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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化不肥

[转帖] 百里绣魂:不要打扰夜半棺边刺绣的男人--作者:佛心与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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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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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8-12-19 17:43:53 | 显示全部楼层
      021章:死囚之怨
      我惊地从床板是坐起,愕然看着花姐。

      花姐站起身斜眼鄙夷地看着我床头立着的那五个女鬼,讥笑道:“你们这五个欺软怕硬的狗东西,死了都还要这个德性,你们围着那个孩子干什么?有种冲我来啊!”

      想不到初次见面,花姐竟然会站出来保护我,我还以为这一夜我会被恶鬼折磨个痛快呢。

      那五个女鬼被花姐一吼,吓得落荒而逃。

      我就愈发好奇了,看了看花姐的脸,眼睛的余光又不自觉地瞥到了花姐的胸上……

      谁说只有男人才好色的,女人也好色,我只知道我自己见了好看的男人会多看别人两眼,见了性感漂亮的女人,我也一样会不自主地多看几眼。

      “花姐,为什么他们死了变成了鬼还这么怕你啊?”我实在想不通,头一次见一个人靠吼就能同时把几个鬼魂吓跑。

      花姐搔首一甩额前的卷发,傲娇地说:“刚死的鬼,还没什么能耐,顶多就是到处吓唬吓唬人。”

      “哦,原来如此。那花姐为何要杀掉他们呐?”我看着花姐的眼睛问道。

      “那个老女人带着四个女儿租住在我家小楼上,我把他们当家人看,他们却变着法儿地离间我和我丈夫之间的感情,试图让我丈夫抛弃我,然后他们好变成宅子的女主人……”花姐气愤地回忆道。

      “所以你谋杀了他们?”我疑惑问道。

      “他们害死了我儿子!我儿子还不满一岁。那老婆子心机深得很,趁我打麻将时说帮我看孩子,将我的儿子抱上了楼,又让她的小女儿去给我丈夫告状,说我痴迷赌博,不顾孩子生病发烧……”花姐眼里满是愤懑。

      “你的孩子是怎么死的?”我追问道。

      “我丈夫急急从工作的单位赶回家,被那老婆子的女儿引上了楼。他们几个疯子为了骗我丈夫,竟然将我的儿子放在水缸里泡了近两个小时,那时候正是寒冬腊月,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受得了?!”花姐说着说着竟大哭了起来。

      “真狠!”我不禁叹道。

      “我丈夫赶上楼时,孩子被他们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已经高烧昏迷,他们一家五口个个轮流撒谎骗我丈夫,说我不顾孩子死活,自己只管玩乐……后来他们一起把孩子送到了医院,可是太晚了,孩子不治而亡。丈夫当着他们一家五口和医院医生护士的面打了我一巴掌,还当众说要和我离婚……”花姐哭诉着,我听得也是心中为她愤愤不平。

      “这样恶毒的女人,太可怕了,还是一家五口合伙来对付你,还不惜害死你的孩子,人心恶毒至此,也是够可怖的。”我不禁唏嘘道。

      “这还没完!你知道吗?我儿子还没入土为安,他们的老幺就爬上了我们的床,那天我在灵堂守着孩子,期间回家拿孩子生前穿过的衣物,撞见了他们在我卧房的床上做苟且之事。我当场失控,可我丈夫却打了我,还让我赶紧滚!”花姐哭诉着,我吃惊地听着她的故事。

      彼时我心里想:男人真的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么?这么明显的勾结离间计,他怎么会宁肯相信外人也不愿相信自己的结发妻子?

      “我从街道混混那里花钱买了把枪,在我儿子下葬后的那一夜,我上了楼,开枪打死了他们一家五口!”花姐龇着牙,露出凶相。

      “哎,为那样猪狗不如的东西而杀人犯罪,花姐糊涂啊,你还这么年青,姿色也是绝好的,进了这死牢尝尽孤苦,多可惜啊!”我替花姐不值。

      花姐吸了吸鼻涕,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哀声叹道:“那是你还小,等你以后有了爱人和孩子,如果你不幸被人夺走了孩子和爱人,你就知道我的痛苦了。我一点都不后悔杀了那五个贱人!”

      “花姐是被判的什么刑?”我忽然希望花姐能活着离开这死牢。

      “死刑,缓刑两年。我来这儿快一年了,还剩一年多的时间。”花姐抹了抹眼泪,躺到了床板上,用手臂枕着头。

      “可惜,真可惜。你不该死在这里。”我坐在床板上,看着花姐的姿容,回想着她的遭遇,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花姐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侧脸看着我问道:“我都三十了,杀了人就得偿命。你就不一样了,你怕还是个处子吧?你知道男人的好么?你知道当娘的滋味么?你自己都快死了,还操心起我来了……”

      被花姐猛地一取笑,我遂羞红了脸,低声回道:“男人有什么好的?花姐你不就是被男人害的么?”

      花姐的脸忽地一沉,高声说:“我家男人以前对我可好了!怪就怪那一家五口一窝的狐狸精!如果不是他们存心害我,我现在正在家里的床上搂着丈夫和儿子睡大觉呢!”

      我忽然有些心酸,觉得花姐到死都还爱着他丈夫,竟然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到那一家五口身上,我想说如果花姐的丈夫真心疼爱花姐信任花姐,那么花姐都不会沦落到此处。

      可是话到嘴边时,我又咽了回去。

      这死牢已经够让人绝望了,我又何必说出伤人心肺的真话来让花姐彻底地深陷进对这人世的仇恨里呢?

      “那花姐万一有朝重获自由,还会回头去找你丈夫吗?”我试探着问道。

      花姐瘪了瘪嘴,难过地回道:“若真能重获自由,我要找一个比他好百倍千倍的男人,我要抱着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去看他,我要告诉他,我本来就是一个好女人好母亲……”

      说完,花姐又落泪了。

      我的眼眶也湿润了,悠悠地回道:“嗯,花姐,我支持你。”

      花姐擤了一把鼻涕,望着我讥笑道:“你支持我个鬼啊你,你过两天就要被枪毙了,你还是想想自己死前还有什么遗言或者遗愿,你快告诉我,万一哪天我真能出去了,我试着帮你了却遗愿。”

      “遗愿?是遗憾吧……”我心里一片阴凉,忽而觉得来这人世一遭,好似白活了一般。

      “有什么遗憾,说来给我听听。”花姐轻声问道,说完她又用手推了推她的大胸。

      “不能与爹娘团聚,也不能爱自己想爱的人。”漆黑的夜里,我与花姐躺在死牢里的床板上聊着天。

      “哟!你爱着谁呢?”花姐的声音听着有些兴奋。

      “一个拿着绣花针刺绣的男人……”我低声回道。

      “绣花的男人?那不是娘们儿吗?”花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才不是娘们儿,他脾气可硬着呢,又臭又硬,三两句话不高兴了就骂人,可我就是没办法忘掉他,哎……”我哀怨地轻声叹道。

      我忙着维护他,可花姐好似并不看好他,花姐低声说:“拿绣花针的男人,那还是真爷们儿么?他该不会是生理有问题吧?”

