个稀烂。

  小林看了一眼腿上的伤口,只见青紫色的一道口子,竟没有血流出。急对万山海道:“二爷……!”

  万山海掏出一个锡瓶丢给小林,小林接住,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一会儿,方才喘着粗气说道“妈拉巴子,这玩意儿肯定有寒毒,冷的刺骨疼!”

  “是地寒!回头还有你受的呢!”万山海面色严峻地说。

  我正想只听说过有地热,这地寒是什么?就见另外几只地龙身上的火渐渐熄了,连同最早上来的“虾婆婆”地龙,一齐向小林围拢过来!

  小林看来刚才真是疼怕了,少有表情的死人脸竟然露出了怯意。

  “谁还有易燃品?”夏文海喊道,可没有人有。眼看几只目露凶光的地龙将小林越迫越近,我忽然灵机一动,一把拽下夏雪的背包,扯开拉链口往下一倒,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散了一地。我在一堆东西里翻拣起来,还真有!我抄起一个塑料小瓶丢向小林:“接着,使这个!”

  小林接住一看,XX牌啫喱水!顿时精神大振,手按着啫喱瓶的喷头对着打火机朝地龙们一阵狂喷。一团团火球顿时将地龙逼退,这时小林反过来对地龙步步紧逼,几只地龙全部身上冒火,怪叫着四处逃窜。

  大巴手拎大锤追着砸,这些地龙爬行速度普遍不快,一会功夫就被大巴干掉了三只。只有一只幸免,扑腾又钻入了水洞。

  我过去安慰夏雪,夏雪拉着我的手说:“这里太可怕了,潮生,我……快受不了了。”我忙安抚她说:“没事没事,有我在呢。”夏教授道:“小雪,你要镇定些。前人的科技远不如现在发达,只要我们冷静思考,科学合理地运用我们掌握的知识,没有解不开的谜团。”

  这时万山海冷哼一声,明显的不屑。不过夏教授到底有涵养,又想着万山海刚才救了自己的“心脏病”,没和他理论。

  郑楚生问邹春:“这下面还有吗?”邹春说:“肯定有,冥虫都是群居的。”郑楚生吓的一哆嗦,万山海道:“你们也别怕,地龙非常怕火,我看他们一时不敢再来了。”

  郑楚生说:“万爷,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又说冥虫又说地龙的。”

  万山海说:“这东西叫‘地龙’,传说是龙生九子中被脏气污了后长成的。”

  “龙还能被污?”我问。

  “就是和凡种或妖邪交尾而生的。”万山海说着指了指地上一只地龙尸体道:“这只应该是地螭尸变成的,螭也是龙生九子之一,这你肯定知道吧。”

  我说:“知道,螭就是鸱吻,排老九。”

  万山海摇头道:“你说的那是古时候屋檐上的,和我说的不是一回事。你说的九子是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和螭吻吧。”我点点头,也有些佩服这老头,能一口气说出龙生九子是哪九个的还真不多见。万山海接着说:“我们摸金门里说的九子,和你讲的差不多,但实际意思差远了。比方说赑屃吧,你说的是能驮重物的大龟,而我说的是玄武,也就是蛇龟。你可能以为没有,可我告诉你真有蛇龟,土名叫‘凹鼻龙’。还有狻猊,是和狮子杂交生出来的。”

  “啊?”我头一回听见这么离谱的说法。万山海道:“你不知道古时有龙性淫的说法吗?龙乃至阳之物,仲冬酷暑皆交尾,凡可承阳者概不择碍。龙与牛交时就生麒麟,与猪交时就生象。”

  我一时实在接受不了,说道:“那今天这些地龙都是龙和鱼虾杂交生的喽?”

  万山海说:“这些不是。它们并非凡种与龙直接交尾而生的,看来是冥虫受了这冥河里的尸气,又吸收了地脉石精的龙气而变异的,所以它们应该是妖邪种。不过这里的真龙气受锁龙桩抑制非常弱,冥河又是克制阳气的头号阴地。所以这些冥虫变异成地龙后妖气重,龙气极少,形态也更像虫而非龙。”

  郑楚生问道:“那这些地龙为什么这么怕火?”

  万山海说:“刚才你们都看到了,火柴遇水前就灭了,那是因为冥河的阴寒吸尽了阳热,使火柴熄灭。这些地龙长年生长在冥河里,习惯了河里极低的水温,热一点的东西地龙都受不了,平时又根本接触不到火,所以对火一点抵抗力也没有。”

  这时地上一只像蜥蜴的地龙尸体突然扑腾了一下,但可能只是神经未完全死透,马上又不动了。万山海指着它说:“这个叫蚣蝮,是龙和蜥蜴生的。这条冥河下一定有四脚蛇或者灵蟾的窝。”

  我不由咂舌,万山海看着我发呆的样子,说道:“这地底下的事蹊跷着呢,有很多古怪玩意儿连我老头子都没看见过,你小朋友就更不用多说了。”

  我看着这奇形怪状的丑陋玩意儿,心想这哪是尸气和龙气变异的,简直是核辐射后的基因突变怪物。

  这时温八突然踏上一座浮屠塔,看着墓室里的众多明器。

  “看什么呢,少不了你一份!”郑楚生喊道。

  “他妈的,闭嘴!”夏文海吼道。可是为时已晚,听他这么说夏教授终于爆发了。他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夏文海和郑楚生道:“你们、你们终于说实话了……!”

  “爸,你听我说!”夏文海连忙道,:“您别听他的,他胡说八道呢!”

  郑楚生也知道闯祸了,急忙解释道:“夏老师,您看我这张臭嘴。您、您别听我瞎掰,我那不是……那不是和八哥开玩笑呢么?!”

  “够了,够了,你们的嘴脸我终于看清了!”夏教授激动地说道:“你们还算是个考古工作者吗?你们的良知在哪里,你们的人格在哪里?”

  “考古工作者?”邹春道,“老爷子,考古和摸金有多大区别呀?你我不都是一扫空吗?惠勒不就说过嘛,‘我是考古学家,一个对过去的破坏者。’要我说,你对古人还没我们尊重呢,开人家的墓前,你烧过香吗?开人家的棺前,你磕过头吗?从人家的墓里拿人家的东西,你经谁同意了?别跟我说国家政策,我不懂。我只知道我们顺人家的东西之前,都先叩头先做法事。你们这些所谓考古的……。”

  这时温八打断道:“万爷,你快来看!”

  邹春还要再说,“住嘴!”万山海喝斥道,又问温八:“怎么了?”

  温八说:“万爷,这里的明器摆的有古怪。”

  万山海立即拄着文明杖踩上了一只铜炉,看他的动作矫健敏捷,根本不像一个耈耄老人。我真不明白他拄个手杖到底干什么用,可能是为了显示身份吧。

  两人踩着明器,从高位角度俯视整间墓室。万山海边看边喃喃道:“南离有龙首壁雕,西兑有虎咬人头鼐,北坎有木雀床,东震是……。”万山海低头看看脚下的铜炉,“东震是铜炉。金木土火,独缺水……。”说着万山海的目光陡然转向石龙水洞,“这就是水!五行阴阳互爻,老阴少阳错位,这是……这是五黄大煞!”

  “五黄大煞?!”温八吓的差点从浮屠塔上掉下来,“万爷,那可是最凶的风水阵,您可瞧真了!”

  万山海道:“《洛书》中说以九数配上北斗、五行七色,命有一白水天枢贪狼星、二黑土天璇巨门星、三碧木天玑禄存星、四禄木天权文曲星、五黄土玉襻?贞星、六白金开阳武曲星、七赤金瑶光破军星、八白土招摇左辅星、九紫火梗河右弼星。其中,一白水、六白金是吉星;八白土、九紫火见吉则吉见凶则凶;而二黑土、三碧木、四绿木、五黄土、七赤金都为凶星!

  万山海跳下铜炉,对众人道:“这里的东西全是按照九首一尾列位的,这在《洛书》中叫做‘紫白九星’。此九星各有其位,称为本宫。但其中五黄土玉襻?贞星没有自己的本宫,只有当其它八星飞离本宫时,五黄土才填位补缺。五黄为药而奇毒,为煞星,叫都天大煞,又叫戊己大煞,只有居中时不显露凶性。当它飞入它宫时叫做‘五鬼穿宫’,也就是五黄大煞。此煞是最凶的凶煞。”
  我稀里糊涂地听了半天,只明白了一件事,我们又有危险了!其实这是我不懂,五黄大煞虽然极凶,但它是方位煞,你只要迅速离开煞所在的方位、不动方位范围内的东西,就不会有事。

  这个要求我和夏雪OK,但对于其他人来说,迅速离开自然也没问题,但要是不许他们动这石室内的古董明器,那恐怕就连夏教授都做不到。

  我扶着气地直哆嗦的夏教授到一边坐下,思索着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出去,出不去又怎么办?还有这石室里的无数明器,那可比同量的金子银子贵重多了,万山海他们能入宝山而空返吗?一旦他们下手,以夏教授的脾气肯定得拚死阻拦,到时海哥和畜牲会站到哪一边?不过这个我有自信,他们肯定会站在我们这边。但他们能是万山海几人的对手吗?

  这时候温八说:“万爷,在主室内下这种凶煞,那可是凶杀墓主人后世千代万辈的绝手,墓主人和他的后人却不管不问,这可能吗?”

  万山海说:“墓主人不用说了,他已经死了,反对也没用。至于他的后代,未必就看得懂这风水阵。而且更有可能的是,墓主人的后代根本就不知道这间石室的存在。你想想,人血鬼画就墓修成之后,那老道又进来画的。”

  “那个老道就是李淳风。”我说道,又把刚才被打断的思路拾了起来,“人血鬼画和石垛上的披发老道就是李淳风,这座墓也是李淳风修建的。”

  万山海白眉一扬,捋着短须说:“李淳风?小朋友你还真是总有惊人高论哩,你说说看!”

  我便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来,“这间墓是唐墓,建成时间大约在初唐,这个大家都看出来了。唐初重臣之中有道士吗?没有。但李淳风能算半个,因为他父亲李播是道士,号黄冠子,而他本人又是道教学者,所以也可以说得上是未出家的道士吧。”

  “你不会是说这天罗地宫是从《推背图》里演化来的吧。” 郑楚生摇着他的大脑袋说。

  “当然不是。”我说,“我的意思是,能左右圣听的道士,唐代恐怕只有李淳风一个人。”

  万山海说:“袁天罡不也学道吗?”

  我一听就知道他是只懂盗墓,不懂历史,于是解释道:“袁天罡学道不假,可他从没有入道。严格意义上讲,袁天罡是是个风水相术大师,易学高人,但绝非道士。而且这天罗地宫工程浩大,需要的财力物力不是一般人物有力量做得到的。袁天罡死于‘火山令’任上,一个宫廷神职普员,能有多大权力,能办成这样的大事?况且还有一点,天罗地宫设计奇巧复杂,非一般人所能,就是运用现代科技也未必就造的出来。古人就更不必说了,不是孔明、墨翟一流人物,根本就不可能。而李淳风恰恰就是一个深通五行机关的天文学家和数学家,新浑仪就是他发明的,此外他还注释了《九章算术》等十部数学专著。所以依我来看,在当时能有这样的智慧和力量的,只有李淳风一人而已。况且也有史书记载,李淳风常以莲花冠、灰鹤氅的道士装束示人,这和我们的猜测也吻合。”

  万山海点着头说:“讲的有道理!这个李淳风,为了使这里龙气断绝,龙脉尽毁,不惜花费如此巨大的财力精力,又是天罗地宫、又是九眼地桩,就连五黄大煞都用上了,可真是‘煞’费苦心呐!”

  邹春说:“那墓主人究竟是什么人,会不会是李淳风的仇人?”

  “如果真是仇人,那可是血海深仇了。” 郑楚生说,“你瞧这又画鬼画又锁龙气的。哎对了,老邹啊,你不是说每次做活前都做法事吗?不如现在你就做一场,一来把墓主人给超度了,二来顺便把这什么黄煞给解了,尤其是给那些不尊重墓主人的考古的做个榜样,怎么样?”

  郑楚生替夏教授还了邹春一句,把讨厌鬼气的直急眼。温八怕两人吵起来,忙插过来道:“万爷,您看这煞怎么个解法?”

  万山海踌躇着说:“一般来说,五黄大煞有两个解法。一是放貔貅,可下煞的人既然下了煞,就不可能在墓里留下这东西来给你解煞。二是用乾隆通宝六枚,用七彩绳系成六出雪花挂在西窗前,但这里没有窗子。而且这样只能解阳宅的方位煞,我们人在地穴之中,这法子恐怕不灵。”

  “万爷,放貔貅非得是活的吗?我有这个您看行不。” 郑楚生从腰上解下一块腰玉,是个貔貅。万山海接过来一看,摇着头说:“不行不行。你这是双角的,叫天禄,只招财不驱邪。而且关键是没开过光,没用。”说着丢还给郑楚生。

  郑楚生接过来就骂道:“狗X的这个奸商,我X他祖宗!没开过光还敢要老子一万八,等我回去非剥了他不可!”

  夏文海说:“万爷,那该怎么办?” 万山海捋着短白胡子思忖着,渐渐地连眼睛都眯上了,跟入了定似的。

  我坐在夏教授身边,自言自语道:“这奇门八卦可真邪。”

  夏教授看了我一眼,随口道:“他用的是后天八卦。”

  邹春又展现着他那副讨厌的笑脸说:“呦嗬,您不是只考古吗,怎么也研究这个,您这也算是与时俱进吧?”

  邹春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眼前一花,夏文海腾地一下抢到了他面前,“姓邹的,你他妈说话小心点!我这是打狗看主人,给万爷面子。你要是再敢给我放狗屁,我先废了你!”

  郑楚生也早就烦这讨厌鬼了,立马跟着趁道:“对,先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邹春也恼了,但夏文海一米八五的大个儿跟他脸对脸站着,比他足足高了大半头,逼的他只能仰视,气势上就先泄了。而且夏文海刚才一招就败了大巴,邹春也见着了,一时还真不敢造次。

  万山海把手里的文明杖往地上一顿,沉声道:“小春子,江湖上的话你又忘了,‘宁犯阎罗王,不惹胖老虎’。”说着他眯着眼盯着夏文海道:“小春子,你别以为比小夏长几岁就乱充大。小夏可是胖头老虎的得意门生,虽然只是披了张虎皮,可毕竟沾了点虎威嘛。他自己说的好,‘打狗还得看主人’哩。小春子,你以为你惹得起马四爷吗?不自量力的东西!”

  万山海表面上是教训邹春,可眼睛却看着夏文海,这句“不自量力的东西”到像是对夏文海说的似的。

  夏文海哪里听不出来,但一则慑于万山海的赫赫威名,二则是因为刚才驱除童子上身的救命之恩,所以没有发作,只当是没听见。

  万山海见夏文海服软,也没再咄咄逼人,他对夏教授说:“老弟,你也懂八卦?我用后天八卦有什么不妥吗?”

  因为万山海的做派不像是盗墓贼,而且夏教授想着他刚才救过`自己的“心脏病”,所以对万山海的印象好些,就回答道:“我看用先天八卦更好些。”

  万山海说:“先天八卦?伏羲氏的先天八卦谁还用,不都是用文王的后天八卦术?”

  夏教授说:“先天八卦是伏羲氏创造的,如果这座古墓真是李淳风造的,那么他应该不会使用后天八卦的。因为李淳风是术士,父子两辈研究的都是道学,所以他肯定是《易经》的忠实推崇者。也就是说,他用的应该是先天八卦。”

  万山海暗暗诧异夏教授的高论,又问道:“那么先天八卦对于五黄大煞是何解?”

  夏教授这时却又犯起倔来,“我只研究《易经》和八卦,不研究迷信,你说的我不懂。”

  可万山海岂是寻常之辈,虽然夏教授只是一提醒,但他却已窥出其中玄机。他又重新站上铜炉,一边望位一边掐算。只一支烟的工夫,万山海哈哈笑道:“原来如此!”笑罢下了铜炉,他得意地对夏教授道:“老弟,你还真行!我照你说的用先天八卦一推演,果然如此。”

  万山海指着满石室中的明器说道:“先天八卦是横图,一气相生,阴阳次第相加,而自然造化成一到八数,故谓之曰‘先天’。《易•说辞传》中说:‘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所以先天八卦是匹配对待之体的。这石室里的明器,也是以八卦位中‘一乾、二兑、三离、四震、五巽、六坎、七艮、八坤’布位的,阴阳交错相对,这是解煞之途啊!这先天后天合列,下煞解煞同出的手段,真是高明玄妙至极。怪不得后世道教甚至把他排入道教神仙谱系之中,看来这牛鼻子还真是名不虚传。”

  我越听越不明白了,“李淳风既然下煞,为什么又要留下解煞的暗示,别是有陷阱吧?”

  万山海说:“我也说不上来。但是传说李淳风会占星卜卦、奇门遁甲,还著有《乙巳占》,我看兴许这就是他的讲究。”

  邹春说:“万爷,这么说您想到解煞之法了?”

  万山海笑道:“不错。看来老夫这回是要‘出手’了!”

  夏教授等人闻言登时脸色一变。我正奇怪“出手”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只见万山海丢开文明杖,两脚扎稳铁桥马,伸出右手撸起袖子,露出整条小臂来。他一口气自丹田起,双目暴嗔,脸上青筋毕现,大吼一声:“出来!”就见他的右手竟然跟吹气球似的猛地膨胀起来,刹那间竟胀到了原来的两倍粗线细!

  我正震愕不已,万山海又大吼一声:“请太岁起!”只听呲喇喇声响,万山海的右臂竟裂成了几片,啪嗒啪嗒都摔在了地上!!

[ 本帖最后由 jach 于 2009-2-12 17:1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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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2 16:35:4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 鬼手太岁(上)
       万山海的右小臂骨肉分离,自内裂成三四片摔落在地,只剩下一根臂骨。而更另人惊奇的是,万山海的臂骨竟和正常人的手臂一样粗,而且还是青色的!

  “这、这是……?!”我咂舌不已,再看掉在地上的几片臂肉,白花花的,竟没有一点儿血。看着万山海只剩下骨头的手臂,我脑袋里一下闪过阿诺在《终结者2》里割去手臂上皮肉的经典场景来。

  夏雪吓的别过头去,我忙搂住她。这时郑楚生小声告诉我:“以前我只知道万山海叫‘鬼手太岁’,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道道儿。”

  万山海收回马步站直身子,看着“手骨”说:“想不到老夫还得‘出手’。”说着握了握拳,竟还十分灵活。我心想没有神经和肌肉怎么还这么灵活,该不会是假肢吧?

  万山海看着众人惊愕的表情,笑道:“老夫二十年没‘出过手’了,也难怪你们吃惊。”

  这时夏教授走到地上的“臂肉”前,端详片刻,说道:“这是‘视肉’!”

  万山海说:“老弟你好眼力,这的确是太岁。不过不是一般的太岁,这是‘紫金灵芝’。 ”

  太岁又叫“芝肉”, 这个我知道,《本草纲目》中还把它列为和灵芝一样的“本经上品”,但我还从没听说过有叫“紫金灵芝”的太岁。我又看地上那几片白白的太岁,也没有紫金的色彩。可就在我移开目光的一瞬间,这几片太岁竟慢慢开始变色,逐渐由白变成淡黄,继而金黄,最后真的有点发紫了。

  夏文海说道:“我也听说过‘紫金灵芝’,能生死肌而肉白骨,不过到底有什么神效从没亲眼见过。”

  万山海得意地说道:“嘿嘿,要不是这‘肉灵芝’,六十年前老夫的手就没了。日后江湖上也就没有‘鬼手太岁’这号人物了,哈哈哈哈!”万山海边笑边活动着青色的“臂骨”,肘腕关节灵活自如,根根手指也伸张灵巧。逐渐我发现这不是“臂骨”,这就是一只手臂,只不过颜色发青,肌肉严重委缩,又满是骨节一样的褶皱,所以看起来像是骨头而已。

  万山海的右小臂为何如此,这“紫金灵芝”又究竟是什么东西,这还得从六十年前说起。

  1947年秋天,尚未解放的江西省都昌县石元村出了一件轰动远近的怪事。一个猎人在村子西北的贡堡山上下夹钳逮野猪,结果一只二百多斤的大野猪中了铁钳,但这只野猪硬是带着铁夹套子逃入深山。猎人放了猎狗去追,自己拿了火铳、板刀跟着。猎人足足跟了一天,野猪不见了踪迹,却发现了一个古冢。

  古冢的坟头有几丈见方,长满了野草荒藤,要不是立了一个一人多高的石碣,乍一看还真跟个小土丘差不多。石碣圆盖压顶,雕有神兽吞口。碑上面镌刻着一排斗大的古字和许多小字,但都被大把的青藤盖住,又斑斑驳驳,早看不出来了。当然看得见也没用,这山村里的猎人大都不识字。不过这猎人虽然不识字,但他一看这墓碑就知道不是寻常百姓家的。猎人不由心生邪念,当即下山,晚上带了几个本家弟兄又回来挖。然而几个人一去不复返,连带去的狗都没回来。猎户的妻子哭哭啼啼地去找村子里的“阿公”(就是辈分高有威望的人),阿公说那是什么所在,你们竟然也敢去?那里以前不叫贡堡山,叫小刘山,传说是汉朝败亡时流落到这里的一个刘氏皇族下葬的所在。那皇族还不是病死老死的,是被人逼死的,一家三十几口全被杀了,埋在一个坟头里。后来有不少倒斗的想去挖,都送了命。你们几个有多少脑袋,也敢打这个主意?

  猎人的妻子抱着孩子求阿公救人,阿公说那是猛鬼藏身的地方,谁去谁死,不能因为你们几个再搭上几条性命。猎人的妻子又磕头又哀求,哭了一天也没请动阿公,回家后就想寻死。到了半夜,女人正一边想死一边又舍不得孩子,有人敲门了。女人开开门,一个五十多的老头带着四个后生,一看打扮就知道是外乡人。

  女人正害怕,老头开口就问,你男人是不是出事了,我们能给救出来。女人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知道的。老头说,你别管那么多,你就说想不想你男人回来吧。女人说当然想,可我没钱给你们,只有半年前打的一张豹子皮。一个十八九岁的后生嗤笑道,那皮子你自己留着吧,我们千里迢迢为张花皮来这里?老头说,不要你出钱,我们只要那地底里的东西。女人这才明白,是倒斗的找上门了。但是为了救人,她也顾不得了,于是答应下来。老头说那你就快带路,这就上山。女人把孩子抱给邻家看着,就领一行人上了山。

  女人听猎人讲过大致方位,又是自小山上长大的婆娘,很快就寻着了那坟头。老头一看被刨了个齐腰坑洞,当时就顿足道,晚了晚了,一开这样的洞,阳气就进去了,要是下面有什么古画什么象牙雕之类的一下就完了。一个后生说,师父你别急,下面肯定还有别的哩。我看这坟头横竖三分三,不是王就是侯,这下面还能没有宝贝?说话的这个后生就是万山海。

  老头当然也明白,就让几个徒弟动手。万山海和师兄师弟们一起下手,开了条盗洞。其中一个专门下头铲的进度特别快,用的铲子也特别,铲子前头不是圆的,而是有个跟宝剑似的尖儿,而铲柄和铲头比正好是4:1。这叫做“度量钜”,可以用铲子量长度和挖出的土石方,而且铲头带尖儿,还能当撬棍和武器用,可以说是一物多能,使用方便。不过使用这种铲的人一定得身高体壮,劲儿小的干不来。而眼前这个使“度量钜”的后生正是虎背熊腰,头大如鼓,一把铁铲使得如风车般飞转。这人就是日后鼎鼎大名的“胖头老虎“马进山。

  不多久盗洞开好,老头说带着两个徒弟下去就行了。一个瘦高后生和马进山本来要下去,可万山海非来抢,瘦高后生就让给了万山海。师徒三人下了盗洞,才发觉下面直通一个地下溶洞,这个坟头只是个假摆设。

  老头对两个徒弟说,你们都小心,下面有水眼,上面的空气不一定进得了这么深,洞里可能还有粽子。两个徒弟答应下来。可万山海没当回事,他心想有粽子怕什么,民国十七年(1928年)师父还跟孙殿英盗过前清东陵呢。慈禧那老妖婆都给“开白”(意思是开棺见光了)了,这刘家的破落户还能咋的?

  师徒三人绾着绳子下了溶洞,发现了猎人几兄弟的工具,都是些锄头、铁镐之类。万山海拣起一跟麻绳道,连个结也不会打,就凭这些玩意还想来倒斗?

  马进山说,这里洞道复杂,横七竖八的,有的有水有的没水,怎么找啊?老头道,猎人的洞打的窄,下不来木筏子,说明他们进的是没水的洞,咱也跟着他们走。马进山愣愣地说,猎人没能回来,肯定撞凶了,咱们跟着他们走岂不是找粽子去吗?万山海说你个胖头呆瓜,有粽子不就说明有明器吗?

  老头说,就是这个理儿。不过你们千万要小心,这是皇族遗墓,又都是冤死鬼,非比寻常。一会儿见着什么怪声怪响的,不要妄动,看我的。

  老师父依着猎人一行的脚印进了一个浅水洞,水只漫过小腿。三人走了二十来分钟,地势渐高,水也变浅了。老头说,要到了。这里是溶洞的三分三高处,肯定是墓室所在,就不知是主是次了。三人又走了几十米,就看到一个石洞被一道石门封住。说来奇怪,在这漆黑的地下溶洞之中,本应该深融于黑暗中的石门竟隐隐放出灵秀的光彩来。

  老头上前用手在石门上一捋,惊讶不已,失声道,这是“天做石”!两个徒弟问什么是”天做石”?老师父给两人一人一个爆栗,平时吃饭比人强,记性还赶不上猪!“天做石”是什么?是灵石!那些名山大川为什么山清水秀,养仙成道?是因为那山的石根通灵,有天地灵气。用这种仙山石精打造的石器,再经过高人开光,就叫做“天做石”。这石头吸有地根气,凡物都不能破,咱这下可得费手脚了。不过“天做石”能防尸变,有它就说明这里面没粽子。

  两个徒弟说,讲了半天,这“天做石”怎么个破法?老师父骂道,不长进的东西!前吃后拉,什么都记不得!“天做石”是灵石,最怕脏气,用女人的裹脚布、经血都成。马进山晃着大脑袋说,那上哪找啊,要不我上去管那娘们要?老师父说山里女人不裹脚,而且她现在也没经血。马进山摸着后脑勺问,师父你怎么知道她没经血?老师父竟也脸红了,抽出旱烟袋狠狠给了他两烟锅子,不该你问的少问!