      “什,什么意思?”我一时未反应过来。

      “不会是个太监吧?毕竟大清刚亡不久,宫里面那些小太监们都跑出来了……”花姐越说越发离谱了。

      “谁他娘说我是太监!!!信不信我现在就脱裤子?!”突然从黑暗里传来了莲澈高亢的骂声,吓得我和花姐麻溜地从床板上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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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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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19 17:44:17 | 显示全部楼层
      022章:探囊取物

      我和花姐惊得瞪大了眼,在夜色中看见莲澈朝死牢的木柱牢门门口走了过来,他一脸的嗔怒,可见到我时,嘴角又忽地弯起笑来,笑意里透着狂狷邪魅。

      “莲澈!”我激动地叫道。

      “原来你就是南萧说的那个拿着绣花针的男人啊!”花姐扭了扭身肢,朝莲澈翻了一个白眼,挑衅道,“我刚才听见你说你要脱裤子?那你倒是脱呀!”

      莲澈邪笑着隔着牢门望着花姐说:“当着你的面我倒是能脱裤子,可是你身边站着一个孩子,我怕我会教坏小孩子啊……”

      “我,我,我,我不是孩子!”看着花姐和莲澈撩骚起来,我竟急得结巴了。

      “是啊,南萧不是孩子了,你倒是脱啊!”花姐丝毫不害臊。

      “脱就脱……”莲澈开始撩起他身上的长衫的衣角,可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看,还一脸的邪笑……

      “不要!不要脱!”我真怕莲澈会把裤子脱了,慌忙高声制止。

      莲澈放下长衫的衣角,笑着扫了一眼花姐,转而望着我说:“看吧,这小丫头脸都羞红了。”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忙撇过脸去,不敢直视莲澈的脸,心里慌乱着,知道莲澈听见我对花姐说的那些话了,他知道我的心意了。

      “皇宫地牢我都进得去,进这种地方,不就跟上山采花似的,轻巧。”莲澈朝着我邪笑着,眼神里全是得意,他听得我同别人讲我喜欢他,估计心里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花姐忽然从我背后拍了拍我的屁股,笑道:“可以啊你,这绣男看着白白净净的,能耐还挺大,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是个太监。你没听他说吗?他连皇宫的地牢都进得去,你看看,是我说的吧,他是从皇宫里跑出来的小太监……”

      突然被拍了一下屁股,我吓得打了一个激灵,身子也被花姐拍得抖了抖,仰望着莲澈眼底的星光,低声说:“花姐,莲澈他不是太监……”

      “你怎么这么肯定?难道你亲眼见过?”花姐坏笑着问我。

      “没,没有!”我忙回道,我感觉我的脸愈发滚烫了。

      莲澈从衣袖里拿出一根细长的金针,用金针穿进牢门上的大锁里,转了转金针,锁就开了。

      “跟我走吧。”莲澈打开死牢的门,将我从牢里拉了出来,我注意到他嘴角一直弯着笑。

      “花姐……”我被莲澈拽出了死牢,我回头望着牢中的花姐。

      花姐朝着我笑了笑,轻声说:“快走吧,你才是不应该死在这里。我罪有应得,不过,如果等我睡醒了,那些看管死囚的人还没来把锁换掉,我就当是他们要放我走了。”

      莲澈拉着我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监狱,一路上路过的牢房和警卫室,所有的人都好像被施了迷阵,全都睡着了。

      监狱在城郊,我们出了监狱后走进了茂密的树林里……

      冷月当空,莲澈紧紧握着我的手,低眼看着我问:“你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了。”我老实回道,仰面看着月光下莲澈的脸。

      “喜欢我什么?”莲澈盯着我的双眼低声问道。

      我忽然有些不自在了,感觉自己好像是在被拷问……

      我将手从莲澈的手心里抽离,背对着他,低声回道:“生而卑贱,又不幸染有恶疾,爹娘不喜,穷途末路之时,是你招呼我进屋,施舍给了我一碗热粥,那时起,就开始幻想着一辈子拥有你的垂怜。”

      莲澈走到我身旁,在我耳边轻声问:“原是因为一碗热粥而爱上我啊,那如果当日给你施粥的人是我师兄百里莲朗,那你会不会爱上他呢?”

      为了驳回自己的自尊心,为了不让莲澈再继续得意洋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笑话我,我毫不犹豫地转身望着他的眼睛回道:“会。”

      莲澈霎时发怒,满脸写着愤慨,咬着牙骂道:“果然是卑贱!一碗粥就能收了你的心!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那日给你熬粥的人是我师兄百里莲澈,是他在你濒死之际用他的摄魂灯召唤你上了孤山,只是在你到了孤山后,他将他自己屋子里的摄魂灯吹灭了,转而跑到我的屋中,熬好了栗子粥,再将我从睡梦中唤醒,他告诉我说你已经来了,然后他帮我扫干净了门前台阶上的积雪就回去了!”

      我怔然望着莲澈满脸的怒火,低声回忆道:“我想起来了,难怪那日我来到你屋子前时,天还未亮,门也是关着的,可你门前台阶上的积雪有被刚刚清扫过的痕迹,原来是他……”

      “所以,你爱错人了!”莲澈愤恨地瞪着我吼道,可我分明看见了他眼底的星点泪光。

      莲澈的吼声很大,我实在受不了这反复无常的暴脾气,委屈地含着泪低声说:“若真是一开始遇见的人是莲朗大叔,那就好了,他从来不像你这般凶我……”

      彼时未曾注意到莲朗大叔就站在林中的大树后,离我不到几步的距离。

      “你走!你去找他!他才是你的如意郎君!”莲澈开始怒声撵我走。

      我痛恨莲澈明知我心里的人是他,却还生生将我往别人的怀里推,我难过地望着他说:“你当我是什么?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小猫吗?我在死牢里待得正安生呢,你为何要去扰我的清净?”

      莲澈忍着泪痛苦地望着说:“真不识好歹,我是去救你的命。”

      我冷笑道:“可你把我救出来以后就是为了像现在这样对待我吗?你明明听见了我跟花姐说的那些话,你知道我心里一直有你,可你却像疯子一样质问我辱骂我!我还不如待在死牢里快活呢,我求你救我了吗?”

      难忍委屈,我望着莲澈的眼睛,默然落泪。

      莲澈忍着泪讥讽道:“你这种一碗粥就能收买的女人,我百里莲澈不要也罢!”

      我虽爱得卑微,可我骨子里还是有傲气,听百里莲澈这般反复羞辱我,我愤然骂道:“我才不是一碗粥就能收买的女人!百里莲澈,你混蛋!”

      说完,我大哭着跑开,刚钻进林子里就一头撞进了一个黑袍人的怀里,猛地一抬头,看见眼前人正是莲朗大叔。

      莲朗大叔的双手垂直放在身体两侧,他不敢抬手碰我,只低眼望着我的泪眼,柔声叹道:“他不知道疼惜你,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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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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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19 17:44:43 | 显示全部楼层
      023章:撞入我怀

      “大叔……”我靠在莲朗大叔的怀里,委屈地大哭起来,而莲朗大叔始终都未抬起手抱我或者安抚我一下,他就像座有温度的高山一般,立在我身前,任由我依靠。

      莲澈走了过来,冷声骂道:“还真是贱骨头,一骂你,你就跑进别人的怀抱。”

      我蹙着眉流着泪回头看了看莲澈,转而又委屈地将脸埋进莲朗大叔的胸口,我哭得越发伤心了。

      莲朗大叔对莲澈低声叹道:“早知道你要这样待她,当初就不该让着你。你这样伤她的心,你自己难道不难受吗?她早就爱上你了,她对你的情,岂止是这一世的因缘?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这一世她是爱得卑微,但这并不是你用来伤害她的理由。莲澈啊,你好好看看她,她前世今生都是爱你的。”

      莲澈沉默了,而我一直不愿再看他凶我骂我的样子,我一直将脸埋在莲朗大叔的怀里抽泣,因此,我看不见莲澈的神情。

      “你过来……”片刻后,莲澈哽咽着朝我喊道。

      初见时,他对我也说了这句话,可这一次,听起来感觉完全不同,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虽是眉眼如初,还多了几分愁怨,可我不愿朝他走过去了。

      见我不肯回头,莲澈又怒了,直接对我吼道:“你过来!”

      听起来好似要吃了我一般,吓得我将身子缩进了莲朗大叔的怀里,莲朗大叔见我在害怕,就下意识地抬手抱了抱我……

      莲澈见我被他吓得直往莲朗大叔怀里躲,他放低了声音,对我说:“你过来,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凶你了,你过来,我要你做我的女人,我要娶你……”

      我怔然转身,望着莲澈恍惚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娶你!”月光下的莲澈红着眼眶高声呼道,可我丝毫未看出他眼底的一丝凶意。

      我转脸看了看莲朗大叔的眼神,大叔眼神清冷,他并未说话,只是直直地站在原地,默然望着情绪激动的莲澈。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许了?”莲澈对着我和莲朗大叔说道,彼时我以为莲澈是对我说的这句话,后来我才醒悟,莲澈这句话是对莲朗大叔说的。

      彼时年少懵懂,自以为嫁给自己心里爱着的人是最幸福的事不过, 便傻愣愣地朝莲澈点了点头。

      莲澈眼中含泪,嘴角弯着笑,一步步朝我走来,伸手一把将我从莲朗大叔的怀里狠力拽了出来,他一边用力地将我抱至胸前,一边对莲朗大叔说:“就让师兄您来替我们主婚可好?”

      我望着莲朗大叔的双眼,我看不见他堆积着伤疤的脸颊下的真实神情,大叔没有回话,没有说好,也没有拒绝,而是漠然转身走远了。

      莲澈带着我朝回孤山的方向走去,我虽是一路牵着我的手,可却不曾对我说一句话。

      而我完全沉浸在幻想里,幻想着与莲澈举案齐眉的未来。

      我们走了一夜的山路,可我却觉得牵手的时光过得太快。

      天快亮时,我们来到了孤山的吊桥边,通往孤山的那座吊桥被人重修了,过桥的时候,莲澈忽然开口说话了,他说:“这桥断了又通,通了又断,修来修去都是为了同一个人。”

      回到孤山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

      晌午时,莲澈找莲朗大叔商量婚事的事宜,我独自留在木屋里,我看见了之前由我亲笔描摹底画的绣品还放在靠窗的那方木桌上。

      我朝方桌走了过去,看见绣品上的仍是半边脸,好似自从我走后,莲澈不曾继续完成这副绣品。

      好奇心使我伸手去摸了摸扎在绣品上面的针线,那针线被我一碰,就好似沉睡的游龙被惊醒,嗖地从绣品上飞了起来,一针飞入了我的额上,直接连针带线嵌入进我的额头里,由不得我躲闪。

      我痛得在地上打滚,脑海里猛然翻滚出无数古旧却异常清晰的画面……

      酒肆的梁柱上挂满了铜色的驼铃和五彩的宝幡,我穿着一身玫红色的藏族长裙,宝蓝色的头巾下披着一肩细长的辫子,我自顾饮着酒,忽而对面走来一裹着头巾的年轻男子,他不请自来,直接坐到了我身旁,轻声问:“姑娘为何夜深独自在这酒肆饮酒,就不怕碰到见色起意的恶人么?”

      “今夜异常闷热,为何公子还要戴着头巾呢?”我举起酒杯,对着年轻男子笑道。

      “听姑娘的口音,姑娘不像是我西域子民啊?”年轻男子直接当着我的面脱下头巾,还随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跟我碰了碰酒杯,他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哟!原来是个光头和尚!什么叫你西域子民?口气不小啊,我确实不是西域人,我来自遥远的京城。”我笑意盈盈望着身旁这个玉面和尚。

      “为何而来?”这和尚又与我碰了杯,我们各自又喝了一杯酒。

      “为了自由,还为了我寻了许久的情郎。”我浅浅笑道。

      “姑娘来拉萨多久了?”那和尚浅笑着将身子凑过来,手臂挨着我的肩膀,眼神里竟是爱欲的流光。

      “一月有余了。”我望着他眼底的流光,轻声回道。

      “我也被囚禁在那金色牢笼里一月有余了,今夜刚跑出来就遇上姑娘你了。”和尚的手摸到了我指尖。

      我分明感觉到了一股激流从他的指腹传到了我的身体里,可还是将他的手推开了,笑道:“好一个趁夜乔装改扮出来偷喝酒的花和尚……”

      那和尚邪魅地笑了笑,看了看酒肆门口站着的那个人,轻声说:“姑娘,我要走了,谢谢你的酒。”

      说完,他放下酒杯,笑着起身走到了门口,和门口那位侍卫模样打扮的人一同匆匆离开了。

      约莫三日后,亦是深夜,我还在那酒肆里饮酒,只是心情不太好,喝着喝着就醉了,起身离开时,一个踉跄撞进了陌生人怀里,一抬头,发现又是那和尚,他还是戴着头巾。

      “怎么,又是你……”我扶着他胸口,慢慢站直了身。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三日未见,思之如狂兮,真怕姑娘等不到情郎就会独自离开。自恐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怕误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我冒了这天下之大不韪来见你了。”那和尚一嘴的花言巧语,可我却心甘情愿全当真了。

      “我说怎么今夜的风异常温热,原是有情郎在来见我的路上了。”我醉醺醺地靠在他胸口,仰面看着他的脸轻笑着。

      “走,我带你去看我西域最美的星空。”他拉着我一路跑出酒肆,门口停着一匹马,他出门就将我抱上了马,载着我一路往拉萨城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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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19 17:45:02 | 显示全部楼层
      024章:达赖之死
      我们在一望无垠的原野上拥吻缠绵,他说:“我是六世达赖,我什么都能给你,就是不能给你一个家。”

      我的手指摸在他的胸口,娇声回道:“我一腔孤勇,从京城逃婚而来,我想我离皇城离得越远,就离我要的自由越近,因此一路逃到了西域。以后,我只为你一人而活。”

      他拥着我轻声说:“你记住,永远都为你自己而活。布达拉宫时局动荡,我只是一个傀儡,若是将来哪天我不幸离世,你也要好好活着。”