  万山海说,那该怎么办?老头点起旱烟,吸了两口说,就用你们的“童子尿”! 万山海红着脸说,我……我现在没有。马进山说,那成,我来!说着解了裤子就来,哗啦拉往石门上撒了一泡。老师父看了一会儿,只见光彩神气的石门渐渐失去了刚才的灵气,变的昏花花乌烟瘴气的了。老头喜的对马进山说,你个生山药蛋蛋,还真有股火气!千年的“天做石”都让你一泡尿给滋了。

  老头说完,把旱烟袋点上吸了两口,对两个徒弟道,开门!两个徒弟各抄起铁槌叮叮哐哐砸起来。也许是因为“天做石”来的不容易,也可能是墓主人觉得“天做石”根本破不了,没有必要弄的厚,所以这道石门薄得很,也就三寸来厚。没有一袋烟功夫,就给开了一个大洞。老头领着两个徒弟进了石门,只见里面是间五六十平方的大墓室。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大的出了号的石棺。

  马进山说这里不是主墓室,师父咱进错了。万山海说有棺就有明器,开了这个石棺,少不了好宝贝。说着就去推石棺盖,可使尽了吃奶的劲儿也推不动分毫。他喘这粗气对马进山道,别光看,帮忙呀!马进山答应一声,拿了“度量钜”,把铲头上的尖儿往棺材缝里一别,哎嗨一用劲,就把棺材撬起一条缝来。

  万山海立刻往缝里塞了一跟扁头撬棍,两人一齐使劲,咔咔咔把石棺盖推到了一边儿。万山海伸头要往棺里看,老头道,把你个乌龟头缩回来!只见他饱吸了一口旱烟,把嘴里的烟雾向棺材开口的地方慢慢吹去。

  青色的烟雾飘到棺材口上,竟都变成了碧绿碧绿的了。而且渐渐凝固了似的,静止在空中不再移动飘散。

  老头道,怎么样?这里面有尸气,你要是伸头进去,眼睛都给污了。说完老头招呼两个徒弟到一边坐下,等一会儿外面的活气进来,尸气就散了,到时候再动手。待了一会儿,万山海问,那几个猎户到底哪儿去了?老师父一边吸着旱烟一边说,这“天做石”他们哪懂怎么开?肯定是往别处去了,现在八成已经变成厉鬼了。马进山说那上头那娘们儿,咱不是骗她了?老师父鄙夷地瞅了他一眼,娃儿你还嫩,那几个蠢货连“地瓜”都算不上,还敢进这里来。他们这叫森罗殿山骂阎王—找死!他们进来就不可能出得去了,咱给那娘们儿说能救他们,只是想让她给咱带带路。马进山支吾着说那、那……。万山海道,那什么那,你要可怜那娘们儿,你娶了她,给她养山娃。

  马进山涨红着脸说,你少拿我说事,你和下武庄的徐家二妮儿偷着相好哩。万山海却真恼了,上来就要擂马进山。马进山人憨直,但不胆小,抡开蒲扇大小的巴掌来抓万山海。

  老师父噌地站起来骂道,吵什么!我还没死哩!他看看石棺,吩咐道,差不多了,动手。

  三人走到石棺前,万山海和马进山一齐用劲把石棺盖掀到地上,再看石棺内,竟有四具尸体!一具成年女尸,脚边放了三具小孩的尸体。小孩早已腐烂,从身上仅存的衣裳服饰来看,是一男两女。但令人惊奇地是,成年女尸身上的衣冠竟保存完好,不损分毫,竟似刚入殓一般。

  只见女尸头戴攒珠冠,珠旒遮住了面容,颈下是结玉披肩。女尸上身穿了广袖合欢襦,腰系水簇连理带,还缀着一枚金镶玉,是个夔龙(即独角龙)形状。女尸下身穿着“留仙裙”,又叫“无缘裙”,上宽下窄,没有边缘。

  老头的眼睛直冒光,他指着女尸的头面略带颤抖地说,你们看她耳朵上的珠子,这叫“大秦珠”,可是洋鬼子们的罗马国进贡的玩意儿。马进山心想,一个国家叫成“骡马国”,还能有什么象样的宝贝?

  老头又指着女尸腰带上的玉夔龙说,你们再看这个独角龙。马进山说,独脚龙?就是个瘸腿龙吧。老师父骂道,你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这可是皇室男裔才有的,这女尸能戴着这玩意儿,不是皇后起码也是太子妃!万山海一听是太子妃,立马来劲了,心想我可得看看太子妃长个啥模样,于是伸手去拨女尸脸上的珠旒。老头还没来得及阻止,万山海已经伸出两跟手指,撩开了女尸脸上的珍珠旒。

  啊!万山海不由得从心底里惊叹一声。这女尸的面容历经千年竟还红润如初,栩栩如生,就如同是静静入睡了一般。万山海盯着女尸的“娇美”面容,暗暗道,这娘们儿长的真他妈俊!

  说来也怪,女尸竟缓缓睁开了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万山海。万山海吓得浑身汗毛孔都炸开了,可偏偏挪不开眼,被女尸妩媚妖迷的眼神吸引着,慢慢贴了过去,最后竟朝女尸一头栽去!

  老头发觉不对,一把把万山海扯回来,大拇指按住他的人中狠狠一掐。万山海疼的一睁眼,妈呀!我怎的了?老师父说,怎的了,中邪了!这女尸皮肉千年不腐,一定早成了妖孽,你再不听老子的话,早晚送掉小命。万山海喏喏应着,十分胆子早吓去了九分九。

  老头解下了裹头巾蒙了脸,透过头巾朦胧地看着女尸,小心地把女尸脸上的珠旒盖好,方才敢解下头巾。他一边把头巾放在脑壳上裹好一边说,这女尸肉身千年不腐不化,一定是身上藏了护身定魂的宝贝,咱们取下来,可就发大财喽!

  马进山问能发多大财,老头笑道,发多大呢不好说,换成光洋的话,这一石棺盛不下。

  马进山一听就呵呵乐了,那咱们还不动手?老头眉头一皱说,忙不得,我再看看。他盯着女尸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神色大变,颤声道,这个、这个是阴阳尸!!

  阴阳尸就是孕妇尸。孕妇死去为“阴”,而胎儿未出世,阳寿根本就未开始,所以胎儿在孕妇腹中为“阳”。胎儿未出世就夭折,所以心中无限怨气,往往凝结于孕妇尸中不去,故而最易积尸气而形成尸变。子母尸一旦尸变,胎儿就称为“无妄凶煞”,与“童子上身”一样都是七凶煞之一。

  马进山和万山海也知道厉害,当下问老师父道,师父,这该怎么办?咱们还开不开?

  老头盯着女尸半晌,终于开口道,干!来了咋能不干?老子倒了一辈子斗,子母尸也才第一回见,也未必就真个儿这么凶!再说祖师爷也教了咱破法,来,小海子,撒尿!

  万山海一愣,师父你说啥?老头骂道,叫你撒你就撒,小山子刚撒过哪还有哩,你当他是猪尿脬!

  万山海只好解开裤带,师父,往哪撒?老头说,撒地上就行。万山海往地上撒了一泡,老师父说你用手蘸蘸。万山海说,啊?这算个啥么?我不干!老师父气的又打又骂,万山海没辙,捏着鼻子伸手在自己的尿里抹了两把。

  老头说,你去女尸身上摸摸,先摸嘴和耳朵,再摸肚脐。注意,背过脸别看她。万山海心里害怕,硬着头皮在女尸的脸上、腹上摸索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

  老头眉头紧锁,思忖了半天,开口道,小海子,在她下阴里找!

  万山海不干了,师父,这也太邪门了吧?我干不来。老师父说,你也别叫屈,真的掏出东西来分你份儿肥的。万山海咕噜咽了口唾沫,一咬牙说,成,我豁出去了!他撸撸袖子,又摸了一把尿,就往女尸的下阴摸去。

  万山海手指伸进去一点,眉毛一动,有了,师父!

  老头面露喜色,取出来!万山海捏着东西颤颤抖抖往外拿,突然眼睛睁的老大,大声嚎起来,师父!不得了、不得了,手……手抓着了!

  老头说抓着就拿出来啊?万山海大叫道不是我抓着了,是抓着我了!马进山一听二哥给抓着了,登时急了,抱着万山海的腰就往外拽。万山海的手从女尸体内被拉出来,手腕上竟抓着一只长着白毛的焦黑小手!

  不好!是“极阳煞”犯了!老头大声道,小山子,抱住!他丢了旱烟杆,从腰上拽下一个竹筒,咕咚咕咚往白毛黑手上灌了一筒子黑狗血。黑手被灼的直冒白烟,从女尸体内发出一阵低沉暴戾的闷吼。但是黑手仍紧紧抓着万山海的手腕不动,万山海被抓的地方已经开始发黑,他痛地大喊道,师父!师父!

  老头抽出一柄鹰嘴柴刀,掏出雄黄酒咚咚浇在刀刃上,对着白毛黑手狠狠砍去。老头这一刀使足力气,竟只在黑手上砍出一道浅痕,但饶是如此,黑手也痛的立时松开了万山海,吱吱怪叫着缩回了女尸体内。

  拉力骤失,万山海被马进山一下拽倒在地。老头赶忙上去一看,只见万山海的右手有几道焦黑的手印,伤处的血肉纷纷开裂,而且就像是失去了水分的朽木一样枯黑。万山海疼的直嚎,老头奇道,你不是蘸了童子尿吗,怎么会这样?万山海忍着疼说,师父,你刚才……没说一定要童子尿啊!老头明白了,他娘的你个二伢子,你早就失去了童子身!根本不是童子尿,怪不得不管用哩!

  可事已至此,老头也管不得这许多了,他手蘸雄黄酒抓起万山海的手腕,只见万山海枯黑的伤口正慢慢扩散,拳头攥的死死的。老头使劲板开万山海的拳头,从万山海手里滚出一个珠子,当啷掉在地上。

  这颗珠子碧绿晶莹,在昏暗的墓室里滚动,竟还发出微微的荧光来 。老头道,二伢子,你有救了,这是‘澄碧珠’!他说着拣起珠子按在万山海的伤口上,只见‘澄碧珠’所触之处焦黑色立即停止扩大,老头扯下头巾把‘澄碧珠’紧紧裹着绑在万山海臂上,说道,你先忍着。

  ‘澄碧珠’使痛楚稍减,万山海强忍着问,师父,这、这是怎么回事?老头说,这是个男胎,女胎没白毛。子母尸中男胎叫“极阳煞”, 而越临近出生的阳煞越凶。“极阳煞”是阳毒,它能使你身上的血、水分、体液全被烤尽。女胎叫“极阴煞”,是寒毒,能使你的血和精元凝固。好在你抓出了“澄碧珠”,这珠子能调阴阳,保真气,本来是塞在女尸下阴处保女尸肉身不毁,同时不让男童胎出母体的。这女尸脚边的三具童子尸,是陪葬的小孩,这种葬法叫做“脚踩莲花”,也是为了超渡子母尸的。古时候有钱人家都是买来穷人家的活小孩,用药药死后陪葬,以做成“脚踩莲花”,真是作孽!

  万山海咬着牙道,师父,我……我这手,可、可咋整?

  老头说,你这只手恐怕是保不住了,谁叫你小子丢了童子身?现如今,你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老头话音未落,马进山突然大叫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老头和万山海回头一看,只见石棺里的女尸,竟自己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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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2 16:37:5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四 、鬼手太岁(下)

       只见女尸直挺挺地竖起在了石棺上方,就和拍电影特技时吊威亚一样。她的攒珠宝冠脱落在了棺内,满头长发披散开来,竟无风而飞扬,飘飘洒洒飞舞在她的脑后。加上她红润如初的面容,轻盈欲飞的体态,看起来丝毫没有千年女尸的影子,倒好像是飘飘出尘的落落仙子一般。

  万山海和马进山看得一呆。老头喝道,不要看,这是妖孽!快跑、快跑!师徒三人也顾不得包袱工具了,拔腿就往石门跑。老头边跑边说,别回头!他不说还不要紧,结果一说这话两个徒弟本能地一回头。妈呀,那女尸竟已无声无息地跟到了脑后,两人这一回头,差点就碰着女尸的鼻尖了。

  女尸闭着眼,分别“看了看”万山海和马进山,似乎在两人中间选择了一下,突然“盯”死了万山海。万山海吓得一下子就瘫了,一屁股墩儿坐到地上。女尸唰地一下也跟着他低下头,与万山海脸对着脸,因为女尸的身体仍保持着笔直,所以身子与地面成了45°角。

  闭眼!老头喊道,小海子,千万闭眼,别喘气!万山海赶紧闭紧双眼,手捂着口鼻不敢喘气。马进山问师父,咋办?老头说你拽着他慢慢往后拉,千万别快,莫惊动了女鬼。

  马进山从后面拽着万山海的腰带,一点点往石门拉。女尸头朝下直挺挺地“盯”着万山海,万山海动一点儿,女尸跟着也动一点儿,一人一鬼就这样慢慢挪到了石门破口处。

  老头回头看看自己的包袱,落在石棺旁了,现在身上只有一个乾坤袋。他伸手在袋里摸摸,那几样东西还在,略略放心。他瞅瞅石门外,地上一滩尿渍,是刚才马进山撒的。差不多都渗到泥里去了。

  老头对马进山说,我叫你跑你就跑,马进山点点头。老头伸手在尿渍处抓了一把稀泥,突然扳过万山海的脸抹了上去。女尸的脸也跟着万山海转过来,可刚一贴近万山海糊满童子尿和稀泥的脸,登时跟弹弓似的倒退了四五米。

  老头爬起来就跑,口里喊道,小山子,跑、快跑!马进山撒丫子就窜,老头回头一看骂道,我叫你带着小海子一起跑!马进山一愣,忙又折回去拉万山海。

  马进山还没到,女尸已经扑了回来,张牙舞爪地直冲向万山海。此时的她怒发戟张,面罩青霜,已经全然没有了“太子妃”的模样,尤其是刚才的皓齿红唇变成了血口獠牙,竟还吐出一条长舌在嘴外甩来甩去。

  眼看女尸就要扑到万山海身上了,马进山是个愣头青,几步赶上去抓住万山海的衣领往外一扯,让女尸扑了个空。万山海这才睁开眼,一下看到女尸的鬼脸,吓的喊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女尸又往上扑,马进山拉着万山海拼命往外跑。两人跑出石门外二十几米,女尸仍紧紧追着,但速度却慢了下来。万山海回头一看,女尸边追头发边掉,脸上的皮肉也一块块脱落,露出了里面焦黑色的骷髅来。

  老头站在盗洞入口处喊道,快跑到这儿来!万山海和马进山跑到师父跟前,女尸此时已出墓室很远了,速度已慢的像散步。万山海说这是怎么回事?老头说这千年粽子要完了。这里和地上面开了洞,气早换干净了,再厉害的粽子都得玩完。

  果然女尸又勉强向前了数米,支撑不住落在了地上。而她身上的衣裙皮肉飞速地腐朽溃烂,一块一块从身上剥落,回想起她刚才明眸皓齿的姿容,还真有点让人“不忍卒睹”。

  这、这是怎么回事?!马进山惊叹道。万山海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道,粽子怕活气呗,粽子再厉害也只能在地底下,凭尸气裹着才能不死。现在她从封闭千年的石棺和墓室里出来,一接触地面上传来的空气,不烂完才怪哩。

  马进山问老头,师父,你刚才不是说有“天做石”就不会有粽子吗?老头说这女鬼不是在石棺里封着的吗?石棺封的严丝合缝,就好比一个小的石墓室一样,把女鬼的尸气裹着不往外泄。马进山又问,那她老追着咱干甚?老头说,小海子拿了她的“澄碧珠”,她当然要追。你可知道,她保得这肉身千年不毁,全赖这“澄碧珠”,她能不追?

  马进山大着胆子上前两步,看着女尸慢慢掉光了皮肉,不由问道,他肚子里的鬼胎呢?

  老头说,应该也玩完了。咦?老头说着也上前看着道,那小鬼怎么不见了!

  就在这时,万山海手指石门方向大叫道,看!在那、在那儿!老头抬头一看,石门破口处有一个长满白毛的黑色人形小东西,正趴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三人。

  不好!老头道,这小鬼儿是“窝死鬼”!话音未落,白毛小黑鬼吱吱怪叫起来,那声音就像是噩夜里嗜血的蝙蝠一样凄厉残忍。黑小鬼边吼边向老头三人飞快爬来。对,就是四脚着地,像野兽一样地飞快爬来!

  老头伸手进乾坤袋摸出一把摔炮,照着黑小鬼乒乒乓乓一阵狠摔,黑小鬼登时被炸得乱叫乱躲。摔炮炸开后腾起阵阵黄色的烟雾,原来炸药里掺了许多雄黄。本来炸药的成份里就有雄黄,加量使用就使得爆炸力增强。而且雄黄又是驱邪之物,能解毒杀虫,《新修本草》中就说其“服之辟恶”。

  黑小鬼被炸后又被雄黄烟雾包围,雄黄尽数侵入伤口,痛得他吱吱怪叫着在地上乱窜乱爬。

  老头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小月弩,搭上一枝赤色小箭,但黑小鬼一味乱窜,老头无法瞄准。就在这时,万山海的臂痛骤然剧烈,疼地一头攮到地上直打滚。

  老头一见,只好收起小月弩看着黑小鬼道,先饶了你这小鬼儿!说完就让马进山把万山海背上去。马进山把万山海绑到自个儿身上,攀着绳索往上爬。绳子一下子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被绷的嘎嘎响。马进山别看块大,但身手竟很敏捷,噌噌噌噌几下就上到了洞口,上面那个瘦高个一看不对头,忙把两人拉上来。老师父接着也爬了上来,脚一沾地就说道,快,赶紧下山!二伢子撞煞了。

  猎人的老婆一看就知道没成功,自己的男人肯定更没救了,当时就大哭起来,说什么非要往盗洞里跳。老头拦住他说,你男人是没了,可你的娃你不要了?你先带我的徒弟下山医伤,我给你钱,保你日后不愁。

  女人没辙,又带老头和四个徒弟下了山。回到家里,马进山把万山海搁在竹床上,万山海早疼的嘴唇发紫,直翻白眼了。老头上去解开万山海胳膊上的裹头巾,只见伤口的焦黑色已扩散出很大面积,有马进山的巴掌大小了。老头眉头紧皱,摇着头说,“澄碧珠”也制不了这阳毒,看来小海子的手保不住了。

  瘦高个说,师父,难道一点儿辙也没有?老头道,要是有辙难道我会眼看着二伢子断手?

  断手?!万山海一听急道,师父,莫让我断手啊!老头道,你看那黑色,过了手肘就上肩,再从肩头一直到胸口颈下,你小命就完了,还留只手有啥用?现在只有找到那东西才能救得了你的手,可它是千年难寻,可遇不可求的东西。现在这样,到哪里找?说罢狠狠心,对女人说,你烧一大锅开水来,拿几条白毛巾,有酒也拿几瓶来。

  女人哭着不动,老头摸出两快光洋给她,她也不接,只是哭。万山海疼的牙打架,马见山对那女人说道,大嫂你快帮帮忙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女人看着万山海,叹了口气,起身去了。

  不一会儿灶头上冒起烟,女人进屋来,手臂上搭了条白毛巾,左手拿了个一斤多的小土坛,右手端了一水。她对万山海说,你先喝口水,这是活水,可养人了。

  老头闻言面色一变,抢过水碗一看,只见碗里的水竟隐隐泛着金色,老头的眼睛一亮,问女人道,这是哪里打的水?女人说,也不是井里打的水,是拿太岁泡的无根水。老头一听连说,太岁在哪儿,快领我看看。

  女人把老头领到后院,只见有一个大缸,里面大半缸水,泡了一大团白肉。在黎明的微光中,缸水泛起一层发紫的淡淡金色,闪耀出与众不同的光彩来。

  老头扶着缸沿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妈妈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竟然在这儿遇见了这个宝贝玩意儿!

  老头捞出白肉团用水盆捧着回到里屋,一进门就大笑道,二伢子,你小子祖上烧什么高香,让你撞上这么个大运!万山海正疼的浑身直抽抽,吸着冷气说,师父,都啥时候了,你还白活我。有撞这样大运的吗?我这是倒了血霉。

  老头放下水盆说,你瞅这是啥?万山海不认得,可瘦高个徒弟认识,瞪大眼睛指着白肉团道,我的乖乖呀,这不是“肉灵芝”吗?!

  老头说,对,就是“肉灵芝”,而且还是“紫金灵芝”。二伢子,你的手有救了!

  万山海一听,忍着疼坐起来。咋?!这东西能保得了我的手?马进山看着水盆说,这玩意儿不就是块猪膘子吗?肉了吧唧的,有啥稀奇?

  老头敲了他一烟锅子,瞎目杵子,你还知道个啥!去,端热水来!马进山捂着生疼的大脑壳去灶台上端了一大盆热水。老头拔出一把剔亮的削骨尖刀放到热水里,对万山海说,小海子,虽说眼下有了这“紫金灵芝”,可要想保住你的手,你还得吃点苦头。说着把尖刀捞出来放在白毛巾上擦拭。

  万山海看着亮晃晃的尖刀直眼晕,但为了保住手臂,他把心一横,挺着脖子道,师父,您也不用说了,该怎么下手,您看着办呗。当年关二爷能刮骨疗毒,如今我万二爷也不是熊包。今儿个您就当回华元化,刮骨疗毒,我这条胳膊就交给你了!

  老头一边把刀放在油灯上烧一边道,娃儿,先别着急逞强,等我一会儿做完了你再硬气也不迟。说完他冲几个徒弟道,摁着他,莫让他动。又对瘦高个说,蒙上他的眼。瘦高个把万山海臂上解下的裹头巾蒙了他的眼,系在脑后。
  老头让女人出去,然后左手抓了万山海的手臂,一咬牙,手起刀落!那女人在屋外就听万山海一声惨叫,接着马进山急道,二哥千万你忍着点儿!女人正心惊,万山海又是一阵痛彻心脾的连番惨叫,就好象是被开膛破肚了一样。女人吓的躲在一边儿,渐渐地,万山海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就听不到了。代之的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地刀锋与骨头摩擦的噌噌声。女人实在忍受不了了,一头躲进柴房,关起门来独个儿发抖。

  大概个把钟头,鸡叫头遍。女人战战兢兢地回到里屋,掀开帘子一看,老头满头是汗,正在给万山海包扎手臂。而万山海早疼地晕死了过去,他身下的竹席已让血水浸的精透。再看那块大白肉团,早被削去了大半。

  老头抬头看看女人,说道你来的正好,给俺们做点吃的。说完使个眼色,瘦高个又摸出两块光洋塞给了她。那时候一块光洋能买的东西多了,女人连得四块光洋,便照吩咐去了。

  马进山问老头,二师哥的手能保住了?老头擦着汗道,我把“澄碧珠”碾碎和着太岁水糊在他骨头上,又给他换了肉灵芝当新臂,保住了!话说回来了,多亏了这“紫金灵芝”呀!

  瘦高个问道,师父,您在底下遇着啥了,把小海弄成这样?老头说,遇上个子母尸,偏巧那男胎是个“窝死鬼”,就是胎死腹中的胎儿。孕妇活着的时候他在肚子里就死了,孕妇可能还不知道,所以就留在肚子里了。结果这男胎在娘肚子里早成了尸煞,孕妇一死,他就想出来作怪了。要不是给“澄碧珠”镇着,早破腹而出了。二伢子遇上这鬼胎算他倒霉,偏巧他又失了童子身,没有童子尿来护体,就成这样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是他一世难逢的造化。

  马进山说,差点送命断手,还成造化了?

  老头说那当然了,你可知道“紫金灵芝”可是太岁中的上极之品,它的肉切一块长一块,而且长的还极快。人要是常吃紫金灵芝,延年益寿,身康体泰。不过它顶神的不是这个,而是它能镇杀邪气,复活伤患。你们知道吗?伤口处要是敷了肉灵芝,可以祛痛疟,重生新肌。这样的宝贝那可是天赐神物啊,一般的无缘人谁能得到?

  瘦高个说,所以您剜了老二胳膊上的坏肉,用肉灵芝补上。老头道,不错。他的右手从手腕往上到手肘的肉都不行了,中的尸毒太深,所以我给他全部都刮了去,再用肉灵芝一片片给补上。

  马进山说,这肉灵芝再灵也抵不上人肉啊?就算贴在二哥手上,我不信他还能当人肉长?

  哎,你还真说对了!老头点上旱烟锅子道,这“紫金灵芝”就是能“生死肌而肉白骨”。意思就是说它能使已死的血肉经脉复活,让白骨上重新长出血肉来。

  马进山说,那二哥的手啥时能长好?

  老头道,起码三十年。马进山吐着舌头道,三十年?!那长好他也成老头了。就这您还说他是难逢的造化?您可真会损人。

  老头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我这话不是白说的。小海子的伤处我给他糊上了太岁水和的“澄碧珠”沫,外面又裹上了肉灵芝,那白毛黑小鬼伤他的阳毒反而会为他所用。从此他这只手百毒不侵,妖邪难近,就是让粽子咬上一口也不怕。而且他里面的骨头再长出肉来,那就是“阴生肉”,可以出入阴阳,控制冥气,一般的小尸小煞见了他这只手,跑都来不及,更不要说出来作对了。

  马进山说,这么说他还占便宜了?