      “你可知道我逃的是谁的赐婚?”我摸着他冷俊的脸,忧虑地问道。

      “像你这般娇贵的女子,想必不是深宫中的女子就是出自京城贵胄之户,能让你不惜逃到西域这苍凉之地,除了那龙座上的康熙帝还能有谁?”他搂着我的腰,蹙着眉轻叹。

      我抱着头,脑海和眼前不断闪着那些画面,剧烈的头疼导致我无助地在地板上打滚……

      那些记忆那么让人心动而甜蜜,可我脑袋里的剧痛也是清晰而深刻的。

      “师兄说了,要亲自为你我举行婚礼……”莲澈走了进来,见我躺在地上翻滚,遂慌忙奔至我身前,他瞥见方桌绣品上的那一枚针不见了。

      “你又乱碰我的东西!”莲澈将我从地上抱起,一路抱着我狂奔至莲朗大叔的木屋里。

      “怎么回事?”莲朗大叔看着莲澈怀里满目都是痛苦的我,焦虑地问道。

      “针,针钻进了我的脑袋里,好疼……”我无助地望着莲朗大叔。

      “我说过了,让你不要碰那些东西!你怎么不听话!”莲澈看着我训斥道。

      “这怪不得她,那魂针迟早都会吸一次她的血,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将针逼出来……不然,她会精神错乱,会疯掉……”莲朗大叔用双手扶着我的脸颊,忧虑地回道。

      “那和尚是谁?”我也顾不上针到底能不能被逼出来,看着莲朗和莲澈问道。

      莲澈和莲朗严肃地看了看彼此,蹙着眉头不回话。

      脑袋里的针扎得我痛不欲生,不禁尖叫起来,那些画面飞速旋转,最后定格在青海湖边。

      我被关在牢笼中,牢笼被固定在囚车之上,一行侍卫押解着我向北而行。

      初秋的青海湖畔,夜色微凉,那些侍卫坐在篝火旁议论:“六世达赖圆寂了。”

      “如何死的?”我愕然从牢中站起,望着那群侍卫问道。

      “病死的!”侍卫回道。

      “你们撒谎!他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可能病死?!”我泪如决堤。

      “确实是病死的,我们都可以作证!”侍卫们闪烁其词。

      虽是只是一些不完整的画面,可那种失去挚爱的锥心之痛却异常清晰,我忍着脑袋里的剧痛,泪流满面。

      莲朗大叔拿出摄魂灯,我亲眼看见他拿出匕首割破手指,用指尖上滴出的鲜血做灯油,他将灯移至日光下,灯芯在日光的照射下,竟自燃了。

      莲朗大叔端着摄魂灯,用灯火熏烤我那我的额头中央,我虽是感觉不到那灯火的温度,可我脑袋里的画面翻转得更快更乱,我什么也看不清听不见了,脑海里一片混沌,眼前也是一片混乱,只有侵入骨头的疼痛在吞噬着我,我痛得不住地惊叫。

      莲澈担心我会在惊厥中咬到自己的舌头,他伸出手来,让我咬住了他的手臂。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脑海陷入一片空白,眼前一片漆黑,只有一盏灯在远处忽明忽暗地闪着……

      “南萧,你醒醒!”黑暗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和尚,是你吗?”我眼前仍是一片黑暗,可我好像能说话了。

      “是我,你快醒醒!”他应了我一声。

      “和尚,我们是不是有个孩子?”我哭着问道,我依稀记得脑海里出现过怀抱着一个襁褓的画面。

      “孩子不在了,你快醒醒……”他的声音哽咽了。

      “和尚,你就是莲澈,对吗?”我沉浸在苦痛里,想要与他多说几句话,不愿清醒,害怕自己一旦清醒,就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你快点醒过来,你的莲澈还等着你醒过来给他做新娘子呢……”他哽咽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喜悦。

      “和尚,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死的吗?他们说你是病死的,我不相信!”我泣不成声。

      “我是如何死的,这还重要吗?两百多年过去了,我又回到了你身边啊。你醒醒吧,再不醒过来,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他的声音极致温柔,温柔里带着一抹忧愁。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莲澈满脸是泪,他就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看着莲澈的眉眼,他和我脑海里出现的那个和尚的面容完全不同……

      “莲澈,你就是和尚对不对?”可我还是想从莲澈口中确认这件事。

      坐在角落里的莲朗大叔见我醒了,他便吹灭了他手里端着的摄魂灯,起身走出了木屋。

      莲澈伸手抚摸了一下我的额头,眼底尽是怜爱,他轻声叹道:“从此以后你额间就落下这红色火焰印记了,乍看一眼,还挺好看的……”

      “你到底是不是和尚?”我顾不上自己的额头烙下了印记,抓着莲澈的手追问,方才注意到他的手臂被我咬出了两排血色齿印。

      莲澈站起身,蹙眉无奈笑道:“你那么希望我是和尚,那我现在就去出家当和尚去……”

      我心疼地看着莲澈手腕上的齿印,忙拉着他说道:“不要,不要去当和尚!”

      “你睡的是我师兄的床,走吧,跟我回我们的家。”莲澈将我从床上抱起,抱着我走出了莲朗大叔的卧房,一路走到了大门口。

      我看见莲朗大叔就坐在门口的木桩上,仰面看着寒夜的星空,他看星星的背影让我忽地有些恍惚……

      莲澈抱着我走远了,可我却一直在盯着坐在门口的莲朗大叔的身影痴看……

      “仓央嘉措!!!”远远地,我朝莲朗大叔高声喊道,我看见他站起了身,缓缓转身向我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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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19 17:45:15 | 显示全部楼层
      025章:百鬼贺喜
      “你叫他什么?”莲澈怔然看着我,我不顾莲澈的情绪,从他怀里跳至地上,向木屋门口的莲朗大叔奔去。

      莲朗大叔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看着我奔过来,幽幽地低声叹道:“傻丫头,你是被那魂针伤着脑子了吧?我一个清宫里出来的老绣工,和一个六世达赖喇嘛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啊。”

      莲澈朝我走来,边走边望着我吟诵道:“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我又激动地望着莲澈,像个精神错乱的疯子一般,奔入他怀中……

      莲澈拉着我回到了木屋,将我送到卧房门口,暖暖笑着说:“早点睡,明日就是你我大婚的日子。”

      “这么快?!”我忽地有些吃惊。

      “怎么?你不想嫁给我吗?”莲澈笑着问我,可我却觉得他的笑容里藏着我一时捉摸不透的东西。

      “当然想嫁给你。”彼时,我天真地回道。

      那一夜我又听见屋子里有许多人喝酒聊天的声音,很是热闹,而我不再像之前那般害怕了,我一腔孤勇,心里想着:“只要能嫁给莲澈,哪怕以后天天跟鬼魂打交道,我也是不怕的。”

      我听着门外许多人喝酒聊天的嘈杂声,慢慢入睡了,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死了,魂魄被一个阴差戴上了手镣脚铐,那阴差模样极为丑陋,他用铁索拉着我的手铐,拽着我在黄泉路上走着……

      “不要,我不要去投胎,我要等他。”我倒在一条浑浊的长河边,哭着求道,河岸上立着一个石碑,石碑上刻着:早登彼岸。

      我哭着从梦中醒来,房间里点了盏油灯,我看见莲澈就坐在床边,而我的枕旁叠放着深红色的嫁衣,只是那嫁衣不像是新做的衣裳,更像是存放了许久的古董,上面的金银丝线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虽仍是极美的,可一眼看上去,就像蒙上了岁月的尘埃。

      我从床上坐起,用手触摸着那套凤冠霞帔,只觉指尖猛然升起阵阵凉意,我望着莲澈身上穿好的深红色新郎长衫,我发现那长衫也没有多少光泽,好似在时间的长河里被存放了很久……

      “换上嫁衣吧,我们去拜天地。”莲澈望着我浅笑着说道。

      我看着晦暗的卧房,听着门外的嘈杂声,揉了揉睡眼,蹙眉叹道:“莲澈,天还没亮呢……”

      “客人都到齐了,你该起床换上嫁衣了。”莲澈温声说着话,站起身来将我从床上拉起来,亲手帮我穿戴者那套凤冠霞帔……

      “客人,哪里来的客人呢?”我低声问着,莲澈忽然对我这般温柔体贴,着实让我受宠若惊,我心里满是憧憬和希冀,完全忘了去思考自己正经历着的“诡异”婚礼。

      “当然是认识你和我的那些朋友啊,他们等着喝喜酒呢……你看,我的新娘子多美。”莲澈拿来铜镜给我,我看见了镜子里穿着凤冠霞帔的自己,可我忽地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镜子里的人。

      莲澈将一朵用大红绸扎成的大红花系在了胸前,拿出一段红绸,让我握着红绸的一段,他握着另一端,他亲手给我盖上了红盖头,拉着红绸将我牵着走出了卧房……

      房门被风吹开了,阴风将我凤冠上的红盖头吹了起来,我看见木屋里那些古棺里全都点满了蜡烛,烛火映照出满屋子的“人影”,他们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很奇怪,看不出喜悦之情,但也看不出凶煞之意,他们只是在瞩目着我和莲澈。

      我和莲澈并没有像民间的夫妻那样拜天地……

      我看见莲朗大叔亲自端来两杯酒,站在我和莲澈身前冷峻地说:“喝了合卺酒,不管是在阴曹地府,还是在凛凛人世,你们都是夫妻。”

      彼时我根本听不懂此话的言外之意,懵懵懂懂地同莲澈喝了合卺酒。

      喝完合卺酒以后,莲澈招呼着站满了屋子的那些“人”,笑道:“走吧,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特此设酒席在水月客栈,宴请八方来客。”

      说完,莲澈就丢了手里的红绸,将我一人撇下,他则领头将满屋子的“人”都带走了。

      我木然看着他们走远,眨眼间他们就在我眼前消失不见了。

      当屋子里陷入死寂时,那些棺材里的蜡烛也全都熄灭了,我独自站在黑暗里,猛地闭了闭眼又睁了睁眼,屋外的北风声提醒我,我不是在梦境里……

      这就是我内心期待的婚礼吗?我站在木屋里看着门外夜空下的山色,心中忽地迷惑不已。

      我在黑暗里站了许久,等了许久,我以为莲澈一定会回来找我,带我走出这片黑暗和寂静,可我终究未能等到他。

      天亮时,我走到木屋门口,坐在门口的木凳子上继续期盼着莲澈的身影出现在林中的山径上,可到了正午时,他还未归来……

      我脱了凤冠霞帔,来到了莲朗大叔的木屋门口,见木门紧闭,我以为大叔不在家,我连门都不敲一下,失魂落魄地转身准备回去。

      “别等他了。”忽而,从我身后传来大叔的声音,我一回头,看见他倚靠在门边,手里还提着一壶酒。

      “他去何处了?新婚之夜,他竟然将我一人留在屋子里……”我看着莲朗大叔醉醺醺靠在门板上的模样,委屈地问道。

      “在水月客栈里,他和那些从八方而来贺喜的鬼魂们喝了一夜的酒,现在估计还未醒过来。”莲朗大叔望着我轻声问道,我分明看见他眼底闪着泪光。

      “大叔,你和莲澈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昨夜屋子里站满了鬼魂?我当时虽并未问莲澈,可我还是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叔,您能跟我说一次实话吗?”一夜之间,我好像长大了,也明白了自己从古棺里苏醒后就一直活在谎言里。

      莲朗大叔用溢满忧郁的眼望着我低声回道:“南萧,你记住。不管我还是莲澈对你做了什么,哪怕是撒谎欺骗你,那也都是为了救你。”

      我疾步走向大叔,拾阶而上,走到大叔跟前,仰面望着他幽怨地问道:“难道你撮合莲澈娶我也是为了救我吗?”

      莲朗大叔低眼望着我眼底的悲伤,轻声回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从来不敢对莲澈发脾气,可我却一直都敢在莲朗大叔跟前撒泼,我想不通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就算是为了救我,可莲澈为什么娶了我却要将我撇下,为何一夜未归?

      “告诉我!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不要再瞒着我了!”我边哭着吼道,边用拳头捶打莲朗大叔的胸口,我难忍新婚之夜被夫君冷落的屈辱,将胸中的恼羞和怒火全数撒给了莲朗大叔。

      莲朗大叔眼底擎着泪,他靠在门板上,任凭我拿小拳头砸着他的胸膛,他拧起酒壶又喝了一大口酒,沉闷地低声叹道:“我们不是人,是‘鬼’,是行走在白昼里的‘孤鬼’。”

      我惊地收回了双拳,不再捶打大叔。

      “骗人!我都注意过了,你们都是有影子的人,不是鬼!你和莲澈的手都是暖的!大叔,你总是撒谎骗我,从你嘴里,我就听不到一句真话!我恨你!”我像个孩子一样,仰面望着莲朗大叔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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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19 17:45:36 | 显示全部楼层
      026章:双面魍魉
      莲朗大叔低眼看着我回道:“今日别再等他了,你快回去吧。”

      “我不!我要去找他!现在就去!”我的脾气一倔起来,是完全不听劝的,说完,我便转身朝下山的方向走去。

      待我走到吊桥边时,发现桥又断了!我心中愈发恼火,知道定是他们刻意弄断了桥,不让我下山。

      我想起石崖那条通往崖底的石阶,转身便快步朝石阶的方向跑去。

      到了石崖边,我又胆怯了,上次下石崖还是大叔在我身后用手一路护着我,加之莲澈在崖上用骂声威逼我下山,我才侥幸下到了崖底……

      这一次只有我一个人。

      可是一想的莲澈在新婚之夜彻夜未归,我心中就满是愤懑,憋着一口气,咬着牙攀着石崖上的灌木,一脚一脚小心翼翼地到达了崖底。

      莲朗大叔带我去过一次水月客栈,我依稀还记得路。

      荒野里连户农家都没有,水月客栈依山而建,下了山就能看见客栈的屋檐在山下的云烟里若影若现……

      待我来到水月客栈时,发现昔日整洁高雅的客栈变得满地狼藉,地上到处是摔碎的酒杯酒壶,酒桌上皆凌乱地散落着碟碗、筷子和酒肉……

      而水月养的那只壮硕的大猫正蹲在门边打盹,听见动静后,它睁开眼,用那对棕红色的眼睛看了看我,又闭眼继续睡觉了。

      我一间一间厢房寻找着莲澈的踪影,可是客栈里所有的厢房都看不见人影,最后在最是奢华最是隐蔽的一间厢房里看见了一对缠抱在一起睡得正酣甜的男女。

      他们衣衫不整……男子背对着我,女子是客栈老板娘水月,而男子的背影像极了莲澈!