  这时就听竹床上道,咳咳!那、那这便宜你来占好了,也把你的肉剐了,咳咳!万山海醒了。

  马进山道,我哪能占你的便宜,这“手”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这时女人进屋来,端来一大碗竹笋炖腊肉,一盘子糠面窝窝头,一小盆陈谷米汤,并几样咸菜。老头说声谢谢,带着几个徒弟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精光。吃完后老头咂咂嘴,满意地说,那成,咱这就走了。

  女人又哭了,俺孤儿寡母可怎么活?老头说你也别哭了,这块太岁肉我拿走,给你二十块光洋。说完从腰上拽下一个荷包丢在桌上,哗哗啷散出一把光洋来。女人看着盆里只剩一小半的白肉团(其实这会儿已经又长大了一些),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

  瘦高个说行了,你也别琢磨了,二十块光洋够你买好几亩地了,你不要拉倒。女人心想要是不卖,这几个人硬抢自己也没辙,就点头答应了。她拿张大芭蕉叶把白肉团裹了,交给瘦高个。

  老头把万山海的右臂小心地绑好挂在脖子上,让马进山背着万山海,师徒四人就离开了石元村。

  路上马进山问万山海还疼不?万山海自个儿也奇怪地说,怪了,就快不疼了。可刚才师父下刀子时我疼的差点就死过去了。

  老头道,这回你信了吧,肉灵芝就是这么神。万山海说,那我这手还真要成阴阳手了?

  老头说,所以说这就是你的造化。不过你要是想运用自如,必须学会控制手臂上的太岁肉。而且每隔一两年还得换一次。

  万山海一听脸都吓白了,哆嗦着说每一两年都得割一次肉?老头说,你莫怕,是换太岁肉,不是割你的肉。说着掂了掂手里裹着“紫金灵芝”的芭蕉叶道,这东西泡在水里就能自己长,你日后只要好生照料它,它也会好生“照料”你的。

  万山海说,那是,从今往后,它就是我爹!

  果不其然,几年之后,万山海的大名江湖上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都传说他的手上附了厉鬼,不管多凶的尸煞邪灵,只要他手一抬,都不敢造次,乖乖让路。后来又有人说,万山海的“鬼手”是从小拿太岁养的,更有甚者,说他根本就是裹着太岁出生的,出娘胎时就是团白肉,拿刀剖开来才露出个万山海来。反正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从此江湖上就给万山海起了个名号,叫“鬼手太岁”。

  当然这个故事我还没听说过,就连夏文海和温八也只是略有耳闻。现在我看着万山海的怪手,除了震撼外就是觉得瘆人,没觉着有什么玄妙神奇。

  万山海道:“如果五黄大煞不破,这宝阁里的东西我们一样也别想动。”温八说:“那是那是,所以还得您‘出手’不是?” 万山海说:“我三十年前就不用再换太岁肉了,不‘出手’也有二十年了。”说着他看着自己的“鬼手”道:“好兄弟,今天你我又要一起大显神通了。当年咱在东洋盗小日本的古墓,你一亮相,那个号称什么东瀛鬼王的服部几代目,立马吓的磕头。可咱不受用,灭了他的三魂还化了他的躯壳,让他形神具灭。小鬼子在咱中国干了多少坏事,咱老祖宗的墓他们也没少祸害。咱掘了他的墓,也算是讨回点公道!哈哈哈哈!说着他大笑起来。

  听了万山海这么一说,我不由对他生出三分敬意来。想不到盗墓贼也有民族气节!

  夏文海说:“万爷83年的时候大闹日本,我也听说过,肯定精彩的很吧。”

  万山海说:“也没什么可说的,那时候全国打击,不走不行了。顺便教训一下小日本,算是替咱中国人出口气。”

  这时小林唔了一声,像是十分痛苦。我一看他的脸,吓了我一跳,他那张脸铁青铁青的,跟吊死鬼似的。再看他刚才被地龙抓破的伤口,跟冻伤似的乌紫烂青的。

  万山海道:“小林,你的寒毒发了。刚才给你的‘人油’呢?”

  我一时没听明白“人油”是什么,小林晃了晃刚才万山海给他的锡瓶说:“喝、喝完了。”

  万山海踌躇片刻,对邹春道:“拿‘火龙丹’给他吃。”小林一听顿时面露惧色。

  夏文海对我说:“‘火龙丹’就是火蛇的胆,所以其实应该叫‘火龙胆’才对。”

  我问:“火蛇是什么东西?”夏文海说:“就是鳞下能渗出油脂的黑蛇,只在雪山和地底深处才有。”

  邹春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水壶,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挺烫手。邹春拧开盖子,用手接着瓶口把水倒净,一个血红的跟松果样的东西掉在他的手心里,邹春被烫的左右手不断换着捧到了小林面前。

  小林看着万山海,“二爷,非得用它吗?”万山海道:“你罗嗦什么?要是一会儿寒毒尽发,侵入你的心腑,你小命玩完不说,还可能尸变,到时还得我动手收拾你!”

  小林一看没别的办法,把心一横,抓起火龙胆一把塞进嘴里。

  “别嚼,火力出来烫熟你的嘴!”万山海交代道。

  小林忍着灼热痛楚拼命往下咽,可一来是火龙胆体积大,二来是太烫,噎在喉咙咽不下去。

  万山海道:“快给他口水!”大巴拿了一个军用水壶,上来往小林嘴里灌水。水一入口,竟哧哧直冒白气。不过就着这口水,小林好歹把这块“火炭”咽了下去。

  小林腹中虽然火烧火燎,但片刻之后腿上的寒痛渐渐消失。万山海见他没事了,说道:“你休息一会儿,准备随我破煞。”

  夏文海说:“万爷,您准备怎么破这个‘五黄大煞’?”

  万山海道:“这间石室是宝阁的主墓室所在,得加倍小心。一会儿你们听我的号令,小心从事。”

  主墓室?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万山海说道:“万爷,咱们是不是都想错了,这里根本就不是主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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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悬天宝棺

      万山海说:“你说这里不是主墓室所在?你是想说这石室中乾、坤、兑、艮四位没有两两对称吧。”

  万山海说的太专业,我不懂。我只发现了一件事:这石室中没有墓主人的棺椁。我把这个说给众人,郑楚生说:“是哩,如果是主墓室的话怎么会没有棺椁?”

  万山海还没回答,夏教授先说道:“这个可不一定。宋代古墓里就有无棺的,明代还有双主墓室的,据说殷商还有主墓室建在整个墓的外面的。三国曹孟德不还有七十二疑冢吗?”

  我说:“这座古墓的建造者废尽机巧,不仅修成天罗地宫,还雕出了锁龙桩,布了这个五黄大煞。如果只是座疑冢,不是太不合逻辑了吗?而且如果墓主人的躯体不在这,何必搞这么多机关陷阱来防盗?”

  夏文海也说:“就算是座衣冠冢,也会有棺椁的。这座墓的规模宏伟,结构复杂,墓主人一定不是一般的人物。拥有这样地位身份的人,怎么会没有棺椁呢?”

  邹春道:“这里无论从哪里看都是主墓室,我看棺椁也许藏起来了。”邹春一句话点醒了大家,棺椁未必就一定是摆放出来的,墓主人的真棺被故意隐藏的先例多的是。而且这座古墓实在诡异的很,在经历了入墓以来的种种经历之后,如果说最后发现墓主人的尸体被藏在某处的话,我们丝毫不会惊讶。

  大家开始在墓室里四下搜索,万山海大声道:“千万不要乱碰任何东西!”众人在墓室的各个边边角角寻找,我见只有夏雪陪着夏教授没动,就走过去小声对夏教授说:“夏老师,一会儿要是真找到了墓主人的棺椁,他们一定会开棺取宝,我们怎么办?”夏雪说:“那你还提醒他们?”我一想是啊,这不是多嘴吗?夏教授说:“没有事,棺椁根本就不在这里。”

  啊?我下意识地看看四周,“您确定棺椁没被藏在这里的什么地方?”

  夏教授扶着眼镜说:“这锁龙桩是破坏风水的,从堪舆的角度来讲,这里是整座古墓的至阴之所。你想想,谁会把自己的棺材放在这种地方?棺椁是墓主人的主所,墓主人不会拿自己的躯壳以及后代子孙的命运当儿戏。”我想了想,说:“可是这座墓如果就是用来破坏墓主人一族风水的呢?”

  夏雪说:“这怎么可能呢,潮生?你忘了石垛上的雕画很清楚,墓主人可是被风光大葬的。”

  我说:“你不要忘了,这座墓整个是座天罗地宫。天罗地宫可是李淳风那老道修的。他不光是个道士,按现在的标准,他可是个科学家。他把墓主人的风水进行蓄意破坏,完全做得到。”

  夏教授说道:“潮生,你分析的也有道理。不过可能性不大,依我的判断,墓主人的棺椁,甚至是尸体都已经被毁坏了,你们再找也是徒劳的。”

  我说:“怪不得您刚才还帮着分析呢,您是看准了不可能有啊。”夏教授说:“是的,这个墓主人的身份尊贵,他的棺椁必定是上等好木,足长足尺,甚至是双层椁,这间石室里根本就没有地方能藏得住。”

  我说:“那他们白费力了。”说着我心中突然一阵失望,要是能找到棺椁,揭开墓主人的秘密多好啊。这时夏教授对我说:“你别在这儿了,也去找找,装装样子。反正也找不到,正好拖延时间,等老秦他们来救援。”

  我答应一声,也走到一面石墙下,装成找东西的样子。石墙下恰好有一个武器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古代兵器。有力贯枪,镏金镗,齐眉棍,方天画戟,还有一柄锯齿飞镰大砍刀。架子边上挂了一个箭壶,内插一副鹊画弓,几十枝雕翎箭,但箭尾上的雕羽已经基本没有了。这些兵器都很精致,不过最吸引我的却是一枝铁殳。

  这枝铁殳约长两米,通体漆黑。它前端的矛头不是平板的,其横截面是个角度很大的“V”字形。矛尖与铁柄相连处没有堵血的枪挡或鐏,而是一个拳头大的刺球,像狼牙锤,。

  殳这种兵器以前认为就是一种竹竿制成的兵器,有棱无刃。70年代初考古发掘的长沙浏城桥一号楚墓出土兵器中,就有木制殳。不过现在看起来又有新发现了,实物还有其他样式的。我忍不住想伸手拿过这柄铁殳来掂掂,看看古人到底有多大臂力,是不是真的力能扛鼎,开碑裂石。可转念一想,这里是布过五黄大煞的,为保不惹祸上身,还是不碰为妙。

  我抑制住好奇心没有动手,又移动脚步往下看。只看架子下边还摆了许多短兵器,有定唐刀、熟铜锏、打将鞭,还有十字飞抓,上面栓了一跟拇指粗的铁链。

  我心想这么粗的铁链谁使的动啊?别说飞出去抓人,恐怕就是拎起来都够费劲的了。我决定不管万山海的警告了,非得亲手试试这根飞抓的份量不可。我看看四周无人注意,便装成蹲下看东西,双手抓住十字飞抓往上一提。咦?竟然提不动!看来这家伙还真的有点分量。我站起来提提裤腰带,做了两下扩胸动作,深吸一口气,俯下身攥紧飞抓,使劲全力又是一提,竟然仍是纹丝不动!

  这下我纳闷了,这他妈可见鬼了。看这飞抓的大小,再怎么也不可能超过五十斤,难道我虚脱了?我抬手看看手表,虽然下来已经四五个小时了,但才这会儿没吃东西,不可能就成这样啊。我想这个飞抓是不是有什么古怪,又蹲下来仔细查看。离近这一看,我才发现,十字抓有四个钩,着地的两个钩钩在了地上的两个铁环上!

  怪不得哩!不过钩在地上是为什么?我再看飞抓的铁链,在一根石柱上盘了数匝后,尾端竟连在石墙上。这可怪了。我凑近一看,原来墙上有个小洞,铁链是从小洞里伸出来的。这更有趣了。我用手电一照,发现从小洞开始,石墙上有一道笔直向上清晰可见的痕迹,乍一看,就像是家里装修时往墙里埋电线后补墙的印儿一样。

  这条铁链是埋在石墙里的!我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修墓人先在墙上凿出一个石槽,把铁链埋在石槽内,然后再填补好石槽,就成了现在这样的痕迹。那么埋入石墙的铁链究竟通往何处?我顺着痕迹往上看,痕迹竟一直向上到石室的室顶。我再一抬头,只见痕迹一直延伸到天顶的中央,铁链才重新伸了出来。而伸出的铁链末端,竟然吊缚了一口巨大的石棺!

  “快、快看!”我震愕万分地大叫道,“快看上面!”

  众人抬头一看,顿时不下四五人也发出了惊叫声,不过其中最惊讶的当数断定棺椁不在这夏教授了。

  刚才我们被锁龙桩、五黄大煞和满石室的古董明器所吸引,没人注意到石室顶上有什么。况且这具石棺有十来米高,不完全仰起头根本看不见。

  “棺椁竟然在这里!”万山海惊叹道,“把墓主人的尸身吊存在墓室顶,真是旷世奇思,李淳风这老道儿果然了不得!”万山海说完又问我道:“小朋友,你怎么发现的?”

  我指了指那十字飞抓,“从那发现的,巧了。”

  万山海对邹春道:“去看看。”邹春快步上前,蹲在飞抓前查看了一番,发现挂住飞抓钩子的两个铁环竟是焊在地上的。邹春伸手一敲,听了听声音,回头对万山海说:“二爷,这是根‘钻心钉’!”

  万山海走过来问:“有多深?”邹春道:“起码钉了四五米深。”

  我问夏文海是怎么回事,夏文海说:“‘钻心钉’就是根铁柱子,一般一米多长,用的时候全根钉入地下。钉尾上有牛鼻或铁环,用来拴铁链。古时候许多犯了重罪的要犯,都锁在‘钻心钉’上,这样一来,即使有人救他,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也不可能把‘钻心钉’从地底拔出。”

  我一想是啊,谁有这么大劲,没牛拉是不行的。我又重新蹲下来细看,果然见到铁环是焊在只露出地面一小截的一根四棱形金属物体上的。

  邹春起身道:“怎么着二爷,把这棺放下来?”万山海道:“那还用问。大巴,过来!”大巴跑过来,伸手试了试铁链说:“我一个人恐怕还不成。”

  万山海说:“小夏,你们几个一起来!”

  夏文海和温八、郑楚生一起过来,连同大巴四个人抓紧了铁链,邹春双手握住了飞抓向上的两个钩,说道:“你们千万攥住了,我可要摘钩子了。”他说完把飞抓往后一拐,再往上一托,就从铁环里摘了下来。只听“嘎嘎”一声,铁链被一股力量拽着向石墙上的小洞里飞速缩去。幸亏夏文海四人早有准备,一齐用力把铁链抓住,才没有使吊在空中的石棺直接坠落下来,只向下降了一小段距离。

  石棺虽然只下降了一点儿,但是吊在半空中乱晃。万山海急道:“抓住!抓住!” 夏文海几人尽力稳住了铁链,石棺在空中左右摇摆了一阵,才缓缓停下。
  万山海说:“你们几个抓牢了,慢慢放,千万要慢。”四个人抓着铁链一点点往回放,邹春则把缠在石柱上的数匝铁链解下来。大概放了十多分钟的样子,石棺终于被放在了地面。

  石棺落地,众人立即围了上去。只见石棺是用四根七彩大绋绕缚,吊在铁链这头儿的四钩飞抓上。而这也并不是石棺,而是一个没有盖的特大号石匣。石匣内满满尽是红土,土上还有花土。所谓花土,就是一种表面雕刻有夔龙纹、鸟纹或者兽面纹等纹样的黏土,是在椁顶盖上的填土之上,又增置的一种装饰。

  我想,花土是殷商时期的产物,唐墓里也有吗?我想着再仔细看,只见花土上有几组浮雕图象,应该是讲述前后连贯的一个故事。而围绕花土的边缘,还有一圈细密的古字,大部分已残缺不全,依稀有“翊卫中枢,累进殊勋……实承九锡,以旌忠烈”等字样。

  见到这样的国宝,连夏雪都激动起来,轻声道:“想不到这里会有花土,比南京博物馆的还要漂亮呢!”我见过南京博物馆的花土藏品,共有27件,均为罕世精品。其中有一件虎纹花土,是虎的侧面像。那虎的整体轮廓用粗壮凸起的勾连纹构成,曲背躬体、折足卷尾,虎口大张,头颈怒仰。虎的线条张扬有力,整体表面涂成朱砂红,空隙处填以极为细密的云雷纹,代表了殷商后期的艺术创作的典型特征,十分精美高贵。这件虎纹花土不仅面积大,而且图案华美,是国家一级文物。现在夏雪说眼前这件花土比南京博物馆的收藏品还要漂亮,略显武断,可能是太过激动了吧。

  夏教授显然也被这件花土所吸引,但他毕竟冷静许多。他说:“花土都是覆盖在椁顶的填土之上的,绝不会单独出现,这花土下必定是墓主人的棺椁。”

  万山海轻轻在石匣上抚摩着,喃喃道:“石匣充土,土掩棺椁,吊于空中,这、这是……这是悬天宝棺啊!”

  悬天宝棺?这又是什么玩意儿?万山海没有解释,夏教授却道:“老万,你说的很有可能。悬天宝棺据传是黄帝为蚩尤所造,目的是以此厚贶,化解蚩尤心中无限的冤戾仇恨。据传说黄帝活捉蚩尤后,害怕他逃脱,处死他的时候都不敢摘下他的枷锁。因为担心蚩尤死后作怪,黄帝命人将蚩尤的头颅和身体分别葬在相距十分遥远的地方。蚩尤戴过的枷锁被扔在荒山上,化成了满山枫林,而枷上的鲜血则把枫叶全都染成了红色。”

  万山海说:“老弟你说的不错。我一直听师门里说,悬天宝棺是以‘天做石’为石料制成石匣,匣内充以‘红莲土’,棺椁就埋在土内。这样做可以使棺椁千年不腐,而棺内的尸体万年不腐,更不会尸变。而且人死后若是能置于悬天宝棺内,不管生前多少罪孽,一概免除,绝不会下阿鼻。当年黄帝与蚩尤交兵之初,九战而不胜,死伤无数,深知蚩尤的厉害,所以他一直怕蚩尤死后来作怪,所以想了个点子制成了这悬天宝棺,厚葬蚩尤,就是希望蚩尤死后不要再来找自己的麻烦。所以这悬天宝棺又叫“蚩尤棺”、“不平棺”或者“升天宝棺”。

  我说道:“那这么说就符合逻辑了。这座墓的主人是被皇帝冤杀的,虽然后来昭雪,风光大葬。但是皇帝担心他不老实,死后闹事,所以就用了悬天宝棺来补偿墓主人,希望墓主人不要变厉鬼来找自己寻仇。

  夏雪说:“那么墓主人到底是谁呢?“

  我说:“这件花土的浮雕像是讲了一个故事,也许就是墓主人的生平,咱们看看再说。”

  我们一起来看花土上的浮雕,只见第一幅图案竟十分眼熟,画中是一支载运了许多修造器械的军队,正从水草丰茂的地区向沙漠行进。而沙漠的深处云雾重重,隐隐有一个发光的物体在云雾之后。而光源下聚集了无数不知是人是妖的怪异生物,正躁动、狂乱着,不知是因为那云雾后的光芒还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军队。

  这与雷晓阳拉动药师冠而打开的第一道石门上的壁画几乎一样。我们几个见过那副壁画的人互相看了一眼,又接着往下看。

  第二幅浮雕上还是这支军队,不过像是已凯旋而归,军队的统帅将一样类似卷轴的东西跪献给帝王。这名统帅从造型上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就是人血鬼画和石垛雕刻上的武将。看来如果这石匣的红土里真埋了棺椁的话,那么棺内必定就是这名武将的尸首。

  接下来的第三幅,是武将从皇帝那里领受了一枚虎符,带领他的军队开始了一项土木工程。工程似乎是在一处高山大川之间展开,只见高山雄壮巍峨,大江蜿蜒汹涌,一派龙盘虎踞之势。士兵们有的掘土,有的搬沙,有的伐木,有的采石。而奇怪的是,“工地”之外还有一座直筒塔楼,有点儿像宋朝为了对抗西夏修建的箭塔。塔上一群人簇拥着一名官员,官员一手持罗盘,一手捧龟甲,似在占卜,似在观测,又似在指挥。看他的样子,地位应该还在武将之上。不过军队中有一队士兵的打扮吓了我一跳,他们头戴黄箍,腰系豹皮,完全是鬼洞人的样子!而武将手里捧着的虎符虽然画的很模糊,但我仍能一眼看出,这就是我在夏教授家里见到的无字虎符!那么照这样看,这浮雕中正在开展某项工程的军队就是无字虎符所调动的秘密部队喽。我不觉抬头看了看夏教授,他也正在看着虎符,那神情分明是也认出了无字虎符来。

  我又看第四幅,只见皓月当空,参乘满穹,一座插天高楼之上,皇帝正和一个老道、一个官员把酒畅叙。这个官员正是上一幅浮雕之中的那个,而他的手扶在老道的后背之上,不知是什么意思。“啊!”夏雪惊道,“这道士不是那个披发老道吗?”

  “对,是他。”万山海说,“这一定就是李淳风。”

  我眼尖,一眼看到浮雕中的高楼挂了个匾,黑暗中依稀有三个字:占星楼。我的心一跳,再看那个官员把手按在李淳风后背上的动作,与其说是“按”,倒不如说是“推”。啊!难道是……?!我的脑子里一下子闪过了三个字:推背图!

  我颤抖着说:“这、这就是李淳风和袁天罡,他们、他们正在给李世民说《谶记》……。”

  夏教授扶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抬头说道:“潮生,如果真是的,那么墓主人的身份就清晰了。”

  “是谁?”好几个人几乎同时问道。

  夏教授说:“现在都还是推测,咱们还是接着往下看吧。”

  接下来的第五幅浮雕中是个君臣宴会,看来是皇帝有什么喜事,大酺群臣。宴饮中皇帝与武将说话,但双方神态似乎都不愉快,气氛显得不怎么融洽。而到了第六幅中,武将竟被斩首,而且全家或杀或囚,竟无幸免。我再看下面,却都被刮平了,看大小起码还应该有两幅浮雕。

  “唉!”我重重叹了口气,“下面少了两幅,太可惜了!”

  万山海说:“现在要想揭开谜底,只有开棺。”夏教授立刻道:“不行,绝对不行。你一开棺,势必把花土毁掉,这件花土虽然少了一部分,但是仍然是重要文物,绝不能随便毁坏。”

  万山海笑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老弟,你以为只有你心疼宝贝?真动起手来我比你还小心呢!况且你太小瞧咱们了,咱们这行,那可是上千年传下来的手艺。如果我开这具棺还非得坏了花土,那我老万的字号也别要了。”

  夏教授仍然坚持道: “棺内的物品不一定可以直接接触外界空气,贸然开棺,风险太大了!”

  万山海说:“你别太教条了。你看这铁链,锈了吗?几乎没有。所以你别担心空气问题。”

  我怕引起冲突,忙把夏教授拉开,小声说:“夏老师,您先别激动,这些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夏教授说:“潮生,你害怕?”我一怔,说道:“当然害怕。不过我个人没什么可怕的,我是怕您和夏雪出事。”

  这时夏雪走过来,挽着夏教授的胳膊说:“爸爸……。”

  夏教授摸着女儿的长发,沉默了片刻,对我说道:“潮生,你放心,我是固执,但我还不蠢。我不是不懂事的老糊涂,我不会拿儿女的生命开玩笑的。你和小雪都是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你们无谓冒险的。”说着他看了一眼正在打量石匣的万山海,又小声说:“一会儿如果他们真要强行开棺,我们是阻止不住的。但潮生你要注意,要牢牢记住棺内有什么,这个你明白吗?”

  我连忙点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我一直还怕这个老学究耍倔呢,他能这么明白可真让我意外。平时他一固执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今天紧要关头竟能这样随机应变,看来我还真得重新看待我这位导师兼未来岳丈。

  这时只听邹春道:“二爷,这悬天宝棺还开不开?”

  万山海笑道:“怎么了,东西都摆到眼跟前儿了,你说开不开?”

  夏教授走过来,对万山海说道:“我对你说,你要是不想最终得到一堆废品的话,我劝你不要开。”

  万山海冷笑着说:“老弟,我多少年江湖?你别跟我来这套,你那个只能哄哄‘地瓜’。”

  夏教授正色道:“我没有哄你,就像你说的,我根本也哄不了你。但是悬天宝棺你见过吗?你知道该怎么开吗?难道你不怕毁了里面的宝物?”

  万山海说:“悬天宝棺我是没见过,但这不代表我就开不了。悬天宝棺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只要是人造出来的,我‘鬼手太岁’就没道理开不了。”说完他一伸手,邹春马上把他的文明杖递了上来。

  万山海把文明杖的两端取下,中间竟是根空心管子。他又双手把文明杖拧了几圈,竟还能伸长,而且尾端还伸出个“U”形槽。

  我这下看出来了,这是个精装版的小型“洛阳铲”!

  万山海看了看正惊讶不已的夏教授,得意地指着石匣道:“我今天就让你看看,这悬天宝棺我是如何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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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2 16:41:4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悬天宝棺(下)

      夏教授和我对望了一眼,十分担忧。我不觉看向夏文海,他朝我偷偷摇摇头,示意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我又看了看大巴和小林,两人也瞅着我们,大巴拿着大夯锤,小林握着空心锥,目光颇为不善。看着他们手里的家伙,我一下想起那只金毛吼来,想着那畜牲被肢解的惨状,我顿时干咽一下喉头——我可不想像那只孽畜那样被上边开洞,下边开膛,我身山又没有“鬼眼通”。

  万山海对邹春道:“小春子,你去试一下。”邹春答应一声,伸手在石匣两侧分别敲了敲,说道:“二爷,有够份量,起码三层土。”

  万山海脸上浮出一种不出所料的得意笑容来,“那是了,这伺候的可是要上天的主儿。”说着他手提文明杖型的洛阳铲,小心地贴着石匣内壁插入红土中。差不多探到底,万山海侧拐着抽回铲子,只间“U”型铲槽带出了一团混合了数种颜色的泥土。

  万山海伸出他的“鬼手”捏起一小团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脸上尽是惊异,他边嗅边说道:“这里有……‘红莲土’、‘百花壤’、还有 ……‘天山冻云泥’,这皇帝老儿还真下本钱哩!”

  我问夏文海:“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名字都这么古怪。”夏文海说:“这我也不太知道。”

  这时邹春道:“哟,连夏馆长也不知道?不可能吧。”我听了心里一惊,这家伙耳朵真是贼灵,我说的这么小声他都听的见。那我刚才和夏教授的对话难道他也听入耳中?

  邹春接着道:“夏馆长,今儿我在您面前耍回大刀,您可别见怪。小生兄弟,我来告诉你,这乌黑的是‘天山冻云泥’,是天山顶峰的千年冻土,用它来封棺,一点儿活气也不会漏。棺里要是有个什么绢呀纸呀书呀画呀的,管保你千年不腐。你看,这略带粉白又有点胭脂红的叫‘百花壤’,是把数百种名贵的奇花异草碾碎捣烂装坛,灌上玫瑰油、百合蜜露封存二十年以上,待充分发酵后,用阳火培制成坯,打碎成泥后方才制成的。你可知道,这玩意儿相传是杨玉环香身用的,一两土就值一两黄金哩!”

  我心说这不是作孽吗?怪不得她不得好死。邹春继续说道:“还有这最上面一层血红血红的,叫‘红莲土’,是用天山血莲加工成的,不然哪能这么红啊?”

  “天山雪莲?”我听了奇怪道:“天山雪莲不是白的吗?”

  邹春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笑道:“我说是‘血莲’是鲜血的‘血’,不是白雪的‘雪’。”我一听竟然有叫这种名字的花,单听这名字就知道有够邪的了。

  温八说:“万爷,这我就不明白了。天山血莲不是剧毒吗,怎么会用在这里?”

  万山海道:“这你就不懂了,天山血莲是含有剧毒,但是只要不接触人血,这种毒是不会发作的。天山血莲嗜血如命,尤其喜食人血。嘿嘿!李世民这皇帝老儿,恐怕也是用人血浇灌方才得成这‘红莲土’的吧。这邪物,血浇的越多越新鲜它长的越好。”万山海边说边又抓起一快泥土嗅了嗅,“奇怪,怎么真有股血腥味……,啊!不好!”话音未落,万山海仍了洛阳铲一头载倒在地。

  “二爷!”邹春、小林和大巴一齐围上去。邹春把万山海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连声唤道:“二爷!二爷!您怎么了?”万山海闭着眼,哼了一声,看来没完全失去知觉,只是像中了什么招似的。

  “二爷,要不要来点那个?”小林问道。万山海缓缓摆了摆手,仍旧闭着眼睛。大巴说:“二爷,到底咋回事?”

  万山海没回答,又歇了一会儿,慢慢坐直了身子,缓缓睁眼道:“他老子的,差点着了道。这里面有‘醢泥’。”

  我没听懂,郑楚生说:“就是有人被施醢刑时剁下来的!”我这下明白了,醢刑是古代一种极为残忍的酷刑,就是把人剁成肉酱。我以前查过史料,知道施行醢刑时,是先斩四肢,再切躯干,整个过程得四五个小时。单单是工具就有锯钺、勾拐刺、环刀、裂风刃、血出(一种专门放血的工具,又叫血钎子)、拔骨钳、碎筋碾等二十几种,确实是惨绝人寰的酷刑。而这“醢泥”,不用多问了,肯定就是人肉剁成的肉泥!

  我回头看看夏雪,她一副欲呕的样子,显然也明白了“醢泥”的意思。

  万山海坐正身子,左手在肩胸捏拿了几处,伸出右手,默运内功似的屈伸了几下。不一会儿,只见他原本就是青色的“鬼手”竟开始变成乌青,继而逐渐变黑,到了最后,竟变成了焦枯的黑色。

  万山海把焦黑的“鬼手”探入怀中,在肺部揉按了一会儿,左手摸出两枚药丸吞了一枚。只盏茶功夫,万山海的肚子咕哩咕噜直响,小林说:“大家退后!”

  我们以为有什么事要发生,急忙退后,谁知万山海嗯哼了一声,接着臀下噗噗连响,竟放了一阵响屁!

  我一边在鼻子前扇风一边说:“小林多谢你了,不然可有的臭了。”小林冷冰冰地瞅了我一眼,没出声。夏文海道:“小生,你知道什么。这个……有毒!”我一下想起黑松林子里的毒屎来,吓得连忙拉上夏雪又退后了几步。

  万山海又吞了一枚药丸(那药丸赤红色,有乒乓球大小,真不知道他怎么吞下去的),闭上眼睛,坐了三五分钟,方才重新睁眼起身。

  邹春道:“二爷,您……?”万山海摆摆手说:“没事了!李淳风想用这个法儿害死老子,哪这么容易。老子的名号也不是白给的!”

  夏文海说:“这红泥里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万山海说:“不单是做了手脚,而且真可说是大动手脚。‘红莲土’需要人血才能释放毒性,这已经是罕见的剧毒了。可李淳风不仅要它释发本身的毒,竟然还用了‘醢泥’来做毒引子,更使‘红莲土’毒上加毒。‘醢泥’是用人肉剁成肉沫,再用酒醋和四川白蜡虫混合一起用火煨烤成的。蜡虫分泌白蜡,经火一烤熔化后与酒醋、肉泥充分混合,晒干后加入熟土烘焙,才使这泥土得生。‘醢泥’本来是好东西,可以护体,但与‘红莲土’一碰上,就犯冲了,反而产生毒性。这样一来,‘红莲土’里的毒性被‘醢泥’里的血引发,‘醢泥’又被‘红莲土’所冲犯变成了毒物,二毒并发,连毒气都能伤人,差点儿就让我着了道!”

  夏文海说:“那您现在……?”

  万山海晃晃他的“鬼手”说:“幸亏我是用这只手抓的泥。嘿嘿,这要换了别人,只要皮肤沾上一点点儿,恐怕早挂了。不过可惜这次是我老万,他牛鼻子的如意算盘打不成!”

  我好奇地问:“您刚才吃的的是什么?”我心想一吃就放了这么多响屁,不会是巴豆吧?

  万山海道:“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就是琼花膏。是用琼花蜜掺上早晨头一茬的花露水,配上福寿膏炼成的,专解尸毒。”我没听说过鸦片还能管得了这个,半信半疑地应付道:“您身上的好玩意儿还真多。”可就在我说话的一刹那,我看到万山海的眉头一蹙,表情像是十分痛苦,而且嘴唇使劲一呡,似乎是强忍住才没有发出声音来。我不禁暗自疑惑,难道万山海的毒还没解?还是他装假硬撑?

  但痛苦的神情只一闪即逝,万山海旋即恢复了他冷峻傲慢的面容。只见他对小林道:“你快拿 ‘七宝合香’来。”小林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塑料快餐盒来,递给万山海。万山海打开,只见盒子里又分成七格,分别盛了七样东西。

  万山海把这七样东西依次摆到花土的周围,分别是芜荽、碱粉、生糯米、巨胜(黑胡麻,也叫壁虱胡麻)、蟠桃、石灰和观音土。

  我实在晕了,看着这些东西直打晃。这时“咕咕”一声轻响,我还没判断出这熟悉的声音来自何方,就听邹春笑道:“你多长时间没吃食了?”我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肚子叫唤了,心想这狗东西,耳朵也太尖了。嘴上道:“半天了吧,到底扛不住了。”我说完对夏教授和夏雪说:“夏老师,你们也饿了吧,咱们吃点儿东西?”

  夏教授说不用,只喝水就行。我便问:“您是不是胸口还疼?”夏教授说:“一个也是疼,一个也是平时就吃的少,还不饿。”夏雪劝他道:“爸,这都多长时间了,您可别硬撑着。”我也说:“夏老师,好歹对付点儿吧。”说完我去翻包,可夏雪的包被雷晓阳演“鬼把戏”时划破了,东西掉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瓶矿泉水和一包饼干了。

  夏文海过来道:“我这有,你们先垫补垫补吧。”说着递过一个笼布包。我接过一看,是炒的干粮。我说:“海哥,你不吃?”郑楚生也拿出同样的一包炒干粮,倒给夏文海一捧,“我多的是,跟海哥分分。”

  我把干粮倒给夏教授和夏雪,自己也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嘿,真香!“是用猪油炒的吧?”我边吃边问。夏文海诡异地笑笑:“吃你的吧,问这么多干吗?”

  我三口两口吃完,喝了几口水,精神也好了很多。夏文海又拿了一包干粮递给万山海,万山海说:“不用,我沾不了油腥。你这是用山狗油炒的吧?我老人家哪能吃的下。”

  我一听这干粮竟是用“山狗油”炒的,只觉得一阵反胃,张口就要吐。夏文海连忙摆手说:“千万别误会,我是用山龟肉炒的捣麦,算素油了。”

  万山海一听抓了一点吃下去,说道:“还是金钱龟吧?”夏文海笑了:“您真行,是金钱龟,起码一百岁的。来,您多吃点儿。”万山海只抓了一小把,“我吃不多。”夏文海瞅了瞅万山海的“鬼手”点点头,又把干粮递给邹春。

  邹春老实不客气,接过来就吃,先揉进嘴里一大把,哼哧哼哧嚼了一会儿,又抓了一大把,方才递给小林。小林不吃,只冷冷地说:“我今天吃过了。”邹春道:“哦对,我忘了,你是一天一顿。”于是又递给大巴。大巴照单全收,三口两口吃个精光。

  我偷偷过去问夏文海,“海哥,你不是说那个屁有尸毒吗,你还靠那么近?”夏文海小声说:“没事,那毒稀的很,几分钟就没事了。”

  小林问万山海:“二爷,这一石窝子的土,怎么给它掘了?”

  万山海指指花土周围的七样东西,“没看见我用‘七宝合香’了吗?再等一会儿,我亲自破它。”

  夏教授听了过来说:“哎、我说老万,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这天悬宝棺不简单,你又没见过,不能冒然行事。可你非要逞强,怎么样,吃亏了吧?”

  万山海冷笑道:“那怎么着,老弟,你来动手?是用课本还是教鞭?”夏教授正色道:“我不会参与破坏文物的行为的。”

  万山海本想揶揄夏教授两句,却吃了夏教授一个软钉子,脸上微微变色,说道:“哼哼,那咱们走着瞧!”说罢他走到石匣前,看了一会儿,对小林说:“差不多了,拿墨斗来!”

  小林去取出一个墨斗,抽出一根墨线,和邹春一人拿住一端,两头拉直,慢慢劙入土里。大概劙入二寸多深,小林手指一动,“行了,到了!”

  万山海拿过一柄工兵铲,依着石匣内壁,小心翼翼地下去铲头,切到黑线劙出的土缝处,轻轻一别,手上就有感觉了。万山海把铲子斜着提起来,平平铲出一铲土,卸到石匣两头。然后依样照做,又铲了二三十铲,就把花土周围的土铲下去三寸多。

  花土之下露出了漆黑的棺木,而小林和邹春拉的墨线正好就在劙花土与棺椁的顶盖之间。我暗赞两人手法的精细,丝毫不差。万山海放下兵工铲,对两人道:“动手吧,千万小心点儿。”

  邹春道:“您就请好吧,我什么时候出过岔子?”说罢他和小林对个眼神,一齐动手,只听一阵锯木头似的刺耳声音,小林和邹春扯着墨线在花土与椁顶之间劙了一个来回。

  小林抽回墨线,只见线上挂了许多杂色土渣。万山海道:“这线没用了,扔了吧!”小林扔了墨斗,和邹春一人戴上一副翻毛皮手套,看上去毛色还挺漂亮。

  郑楚生跟我说:“这是鹿皮手套,防百毒。”我小声说:“原来他们是唐门的。”郑楚生笑了:“你古龙的书看多了吧。”

  这时小林拿出一个杀虫剂似的瓶子,对着花土喷起来。夏教授一见急了,扑上去抓住小林的手臂,厉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万山海笑道:“老弟,你误会了!这是双氧水,可以松化土的筋骨。花土在石匣内历经千年,早已经硬了,直接动手搬怕它太脆。”

  “你们要搬花土?”夏教授神色一变。万山海哼道:“哼,不去花土怎么开棺?笑话!”说完就让小林两人动手。小林和邹春带着鹿皮手套一人抠着花土的一边,先把花土掀起来一点,然后大巴把一块军用帆布续到花土下。然后小林和邹春又照样轻轻掀起花土的另一边头,大巴把帆布扯过来,这样整件花土就铺在军用帆布上了。

  邹春回头看了一下,冲郑楚生说:“嗨,小郑,快来搭把手!”郑楚生说:“我没鹿皮手套。”邹春道:“又不要你碰花土,拎着帆布就成了。”郑楚生就过去,和小林、邹春、大巴一人抓住帆布的一角,把花土整件兜了起来。

  万山海和夏教授连声道:“小心小心!千万别弄坏了!”直到四人小心翼翼地把花土放到地上,万山海和夏教授才略微松了口气。

  我们再看棺椁,只见椁顶漆黑,隐隐有紫气映出,,上面阳刻了一只啸山猛虎。猛虎肋声两翼,脚踏疾风,左裂行云,右抉崖石,又像腾云驾雾,又像穿山越林。我见了之后不由在心里暗道:好一个百兽之王!

  万山海说:“飞虎穿云,分明是员大将!”

  夏教授仔细看了一遍,突然一阵眩晕,差点摔倒,我连忙扶住他。万山海说:“这土里有毒,不能离近嗅。小春子,给他点琼花膏。”

  邹春掏出三四个刚才万山海中毒时吃的药丸,掰碎分给我们每人一点。他捏了指甲大小的一块儿捻碎涂在夏教授的人中处,夏教授立时感觉清爽了许多。我们见了连忙也照样把药丸捻碎,涂到人中处。我只觉一阵冰凉的异香在鼻孔前飘动,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精神也振作了不少。

  我们直夸这东西好,而夏教授看来真喜欢上了,竟问道:“哪里有的卖?”

  邹春强忍着没笑出来,说道:“土方儿,您不好买。想要只管让夏馆长找我好了,保证给你个八五折。”

  我们都暗自窃笑,夏教授自己反倒没听出来 ,竟推辞道:“哪能,我自己买就行了。”大家都嘻嘻笑,夏雪说:“爸,你看你……”夏文海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就岔开道:“爸,你看这棺椁……?”

  夏教授低头边看边说:“这是‘飞龙兽’,是由秦汉时常用在玉饰、印绶上的螭虎形象演变来的。而为什么以‘飞龙’命名,是因为‘螭’即为龙子,而‘飞’是指它有翅膀。你们注意看,它的四足上都有肉翅。”

  我们仔细一看,果然在虎的四爪踝部,各有一只肉翅,只不过较小,刚才还以为是卷毛呢。

  夏教授接着说:“能著有‘飞龙兽’的图形,那么此人必定是员有名上将,不是节度使也是节镇大帅。”

  郑楚生脱口道:“那咱们快开棺,看看这里面是谁吧!”现在夏教授最烦说开棺了,夏文海立刻看了郑楚生一眼,这畜生顿时吓的不说话了。

  夏教授说:“棺内情形未定,不能开。”邹春道:“不能开?这可由不得您了。”我听了一阵紧张,夏文海明白现在的形势,示意我不要乱来(其实就我这斤两,我敢乱来吗?)。

  万山海用“鬼手”在椁盖上一抹,闭目片刻,睁开眼道:“都不要争了,尸身不在里面。”

  啊?!我们尽数张大了嘴巴。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千辛万苦,竟然是为了副空棺?!

  邹春敲了几下,说道:“二爷,有东西啊……,份量也差不多。”

  万山海斥道;“有份量就一定是个人?是不是觉着我摸不出来啊?”邹春连说:“二爷、二爷,您别动气。我、我没那个意思,我哪敢啊?”

  万山海哼了一声,“没事了,里头不会有粽子,放心开棺吧。”

  夏教授阻止道:“既然没有墓主人的尸身,还用的着开吗?”

  万山海嗤笑道:“没有尸身怎么了,干我们这行,就不想有尸身,没尸就没粽子,多好哇?那古尸嘛,只对你有用,我们只要东西。你没听小春子说吗,里面有东西。”

  夏教授气得只哆嗦,夏雪连忙从后面扯了扯他的衣角。万山海也不管夏教授了,说道:“还愣着干吗,开棺!手脚都麻利点儿!”

  小林伸出他泛着青紫色的手指在椁盖上捋着,边捋边说:“这、这、这……。”他每说一次“这”手指就稍停一下,大巴就在他停过的地方起出一根长钉来。小林围着棺椁捋了一圈,大巴共起出三十六根长钉来。

  万山海数着长钉说:“皇极八十一,东宫七十二,三十六也得是个封疆大吏了。”

  这就如同古时候大门上的门钉一样,地位越尊贵,门钉的数目就越多,椁盖上的钉子也一样。夏教授本来想说封疆大吏都是一品大员,得四十二根钉才配得上。但又恨他们开棺,就扭过头没说。

  “小林,你数错了!”温八说道,“这里面也有!”小林一看,原来棺椁头尾处的立面上还各有十八根长钉!

  小林起出这些钉子,看看万山海。万山海也惊奇道:“怪了怪了,这是个什么人物,竟和东宫、储君一个规格?”

  我脑海里一下浮现出了一个名字,但这时我也留了个心眼,没说出来。只在心里暗暗盘算,等开了棺也许就大白天下了,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钉子起完,大巴喊道:“放着我来!”说罢揸开两条臂膀,用力来掀椁盖,竟然掀不动。大巴往手心里唾口唾沫,运了口气 ,再来掀椁盖,还是没动动!大巴脸涨的通红,骂了一句:“他奶奶,格老子的!”做势又要再掀。

  万山海看出了蹊跷,喝道:“慢!”他围着棺椁走了一圈,哈哈笑道:“原来如此!大巴,你抓住椁盖一头,不要往上掀,平着往外抽出来。”

  大巴依言行事,果然砉地一下把椁盖从椁上平抽了出来。“这、这是咋回事?”大巴不由的愣了。

  我凑上前一看,原来椁盖与椁壁上有一道横槽,就像是个倒卡过来的抽屉似的,难怪大巴使再大劲儿也掀不起来。

  万山海笑道:“这叫口里抽。”

  椁盖一去,露出了里面的棺材来。只见棺材大红朱砂色,椁盖上画了一个斗大的正面虎头,几乎占去了椁盖上的三分之二。虎头面目全部用黑色描绘,虎口大张,獠牙犬错,显得十分狰狞可怖,和刚才椁盖上“飞龙兽”的威武华贵大相径庭。

  万山海盯着这只虎看了半晌,对小林说:“你拿个虎撑来。”小林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圆环状的赤铜串铃,递到万山海手里。

  “虎撑”又叫“虎衔”。相传药王孙思邈在去山中采药,途中突然有一只老虎跃出拦住了去路。老虎已近在咫尺,想要逃走已不可能。孙药王随身只有一条用来挑草药的长扁担,想要用这玩意儿来对付老虎那是自寻死路。他惊慌失措之下,正想落荒而逃。可奇怪的是这只老虎并没有向他扑来,反而张着大嘴呜呜哀鸣。孙药王见它蹲在地上不停地轻轻摆动着脑袋,像是在向自己乞求什么。药王被心中震慑不已,他乍着胆子缓缓靠近眼前这头百兽之王。

  老虎大张血口,只见有一块硕大尖利的骨头深深地扎在这头老虎的咽喉。药王终于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确实有心想要帮它,替它除骨治伤。但他又担心老虎要是因为疼痛而突然闭嘴的话,自己的胳膊一定会被咬断。正在这时,他想起扁担上的一个铜环,他取下铜环并将它放入老虎的口中,铜环撑住大口,这样他就不必再为自己的胳膊担心了。他将手从铜环中央穿过伸入血盆大口之中,迅速地拔出骨头并麻利地在伤口抹上药膏。当药王取走了虎口中的铜环后,老虎不住地伏首低鸣,似乎是在答谢药王。从那以后,药王就把铜环改造成一个手摇串铃,成为自己采药行医的标志。到后来所有的医生出门采药时都会带上它,用于显示他们都是药王的弟子,只有药王能够为老虎看病并且不会受到它们的攻击。

  我心想,原来“鬼手太岁”还干过江湖郎中,不过看他身上带着这么多这药那药的,还真像个赤脚大夫。

  万山海把虎撑套在“鬼手“里,按上虎嘴。只听”咔啷”一声,虎撑上的三个小铜铃猛地响了一下,像被吸住了似的紧紧扣在虎嘴上。

  万山海慢慢把手从圆环中抽出来,说道:“恶虎把关,果然有武人之风。没事了小林子,开棺!”

  小林又用手指来捋棺盖,这次果然又是七十二根钉。大巴依次取出钉子,又来开棺盖。这次他学聪明了,先抓着棺盖往外平抽。可又是拉不动,万山海笑道:“说你蠢还不认帐,这回没有‘口里抽’,快给我掀开他个龟盖盖儿!”

  大巴红着脸把棺盖掀开,一刹那间,我看到棺中竟躺着一个全副披挂的武将!不是说里面没有尸身吗,难道万山海真的摸错了?

  众人也都大惊,面面相觑。万山海紧锁了眉头,一言不发。

  我上前细看这具武将尸身。只见“他”头戴一顶伏兽铜盔,盔顶铸有一只呼来兽,带有龙虎结合形态,虎尾一直垂压至脑后。头盔在两耳边有流云软翅,额前有一颗夜明珠,色泽柔润,淡如清泉,一看就知道是稀世珍宝。武将脸上罩了熟铜面罩,观眼(面罩上在眼部挖的窟窿)较大,周边有上下翘纹,应该是鹰面型。我心想,古有云“鹰扬之校,螭虎之士”,你一个头盔就都占全啦。

  武将的颈下有绞丝纽,系成双宝结,扎住了护颈。护颈很高,完全遮住脖子。双肩是喷云兽咬肩,呈赤金色,时隔千年,竟仍亮锃锃的。我心想,现在一接触外界空气,恐怕很快就要变黑变朽了。

  再看肩下,两边各有一根绞丝绦,系着一副人字镏金甲。中间有一面锃亮的护心镜,被护腰褶巾掩住了大半。两臂披着豹穗包臂甲,手上都带了黄丝手套。腰间一条威风绦,中间一个青色虎头四角腰扣,两边排镶着鬼头乌金钮。虎头扣下面挂了一面护裆皮摆,上面烫绘了一只跳涧虎。

  武将下身是飞马裙,里面是椒红战裤,绣有黼黻暗花。腿上絣了牛皮绑腿,加了护膝圆甲。脚上套着牛皮靴,横勒数道细钢圈,前趾后跟都包了暗铁套。

  这具尸体武将虽然脸上罩了面罩,从头到脚没有露出一寸肌肤,但是姿态虎踞龙盘,掩不住一股威武骁勇之气。

  万山海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不觉赞道:“好一员虎将!”

  郑楚生见武将额上的夜明珠是个宝贝,忍不住伸手去摸。就在手伸入棺内的一刹那,郑楚生就觉着噼啪一下,手指头登时像被电击了一样剧痛起来。郑楚生急忙抽回手,手指竟已瘀青了。

  万山海说:“小伢子性急,咬手了吧?你小心点儿,虎死威风在。”

  郑楚生一边使劲对着手指吹气,一边忙不迭地点头。

  万山海走近细细端详棺内的尸体,自语道:“奇怪,刚才明明觉着棺内没有尸体……啊,原来是这样!”万山海抬头道:“这不是尸体,只是一副衣冠而已!”

  我们惊疑地上前看,虽然没露出肢体,但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具穿了盔甲的尸体。万山海从地上拣起他的小洛阳铲,用“鬼手”拿着伸入棺内,轻轻挑起“尸体”的面罩,里面果然是张木雕的脸。可是虽说是张木雕的脸,但仍然栩栩如生,我不由道:“这、这还真像是真的……!”

  夏文海说:“我看这像是南海檀木,古云‘木纹浅,色彩淡,视之如肉泽’,这肯定是用南海檀木雕的头脸。”

  万山海说:“对,‘松裂而焦。’你看这木头脸上雕过的印泥,全都有烧灼样式的焦痕。”

  万山海放下面罩,说道:“斯人已去,虎威犹存。真是一员虎将!”

  夏文海说:“这是因为有这一石匣的各色异土,又悬在半空,上能通穿风,下不沾地腐,才会这样的。只要把土铲净,他这‘虎威’自然保不住。”

  万山海道:“有理、有理。小夏说的对,他千年来就靠这花土、异土包裹着才吊住这口气,现在花土一去,再把这些邪土也铲除,他这口气算是保不住了。”

  大巴、郑楚生、小林几人听了就都来铲土,万山海说:“慢着,铲出的土不能放到地上。”

  “不能放在地上,那放哪儿?”几人停下手。万山海说:“别见财迷心,这里的五黄大煞还没破。这些土是邪土,不能入煞阵。”大巴铲头上端着一铲土问:“二爷,那咋弄?”