      我顿时情绪失控,正抬脚欲快步奔至床前确认……

      “是哪个冒失鬼啊?门都敲就跑了进来……”水月醒了,扭动着细软的腰肢,迷醉地瞟了我一眼。

      “是你们根本就没关房门!”我忍着醋火,忽而没有勇气走到床前去看清那男子的模样,只是忍着泪看着他的脊背。

      那脊背忽然动了动,那男子背对着我从床上坐起,懒声说:“听声音就知道她是小孩子,估计是来观摩我们行云雨之欢的吧,将来才好伺候他的夫君……”

      这声音,明明就是莲澈!

      我忍无可忍,疾步走到床前,可眼前人的模样吓得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满脸肥腻的褶皱,一只眼全是白色眼仁,没有瞳孔,两只眼前全是黑色瞳孔,没有眼仁,粗犷而狂乱的八字眉,扁平的山根,一对大鼻孔里生出了两撮粗黑油亮的鼻毛,他还有一张肥厚而血红的大嘴唇。

      “你是谁?”我呆住了,无力地问道。

      “你又是谁?”他好像并不认识我。

      “我来找我夫君的。打扰你们了……”说完话,我便转身走出去了厢房,并顺手帮他们将房门给关上了。

      可厢房的隔音不好,我还走远,就听见里面传来水月的声音,她怨声骂道:“她都不敢认你!你还稀罕她这样的女人作甚?!”

      “嘘!”男子在慌张地制止水月闹脾气。

      我气得一脚踹开了房门,径直走到床前,忍着所有美梦会被摧毁的恐慌抬起了莲澈的左手,看见了他手臂上的那排齿印,我认得那是我的齿印。

      我还记得莲澈曾经为了救我而剜过他自己的半边心肝……

      我咬着牙,默然落着泪,狠狠掀开了他胸口的衣衫,我看见了左胸口的疤痕……

      “你是莲澈……”我的手无力地垂落至身侧,任凭眼泪洗刷我满眼满心的痛苦和惊愕。

      他看着我泪如雨下的模样,摇着头说:“不,我不是你的莲澈,你,你认错人了,你出去。”

      “你就是……你别骗我了。你除了这脸完全变了模样,你的身形,你的声音,你身上的每一处印记,都和莲澈一模一样!”我痛哭流涕,彼时觉得自己整颗心好似被人迅猛地掏空了一般,又痛又慌,无助而绝望。

      我不是恨莲澈有两副面孔,而是恨他在我们的新婚之夜与别的女人睡在了一起,被我逮住了,却还想继续骗我……

      “你真的认错人了。”他一边穿着衣裳,一边解释。他的声音里透着焦急和慌张,这让愈发敢确认他就是莲澈本人。

      “我恨你!大叔说你娶我也是为了救我。可我现在宁愿你不要救我,当初让我死在孤山也比现在好得多!百里莲澈,我这一辈都不会感激你,不会原谅你!!!”我悲恸地大哭着,说完就快步跑出了厢房。

      可是由于我情绪太过激动,跑得也太过着急,当我跑至水月客栈大堂内时,脚下踩到了半边碎瓷碟,我狠狠摔倒在地上,双手撑地时,手掌被地上的碎瓷片割破了……

      我听见他追了上来,自己遂又忙爬起来,也顾不上手掌上鲜血直流的伤口,一心只想快点逃离这“肮脏至极”的客栈。

      而他并未追出客栈。

      我一路跑到山下的溪边,坐在溪边的岩石上,面对着溪水和山岚,放声痛哭。

      彼时,是我平生第一次受了感情的伤,霎时间,我对这人世充满了敌意,觉得所有人都在骗我,都在背地里取笑我……

      我任凭手心里伤口的血流淌,浑身乏力时,我侧卧在了大岩石上,肩后齐腰的长发垂落进了溪水里,我也懒得伸手去捞它们,只漠然吹着山间的寒风。

      冷风吹干了我脸上的泪,我望着溪水里摇摆的长发发愣,忽而开始思考自己这般苟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茫然而绝望。

      “南萧,你在流血!”一道黑影忽而立在我身前,我慢慢抬眼望去,发现是莲朗大叔。

      他扯了衣襟上的棉布,在给我的手包扎伤口,我目光呆滞盯着溪水……

      “大叔,我这样活着真的很没意思……”我幽幽地轻声叹道,话还未说完,泪又猛然决堤。

      莲朗大叔看着我眼底不断涌出的泪水,轻声问:“他现在一定很后悔。”

      莲朗大叔蹲在溪边,用双手将我那浸在溪水的长发捞了起来,又用他自己的衣袖将头发里的溪水轻轻吸干……

      “一直在看管百里家的绣铺的刀朵昨夜跑了,你跟我回百里情丝去吧,我教你绣魂。”莲朗大叔蹲在我身前,怀里捂着我那凉透的长发,我看见他的喉结在滚动。

      “大叔要教我绣魂?大叔不是一直都不让我学绣魂吗?”我吃惊地从岩石上坐起,垂到身前的长发从莲朗大叔的怀里滑了出来,而莲朗大叔却试图再次将我的头发握到手心里,见我在盯着他看,他遂又收回了手。

      “本来是想让你过回正常人的生活,可是近日我一直在暗暗观察你的命相,发现你入不得凡尘俗世,比起与人相处,你跟鬼魅更容易结缘。所以我决定让你跟着我学绣魂。”莲朗大叔站起身来,伸手将我从岩石上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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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19 17:45:49 | 显示全部楼层
      027章:如何原谅
      我扶着莲朗大叔的胳膊站起身时,瞥见了正朝我们走来的水月姑娘,它的那只大猫跟在了她身后。

      我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就故意吓唬我,可我并未记仇。只是这一次,她直接在我与莲澈的新婚之夜跟我的夫君莲澈睡到了一张床上……

      我藏不住心中对水月的憎恶,跳下岩石就对她斥道:“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你离我远点!!!”

      水月见我在骂人,她毫不示弱地高声反击道:“我是不知廉耻的女人?!你以为你又是个什么很干净的东西吗?!你才从客栈跑出来就又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你这样不自爱的女人,莲澈稀罕你才怪呢!”

      “你胡说什么?!谁不自爱了?!你抢了我的夫君,还反过来朝我身上泼脏水,你以为你是个蛇精,我就怕了你吗?!”我气得冲向水月,伸手就要扇她的耳光。

      见我要打水月,水月身后的那只大猫忽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我龇牙咧嘴地猛扑而来,我躲闪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大猫的猫爪朝我的脸挥来……

      “放肆!!!”眨眼间,莲朗大叔挡在了我身前,一手掐住了飞扑而来的大猫的脖子,狠力地将那猫摔在了碎石地上。

      大猫嗷嗷嗷地在地上打着滚,好似受了伤……

      “是她先骂我的!你竟然还出手帮她!你伤了我的猫!”水月蹲在地上,横眉怒目地看着莲朗大叔,又怨恨地扫了我一眼,转而心疼地伸手去安抚地上的猫。

      “那是因为你确实该骂。”莲朗大叔挡在我身前,怒声回道,“你若敢伤她一分一毫,下次受伤的就不只是你的猫了!”