  万山海看看四下,指着棺盖道:“放这儿上面!”大巴几人便又干起来,把挖出来的土都卸到棺盖上。不一会儿就堆不下了,郑楚生说:“这怎么办?”他扭头瞅了一圈儿,“有了!倒那地沟里去!”说着指了指石龙身下的冥河地洞。

  郑楚生和大巴一人一头抬着棺盖走到地洞前,把土尽数倾入洞中,那些各色泥土瞬间被冥河水冲了个干净。两人回到石匣前,又是一气狠挖,不一会儿石匣内的土被基本除净,又堆满了大半个棺盖。

  邹春又往匣内撒了些磷水,待了几分钟,邹春看看万山海,“二爷,差不多了吧?”万山海伸出“鬼手”往石匣一探,点头道:“成了。你们别动,我来撸他的衣冠。”

  万山海先揭了“尸体”的面罩,那张焦纹木脸又露了出来。奇怪的是,那张脸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神采,变得死气哀衰的。万山海得意地笑了一声,便去解木脸颌下的绞丝纽。

  就在此时,邹春突然道:“二爷,别动!有动静!”

  万山海还未来得及问,就听咔地一声,那武将竟然伸出右手,啪地一把紧紧抓住了万山海的“鬼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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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2 16:43:3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七、班门弄斧

      万山海可以说震愕到了极点,不单是讶于这武将竟是“活的”,更震惊于他竟敢直接抓住自己的“鬼手”!

  但情急之下万山海也顾不得细想了,口中急念道:“不动律令!”便把手往回来抽,竟抽不动!

  万山海当机立断,咬破左手食指,在右臂上画了个奇怪的字符,大喝一声:“阳极来!”话音刚落,万山海的“鬼手”掌心咕地冒出了一张狰狞的小儿脸来!“妖孽,还不放手!”万山海全力往后一撤手,可武将仍死死抓住他不放,结果竟被万山海带的坐了起来!

  夏雪吓的直后退,我一面护着她,一面假装镇定,“别怕别怕,有我呢!”

  武将坐起身,竟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万山海。那张南海檀木雕的脸上本来全无表情,可不知什么时候竟变的怒目圆睁,尤其骇人的是,“他的”一双眸子竟然放出闪闪跳动的慑人光芒!

  “他、他真的活了!”大巴喊道。

  万山海倒斗一生,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回遇见。不过他到底不是寻常之辈,当下右手反转,一记“软蛇手”把右手从武将的手中脱了出来。手刚得解脱,万山海噌噌连退数步,竟也惊的一头冷汗,气喘连连。

  郑楚生大声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夏文海说:“谁他妈知道!快,看好我爸他们!”

  这时武将慢悠悠地从棺中站了起来,可能是沉睡了太久,身体显得十分僵硬。他这一站起来,我们才看出他身材极高,足有1米9以上。

  万山海说:“退后退后,这家伙太邪了,竟不怕我手上的‘阳极小鬼’。”这时邹春支楞着耳朵凑过去,好像想听什么。谁知武将手探到腰后,呛啷一声竟抽出一柄长剑来。长剑在手,武将随手削了一个剑花,邹春急忙后退,差点就把耳朵搭上了。

  武将持剑又挥了几下,锋刃破空之声却是“波波”响的,细看剑身不断抖动,原来是柄软剑,怪不得可以藏在身后。

  大家全都退后,各自找东西防身。我看人人都有家伙,只有我和夏教授、夏雪没有。我一急,顺手从地上拎起个铁桶。可拿到手一看,咦?这形状……他妈的,是个净桶!我气得一把扔掉,这玩意儿也陪葬,真是人倒霉时鬼也来找麻烦!

  这时武将慢慢跨出了棺外,两眼放射着忽闪忽明的妖光,边舞着宝剑边向前走来。而我恰好就站在他的正前方!

  我一下就急了,夏雪从兜里把防狼电棒掏了出来,塞给我道:“潮生,快用这个!”我一看这哪行啊?这玩意儿电我行,可你看那家伙跟铁甲威龙似的,能管乎吗?还是跑吧!我拉着夏雪闪到一边儿去,夏教授却还呆在那儿不动。我又折回来拉他,武将就已到了近前了。

  夏文海从背后扑上来,一匕首刺中武将的后心。只听噹的一声,匕首尖儿竟被崩出了一个豁口。原来他后心有四杆护背旗,被护腰褶巾裹住没看出来。

  郑楚生抄起工兵铲掷过去,哐当砸中了武将的肩膀。工兵铲沉重,这一击力道不小,武将受创登时转身,耍着软剑又向郑楚生走去。

  郑楚生边退边嚷嚷道:“这玩意儿到底是啥,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粽子!”

  万山海说:“这不一定是粽子,没一点儿尸气,兴许是其他什么东西!”

  郑楚生拾起一个烛台砸过去,武将又吃了一击,走得更快了。郑楚生急道:“他奶奶的,老子和你拼了!”说着抓起两个瓶瓶罐罐就要冲上去。

  “住手!你闪开,他只走直线!”邹春高声制止道。郑楚生一怔,连忙闪到一边。果然这武将仍挥着剑直往前冲,并不跟着郑楚生转弯。

  “他、他是瞎子?”郑楚生道。

  “别出声!”邹春喝道,同时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众人都知道邹春的本事,顿时都不做声了。四周一静,我隐约地听到,武将体内似乎有种时钟指针在走的滴答声。

  过了片刻,邹春说:“小林,打他一下,引他转弯!”小林掏出空心锥来,一甩手嗖地掷出,正打在武将的后脑上。武将咔嚓转回头,我的乖乖,他身子不动,脑袋在肩膀上滴溜转了180°!

  武将的檀木脸与小林的死人脸互视着,正好成一对儿。小林问邹春:“现在怎么办?”

  邹春说:“再打他,引他动起来!”小林低声咒骂了一句:“你他妈净拿我趟雷!”骂完从地上拾起刚才卸土用的工兵铲,照准武将的后心,跟掷标枪似的狠狠掷过去。

  铁铲“当!”地正中武将后心,连褶巾里的护背旗都打断了。武将受此一击,也被撞的趔趄了数步。只见他身子哧溜转过来,大步向小林扑来。

  “成了!我知道这是啥了!”邹春道:“这是个机器人!”

  啊?!我差点晕了,你怎么不说是外星人呢?夏文海道:“你确定不是粽子?”

  邹春说:“信我的,绝对不是!”这时武将已扑到了小林面前,小林唰地闪开,骂道:“管他是什么,快说,怎么个破法?”

  邹春道:“他的机芯在胸口,就在护心镜后面,砸了它就成!”我喊道:“那镜子非铁即钢,怎么砸啊?”

  这时大巴把他那大的出了号的夯锤一抡,咋呼一声道:“你们看巴爷爷收拾他!”说罢掂着大锤就冲武将去了。大巴几步抢到武将左手边,大锤一抡,一记“孟良敲钟”狠狠敲中了武将的护心镜。

  只听咣地一声大响,武将被击的连退数步,护心镜却没碎。武将站住脚跟,掉转步伐,向大巴冲来。大巴一边闪开一边对邹春道:“你他妈净扯蛋,不管用!”

  邹春骂道:“我叫你砸烂它!一个玻璃片片儿你都敲不了,白长你二百多斤!”

  大巴恼了,暗运一口气,扎稳了马步,接着手举大锤在头顶跟掷铁链子球似的唿唿转了一圈,待武将近了,这一圈正好抡下来,借着这一抡的十足力道,大巴烈吼一声:“滚你妈的!”那锤头掼着劲风“咣当!”一声如同出膛的炮弹般夯在了武将的护心镜上。

  大巴这一掼用尽了浑身气力,那大锤不仅将护心镜击得粉碎,而且破镜之后余力未消,又穿胸而入,将里面的机簧、括卡尽数打成了个铁饼。不过大巴这一击用力过猛,虎口嗞地震破,大锤也脱手而出。

  武将体内一阵叮叮哐哐乱响,如同打翻了五金柜,掀倒了杂货摊,又像机钮脱位,又像簧丝扯断,反正一听就知道,这家伙over了。

  果然,这武将双手乱舞,两脚胡踏,跟跳霹雳舞似的折腾了几下,体内咔地一声,便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邹春又听了听,说道:“没事了,它里面的机关看来全报废了。”

  我擦着头上的冷汗道:“你刚才说他是什么?机器人?”邹春说:“也可以这么说吧,这是个设计精巧的人偶。”

  万山海抹去右臂上的血字符,“鬼手”掌心上的小儿鬼脸便渐渐褪去,他说:“怪不得不怕我的‘阳极鬼手’。不过,它是怎么动起来的?”

  邹春走到武将跟前,盯着木雕脸庞道:“一定是您揭去他的脸罩时触发了机关。”郑楚生指着武将炯炯放光的眸子说:“可他、他的眼……。”邹春说:“别怕,是两颗蓝宝石。机关一开,他的眼就睁开了,露出里面的宝石眼珠子,这蓝宝石的表面是磨成多棱的,所以借着咱们的手电反光,显得一闪一闪的。”说着他伸手在武将的眼睛上一抹,亮光就不见了,“你们看,还有上眼皮,做的多精致。”邹春啧啧称奇。

  夏雪问道:“你说他没有生命,可谁打他,他就会向谁反击。你刚才不也让小林攻击他,以诱使他去转向进攻小林吗?”

  邹春说:“大小姐,看不出啊,这个问题问的好。这正是这个人偶最唬人的地方。”邹春说着在武将身上的关节、肘腕、腋窝等处摸了一会儿,说道:“我猜想是这么回事,这人偶体内有种机关,一旦他受到外力打击,就可以转而向外力和来源方向移动,看起来就好像真的是在向攻击者进攻一样。”

  我说:“你是说他只是向来袭的方向移动?可他那剑舞的,有模有样,跟真的似的。”

  邹春回答说:“你判断错了。他的动作只是预先设定好的一整套程序而已,不管谁从哪个方向攻击了他,他都会按程序使出这几招剑招的。”

  我说:“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人偶的作用实际上只是吓唬盗墓者,并没有真正的攻击力?”

  邹春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这玩意儿造的太神了,你们刚才注意到没有,我们对他的攻击力越大,他的反应就越快,连步伐都提速了。”

  夏雪说:“可是他的动力是从哪来的?那个时代总不会有电有汽油吧?”

  邹春盯着夏雪道:“哎哟我的大小姐,你又问了个顶好的问题,看来我还真的重新认识认识你哩。你问的好,这东西既不用电也不用油,不过说出来其实也很简单——他是上发条的。”

  “上发条?!”我惊讶万分,“什么时候上的?谁给上的?”

  邹春说:“这好解释,这发条准是下葬时一早儿就上好了的。那面罩其实就是开关,面罩一被除去,就引发了开关,发条便开始倒转,这人偶也就‘活’过来了。”

  我回想起刚才听到的武将体内发出的滴答声,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家伙,真是巧夺天工,神了!”郑楚生走上前,看着这千年前的“皮诺曹”说:“妈妈的,这也太神了。这到底是哪位老师父造的?哎,超生,你说要是给这位师父个模型,他是不是连汽车人也造的出来?”

  我说:“你就贫吧。”邹春道:“想知道出自谁手也不难,不过得把他这身行头给剥了。”

  夏教授又不答应了,“你们对文物尊重点好不好?你们有没有点儿保护意识?”

  万山海哼了一声:“你以为就你把它们当宝贝?我跟你说,我比你还小心哩!”说着他走到武将身前,伸手解开了它颈下的绞丝纽,然后小心地摘下他的伏兽铜盔。这铜盔拿到手里才看清,盔面上满是走云纹,显得十分精致华美。

  万山海把头盔递给邹春,又小心翼翼地依次解下护肩、人字金甲、威风绦和皮护裆,然后按原样摆在椁盖上。夏教授见万山海下手,本来又气又担心,但一见万山海的手法竟十分专业,丝毫没有让文物受损,担心暗暗去了大半。

  待衣甲裙靴剥毕,里面的木人便完整地露了出来。说真的,如果不是他一身的木纹,我一下子还真的以为是个真人。这木人雕的十分逼真,眉宇坚毅,口鼻端正,脸颊丰润,耳目有神。再看他的躯干和四肢,关节明显,姿态自然,连手指甲都雕的很真。

  夏教授走到解下来的衣甲前蹲下,边看边说:“这是典型的唐代盔甲服饰,但却带有着西域民族的某些特点。首先从护心镜来说,唐代已普遍改为双护心镜,左右胸部各置一片,有的腹部也有。而这一套甲胄仍是单片,这是西域部族的习惯装束。还有这副牛皮绑腿,是少数民族尤其是游牧民族所惯有的。还有这护颈,一直包到下颏,是游牧民族骑马防风沙养成的习惯。而汉人尤其是唐代兴用‘顿项’,与‘兜鍪’(即圆顶形的头盔)连为一体。”夏教授站起身说:“这可能与墓主人去过西域有关。”

  我说道:“花土上的浮雕不就描述了他曾去过沙漠地区作战吗?他受到少数民族军队的影响,修改了自己的甲胄式样以适应沙漠作战也说不定。”

  我们这边讨论着,万山海他们也没闲着,邹春前后围着****的木人偶转了几圈,突然道:“你们看,这儿有字!”我们过去一看,只见人偶的后颈处刻着一行小字:扫千军。鼓弦足,行止八百步,有剑三术。薛德制。小字后还刻有一个狼头。

  我说:“原来这人偶也有名字,叫‘扫千军’,不过看来是个代号,是他这一款式的整体名称。后面这两句像是说明书,意思大概是上足了发条,最长能走八百步,乖乖,还真厉害。‘有剑三术’,可能是他能使三招或三套剑术吧。最后‘薛德制’,那么造人偶的人名叫薛德了。”

  邹春说:“这回得用上你这书袋子了,薛德是什么人?”我哪知道?听都没听过。于是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再说您见过多少古物了,我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班门弄斧?”夏雪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就是班门弄斧!”

  我心想,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损我。一脸不高兴地说:“对对,我班门弄斧, 我孤陋寡闻,我……。”我还没说完,夏雪打断我道:“你说什么呐!我是说,班门弄斧,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我一听更生气了,“你不要污辱我的智慧,我的历史系本科学历是真的!我要不是工作忙,还得天天中午去图书馆给你送午饭,历史系硕士都早拿到了……。”

  “你胡说什么!”夏雪打了我一下,“我的意思是,班门弄斧的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我为才反应过来,回忆着说:“以前确实查过史料,好像是西北异族的什么工匠吧……。”

  “是匈奴族!”夏教授说。“不过鲁班时中国称之为严狁或北戎。”

  邹春小声道:“薛不是汉姓吗?”夏教授说:“看来你不懂历史。匈奴帝国在唐代时的继承者是突厥和蒙古人,而突厥三十姓中有‘薛’。‘薛延陀汗国’你知不知道?这是突厥国铁勒诸部里最有实力的一支。《暾欲谷碑》中就多次提到过‘突厥——薛’,念做‘beurk sir’。”

  邹春没听明白,“这和这个薛德有什么关系?”

  郑楚生嗤道:“一看你就不学习。‘班门弄斧’你懂不懂?别跟我说你懂,你不懂。现在我讲给你听,这故事不是你理解的那样的,更不是无中生有,而是真有出处的。”

  邹春一下被蓄生给唬愣了,怔怔地听他讲下去。郑楚生更得意了,说道:“相传有个异族工匠,有祖传手艺,善用刀斧,能造殿宇,能做车辕。他听说中原有个名工匠公输般(郑楚生有意用鲁班的本名,好在邹春面前更显高深),技艺精湛,天下扬名,心中很是不服,便登门邀试,要和公输般一绝高下。”

  邹春终于听出点头绪了,“你是说这个异族工匠是薛德的先人?”

  郑楚生带着“慈祥”的笑容:“老邹同学,你脑子不错嘛,这么快就开窍了。儒子可教也。”

  邹春听出味儿不对,正想发作,夏教授又接着说:“据我查找的史料,‘班门弄斧’一事大约应出现在鲁班死前三年,也就是周贞定王二十二年(公元前447年。)传说当时一个北方胡人,自造了一台无马的马车,日行千里,来到鲁班的住处,要和鲁班在工匠手艺上绝个高低。但鲁班闭门不出,让他自己在门外使劲卖弄。后来一人路过,指着他的无马马车问:‘日行几何?’他回答说日行千里,虽骐骥不能及。路人又问:‘至此略几日?’他说:‘未十日,可称神速乎?’路人笑曰:‘般尝造木鸢,朝发楚,日游北戎西狄,南岭东海,不暮而归。汝之车为神速,般之鸢而何?’结果这名胡匠大惭,才知道是鲁班不欲让自己出丑,有意回避,于是立刻毁了无马木车,连夜离去。所以‘班门弄斧’原来的本意是指鲁班德高,而非仅仅指其艺高。这个‘班门弄斧’的胡人工匠也是个身怀绝技之人,而这个故事也并非是笑他无艺,而是说他德下。”

  邹春说:“可是既便如此,又怎么扯上这墓主人的?”

  夏教授说:“墓主人去过西域,也许与突厥交战或与突厥部落发生过接触。这个薛德应是生活在达浑都督府一带,这是唐朝专门安置薛延陀余部的地方,下辖女古衍州、步讫若州等五州。薛德也许是墓主人的俘虏,也许是墓主人招募的匠人。”

  万山海在这方面也是个门外汉,他问道:“夏老弟,你肯定吗?”

  夏教授扶扶眼镜说:“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得相信历史。突厥中有‘薛’姓,这在《北史》中也有记载。其中卷九十九里曰:‘铁勒种类最多,自西海之东,依山据谷,往往不绝。蒙陈、吐如纥、斯结、浑、斛薛等诸部……’而且你知道吗?突厥是个智商高度发达的民族,根本不是有些人想像中的食人生藩或者粗鄙蛮夷。原来突厥族曾是专门为柔然部族锻冶铁器的奴隶,被称为‘锻奴’。他们冶炼技术在当时就已发展到了相当高的水平,并凭此逐渐强盛起来,最终灭亡了柔然。”

  万山海看看僵立的木偶,说道:“不过这只是一种猜测。”

  夏教授的书生气又上来了,“我这不是猜测,是科学推理!而且我还有一个有力证据,就是这个狼头图案!”说着夏教授用手指了指薛德名字后面刻绘的狼头,“狼是突厥人的图腾,是他们崇拜的神和力量源泉。所以这个狼头,足以证明木偶制造者的身份了。”

  万山海说:“那么墓主人的身份你也猜出来喽?”其实墓主人的身份我刚才也猜得差不多了,但因为现在人杂没说。万山海一问,我还真怕夏教授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说了出来。

  不过夏教授显然也不想说出来,他反问道:“这个对你来说有用吗?”

  万山海神色一变,“老弟,你把我当成只知道图财的‘倒八门’了吧。钱财早不是我老万眼中物了,我千里迢迢来这里,你以为我为了这个儿?我告诉你……”
  就在这时,邹春道:“二爷,这人偶肚子里有东西!”

  我们都被吸引过去,邹春轻轻敲着人偶的肚子道:“这是个空膛儿,里面藏挟着东西了 。”郑楚生问:“这里还藏了宝贝?”

  邹春斜了他一眼,“哟,您连这都不懂?不能吧,您怎么能不懂?您又不像我,一看就知道不学习。”刚才被郑楚生抢白了一番,丢尽了颜面,现在邹春终于逮着机会了,狠狠回了郑楚生两句。

  可郑楚生竟不觉尴尬,晃着大脑袋说:“术业有专攻啊,老邹你也不是一无是处嘛。您不要自卑,你看,您这不就有一项专长?我不耻下问,你大胆地说,我看谁敢笑话你。”

  “你……!!”邹春这回算是领教了郑楚生能上春晚的口才,竟一时气结,憋的哑口无言。

  “好了,快说正事!”万山海没心情听小儿辈耍嘴皮子,撂下脸来道。

  郑楚生敢拿邹春耍开心,但跟万山海就没一点胆子了,当下老老实实闭嘴了。而邹春又被郑楚生噎了一回,满心不甘,但也不敢抗命,红着脸喘着粗气道:“这个叫‘百宝腹囊’,就是肚子里藏东西的意思,是从古时候艺人变戏法里发展来的。”

  这个我也知道,变戏法唐朝时候叫“藏挟戏”,就是现在的魔术。当时唐朝还有戴竿戏、弄枪戏、杂旋戏、拗腰戏、飞弹戏、蹴鞠戏、婆罗门戏等等,大都来自西方。

  万山海说:“能开开吗?”邹春平了平气,回答道:“能,不过得小林帮忙。”

  小林说:“听你使唤,你说,干啥?”邹春道:“想开这人偶不容易,它的机关太复杂,墓主人既然把东西藏在了它肚子里,就一定防着人来偷,所以不能硬来。得先从外面把它的机关给破了。这人偶是南海檀木料做的,木质超硬,快赶上核桃壳了。所以要想外面施力透到内里,非你的指力不可。”

  小林伸出两根乌的发紫的瘦长手指道:“你说吧,戳哪儿?”邹春俯下身把耳朵贴近人偶的腹部,抬手轻轻敲敲,说道:“你点他左肩‘天池穴’。”

  小林吸了气,疾出指在人偶左肩上一点。只听人偶体内发出吱呀呀一声,邹春又道:“你再点它右手‘曲池穴’。”小林又在人偶右臂上一点。邹春接着说:“还差这一点儿,你再点……点它右臂的‘云门穴’”小林依言又是一指。

  小林这一指刚点上,人偶腹中“啪査”一声,像撅断了根钢条似的。邹春直起身道:“行了。”他抽出一片美工刀样的薄薄刀片,小心地插入人偶肚子上的一条细缝中。

  邹春试了一下,又轻轻抽出一些,上下切动几下,突然往外一别。只听“喀嚓”一声,人偶的肚子打开了一扇约有三个巴掌大小的小门。

  万山海道:“里面有什么?”大巴把手电给邹春照着,邹春往里一看,惊道:“糟了二爷,是个崩嘴子!”

  万山海道:“我来看!”他趴到人偶腹前一看,只见人偶肚子里有一支倒钩铁镞,杆身上套了一副卷轴。四周有六个挠钩,分别钩住了卷轴首尾六处。一看就清楚了,如果要硬取卷轴,铁镞必定激射而出,到时候六个挠钩肯定将卷轴扯的四分五裂。

  万山海站起身,向邹春道:“怎么样,你有没有法子?”邹春摇摇头。

  夏文海说道:“万爷,这崩嘴子就是个对着的弹簧头,给他捅了不就完了?”

  邹春道:“夏馆长,这可不是一般的崩嘴子,你看到这枝箭了吧?这是空心的,里面准是灌满了腐蚀性的液体,你只要捅了簧卡,弄不好他滋出毒水来,一来是伤着人,二来这卷轴可就保不住了。”

  我们都明白这卷轴的重要性,不然也不会给搁在这里边儿了。我又走到花土前,看着那第二幅浮雕里武将捧献给皇帝的卷轴。我心里暗想,难道人偶肚子里的就是这个武将从西域带来的卷轴?它到底记载了什么样秘密,竟至于武将要如此珍视?

  我走到人偶前向它肚子里看,只见挠钩利矢,将卷轴牢牢锁定住,根本无从下手。我问邹春:“老邹,这东西怎么发动?”邹春说:“你仔细看看,箭杆尾部是个撑簧,你一拉动卷轴,那么箭杆一走它就会弹起,使箭射出。而这六个钩子是和撑簧连在一起的,每个钩子尾巴上都连着钢丝,就像崩紧的弓弦一样,一触即发。撑簧一旦弹起,固定钢丝的力消失,那么六只钩子会同时向回疾收,呈与箭射出方向相反的作用力。而卷轴被箭带着向外走,挠钩却向里拉,这卷轴还能保得了吗?”

  我说:“那把撑簧毁了呢?”邹春说:“这行不通,毁了撑簧,力就会释放,使箭射出。而且这是两个簧互卡着的,很难一下毁掉。况且这箭是空心的,里面说不定有什么呢,谁敢下手?”

  我想了想说:“那先把挠钩减了呢?” 邹春摇着头说:“那很可能引发机关,使毒液射出。你想想,怎么可能在防住毒液的同时又一下子摘掉六个挠钩?”

  我咬着指甲冥思苦想起来,郑楚生说:“别想了,你没看见那箭头,跟大针头似的。我看你不挨这一‘针’,你是拿不出卷轴来的。”

  “针头?!”我一激灵,“畜生,你说对了!”接着我对夏文海说道:“海哥,针头、针头!这箭里面藏了毒液,就像是个注射针管一样,咱们把针头取下来,液体不就自己流出来了?”

  夏文海一拍脑袋,“对,是这个理儿!”邹春却摆手道:“不行不行,太冒险了。这东西可能一动就发射,何况还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毒液。万一是毒沙或毒气就更糟了。”

  夏文海说:“我看先剪了箭头应该没事儿。”邹春回头看了看万山海,万山海踌躇着说:“世侄,这个‘扫千军’咱们从来没见过,你就不怕一失手毁了宝物?”

  他们那边正争论着,夏雪拉着我小声说:“潮生,这么做我觉着没问题。你想想,墓主人费尽心机把这份卷轴藏在这个人偶里,肯定还是想由自己的后人来继承,不然的话墓主人如果真的不想让任何人拿走的话,当初何不干脆就毁了它,还造这么个机关来保护它干什么?”

  我想确实有点道理,但又吃不准,“你说的对,不过万一……?”夏雪说:“我有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话没说完,邹春那个顺风耳又听着了,他笑道:“有办法?“

  夏雪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是这样想的。先按潮生说的把箭头折下来,放掉里面的毒液。然后用一个硬物抵住箭杆,再依次剪断卷轴前后的挠钩,这样即使挠钩引发利箭发射,硬物也可挡住使它不能射出来。”


  邹春说:“挠钩有六个,不可能一下全剪断,哪一个扯动,都会撕破卷轴的。”


  夏雪说:“我想不会的。按你刚才讲的机关结构,只有撑簧失去足够的压力后弹起,才会触发开关,只要我们用东西抵住箭杆,保持它对弹簧的压力,那挠钩就不会动。”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开口。沉默了半晌,万山海说道:“就用这个女娃的办法试试吧。”

  邹春不愿意自己冒险动手,就没答腔。夏文海道:“二爷,不劳你动手,我来!”他走上前一边戴上登山手套一边说:“这一路都是您这几位打头阵,给大伙铺路搭桥,这回也该我出出力了。”

  邹春乐得轻松安全,当即笑道:“那些小事儿哪要您夏馆长出手呀?兄弟们就办了。成,这回这个小难题,就看您夏馆长的了!”