      水月将她的猫从地上抱起,站起身斜眼瞥着我,转而恼怒地望着莲朗大叔说:“你这般稀罕这个女人,为何还要同意她嫁给百里莲澈?!你明明知道百里莲澈他每年十二月初七都会变回阴间魑魅的模样,与山野里发狂的野兽毫无区别,这些年每年的十二月初七都是我牺牲自己的身子给他,今日十二月初七,你为何不让这女人来帮他泄兽.欲?她与莲澈成亲了,为何莲澈还要跑来找我?还不是因为莲澈心里一直有我吗?”

      我听着水月说着这些话,脑袋忽而发晕,喉咙里像卡着东西,直犯恶心,站都站不稳,一踉跄直接坐在了地上……

      莲朗大叔用身体挡在我身前,对水月讽刺道:“水月,莲澈如果心里有你,为何会娶别的女人?你也只能在每年十二月初七得到一次他的人,可那一日的莲澈身心都不是真正的莲澈,你自己都承认莲澈十二月初七发狂时与山野猛兽无异,那你就相当于只是将身子给了一头毫无人性毫无心性的野畜罢了。百里情丝绣铺里的刀朵和你一样恋着莲澈,可她就比你聪明多了,她从不会卑贱地献出自己的身子给莲澈,昨夜她听闻莲澈成亲了,她就走掉了。这样的女人才是聪明人。你若再这样执迷不悟,最终受伤害的还是你自己……”

      我坐在地上听着他们两人争吵着,恍惚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未曾真正“认识”莲澈,我喜欢的那个人只是我一厢情愿幻想出的一个完美的影子罢了。

      水月仍旧不甘示弱,她一只手抱着猫,另一只手的食指不断地戳着莲朗大叔的左胸口,讥笑着问:“那你呢?你心里的那个人不就在你身后吗?你为何要将她‘送’给你的师弟呢?难道你真如传闻中所言,你是个阉人?哈哈哈!”

      水月笑得放浪,可莲朗大叔却沉默了,他不再与她继续争辩了。

      “不要脸!”我愤然从地上爬起,站到大叔身前,狠厉地给了水月一耳刮子。

      彼时心里别提多痛快……

      “贱人!你找死!”水月大怒,张开大嘴,朝着我迅猛地吐出了一条深红色的蛇信子,由不得我躲闪,那湿滑的蛇信子已经死死缠住了我的脖子。

      “你放肆!!!”莲朗大叔见状,伸手拽住了水月吐出的蛇信子,他狠力地一握拳,那蛇信子就被他扯断了。

      水月的蛇信子断掉了,整个人都被彻底激怒,她嘶吼着尖叫着,在我眼前腾地而起,变成了一条黑色的大蛇,蛇嘴里吐着浓烟,好似要喷火一般,吓得我目瞪口呆!

      “蛇……蛇!大蛇!”我连鬼都不怕,却是异常地怕蛇,见水月变成一条大黑蛇,我吓得转身就要跑。

      “别怕!”莲朗大叔将惊慌中的我拉到身后,他一手牵着我,另一只手从胸口里掏出匕首。

      那黑蛇张开大嘴,阴森可怖的声音从它嘴里传出:“百里莲朗,你竟敢伤我?你知道会有多少恶鬼会来找你算账吗?”

      莲朗大叔用匕首的刀锋对着大蛇,淡淡地回道:“早听说你来历不简单,今日还是头一次见你现原形,听闻阴曹地府的大门上刻着两只恶妖的画像,其中一只恶妖是条赤目黑蛇,另一只恶妖是千岁白虎。想必你就是那只黑蛇妖吧?如果冥王知道你玩忽职守,藏匿在人间只为流连私情,你觉得你会是什么下场?”

      “你竟然认得我的真身?你到底是什么人?!”黑蛇好似有些畏惧了。

      “敢杀你的人。”莲朗大叔冷声回道,我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手心里。

      “算你狠,我藏匿人间数十年,无人认得出我,今日暂且放过你们,不过你记住,我有仇必报!”大蛇飞至地上,用蛇尾团住那只受伤趴在地上的大猫,带着她的猫飞走了。

      莲朗大叔见大蛇逃走了,遂收起匕首,冷声轻叹:“跟我有仇的鬼怪多的去了,不差你一个。”

      “大叔,都怪我又惹祸了,她这般凶悍,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我忧虑地看着莲朗大叔说道。

      连朗大叔抬手捋了捋我额前被风吹乱的长发,轻声回道:“她并不是无辜的,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试图伤害你了。你不用怕她。今日算她跑得快,不然晚上我们就有蛇汤喝了。百里情丝现在无人看管,我得去绣铺一趟。你是上孤山木屋等莲澈回来,还是跟我去省城的绣铺帮我干活?”

      我脑海里忽地又闪现出莲澈与水月衣衫不整地搂抱在一起睡觉的画面,心中猛地像插入一把利箭。

      “我不要等他了!我要去绣铺帮你干活!”我憋着泪望着莲朗大叔高声回道。

      “要不你先留下来,等天黑了,他一定会出来找你,你给他一个解释和道歉的机会行不行?”莲朗大叔低眼望着我,轻声劝道。

      “我说了,不等他了!他若要来找我,刚才就追出来了。大叔是不愿意带我回绣铺,怕我是个累赘,对么?”我变得越发敏感,心中只觉得万分的委屈。

      “怎么会?你……你怎么会是我的累赘呢?我恨不得日日都将你带在身边。莲澈有他的苦衷,他每年十二月初七都会变成那副可怖的模样,而且还不能见日光,因此方才没办法走出客栈来找你……”莲朗大叔轻声叹道,转而抓起我的手,低眼看着我的手说,“包扎伤口的棉布还在渗血,定是你的伤口还在流血,我得赶紧在附近给你采些止血的草药给你敷上才行。”

      “唔。”我点了点头。

      莲朗大叔带着我在附近采药时,我看着他满脸堆积的伤疤,轻声问:“大叔,你这脸上的伤疤看上去好像是被人刻意毁的容,能告诉我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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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3 19:27:52 | 显示全部楼层
      028章:水怪作妖
      莲朗大叔并未回答我,只闷声摘了止血的草药,来到溪边,用洗净的石片将草药捣碎了,再小心翼翼地敷在了我手心的伤口上,又撕了他的棉布衣衫给我重新包扎。

      待包扎好伤口后,莲朗大叔望着我的双眼,轻声叹:“你的这个问题看似很简单,可玄机大着呢。我一旦将自己被毁容的往事告知与你,就相当于把自己的身份也告诉给了你。莲澈都不知道我到底是谁,那么你是希望我沉默不语,还是希望我编个谎话来骗你呢?”

      “哼!”我气得朝莲朗大叔翻了一个白眼,幽怨地瞪着他的双眼,瘪嘴回道,“那你倒是编啊,反正你都骗了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回……”

      莲朗大叔抬起手来,作出想要抚摸我脸颊的姿势,可手指几乎要碰到我脸庞的时候,他忽然又克制住了冲动,痴看着我轻声说:“你知道得越多,就会活得越痛苦。我希望你永远都像现在这般天真无邪下去。”

      但是,我立即问了一个很不天真,也很不无邪的问题,我盯着莲朗大叔的双眼难过地问:“大叔,我前世爱过你吗?”