  夏文海没搭理他,对郑楚生道:“拿防毒面具和电工剪来,再拿个硬点的家伙。”郑楚生从背包里拿出个防毒面具、电工剪和一个野炊折叠小锅的锅盖来,他递给夏文海说:“海哥,这个行吗?”

  夏文海把锅盖拿在手里试试,说:“行,就它吧。你再找六把小钳子来。”郑锄生不知是什么意思,还是去了。我上来问:“海哥,要钳子干什么,一把还不够?”

  夏文海说:“小雪这法儿有她的道理,但还是太冒险,万一里面引发的不是毒药是炸药怎么办?”

  夏雪一听紧张起来,“哥,那咱们别试了。”夏文海说:“没事, 我早想好了。找三个人,拿六把钳子,分别把六个挠钩后的钢丝钳住,不管触不触发机关都不让它动一动,这不比剪了它更安全?”我一听乐了,“海哥,还是你行!”

  邹春一听,怪不得你自告奋勇呢,原来早算计好了。不过邹春也暗暗承认,夏文海这点子出的好。

  这时郑楚生说:“海哥,只有五把钳子!”我说:“不会吧。考古常备工具谁没有?”郑楚生手一伸:“你有吗?拿出来!”我这才想起连自己都没带,顿时没话了。

  郑楚生对夏文海说:“只有你我、八哥、小林和老邹带着小钳子,别人都没有,连大的也没有。”

  夏文海也难住了。这时我一下摸出了我腰上的瑞士军刀,扳出里面的折叠钳子,说道:“这个行吗?”夏文海一见笑道:“当然行,不过你可得拿住了。”

  我们几个上前,夏文海单腿跪在人偶面前,左手拿着锅盖,右手握着电工剪,我和温八、郑楚生各拿两把钳子围在夏文海周围。

  夏文海戴上防毒面具说:“你们看,挠钩前面有四个,后面两个。老八和小郑你们俩负责靠上的两个,一人一边。小生,你负责前面靠下的两个钩子。记住,手尽量别伸进去,洞口小。后面两个钩子,老八、小郑你们俩从两边一人伸一只手进去,用钳子钳住。”他戴着防毒面具,声音听起来挺怪的。

  我们三人照做之后,夏文海用锅盖对着箭头,抬手来剪。可手刚一举又停住了,他抬头道:“你们几个可钳住了啊!”小郑说:“你放心吧!”

  夏文海这才伸手进到人偶的肚子里,开始剪箭头。这铁镞有手指粗细,但好在质地似乎不是十分坚硬。夏文海试了几下,手一用劲,“喀嚓”把箭头铰了下来。

  我们三人顿时觉得手上一紧,急忙全力攥紧钳子,死死勒住挠钩后的钢丝。

  而那铁镞的箭头一去,嗖地从箭杆里滋出了一道绿色的液体,“啪啪”尽数喷射在夏文海手里的小锅盖上。这莫名的绿色液体一接触锅盖,顿时哧哧腾起几缕灼烟,再看锅盖,所触之处竟被蚀去了一半深浅!

  夏文海吃惊不小,他一把扯掉防毒面具道:“他妈的,真悬!下回老子用高压锅盖!”

  夏雪急忙上前问:“哥,你没事吧?”夏文海仍了剪刀和面具,说:“没事。”说完他伸手进人偶腹中,小心地把挠钩从卷轴上拆下来,然后慢慢把卷轴从箭杆上取下。

  “取到了?”万山海两眼闪出激动的光芒来。

  夏文海先对我们说:“松手吧,应该没事了。”我们几个对了个眼神,一齐放手,那六个挠钩嗖嗖全部向后疾收。这卷轴要不是已经拆下,恐怕寸缕无存。

  夏文海把卷轴捧到一个石桌前小心地放好,我们都迫不及待地围上去。

  只见卷轴大红底色,金丝装衬,像是绢布材料的。卷轴长只有十五公分左右,中间用金筒做轴,轴两首分别铸了吞口猪鼻龙。

  夏文海小心地轻轻滚开卷轴,里面密密麻麻尽是小字,细看之下,竟是一篇墓志。

  我去看那墓志的开头处,赫然写着墓主人的名字。我一看,不由在心里暗惊道:果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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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2 16:47:5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婴逆鳞

      果然是他!我吃惊地“啊!”了一声。跟着夏雪也惊呼道:“潮生,你看!真的是他!”

  我点头应着,又看看夏教授。夏教授略带惊讶地说:“还真的是他?你们看看,流传千年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原来墓志的篇首处用朱砂清楚地写到:“左武卫李将军君羡!

  李将军君羡,李君羡!

  “怪不得、怪不得!这下全我明白了。”郑楚生说道:“李君羡就是武安人,他是被《谶记》所杀。我怎么刚才没想起来呢!”说着使劲拍起自己的大脑袋来。

  夏雪说:“可是李君羡的尸体呢?”我说:“也许冤杀时被乱埋了,或者早把他分尸了。这应该是武则天后来为李君羡厚葬时的墓。距离太白贯日都四十多年前了。况且又尸首异处,只好用人偶代替,造衣冠冢了。而且……”

  “而且?而且什么?”邹春道。

  夏教授说:“都不用再讲了,先把墓志看完,了解的就直观了。”我们就一齐来读墓志铭。只见篇中讲道:

  “呜呼!大道不显,人寰无悯。公以赤忠,罹此奇冤,天下啧啧,谓圣躬独裁!公之旧幕西席,闻之无不群情涌动。或叩阍上疏,欲于公谋不平;或弹铗泣血,誓杀贼以哭祭;或褫袍免胄,心灰而宿禅林。余本为一散客,亦僧亦道亦凡俗,愧承公所怜惜,得托帡幪。今为公咏志撰铭,哭曰:“公去,吾即随之!”

  左武卫李将军讳君羡,一字高友,一字传林,又一字世瞻。公洺洲武安属籍,少志弘毅,乃欲效祖逖、法武侯,扼腕诸烟洪流。初侍西魏王,累位及西上閤门使、部铨给侍中、右仆射。后拥世充,加骠骑将军。

  世充不仁寡义,公每恶其为人。高祖武德二年,王师伐挞,天威凛冽,公言此天意使之归命,乃同征南将军田讳留安,携部从龙。始武德三年,公从上(即李世民)击兰州薛仁杲,武威李轨、山西刘武周,每战皆披白刃,冒流矢,单骑陷阵,勇加三军。后复伐世充,世充太子玄应将兵数千人,自虎牢关解粮入洛阳。上遣公邀击,以窥试公之所忠。公伏精骑大破之,玄应仅以身免。上遂深喜公,每专征,常置左右,为驾前驱乘。

  武德九年,六月又四日,东宫与齐王欲谋上。……”

  读到“武德九年六月又四日”这个特殊的日子,我不由吃惊道:“怎么,李君羡还参加过玄武门之变?”再往下看,篇中写道:

  “……上言手足相戕,非兄弟事,天下所诟。诚不若彼为之,吾自施所。长孙无忌、尉迟敬德击案折矢,曰:今吾坐拥甲兵,号令车骑,孰能束手就首。况秦王乘武之功,岂甘为人夺?”上意乃决。公奉上谕,碗屯营间。君弘、世衡初皆不从,公晓以大义,并说常何反,始成大事。俟东宫、齐王至,刚近临湖殿,不见常何,始觉有变。急回马,上呼曰:“殿下,莫回銮!”东宫、齐王回转,伏兵尽出。齐王切急,往上三矢而不彀。上射东宫,敬德往杀之。元吉中箭坠马,上举鞭入林下,木絓而坠,不能复起。齐王遂至,引弦扼上喉。情急甚迫,敬德至,跃马驱叱。齐王与敬德尝较技,以槊相搏,敬德三夺齐王槊。今见,齐王故不敢敌,呼而遁,欲返武德殿。敬德策骑往逐,引弓射之,斩首级。

    东宫虽殁,然东宫之属未去。其翊卫车将军冯翊冯立素忠勇,闻东宫殁,哭曰:岂有生受其恩,而死逃其难乎!引军与副护军薛万彻共合,言此事,欲报血仇。万彻乃有名上将,勇冠三军,人言其“一身是胆”。万彻慨同冯立共往,引二府二千余精骑,笼结谢叔方所部,聚击玄武门。

    众皆失措,惟公若然,从容麾使诸军,列刃迎击。君弘、世衡相率与战,独常和逸。

    敬德去二府首级,入禁中乞禀。高祖怒上,又恐天下安变,遂勉诺之。敬德复归,以二府首级示东宫之属,其乃溃去。冯立、薛万彻渐次骂返,遁山中。

    上入禁中,泣跪而入,跪而吮高祖乳,大啼,号恸久之。高祖始去投杼之惑。

    八月,高祖禅让于上,上得大宝,建号贞观。公以玄武之宿功,加虎贲将军。而玄武为禁中只喉,因公忠毅,以公为左武门将军,以为拱宿……”

    天哩,玄武门之变竟还有这样的事?我抬头想问夏教授,可他脸上的表情让我一怔。老学究的脸上尽是幸福与激动,甚至他的每条皱纹都绽放出一种兴奋欢悦的神采来。夏教授说:“玄武门之变,是千古大事,无此即无贞观之治,即无李唐盛世。玄武门之变的历史过程存疑甚多,比如说当时事件发生的具体位置究竟是不是在玄武门内,到底有多少人参加,为什么当时的玄武门守军会和李建成、李元吉的部属交战?这些都是谜团啊。而李君羡的这篇墓志铭,或许就能为我们提供答案。”

    我说:“一般认为,是屯营将领敬君弘与吕世衡早被李世民收买,所以才会与随后赶来的二府属军交战。”

    夏教授说:“这样说有道理,但却有很多不合逻辑的地方。比如说屯营如早被收买,那为什么还会仓促应战?《资治通鉴》第191卷里记载,敬君弘屯兵玄武门,薛、冯、谢率兵攻玄武门时,敬君弘挺身出战。有人劝他说:‘事态尚不清楚,不如观察发展变化,等兵马集合,列队出战也不晚。’敬君弘不听,与吕世衡迎战,双双被杀,如果二人早被李世民收买,怎么会没有准备,以至于情急之下,还要‘等兵马集合,再列队出战’?应该说今天这篇李君羡的墓志铭给了我们一种新的解释,即是说敬、吕二人是被临时策反的,事先他们也没有准备。”

    邹春说:“这有什么关系吗?没他们李世民也照样当皇帝。”

    夏教授一摆手:“你全错了,唐朝历史上有四次玄武门之变,除了这次还有唐中宗神龙元年太子、宰相、张柬之、崔玄暐逼武则天退位和唐中宗景龙元年太子李重俊政变、唐中宗景龙四年李隆基政变。这四次政变的共同特点是,谁控制了玄武门谁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因为唐朝的皇宫分为外朝、内廷两部分,内廷是皇帝和后妃的寝宫,处于皇宫的北部。而玄武门就是北面正门,重要性不言自明。当时玄武门外设有二廊,宫廷屯营的指挥所就设在这里,时称为“北衙”。所以谁控制了这里,谁就控制了内廷禁中。李世民这次之所以能成事,决定因素不是他有别的本事,而是在他的部队能够进入玄武门,而李建成、李元吉的部队没能进入玄武门。所以你说,这几个驻守玄武门的将领重不重要?稍微夸张一点说,如果当时守玄武门的常何、屯营的将领敬君弘、吕世衡如果做出相反的选择的话,李世民的这场赌博也将以失败告终。”

    “赌博?”邹春说,“这么说李世民当时还没有必胜的把握?”

    我一听心想就你这历史知识还当盗墓贼?郑楚生道:“瞧你肚子里这点儿墨水,打出来都不够调盘菜!你是电视看多了,我给你说,但是李世民拢共只有八十来人,你看过《新唐书》吗?里面讲的很清楚,李世民先射死了李建成,在追李元吉时落马,李元吉又返回来想用弓弦勒死他。要不是尉迟恭赶来,他就挂了。从他需要自己动手参战,而且追击过程中没人跟随来看,他的人马少的可怜。”

    夏教授又补充道:“《旧唐书列传》第十八回里说:‘建成既死,敬德领七十骑蹑踵继至。’从这可以看出,李世民与其部属并未能同时进入玄武门内。这更说明了屯营敬、吕二将是临时策反的。李君羡在这次玄武门之变中所立的功劳丝毫不亚于尉迟恭。”

    万山海说:“李世民够毒的,手刃亲生兄弟,不过这才是大丈夫气魄。”

    夏教授说:“王夫之说过:‘太宗亲执弓以射其兄,疾呼以加刃其弟,斯时也,穷凶极惨,而从无毫发之存者也。’应该说,当时的李世民是心狠手辣的。”

    “那他这个吮父乳是什么意思?” 郑楚生问。夏雪说:“怪不得你老是不及格,‘产翁’你不知道?”

    郑楚生大脑袋一扬,气哼哼地说:“哼!我的历史系本科毕业证也是真的,也不比你这高材生低几分。”

       我说:“那你还不知道?李世民跪吮父乳的举动,本来是应该针对母亲的,但这还要从唐代周边少数民族存在的‘产翁’乳子的习俗上来理解。”

    夏教授说:“唐代的这种男子'尚乳'的崇拜,也并不一定是受周边的少数民族影响,而是中原早有的习俗。据传说周文王就‘身有四乳’,历来就被视为吉征。《史记周本纪》之《正义》引《帝王世纪》云:‘文王龙颜虎肩,身长十尺,胸有四乳。’而《淮南子修务训》中说:‘文王四乳,是谓大仁,天下所归,百姓所亲。’李世民跪吮父乳,而李渊之乳也确实不同凡人。《新唐书高祖本纪》中曰:‘仁公生高祖于长安,体有三乳。’以后人眼光看,李渊多出常人一乳,即有副乳,就是患有多乳症,是典型的返祖现象。他身体畸形,作为男人这本来不是光彩的事,当秘而不宣。要知道,古代为尊者讳耻。然而这一情形却被史书载出,由次看来,在当时多乳反而是值得炫耀的异征。所以李世民这一举动是在向父皇乞怜,也是在表示作为子的谦恭。你想想,他一下杀了两个兄弟,而又没有足够的实力撇开父皇李渊,他怕被责罚,所以要赶紧‘跪泣而吮父乳,号恸久之’。这是用实际行动来认错,更是来向父皇表忠。”

    我结束这一段讨论,接着向下读墓志铭。篇中道:

    贞观三年,李靖引六军出征东突厥,公领后军,督戍总办粮台草役。军马二十万,战兵十四万,马五万匹,日需米蔬料草,日供柴盐酒醋,所用之巨,靡饷何止百万,此俱公一力承担,从无遗算。大军出征月余,入沙洲,天干地旱,水渐难敷所用度。公引军相觅,有风沙,巨石卷空,日月遮蔽,莫辨昼夜。混沌不知何方间,忽有幽明之光,浮泛沙海,隐现风云之后。公不辨方位,乃往之。愈往而愈远,愈渐而愈不明,偶有魑魅魍魉,游扰士卒。卒众胆惧,逗挠不敢前。公语鼓之,挟阵前行,至发光处,风沙骤歇,云住天开。见有比山大丘,数廊相抵围,光自丘内发。丘外有龙骨,粗数十围,头如团栾,身有巨爪,周遭遗有百余鳞,片片大如人面。

    公以其为神邸,鼓勇而入,时二日方返,得宝轴天书出。

    看到这里,我们几人互相看看,表情中都是惊讶。我说:“那么石壁和花土上关于李君羡带部队入沙漠的画面描绘的就是这一段故事喽?”

    郑楚生说:“对,这不写了吗,‘水渐难敷所用度。公引军相觅。’而且你看他那部队又带锹又带镐的,一看就知道,工程兵嘛。”

    夏雪说:“可这龙骨是什么动物留下的,难道是恐龙化石?”

    这时万山海跟着了魔似的,喃喃自语道:“是、是它……就是它!”邹春吓了一跳,问道:“二爷,您怎么了?”万山海突然大笑道:“哈哈,想不到我二十年不出手,一出手就摸到两件宝!真是快哉、快哉!”

    夏教授急了,一把抓住万山海道:“什么两件宝,这里的东西你一件也不能碰……啊!”夏教授话还没说完就惨叫一声,捂着手一跤跌坐在地上。再看他的两个手心,竟已被灼烧成黑紫色。

    万山海说:“他摸了我的手,快给他把腕子扎上!”原来夏教授情急之下抓了万山海的鬼手。

    夏文海抢过去要撕衣服给夏教授扎,小林说:“不是你这样扎的!”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根麋鹿筋,扒开夏教授的衣袖,在腕下连绕了十几圈,扎成了个护腕的样子,然后另一只手也一样。邹春又上来用琼花膏在夏教授的手心涂抹一遍,夏教授才疼痛稍减。

    万山海道:“老弟,你以为我在乎这些东西?嘿嘿,老实跟你说,这宝阁里哪一样东西我还真都瞧不上眼。我说的二宝,不是这些古董明器,而是这天罗地宫,还有……!”万山海一指墓志卷轴道:“还有这个,沙里龙堡!”

    “沙里龙堡?”这不是万山海说的什么四大极品宝阁之一吗?我问:“你是说李君羡到的这个发光的大丘是什么沙里龙堡?”

    万山海说:“哼哼,不错,这正是吾侪中人梦寐以求的极品宝阁。”

    夏教授挣扎着坐起来,忍着痛说道:“这东西落到你们这些人手里,还、还不是被破坏?”夏雪看着老爸的样子心疼地直掉眼泪,她扶夏教授说:“爸,您跟这样的人说这些有什么用?”

    邹春说:“嗨嗨,你们可真是忘恩负义。你别忘了,你老爸刚才被童子上身,要不是我们‘这样的人’救了他,他早没命了,还能在这儿指手画脚?”

    夏教授一听,问夏雪道:“小雪,怎么回事?什么童子上身,我怎么不知道?”

    我一看坏了,忙上前道:“老邹,你胡诌什么!” 夏教授满腹狐疑地对我说:“你们不要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连说:“哪能啊。来来,咱们接着看墓志铭吧。”说着我扶着夏教授慢慢起来,接着看卷轴上的墓志铭。只见篇中接着道:

    “……天书其详,尽皆符文瑞画,不得尽解,不领津要。公未敢臆揣,回辕细参。因余在公帐前听唤,乃得共阅宝轴之载。余年幼浮泛江湖,饱有阅历,曾出关易茶马,泅海猎珠蚌,也曾上雪山破冰求卵,下江南寻诗作社,又尝入震旦贩贾象牙,闯蛮国传经释导。余少年关外贩马时,兼营金石,能说多种番语。今见宝轴之书,初视似为吐蕃密语,又视如天竺语,再视如蛊毒文,奇哉。遂继夜攻读,终得其阃奥……。”

    这个“余”是谁?从第一人称来看,应该就是写这篇文章的人,也就是墓志篇首里“得托帡幪”的那个亦僧亦道亦凡俗之辈。从这一段话来看,这人还真是经历丰富哩。再看下去,篇中言:

    “……余憔竭心力,尽译卷中宝文,乃知其言非人间事,字字天机。余不敢有略隐,俱报于公知。公尤惊且惧,视为天谳。乃归献于上。上甚悦,即令公依宝卷书中之言,堪选地寝。

    堪选地寝?!难道李世民命李君羡为他造皇陵?那这大丘或者龙堡里得到的“字字天机”的卷轴到底是什么天书宝文?又记载了什么样的天大机密,竟然所言皆“非人间事”?我们急往下看,篇中又言:

    “……此命乃绝机之秘事,断不可轻予简慢之人。公知凡一入地寝者,十者十亡,不忍以凡夫走卒相滥充。余见公有妇仁不能决,心生一策,谏以山鬼为伕。余尝入岭南鄂西,其山林有魔窟鬼穴,内居鬼人,生啖血肉,裸被兽皮,目不识文字,耳不闻礼仪,正好为地寝脚卒尔。公得此计亦相悦许,拜疏于上,上允,命司天监袁天罡同为之……。”

    “这个‘山鬼’肯定就是鬼洞人!”我惊道,“花土浮雕上做工程的异装士兵,就是鬼洞人!”

    夏教授说:“很有可能,正如这墓志中所说,鬼洞人既没有文字,又没有成熟的语言系统。找他们修建皇陵,确实不会轻易泄露秘密。”

    “可是,那人血鬼画上讲述的……。”夏雪道:“鬼洞人似乎还是被杀光了。”

    我说:“看样子是的,古代别说建造皇陵的工匠,就是建王陵、侯陵的工匠又有几个能活下来?”

    夏文海说:“这墓志上说‘命司天监袁天罡同为之’,那么花土浮雕上在楼上用罗盘测绘的就是袁天罡喽?”

    万山海道:“对!不仅如此,他测绘的工地,肯定就是李世民的皇陵所在!”

    “李世民?他不是贞观二十三年死于翠微宫含风殿,之后葬于九嵕山的昭陵了吗?而且五代时早被温韬盗过了。”

    郑楚生说:“说不定那是假的,跟曹操的疑冢是一回事。”

    夏教授说:“那不太可能。昭陵中单是李世民的陪陵就有一百六十七座,而且文彦博、李靖、魏征、房玄龄、尉迟恭等名将都在其中,设疑冢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不过,还是接着读下去再说吧。”

    夏文海便接着轻轻滚开卷轴,墓志中有曰:

     “……袁天罡为司天监太史,通阴阳,晓八卦,与公素有嫌隙。建陵日中,二人心意不合,言语多讦,遂互相恶。公语余曰:“天罡乃今上之潜邸旧臣,圣眷深渥,今吾与之恶,他日必不测。”余乃言:“公之不测,今日始定乎?今上既令公建陵,公岂不知身后事?《吕氏春秋》有云:‘是无不抇之墓也’,今上至圣,岂有不知。公一心回护工匠,役选不能汉言之鬼人,望能周全其性命。然公之性命,上果能周全哉?……”

    我看着夏教授道:“难道李君羡不是死于《谶记》?”

    万山海哼了一声:“这有什么稀奇,刘邦杀英布、彭越,朱元璋杀胡惟庸、蓝玉。李君羡和英彭、胡蓝比起来,份量还差得远哩,李世民杀他连眼都不会眨一眨。至于《谶记》,有没有还不一定呢。”

    夏教授说:“接着看吧,一切都会有答案的。”

    墓志中又云:

    “……公方有所悟,乃曰:“先生安坐,今有一枕中密相告。先生乃本辕心腹,本不应有瞒,无奈牵涉九重,不敢予泄。”余知公素谨细,躬首侍之。公言:“本辕自大丘中,不只得一宝卷尔。”余惊问:“尚余何?”公言:“丘中有地宫,千重万层。本辕不识真径,撞入一殿中,地涌金莲,顶泛灵光。灵光如电过夜穹,殿中恍如白昼,百步能视人面。殿有群魔,数之一百又八,为首者跪捧宝珠,状甚恭。本辕即取珠,群魔涌动,风云色变。急寻出路,军士死伤无算。逡巡数番,竟得路而出。”

    余问:“宝珠何在?”公曰:“小儿辈处。”余暗惊,乃告:“在下实以为此非善举。公得二宝,献其一,私一而匿,授以嗣堂相传。上知,岂不疑公有异心乎?”公道:“今本辕取宝,即献之?”余阻曰:“公自西域而还不献,至今日方献,上何以度公之心意?而今计,惟有不献尔。”余问宝珠有何神通,公言其乃极祥至瑞之宝,能降伏四魔,置何处即为上宝之地。大丘有宝珠,乃有祥瑞,失宝珠,则成萑苻。乃其证也。

    余劝公将宝珠善藏,为子嗣传,留后世福祉。公夜不寐,终始不能决。余道:“公今不果决,争如风中戴笠,日后恐必为误。”公终未从,乃自帝陵返,献宝阙下。上虽喜颜,然心甚忌之。李淳风为太史令,天罡徒也。其人为术士,以鬼神为业,自号“虚清子”。淳风乃丰干饶舌之辈,专好巧言令色,蛊昧圣聪。天罡与公不慕,淳风早欲掎挈伺诈,今得所柄,焉肯甘休?二人朝中互为奥援,生出《谶记》之“三十年后,女主昌”的恶毒计来。公不防,终为其害。

    贞观三年,御史奏上,诬余为妖人,以连公清誉。进而讦诬公谋不轨,上不察,诛公,藉没官产。呜呼,千古奇冤!

    后天授二年,公之遗后叩阍鸣冤,闻登鼓响,哀哀连天。“圣神皇帝”(注:即武则天)为之动容,力矫此弊。公始得湔雪不白,得复本爵如秩。而余今白发枯朽,为公作志,凄哉!快哉!……”

    墓志之后是篇墓铭,按格式是韵文。其文曰:

    呜呼哀哉!昊天不吊!。起于瓦岗,继于洛阳,兴名窦王,威加夷酋。文修潜德,其学以光。武筑扬名,其功显赫。生逢末造,幸托良木,驱驰千里,以图报称。戎狄之盛,控弦百万,虎兕出柙,龟玉毁椟。猎猎旌旗,杲杲东日,飞象熊豹,牙旗鳌鼓。碛北关西,胡沙塞尘,骋我苍龙,逐我鹰犬。累累殊功,如金如石,赫赫之勋,光耀云汉。赤胆忠肝,天日可表,杀伐有节,敌夷咸知。意有所涵,简在圣心。宸衷莫判,乾断无算。圣眷难得,失之则易,一朝违忤,千功毁弃。痛兮悲兮,无妄无晦,哀兮恨兮,罹此蹇剥。谶以代藉,逆鳞当罪。天怜我见,飨以李公。

    看完墓志铭,这下子我全明白了。李君羡并非死于“女主昌”的谣言,而是死于皇陵的秘密和大丘的西域宝珠。而这篇墓志铭的作者,应该就是被御史奏诬为“妖人”的员道信。

    新旧《唐书》记载:李君羡是洺州武安人氏,隋末天下大乱,时为瓦岗寨李密麾下。李密为世之枭雄,初时号令群豪,俨然一副盟主派头。后来李密杀翟让,人心渐失,其内亦自溃,秦叔宝、程知节等瓦岗诸将逐次离去。王世充起兵大败李密,李君羡投入王世充翼下。但史书记载李君羡“恶世充为人”,可能这对君臣之间的关系一直不算融洽。唐武德三年,秦王李世民攻洛阳,李君羡和征南将军田留安同降李世民,成了大唐的从龙之臣。后来唐军先后剿击窦建德和王世充,李君羡每战均匹马直前,骁勇异常。表现出了与过去“彻底绝裂”的坚定立场和态度,深得李世民赏识。之后李世民便将李君羡贴身随侍,伴驾左右,封为轻车都尉。武德八年,李世民兵变玄武门,登极建宝。李君羡官封左武卫将军,值守玄武门。

    玄武门为长安皇城之锁匙,而左武卫将军实可与清代的九门提督相提并论。李君羡能得到这个职位,足见李世民对他的信任。从这一点看来,墓志中说李君羡参加过玄武门之变是可能的。后来唐与突厥不断发生边境磨擦,李君羡又是屡立新功。《旧唐书•吐谷浑篇》里说:“李君羡率精骑别路,及贼于青海之南悬水镇,击破之,虏牛羊二万余头而还”。之后君羡因功又先后加兰州都尉,左监门卫将军,可谓春风得意。

    然而福兮祸所倚。贞观初年,白天突然频繁地出现太白星,这可是极不寻常的天文现象。李世民即令太史令李淳风卜测所征,李淳风说:“今有《谶记》云,唐三世后,女武主昌。”李世民命李淳风密访其事,李淳风报告说:“臣根据太白星之天象推算,此兆已成矣。而此人已在陛下宫内,不过三十年,肯定会得我大唐天下而代之,杀戮李氏子孙。”李世民是何等人物,收拾起亲兄弟来都不手软,何况眷属宫人?他当即道:“相疑者尽杀之,不足虑。”李淳风说:“此乃天谳,必无禳避之理。此若诚为王,必不能死,纵一时魂游,亦必复生为少壮,其心严毒,为陛下子孙杀之更烈。今若不杀,三十年后其人老,其心亦衰,于陛下子孙或不甚损。”李世民原是世之枭雄,按理说是不会手软的,但他不知为何这次例外,没有大开杀戒。

    不久,一次太宗宴前,宾皆武官,李君羡也在座。唐时好酒令,大小令、击鼓传花等都是那时兴起的。李世民依以惯例,命作酒令,各言小名。到李君羡时,他报名道:“五娘子”。李世民大为惊愕,李君羡为左武卫将,左监门将军,又是武连郡人,都带个“武”字。而今小名竟作“五娘子”,那么这个“女武主昌”的“女武王” 就是你这个李五娘子喽!但李世民是何许人也,旋即大笑道:“何物女子,勇猛至此?”一笑而过,未留痕迹。后不久,谪李君羡为华州刺史。未几时,又有御史奏,言李君羡与妖人员道信交往,欲谋不轨。李世民遂诏,杀李君羡。后来武则天以周代唐,果应“女武主昌”的预言。天授十二年(公元691年),武则天为李君羡平反,复官秩如故,厚礼改葬。

    “这个员道信厉害啊,还翻译得了天书。”郑楚生说,“可惜咱们没有那个宝轴,不知道翻译出来的是什么内容?”

    “是啊,可惜了。”邹春道,“说不定和李世民的墓葬有关呢。”郑楚生说:“即便有又有什么用?你看得懂吗?”邹春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看不懂,还不知是什么文字呢。”

    这时夏雪道:“我知道是什么文字。”

        “你知道?”邹春不信,“大小姐,你可别信口胡诌。”

    夏雪说:“其实很容易想得到,就是无字虎符上刻的神秘文字!”

    啊!有道理!我说道:“你这样推导很有道理,我原来和夏老师也一直在猜测,这只虎符是用来调遣一支特殊部队的。”

    郑楚生说:“现在好了,谜底全解开了。这座宝阁是李君羡的墓,李君羡在玄武门之变中立了大功,成了李世民的红人。唐与突厥作战时,李君羡做为后勤长官随大军进入沙漠,因风沙误入一处神秘所在,并在其中得到了写有‘天书’的宝轴和一枚宝珠。一开始他只向李世民献了宝轴,不知打了什么小九九。后来他负责给李世民挖皇陵,又献出了宝珠,反而使李世民猜忌。况且修建皇陵本来就危险,谁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墓是怎么修怎么建好的?所以他非死不可,至于什么《谶记》什么‘太白贯日’,都是扯淡,都是借口!”

    “你说的基本不错,我再补充两点。”夏教授一派教授风范,“第一,李君羡极有可能是有意留下宝珠,李世民怀疑他留了更多的东西。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他真的私藏了更多的宝物。第二,李君羡的品性是朝秦暮楚的,也许李世民早就察觉了这一点,料想到寄希望于李君羡会保守自己皇陵的秘密是靠不住的,现在宝珠的事更印证了他的这一判断,所以找借口杀掉了他。”

    “是哩,这小子跟了这么多主子,见风使舵,跟吕布有得一比。”郑楚生晃着大脑袋说:“你看他杀起自己的旧主子来多卖力呀?‘每战皆单骑陷阵’。你听听,匹马单枪,独踹连营,都快赶上赵子龙大战长坂坡了。”

    万山海说:“李世民就是个辣角色,李君羡也不是善男信女。这君臣二人一个心狠一个手黑,都他妈不是善茬!”

    夏雪说:“听你们这么说,历史也太黑暗了。”

    万山海嗤笑道:“小孩子话!所以说历史是男人写就的,女人不能成大事,除非她们把自己变成也像男人一样。武则天、慈禧都是例子。你以为李世民有贞观之治就是完美的了?你不要忘了,那是他自己写出来的史书,贞观之治是不是真像史书写的那样完美还不一定呢。”

    我说道:“小雪,大的不说,就说这员道信写的墓志铭吧。他把李君羡写成了个虎胆英雄,可从李君羡对于故主的态度上来看,其品格值得推敲。史书说员道信是妖人,可以辟谷,水米不食,这固然可能是有意陷害。但从他的社会背景来看,确实是够复杂的。李君羡做为禁中大将,和这样的人结交,竟至请其为自己作墓志铭,从当时的社会价值观来看,也真够反潮流的了。我看他这篇墓志铭,通篇是宣德饰非之辞,净往李君羡和他自己脸上贴金了,其实李君羡真的另有异心,想留下那颗珠子也说不定。”

    夏雪说:“可是这到底是什么宝珠?按说李君羡应该不缺金银珠宝呀。”我当然不知道,不过我一下瞥见万山海和夏文海,两人的面色都微微一变。我心想,难道他俩知道是什么宝珠?

    只见夏文海沉着吟说:“我听我师父说过。沙丘龙堡,师父说那儿是异教遗址,这宝珠恐怕也不是中土的。”

    万山海说道:“马老四就只给你讲了这点儿?那可没给你讲全了。这沙丘龙堡是佛陵。”

    “佛陵?”我说,“难道是如来佛的墓?”万山海道:“那当然不是。这龙堡是一支不被中原佛教所容的佛学异宗所建的。千百年来其址不祥,其事诡秘,去者甚少有生还。但据称里面都是上古奇珍,所以还是不断有人想去冒险,只不过解放后没太有人敢去了----因为去的人死的太多,又都是高手,一般人就不敢了。这行里的高手是死一个少一个喽,这些年下来,也剩不下几个了。”说到这儿,万山海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股壮士暮年的落寞沉重来。

    这时夏雪说:“其实也未必就是因为宝珠有多么珍贵,也许李世民就是因为李君羡藏宝而猜忌他,故而才要杀他。所以李君羡未必是死于宝珠,而是死于不忠。”

    我说:“不忠是君王大忌,臣下宁贪勿奸。《韩非子说难》里说,‘夫龙之为虫也,可扰押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撄之,则必杀人。人主亦有逆鳞,说之者能无撄人主之逆鳞,则几矣。 ’就是说龙之喉下有逆鳞径尺,人若婴(注:通“撄”,触碰)之,则必动其怒而为其所杀。人主亦为龙,臣下若敢婴其逆鳞,上必诛之。所以这李君羡,是死于婴逆鳞。”

       夏文海说:“李君羡这个逆鳞都尉,犯了皇帝的忤忌,不死还能行?”

  郑楚生说:“只可惜我们无缘得识那宝卷。”

  万山海皱着两撇白眉思忖片刻,对邹春说:“小春子,去棺里再看看。”邹春过去在木棺四周连敲带听,突然抬头道:“二爷,这里面有夹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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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2 16:50:0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九、白蹄乌

      邹春说:“万爷,这下面肯定灌了水银一类的东西,所以敲上去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实心的。刚才我也没留心,所以没听出来。”万山海说:“里面有什么,不会还有机关吧?”

  邹春皱着眉头道:“说不准。不过不太可能了,重量集中在中心,如果有的话,那只能是……。”说着他把拳头攥紧,五指猛地往外一张,口中道:“嘭!”

  我见了心中一惊,是炸药?!

  只见万山海看看棺椁,问道:“里面的东西有多重?”邹春说:“因为有水银,不好估,有个三五百斤吧。”

  “奶奶的!”万山海咒道,“要真是炸药,够把这儿崩上天了。”邹春说:“那咱还动吗?”

  万山海一抹白眉,“动!小心点儿就是了。我不信员道信能把李君羡的墓给炸了。”

  我一听就急了,连忙让夏教授和夏雪上去。夏教授说:“不,潮生,你和小雪上去,我留下。”我一想你不上去小雪也准不上去,就说:“夏老师,这早超出考古范畴了,排雷不是咱的专业,您就别逞强了。”

  夏教授说:“潮生,这早超出专业的范畴了,这是职业操守问题。你不用说了,我不走。”我无奈地对夏雪说:“小雪……”

  夏雪看看爸爸,对我道:“潮生,我也不走。我陪着爸爸,我想你能理解我。”我心想这死丫头,你倒是帮忙把老爷子劝上去啊?刚才吓得跟小猫似的,这会儿倒来劲了!

  我只好耐着性子跟俩人摆事实讲道理,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们在这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如果木棺内真的有炸弹的话,我们在这儿除了一起陪葬外起不了任何作用。

  夏教授说:“这里面未必真的就是炸药,就算是,这么多年也许早就失效了。”夏雪跟着说:“你不用说了。潮生,我不会离开爸爸的。你别忘了,我也是一名考古工作者。”

  嘿,这对顽固父女,还真是般配!敢情死脑筋也遗传。我气的没语言。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这时夏文海过来说:“小生,没事。我看不可能是炸药。从墓志铭的文字来看,员道信与李君羡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棺内所藏的必定是对李君羡来说极其重要的东西,不是李君羡所爱之物,就是有关他在沙漠大丘的发现,甚至有可能是和李世民有关的什么秘史、证据之类的东西。所以我认为员道信不会装炸药。”

  我摆手道:“海哥,你别安慰我了,我没事,夏老师和小雪不上去的话,我当然也不走。”
  这时邹春取出他听声用的细长玻璃管,一头抵在棺底,一头搁在耳边,用手指轻轻弹着管壁。一见他又开始干活了,我们都闭了嘴。邹春弹了十来下,皱着眉头说:“还真……”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还真是炸弹?邹春却接着展眉笑道:“还真……不是炸子儿!”原来这小子耍哩!

  万山海说:“你估摸准了?”邹春说:“里面有几件东西,都挺重,估计是青铜器。我看不管是李淳风还是员道信,都还没有造精密炸弹的技术吧?”

  “那好,动手吧。”万山海道。邹春叫上大巴、小林和夏文海,先把木棺从石匣中抬出来,小心地放到地上。我上前一看,果然看到木棺的底部里外高度不一,内浅外深,很像是有夹层的样子。

  邹春和小林把底板的钉子都给起了,再掀起板子来。果然,板下有一个暗槽。槽内尽是水银,内置着一只青铜大盘,盘内有一个三耳簋,一个四面扁盉,一个花花绿绿的鸡冠壶,一个六脚鴞卣,一把铜骹玉矛,一片上有符文的甲骨片,还有一个象首盙。

  “乖乖,这下发达了!”邹春兴奋地直搓手。大巴也咧着缺了门牙的大嘴,边漏着风边笑起来,伸手就想去拿棺内的青铜明器。邹春一把抓住他的手,“别动,里面都有东西!”

  大巴说:“水银只要不碰就不会中毒。”邹春骂道:“谁说水银?我说的是明器里装了东西!”

  万山海说:“是不是装了血糈?”邹春抬头道:“很可能。”

  什么是“血糈”?糈是古代祭祀时用的精米,而“血糈”就是用人的各种器官所充为的祭品。

  万山海对邹春道:“不怕,旁人动不了,我这鬼手能动。”他把焦黑的右手探入棺中,轻轻握住四面青铜盉的鸟型鋬 ,把它拎到棺外。搁到地上后,万山海去揭盉盖,竞揭不开。仔细一看,原来用鲛胶一类的东西粘上了。

  小林抽出一柄很薄的无尖小刀,刀前头是平的,就像个铲子。他把小刀慢慢切入盉盖的缝内,一点点地小心切割,大概费了十来分钟,才把盉盖切好打开。

  盖子一揭开,发出一股刺鼻的怪异腥味。“退后,可能有毒!”夏文海道。

  我们正要后退,小林说:“别怕,不是毒,是人血的味道。”我走近两步,其味浓腥,令人欲呕。

  小林又依法打开三耳簋,六脚鴞卣,象首盙,盙内有一玉瓒(勺形的玉器),雕有羽人图案,十分精美。

  三耳簋中有一把人发,长约二尺,一端用玉管结住。神奇的是,时隔千年竟还乌黑油亮。

  “这是男人的还是女人的?”大巴说。

  “应该是女人的。”夏雪说,“虽然古代男女都束发,但男子的发长应该不会超过一尺多。而且这头发很细很顺,一定是经常仔细打理的。”

  长发旁还有一个精巧的小金铃,上镌飞云呼雷,内系玉质铃舌。万山海轻轻拿起金铃,只见铃铛一侧为扉棱,铃头顶上镶有桥形钮,钮身为一条鱼尾龙。

  万山海奇道:“这个玩意儿与头发摆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夏教授说:“给我看看。”万山海递给夏教授,夏教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道:“这是马铃。”说着用手指触摸着鱼尾龙形钮,“你们看,上镶鱼尾龙。古时马与龙通称,有云:‘马高八尺以为龙。’铃身有飞云图案,再加上这鱼尾龙,其含义是挂此铃的马可上天下水,无所不往。”

  “可放在这儿是为什么?”我说,“也许是李君羡爱马的饰物,可也不至于和女人的头发共置吧?”

  郑楚生说:“也许他爱马如命呢?”我说:“也有可能。‘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嘛,连郁大师都这么说。古人惜色爱马,有不少就把名马和美女等同为同等重要的至爱。吕布不就是嘛?怀中貂禅,胯下赤兔。”

  万山海却不作声,走到簋前,把那束头发拿起,仔细扒拉了一会儿,冷笑道:“什么惜色爱马!这压根儿就不是人发,这是马鬃!”

  “啊?!”我们几个脸色一红,尤其是断定这是“女人头发”的夏雪。

  “是马鬃?不会吧。”郑楚生指着那把“头发”说:“这色泽、这粗细,还能是……马鬃?什么马长毛能长成这样啊,还能是用了洗发香波?”

  万山海没理会畜生的疯话,对夏教授说:“老弟,你说说,这是什么马?”

  夏教授显然也是心里没谱,思忖着说:“没听说过李君羡有什么特殊的名贵马匹……”

  万山海把马鬃抖了抖,呵呵笑道:“老弟,对你说,要是我老万没看走眼的话,这是‘白蹄乌!’”

  “白蹄乌!”我嘴巴都合不拢了,“那不是昭陵六骏之一吗?”

  “昭陵六骏”是唐太宗昭陵北阙的一处浮雕,刻有李世民在战争中乘骑过的六匹宝马,分别是:“什伐赤”、“青骓”、“特勒骠”、“飒露紫”、“拳毛騧”和“白蹄乌”。其中“白蹄乌”又叫“四蹄雪”,是李世民平定薛仁杲时所乘的坐骑。

  薛仁杲是唐初自称“秦帝”的薛举之子,盘踞在今兰州地界。薛举曾率兵攻唐,欲谋夺取长安,但事未成就病死了。其子薛仁杲继续在甘肃以东屯兵威胁唐朝,后来被李世民击败而投降。

  公元618年,唐军初占关中,兵力上并没有压倒性的优势,立足不稳。此时割据兰州、天水一带的薛举、薛仁杲父子便趁机大举进攻,想把唐军逐出关中。相峙两月之后,李世民看准战机,以少量兵力正面牵制诱敌,拖住薛军精锐罗侯部,然后亲率主力直捣敌后。李世民骑着“白蹄乌”,仅带了两员战将和数名精骑,率先杀入敌阵。结果薛军大乱,兵卒向折(言庶)城(今甘肃泾川县东北)溃逃。为了赶尽杀绝,一战功成,李世民又骑着“白蹄乌”,带领两千余名骑兵星夜追击,一昼夜急驰二百多里,把薛仁杲围在折慧城内,最终迫使薛仁杲率残部开城投降。

  石刻“白蹄乌”列于祭坛西侧三骏的末位(由南往北排列)。它呈迎风飞驰状,四蹄全部腾空,鬃鬣飞扬,十分。唐太宗给它的赞诗为:“倚天长剑,追风骏足;耸辔平陇,回鞍定蜀。”

  我问万山海道,“你怎么能断定这就是‘白蹄乌’的鬃毛?”

  万山海手托着油亮的马鬃说:“昭陵六骏中的六匹马都是良种宝马,大都来自西域,只有‘青骓’和‘白蹄乌’可能是中原产出的。‘白蹄乌’周身黑色,四蹄雪白,这是典型的河滩马。这种马膘雄体健,体形大于一般的马很多。它的四腿尤其是后腿长壮,所以跳跃能力极强,一跃的距离远胜于凡马。所以李世民对它才有‘追风骏足’的赞誉。就是因为它高大,所以鬃毛也更长,你们看这马鬃。”说着他抖了抖手里的马鬃,那二尺来长的乌黑长鬃像瀑布似的披散甩动。十分漂亮。可以想象,一匹四肢挺拔,体形健硕的白蹄黑马,正撒蹄奋驰,脑后的长鬃迎风飞扬,那是何等的俊美英姿!

  我佩服万山海的广识,但近年以来也有国内学者认为“白蹄”二字来源于突厥语“bota”,意为幼马或幼骆驼,是“少汗”之意。

  这时夏教授显然也入了迷,他说:“献陵和昭陵都是闫立德主持修建的,据说昭陵六骏石雕是按他弟弟闫立本的图画为蓝本雕刻成的。六骏在浮雕中都是半圆雕的高浮雕,把马立、行、驰、跃的神态表现的淋漓尽致,是不可多得的艺术瑰宝。只可惜……唉!”

  我知道夏教授是“可惜”什么。上个世纪1914年,美国文物贩子毕士博勾结了“卢芹斋”的大古董商黄河肪,进而结交了袁世凯的次子袁克文。袁克文为毕士博写了一封介绍信,把他介绍给了陕西督军陆建章。毕士博买通陆建章,将“昭陵六骏”打碎,把其中“拳毛騧”和“飒露紫”两块从陕西运走,存放在北京“卢芹斋”。1918年,毕士博又来盗运剩下的四块。这时陕西督军已换成了陈树藩,毕士博想尽办法又勾结上了陈树藩的父亲———丝绸商人陈配岳。陈配岳毫无民族气节,答应协助他们偷运四骏。

  毕士博和陈配岳到了礼泉后,谎称政府指示,要将四骏运往西安好好保存起来。但是,当地人并没有相信这些人的鬼话,一个爱国绅士派了两个人一直在暗中偷偷跟踪运载四骏的大车。毕士博沿渭河走到西安城北的草滩时,将四骏取出打成数块,然后装箱,准备由水路运走。

  爱国绅士得到消息后,立即到西安向省议会告发。此时驻扎于渭河北岸,与北洋军阀对立的靖国军也知道了消息,他们向社会发出公告,说陈树藩出卖国宝,出卖祖先文物等等。陈树藩开始并不知情,大呼冤枉,后来得知竟是自己父亲所为,气得将陈配岳的手下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在群情激愤之下,他只好命人将四骏运到西安图书馆保管,四骏这才得以保存下来,但其外形已被毁坏了。1920年,见盗取剩余四骏无望的毕士博又求得了臭名昭著的“卢芹斋”的帮助,终于将“拳毛騧”和“飒露紫”两块盗运到了美国。现在这两块石雕被“存”(要我说是“藏”或“霸占”才对)费城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剩余的四块浮雕现存在西安碑林博物馆。

  万山海把马鬃放回簋中,又打开那个花花花绿绿的鸡冠壶,壶内轻有咣当声,似有液体残存。万山海轻轻一嗅,顿时皱眉道:“是毒药!”

  邹春忙问:“二爷,不要紧吧?”万山海说:“没事,是毒酒,只要不喝就没事。”

  邹春说:“还是快搁下吧。”万山海摇头道:“不,这壶有古怪……。”说着万山海双手把花里胡哨的鸡冠壶捧起来仔细查看,当他看到壶嘴与壶胆相连处时,惊道:“这儿有机关,这个壶嘴是活的!”

  “活的?”万山海把壶内的毒酒倾入随身的旅行水壶里,果然看到鸡嘴壶的壶内有一个隔板,将壶胆一隔为二。万山海说:“这叫‘转壶’,壶嘴可以左右移动,机关就在壶把上。这壶内分为两格,能装进不同的酒,可以一边儿放毒一边儿不放。你们听说过金沙滩双龙会,辽国天庆王毒死杨大郎的故事吧?那个天庆王耶律尚用的就是这种转壶。当时壶内肯定一边是好酒一边是毒酒,机关在耶律尚自己手里,他倒酒时只要按动机关,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至人于死地。”说着他试了两下机关,果然如此。不觉又道:“制做如此精巧,难怪杨家将都着了道。”

       我说:“怪不得装饰的这么眼花缭乱的,原来是为了掩饰机关。”

  夏教授说:“鸡冠壶是辽代特有的陶瓷器型,也称作“马镫壶”、“皮囊壶”,是一种饮器。契丹源于东胡后裔鲜卑的柔然部族,是典型的马上民族,习惯于制作和使用皮囊饮器。比如说牛羊或骆驮皮的水囊等。后来他们又按照皮囊容器的样式烧制陶或瓷壶,因为壶上部都有鸡冠状孔鼻,故名。鸡冠壶的式样大概有五种:扁身单孔式、扁身双孔式、扁身环梁式、圆身环梁式、矮身横梁式。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一把是扁身环梁式。”

  夏雪问:“可这鸡冠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夏教授说:“这个我也说不清。我只能初步判断它的年代。鸡冠壶制作年代的早晚,通常以壶身所保留的皮囊容器特点的多少来区分。辽宁北票县北四家子曾出土过一件鸡冠壶中的精品。那一件高31.5厘米,壶体施绿釉,宽面部分饰以贴花和划花。如果和北四家子的那件作比较,我们现在的这一件大约是制造于是隋末时期的。”

  万山海说:“我知道鸡冠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李君羡因为藏珠的事害怕皇帝怪罪,他当然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但他是武人,自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壶毒酒,是他最后时刻抵抗或自尽用的。”
  万山海说完,也不等我们理会,伸手打开象首盙。只见盙内有一只玉瓒(勺形的玉器),雕有羽人图案,十分精美。不过令人意外的是,玉瓒旁竟还有一个黄绫布包。

  我与夏教授对视一眼,都在心里道:用的是黄绢,这里面装的圣旨!

  夏教授从裤兜里掏出透明塑料手套,小心地捧出布筒,解开五彩系绳,从里面抽出一个淡草绿色的硬纸轴来(原来不是圣旨)。不过纸轴只是裱层,慢慢打开,只见内里裱贴了数张黄纸。

  “这是……李世民的手诏!”夏教授惊呼道。这下子可炸锅了,八九个人全围过来,拼命往上挤。夏教授急忙把纸轴死死护在怀中,生怕被损坏一点儿。

  还是万山海制止众人道:“都不要争,放下来一齐看!”

  夏教授不放心,还是护着纸轴不撒手。夏文海过来说:“爸,您别这样。这东西珍贵,大家都知道,谁也不会损坏它的。再说,您不拿出来一齐看,他们能答应吗?您放心,没事儿!”

  夏教授这才犹豫着把纸轴铺到刚才打开的墓志铭上,只见内裱了四张正黄描金云龙蜡笺,都用朱笔写了小字。

  第一张蜡笺正上方印了翼虎飞象图案,上写着:

  ……此际乱世,时势正契,正要英雄问世。将军为当今之豪杰,而世充苟为胡人,必负所托,何不早去?……孤向有储才之好,今识将军,如白圭之治生,实心倾慕,如渴骥之奔泉。望将军知上将铲隋乱,下正罹兵燹,奋臂投效。孤遥首相期,只盼将军旌旗矣。……所赠菲薄,随笔附往,虽极不足珍,望使笑纳……

  这显然是李君羡仍效力于王世充时,李世民给李君羡的劝降信,而且还附赠了财物。

  夏文海说:“你们看,甘词厚利,李世民这政治攻势多强,李君羡还能不动心?”夏教授说:“何止是政治攻势?还有糖衣炮弹!”

  再看第二张蜡笺,正上方仍是印了翼虎飞象图案,上写着:

  ……孤此讨仁杲,乃亲往督阵,期在必克,断无不绝而还之理。卿甘冒锋镝,往来击返,尤以关中一役,堪称勇烈。孤之爱骑“白蹄乌”,身中九矢,前六而后三,可知其往陷敌阵之勇。卿与 “白蹄乌”同为朕之心膂,今将“白蹄乌”所遗之鬣附卿,以悼当日之战……

  “原来是这么回事。”郑楚生说,“这马鬃是李世民赐的。”夏教授说:“这一段时期双方和衷共济,戮力同心,应该算是李世民和李君羡的蜜月期了。”

  第三张正上方印的却是双龙护日图案(这说明此时李世民已经当上了皇帝),上写着:……敌夷凶蛮,其焰方炽,非干戈不能戢。卿为天下所共仰,想必戮力奋勇,不使我华夏就虏夷之手……今时之战异于往日,今去西域,劳师远征,客军虚悬于人地两殊之境……今有六军,所需繁杂,百事丛脞,军士不可一日枵腹对敌。以往所务者,少才具而多贪墨,非堪能承朝野之重寄。卿为肱股之臣,想不至有所推捼……

  这张手诏与前两张相比有所不同,就是在李世民的朱笔字迹旁,还有许多用黑墨写的小字。乃言道:“吾皇上天语褒嘉,不吝兵柄,君羡敢不捐靡顶踵,急图报称于万一?然君羡乃有名上将,虽非留侯、亚夫一流人物,但于行军列阵,或不少输。今上以需度之务相委,与涓人(负责扫洒之人)无异,君羡何以自持?况君羡之部属,上感九阍,正军气孔扬,上下将校,皆摩拳擦掌,只待一战。而今行扫洒炊火之为,如此锱铢细故,何谈报效疆场,建功立勋?长此以往,怎不使将士长生觖望。”

  这显然是李君羡的手迹,可以看出,李君羡对于自己在西征的大军中只担任一个押粮官是不满意的。从他的语言来看,甚至可以说是很有情绪。

  夏教授说:“看来李君羡与李世民之间的裂痕这就产生了。李君羡自诩为‘有名上将’,敢同张良、周亚夫相比,可见他非常自矜于当年的功劳。倚功自恃,骄而侵上,这应该是古代帝王对臣下的大忌吧。”

  我说:“而且他不再把手下的军队当成朝廷的,而是全都当成自己的私产,说什么‘君羡之部属’,‘将士长生觖望’,可见他已具有了地方军阀的思维定式。这在古时候可真是大逆了,岳飞之死也是例子嘛。一句‘人在岳家军在’,多么嚣张,高宗能不见疑?”

  我们又接着看第四张手诏,上曰:……卿所献之物,夜放光华,瑞彩千条,实稀世之奇珍。天罡言其可驻颜养寿,若得足数,更可具长生之效。卿言自一沙中大丘而得,丘中如有城宫,深不可测,或有它宝而未得?……

  后面又有李君羡的注语:今上对君羡竟深疑如此!君羡出身薄祚寒门,转辗投托,幸得今上容纳,得以从龙。君羡感戴君恩,碎身报效尚不及,何敢欺君邪?袁天罡一祈巫之倅,怎敢如此不恭?!百战沙场,九死一生,竟为人如此诋诬,君羡意不能平!

  郑楚生说:“你们看看,是吧?我怎么说来着,怎么说来着……。”没等他说完,万山海就打断道:“看来员道信说对了,李君羡献出宝珠反而更加不利。”

  夏雪说:“可他既然一开始没有献出宝珠,过后为什么又再献,这岂不多此一举。难道他良心发现,或是担心被揭露?”

  我说:“有可能是后一种,即是担心被揭穿。你们看李世民的手诏,已经对李君羡疑心重重了。”

  “哼哼!”万山海冷笑道,“李君羡献的珠子,我看八成是假的。”

  “假的?”我惊道。万山海说:“李君羡起初得到宝珠,根本就没准备献。这有两个可能,一是这只是颗普通的珠子,献不献关系不大,李君羡就自己昧下了。第二个就是这果真是颗绝世奇珠,世间无,天上少,李君羡起了贪念。第一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凡品根本入不了李世民的法眼,他不会因为一颗普通的珠子与开国功臣争抢。而第二种的可能性就很大了,李君羡因为做了押粮官而对李世民心怀不满,而宝珠又确实诱人,所以他一犯混,就做了蠢事。”

  夏教授跟着说:“不错,手诏同样是皇帝的圣谕,李君羡竟敢在上前私自批注,这是不臣之行。看来他早存了不臣之心,私藏宝珠只是这种意识的一种体现而已。”

  “这里面有东西!”夏文海站在六脚鴞卣前说。我们走上前,那卣中传出的血腥味浓得刺鼻。

  小林去提卣颈,竟提不起。他又双手全力去提,才把鴞卣提起。他一边将卣口向外倾一边说:“还真够份量。” 卣内的东西流到卣口处,小林一看,啐道:“他妈的,是内脏!”

  万山海看了一眼,一把抓起无柄的铜骹玉矛,说道:“我知道它是做什么的了,是用来剖割切取人的内脏的!”

  我们正一阵恶心,万山海说:“玉矛为阴器,可以阻断灵魂。用它切割下的人的器官,可以不存人的怨戾之气。” 郑楚生问:“那这是谁的内脏?该不会是李君羡的吧。”

  这时邹春突然道:“嘘!别出声!”

  郑楚生说:“又怎么了?一惊一咋的。”

  邹春道:“不好了,上面有人来了!”


[ 本帖最后由 jach 于 2009-2-12 18:4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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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2 18:54:3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AFS——TWO

      “有人?!”我心中惊喜不已,一定是老秦和周志龙带救援来了。我回头看看夏教授,只见他也面露喜色。

  万山海问:“有多少人?”邹春说:“四五个吧。”万山海白眉一紧,伸手就去拿墓志铭和李世民的四份手诏。

  夏教授说:“老万,你还是别费心思了。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这肯定是武安政府派人来了,你还不放下文物,争取个态度?”

  万山海冷笑道:“哼哼,下来的是谁还不一定呢。我问你,这半天你发觉这天罗地宫又发生地震一样的转动了吗?外行人进来怎么可能不触发机关就闯到这一层来?”

  夏教授被问得一愣,“这、这个……。”就在这时,邹春急声喝道:“别说话,来了!”他话音刚落,嘶地一声,一道亮光从地下墓室的入口处闪过,接着是啪嗒嗒一阵滚动声,而那亮光也跟着移动。看来是有人向里扔了一个萤火棒。

  夏教授仍认为是老秦他们,正要张嘴喊,夏文海赶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我一惊,难道海哥不帮我们反帮万山海?!这时夏文海捂着夏教授的嘴,小声说:“爸,别出声,不是老秦他们,是同行来了!”

  同行?!那会是什么人?难道除了我们与万山海一干人等,竟还有第三拨人马?

  这时从洞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看来来者已进入了上面一层的中心墓室。

  “Let’s go!Quiet! 上面有人用英语说话,我心惊道,竟还有外国人,果然不是老秦和周志龙他们。”

  接着几束光柱从地洞口照下来,接着上面又有人用英语说:“Flash Bang!”

  我一听不好,喊道:“是闪光弹!快闭眼!”可这时已经晚了,咣当当一个黑家伙就扔了下来。

  那玩意儿“嘭!”地一声爆开,墓室里顿时充满了刺目的白光。我有准备所以背过身闭上了眼,可其他人就惨了,一个个全被白光刺得目眩头晕。

  这闪光弹不是传统的用光虫和素材玉调和的那种,而是用磷光剂制的,所以威力亮度都更大。

  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上面的中心墓室冲下来四五个全副武装的家伙。他们个个头戴黑面套,身穿防弹衣,肩背武装带,手持冲锋枪。等我们缓过神来,早被他们包围起来了。

  我一看他们,个个都蒙着脸,认不出是不是外国人,但手里拿的都是美军的Leupold M3冲锋枪,知道来头肯定不小。我心里禁不住直打鼓,这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们是怎么进来的,竟然没有触发使地宫转动的机关,就直接来到这天罗地宫的最深处?

  他们一共五个人,呈扇形围着我们。其中一个中等身材的站向前一步,用流利的汉语说道:“马可是不是死了?”虽然他的汉语可以说相当标准,但我仍能一下听出来,他不是中国人,因为日常生活中是没人用新闻播音员的声调说话的。

  这时郑楚生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什么马可,你说的是赖克已吧。”

  说话的来者显然一怔,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原来你们都知道了……他怎么样了?”

  郑楚生嘟嚷道:“那个狗日的王八蛋,早他妈的挂了!”

  来者这次倒不意外,他转身冲一个身材瘦小的家伙打了个手势,那个瘦小家伙马上走上前。我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拎了一部手提电脑。

  瘦家伙打开手提电脑,把屏幕对着说话的来者捧过来。我看到屏幕上是一幅卫星全景地图,地图上还有几个小亮点,一闪一闪的。来者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地图便逐格放大。我一下看到屏幕中央有个一圈套一圈的圆形图案,不禁心里一动,这莫非就是我们所在的天罗地宫?

  来者转回头,看了一遍我们十个人,说道:“你们怎么发现他不是马可的?”

  夏文海不答反问道:“你们问这个干什么,你们和赖克已是一伙的?”

  来者哼了一声:“什么叫一伙?应该叫合作伙伴。”

  郑楚生说:“你们是什么人?”来者又哼了一声,没回答。

  夏文海道:“我知道,你们来自赖克已的‘出货’公司,AFS——TWO!”

  来者显然是出乎意料,“想不到我们在中国大陆还这么知名。”说着他竟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黑色头套,露出了一张金发碧眼的面孔。

  这是一张典型的白种人面孔,碧蓝眼球,金黄头发。这人大约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五官都大的不成比例,脸倒显得小了,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令人生厌。

  我看着他这张脸,顿时觉着邹春的脸不那么讨厌了。

  这家伙说:“各位,我想你们一定很惊奇我们的到来吧。现在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布里德尔,中文名字叫毕永福。怎么样,很中国化吧?”

  郑楚生说:“别瞎白话了,说吧,你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布里德尔用手拢了拢头发,“这么说吧,是寻宝来了。”郑楚生朝地上唾了一口,“我就知道!”

  夏文海说:“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布里德尔得意地看了看手提电脑上的卫星地图,又指了指天空,“卫星,我们AFS—TWO的商业卫星。”他又在健盘上敲了两下,屏幕上的画面再次放大,这次显示的显然是我们所处的地下墓室,连我们15个人的位置都显示的清清楚楚。

  他妈的!老美真是缺德,为了挖我们的宝贝竟连卫星都用上了。我在心里暗骂着,可转念一想又不对,便说道:“什么卫星竟能拍到地下?这不太可能吧?”

  布里德尔伸出两个手指在太阳穴上敲了敲,“这个问题提的不错。一般的卫星是拍不到地面以下,但我们的卫星是一颗地球资源卫星,是利用卫星所载的多光谱遥感设备来获取地物目标的辐射的多种谱段的电磁波信息。我们的这颗卫星是资源卫星的第三代,它采用的是合成孔径雷达和光学遥感器相结合的新技术,我们把卫星送回地面站的数据信息,与事先掌握的不同地物目标的波谱特性进行对比和处理,然后得出科学的分析结果。地球资源卫星的最大功率能够寻找出储藏于地下近千米的矿藏和油田,何况是几十米深的地下建筑?所以这个嘛……。”布里德尔指指手提电脑上的卫星图片,“只是小意思。”

  “既然你们有这么先进的玩意儿,干嘛还跟赖克已合作?直接来挖不就得了?”郑楚生说。

  布里德尔说:“嘿嘿!我可不是只讲科学不讲实践的书呆子,别看我使用高科技,但我不盲目依赖高科技。我知道中国地下怪事多,得特别小心。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世界上又有哪个地方的古墓不邪乎?所以还是要和当地人一齐合作才保险。而且,赖的那个合作者还有官方背景,可以为我们省多麻烦。比如说入境。”

  我心想,他说的是雷晓阳,看来那家伙早和境外有勾结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我原来以为他只是性格阴沉,没想到他还是“汉奸”。

  这时夏文海说道:“你的汉语讲的真他妈好,连‘邪乎’都会用。你还是个中国通啊。”

  布里德尔诡秘地一笑:“我的家族有这个传统。”

  “哼!”夏文海冷笑道:“传统?什么传统?是中国通的传统还是盗卖中国文物的传统?”

  布里德尔却不以不忤,笑着说:“两者都有吧。”

  这时夏教授指着他骂道:“你这个强盗!”布里德尔不耐烦地一挥手,“够了!不要再废话了,都给我听好了,你们几个的小命都在我手里,我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就得怎么做,明白了吗?”

  我们没人应声,布里德尔继续说:“你们谁先说说,你们都发现了什么?”仍然没有人回答,布里德尔用M3冲锋枪指着我们的脸道:“怎么,不说?想当民族英雄是不是?我可以成全你们!”说着他哗啷一拉枪栓。

  郑楚生一见,横劲儿立马上来了,跨前一步吼道:“怎么着,你他妈来呀!”

  布里德尔也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唰地抬手把枪口顶在了郑楚生的脑门上。郑楚生也真够种,伸着大脑壳又往前顶了一步,硬把M3的枪口顶了回去,嘴里还骂道:“跟老子来这套,瞎了你的狗眼!老子在东皇墓里被粽子抓着脖子都没眨过一下眼!”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可布里德尔一听“东皇墓”三个字,却立马收回了枪。他一把抓住郑楚生的衣领,眼睛里放出了饿狼嗅到血腥似的目光,“你去过东皇墓?你找到了什么?”

  郑楚生反倒愣住了,本能地回头看了看夏文海。布里德尔也注意到了,放开郑楚生走到夏文海面前,打量一下,问道:“你来说!”

  夏文海说:“说什么?东皇墓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布里德尔吼道:“少废话,快回答我!”夏文海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道:“有九锡和卤薄。”

  布里德尔阴沉沉地说:“我问的不是古董,我问的是……有人吗?”

  在这阴森森的地下古墓中,又处在千年明器的包围中,布里德尔竟还说出如此瘆人的话来,我顿时被激的直起鸡皮疙瘩。

  夏文海神色一变,脑子里迅速思考了一番,沉默片刻,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人嘛,也不能说没有,不过……。”布里德尔急火火地吼道:“不过什么!”

  夏文海慢悠悠地说:“我们不是第一批进入东皇墓的,墓里面有九具尸体。”我心想墓里有尸体有什么奇怪,没有才奇怪呢。

  “九个?是……是什么人的?”布里德尔问。夏文海沉吟着说:“说不清,恐怕也得一百多年了吧。”

  一百多年?我这才明白过来,布里德尔和海哥说的“人”指的是后来者,也就是盗墓人。可这九具尸体究竟是些什么盗墓人留下的,都一百多年了,还令万里之外的布里德尔如此挂怀?而且,东皇墓到底是什么人的墓?

  布里德尔瞪着眼睛说:“是中国人吗?”夏文海一边观察着他的情绪的变化,一边好整以暇地说:“有的是,有的不是,大概有四个外国人吧。剩下的也不一定就是中国人,烂的厉害,而且要是小日本的话我也认不出。”

  “Shit!”布里德尔恼恨地骂道。夏文海试探着说:“我说毕永福,那四个老外……跟你有什么关系吧。”

  布里德尔看了他一眼,“这跟你无关。”他走到石桌前,看到了桌上的手诏和墓志铭。看了片刻,他兴奋地说:“Ok,very good!这是中国最伟大君主的手迹!”

  我心想这老外还挺内行,一般的老外都把秦始皇当成中国最伟大的皇帝。

  夏教授急得扑上去护住手诏,“你不许碰!”布里德尔冷笑一声,退后一步,把M3端了起来。

  夏雪和夏文海立刻都站到了夏教授身前,护着爸爸。布里德尔见了,冷冷地一抬大拇指,把M3的发射挈推到了连发档位。

  我一见形势危急,一下子急中生智,手指着布里德尔几人身后大喊道:“啊!有鬼、有鬼!”

  布里德尔几人本能地一转头,当然啥也没有。布里德尔恼怒地冲我骂道:“■请息怒■ you!”

  我见状只有装傻充愣到底了,于是伸手指向布里德尔几人的头顶,连声“惊呼”道:“啊,在那、在那!”接着唰地又指向几人的脚下,“在那在那!”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我又一下指向远处的一堆明器,“跑那去了,是个白、白影子!”

  老外毕竟不太懂墓里的事,五个人都有点心里发虚,不住地四下乱瞅,生怕哪里突然冒出个“白影儿”来。

  我见一计生效,忙把戏演得深化下去,一跤坐倒在地,带着惊惶万状的神情道,“他妈的,可吓死我了。”

  布里德尔将信将疑,用枪指着我说:“你别耍阴谋!”

  这时万山海开口了,“小子,我跟你说,这里不是普通的古墓,这里是冤冢,而且是锁龙冤冢。”

  布里德尔说:“你是谁,光普夏吗?”万山海一怔,指了指夏教授,“你说的老书袋子在那儿。”

  布里德尔说:“那么你究竟是谁,赖的信息里没有第二个老人。你也别想耍赖,我早通过卫星发现有另外的人进入古墓了。”

  万山海哼了一声:“小子,老爷说出来怕吓着你。你可站稳了,爷爷的大号叫作,万山海!”

  布里德尔说:“啊,我知道,我祖父提起过你。”他脸上稍稍缓和了一点凶色,接着说道:“你和我们应该是同行喽。按中国的规矩,应该叫……叫老辈。”

  “是老前辈!整个一他妈半文盲!”郑楚生嘲谑道。

  布里德尔是中国通,只是一时口误,也没理他,又对万山海说:“你说这墓是冤坟,难道这里真有鬼?”万山海诡异地一笑,“哪有的事儿,根本没有。”

  我一听暗骂,好你个老东西,不讲江湖道义!这一急,把自己也当成江湖中人了。

  布里德尔冲我吹了一声口哨,“你是只狡猾的狐狸。”他说着又走向石桌去拿墓志铭和手诏。

  夏教授急忙双手护住,布里德尔狞笑着一步步走上前来。

  我心想这下可糟了。我看看夏文海,他也看了我一眼,看来他也无计可施,似乎打算硬拼了。

  就在这时,万山海道:“那是假的,你不用再抢了!”

  布里德尔一怔,满腹疑惑地看着万山海,“假的?”

  万山海指着手诏说:“如果这真是李世民的手谕的话,谁敢在上面私自涂改?对了,你是哪国人?”

  布里德尔没反应过来,脱口道:“英籍美国人。”万山海说:“那如果英女王给你下圣旨,你敢乱写乱画吗?”

  “当然不敢。”布里德尔回答道。万山海说:“就是嘛。你看看这几份诏书。”

  布里德尔上前一看,朱砂笔字之外尚有许多黑墨小字,不由眉头一皱,“这肯定是赝品,没有人敢于这样做,这会被判上断头台的。”

  我这才明白万山海的计谋,暗道江湖还是老的辣。

  万山海不露声色,继续说道:“虽然这份手诏是假的,但这里的明器可都是真的。”

  布里德尔说:“对,明器不可能有假了吧。”他说着走到三耳青铜簋前,先拿起小金马铃看了看,又拿起那束马鬃仔细翻看了半天,陡然惊呼道:“这个……是‘白蹄乌’的毛!”

  我们一行十人尽皆大惊,这个洋鬼子真是太有才了!

  夏文海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布里德尔握着马鬃,略显激动地说:“我怎么知道这些?哼哼,我告诉你,昭陵六骏都差点全是我们家族的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旋即明白过来了,“你叫毕永福,你是毕士博的孙子!”

  “是曾孙。我的曾祖父就是毕士博。”布里德尔恨恨地说,接着转向夏文海,“也就是你在东皇墓里发现的四个外国人中的一个。”

  夏文海出奇的平静,“我早料到四人中肯定有你的祖先,只是不知道竟然会是大名鼎鼎的毕士博。”

  布里德尔说:“大名鼎鼎?你是想说臭名昭著吧!” 夏文海冷哼一声:“一个意思。”

  夏教授气得直哆嗦,“你们这些强盗、强盗!你竟然还敢到中国来!”

  万山海打断道:“小子,你这趟算是捞着了。你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好玩意儿吧?”

  布里德尔看着满满一大屋子的古董明器,不自觉地咧开了嘴,“这真是一座宝藏!”

  万山海走到一个铜质鎏金佛像前,手指着道:“这个叫玄英菩萨,也就是观音的三世身像之一,主灾疾农稼。”布里德尔看了看说:“观音像很多见,又是唐代的,不是很珍贵。”

  万山海嗤道:“一听你就老外了吧?噢,对了,你就是老外。玄英菩萨像流传年代约在汉晋时期,所以唐代已是极为罕见,在当时就已经成为抢手古董了,何况到现在?”说着他又走到一面古镜前,用手一扳,镜面便仰面朝上了。

  万山海说:“这叫‘昭天明月’,是古时候祈禳的工具,是根据上古尧舜时期的风俗流传下来的。”

  布里德尔的呼吸明显加重了,他说:“这到底是什么人的墓,竟有这样的宝贝?”

  万山海没有回答他,而是又走到了西侧的虎咬人头鼐旁,说道:“小子,你过来看,你见过这东西吗?”

  我心中正暗骂万山海,卖国贼!可一见那虎咬人头鼐,不由突然想到,这不是万山海刚才讲到的五黄大煞中一个布位吗?

  布里德尔走过来说:“这个我也读过资料,应该不是真的虎在咬人头,而是祭师在用驯化的老虎作表演,以在观众面前神化自己的力量。”

  万山海点头道:“不错,有这么点儿意思。你再看这一个……”万山海又来到一个单鹤铜炉前,布里德尔马上跟了过来。因为刚才的几样东西都是稀世奇珍,另外四人早就眼馋了,立马也往这边凑过来。

  我见状心想,这不就进入了五黄大煞之中了吗?难道万山海他要……

  万山海说:“这铜炉里有夹芯,可以储水,不信你们看看。”

  布里德尔上前看了一遍,又用指节敲了敲,疑惑地说:“我怎么看不出来?”另外四人也看不出,敲敲这儿,摸摸那儿,都没有任何发现。

  布里德尔正纳闷,忽然眼前一阵眩晕,眼前的人和东西都飞速地旋转起来。他情知着了道,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着了什么道。 他连退数步,勉强咬牙站住身子,端着枪想打万山海,可眼中的万山海正在慢慢变成两个,又变成四个、八个……

  布里德尔是个狠角色,唰地抽出一柄匕首,噗哧扎入大腿。那剧痛把他刺激地一激灵,登时清醒了许多。他再定睛一看,他的四个助手正互相厮打哩!

  布里德尔瞪着开始发红的眼珠吼道:“你干了什么!”

  万山海冷笑道:“只怕说了你也不懂,你冲犯了五黄大煞。你们刚才摸的铜炉是煞阵中的东震位,于五行中属金,而金又生风,这可不是自然风,是‘穿心风’。这风贯脑入髓,人即失迷心性,轻则像你几个手下一样乱性,重则就成了失魂落魄的行尸走肉。”

  布里德尔一阵一阵的眩目打晃,他硬撑着说:“怎、怎么解?”

  万山海走过来两步,说道:“你比他们的症状来得慢,是不是你身上有什么护体的灵物?”

  布里德尔咬牙道:“我、我有一片开光的古玉……。”

  万山海笑着说:“那你再找上个十块八块,都挂在身上,也许就解了。”

  布里德尔知道万山海是故意操他,抬手想打万山海一拳,可手只抬了一抬就没劲了,只扫了一下万山海。

  万山海冷笑两声,伸手在被碰到的衣服上掸了掸。

  布里德尔不甘心就这样死去,问道:“你、你……怎么会……没事?”

  万山海冷笑道:“因为我是中国人,我们自己的老祖宗不会害自己人。你是洋人,不害你害谁?”

  布里德尔心一横,伸手抓住腿上的刀柄狠狠往下一划,又一阵彻骨剧痛刺激的他一跃而起,他蹬蹬连着倒退了老远,一直退到锁龙桩才扶着石龙站住。

  布里德尔吭哧吭哧喘了几大口气,使尽全力才把M3又端起来,嘴里道:“我杀了你们!”

  就在这时,一阵吱吱怪声自布里德尔脚下传来。他低头一看,My god!一只酷似大鳖的怪异水族正贪婪地吸噬着从自己腿上流到地上的鲜血!

  布里德尔惊恐不已,也顾不得万山海了,口中大叫道:“魔鬼,地狱来的魔鬼!”枪口朝下,嗒嗒嗒嗒扫了一通,将“大鳖”打了个稀烂。

  布里德尔惊魂未定,歇斯底里地大吼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他虽然没见过,可我们刚才都已经见识过了,这是地底冥河里的“旱地龙”。

  正在布里德尔又要大叫时,邹春突然喊道:“不好了,水下有动静,那些地龙又要上来了!”

  温八问:“有多少?”邹春说:“河、河下……全都满了!”

  邹春话音未落,无数地龙就像蚂蚁出洞似的从石龙身下的水洞中涌出,短短几十秒钟就已经爬出来了上百只。

  布里德尔吓的魂飞魄散,他扔了枪拔腿就跑。可他忘了腿上还插着一把刀,一抬腿登时疼地栽倒在地。地龙们蜂涌而上,争相啃咬撕扯他。

  布里德尔疼地大叫哀嚎,在地上直打滚。可只几分钟的工夫,就渐渐没声了。

  而就这几分钟的工夫,又从地洞里钻出了数百只形状各异的地龙。它们分食完了布里德尔,全都贪婪地看向了我们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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