      大叔瞬间凌乱了,他眨了眨眼睛,我注意到他的喉结在不停滚动……

      他彻底被我问哑巴了。

      我越发觉得莲朗大叔藏着大秘密,而且与我有关系的大秘密,我气势汹汹地踮起脚来瞪着他的双眼追问:“你回答我呀,我前世爱过你吗?”

      彼时,我是真有些“欺人太甚”。

      大叔闭了闭眼,低眼看着我宠溺地回说:“萧儿别胡闹。”

      “哼!”我跺了跺脚,气得扭过头去。

      在莲朗大叔跟前,我真的可以“无法无天”,随便我如何放肆,他永远都是一副要将我宠上天的节奏。

      曾经我在爹娘跟前无法释放的天性,到了莲朗大叔跟前,我可以百倍千倍地肆意胡来。

      我跟着大叔下了山,到了人多的城镇,大叔就将他的脸蒙了起来,我们一同上了开往省城的渡船。

      天黑时,船在江上行驶着,我和大叔坐在船舱内休息。

      困倦时,我坐着睡着了,可是坐着睡觉太难受,迷糊中我直接躺在了大叔的双腿之上打盹,他用双臂护着我的身子,以防我睡熟了从他身上滚下去……

      我又梦见自己与西藏达.赖仓央嘉措的那段恋情了,我怀了他的孩子。而他被藏王软禁在布达拉宫里,无法出来与我相见。

      我独自生下孩子,他难以忍受对我们母子的思念之情,竟公然在布达拉宫下令,命令我们母子进殿去觐见他。

      他如此疯狂之行径,引来众怒,加之当时西藏政局动荡,他被安了淫乱奢靡不顾法纪的罪名,被康熙皇帝下诏废黜,押送进京……

      可怜我们的孩子,还在襁褓中就被人夺走,死于非命。他的囚车在前,我的囚车在后。

      我又梦见了自己在青海湖边听闻他死讯时的场景……

      我抽泣着从梦境中下来,一睁眼看见莲朗大叔正用双臂环抱着我,他正痴看着我,眼底尽是柔情。

      我看着他的眼神,恍惚叹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莲朗大叔见我醒了,遂松开双臂,淡淡地回道:“净说胡话。是又做梦了吧?”

      “你是和尚。”我继续躺在莲朗大叔的双腿上,仰面望着他的双眼低声回道。

      “我说过了,我不是。”莲朗大叔将我从他双腿上扶起,留我独坐在船舱的坐凳上,他起身走出了船舱。

      我瞌睡未睡醒,脑袋有些晕乎,正闭眼准备继续睡会儿,发现船好像忽地晃了晃,我以为是梦境带给我的幻觉,继续闭眼睡觉……

      “有妖怪啊!快跑啊!”船舱里一阵骚动,我猛然惊醒,看见船客们慌慌张张地在整理行囊,喊着快逃命……

      彼时船已经晃得很厉害了,船舱里的船客们有的被吓得蜷缩在坐凳下瑟瑟发抖,有的被吓得惊慌乱叫,有的甚至跪在船板上双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词……

      我站起身来,可我无法在剧烈摇晃的船上站稳,我扶着船舱的内壁,摸爬着来到了船舱外,看见夜空中的江面翻起巨浪,巨浪不断地拍打着船身,有奇怪的吼叫声从江面上传来,听起来好似狮吼狼嚎一般。

      我看见莲朗大叔就站在船头,任凭船身如何摇晃震荡,他都稳如泰山般立于船头之上。

      我可是站不稳的,我双手扶在船舱的门边,看着莲朗大叔的背影高声喊道:“大叔,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有水怪在作祟吗?”

      莲朗大叔回头望着我叮嘱道:“你赶紧回到船舱里去,外面太危险,小心被浪潮卷进江水里。我估摸着是水月这黑蛇妖来找我们报仇来了,只是她迟迟不肯现身,定是在忌惮我。我得去江中会会她,以免她为了复仇将整条船都掀翻……”

      “大叔,不要……”我话还未说完,大叔就纵身跳入了江中。

      船一直在摇晃,时而剧烈,时而绵缓,我坐在船舱门口看着波涛汹涌的江面,听着船舱里那些人因为恐慌而发出的惊叫声。

      天快亮时,江面恢复了平静,船身也不再摇晃了。

      我快步跑至船头,对着江面大喊:“大叔!大叔你在哪儿?!”

      “砰!”船板上传来响声,听起来好似有人重重摔倒了,我慌忙寻声找去,看见一条至少有七尺长的大鲤鱼被人扔在了船板上,那鱼好似还未彻底死掉,尾巴还在弹跳着拍打着船板……

      就在我盯着那大鲤鱼看时,一双大手出现在船板边沿,紧接着大叔的头从江水里钻了出来……

      我忙跑过去蹲在船板上用双手去拉莲朗大叔上船来……

      “船家,把这条鱼拿去杀掉,待会儿大家一起吃烤鱼压压惊。”大叔上了船,招呼躲在船舱里的船家出来杀鱼。

      我看着大叔头发和身上不断滴落的水滴,担忧地说道:“大叔你在江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可别着凉了,我去让船家帮你找身干衣裳来……”

      “无妨的,我不冷……”莲朗大叔轻声地回道,招呼来船家一起抬着大鲤鱼去杀。

      太阳出来时,我们在船尾的炭炉上升起了炭火,烤着新鲜的鲤鱼块。

      “这位好汉,你昨夜纵身跳入江中,定是去降妖了吧?”船家是位老大爷,他一边帮忙给船客们分烤鱼,一边笑着望着莲朗大叔问。

      “没有的事。只是一条大鱼在江中作祟罢了,我杀了它,江面就太平了。”莲朗大叔轻描淡写地回道。

      可我是不信他的,他这一夜在江水中一定经历了一番苦战,只是他不愿将真相告诉这些受了一夜惊吓的船客们,若是让他们知道这世上有妖,他们该日日活在恐惧中了。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娃指着烤炉上吱吱飘香的烤鱼块问莲朗大叔:“你说的那条在江中作祟的大鱼可是我们正在吃的这条鱼?”

      莲朗大叔望着那孩子笑道:“哈哈哈,你猜对了,就是这条鱼,好吃吗?”

      “可好吃了!”那小娃双手捧着烤熟的鱼块,边大口咬着鱼肉,边高声笑着回道。

      那一刻,我忽然对莲朗大叔生了许多的敬畏之情。他虽是喜欢撒谎,可他的谎言从来都是为了护他人周全。

      那小娃继续追问:“大叔,你看你脸上蒙的布都还是湿的,要不将它摘下来放在火上烤一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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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3 19:28:06 | 显示全部楼层
      029章:魔首佛心
      莲朗大叔眯着眼笑道:“我脸上全是伤疤,很是恐怖,我可不愿吓坏你们。”

      “我们不怕的!”那小娃顽皮,蹦起来就一把扯掉了蒙在大叔脸上的布。

      “咦!!!”大伙儿见了莲朗大叔的脸后,个个本能地后退了几步,连火炉上的烤鱼块都顾不上了,他们脸上尽是惊恐的神情,就连拿撤掉布头的小娃也是被大叔的脸吓得扔掉布头就钻进了他娘亲的怀里。

      我捡起了布头,走到莲朗大叔身旁,亲自给他将布头重新蒙在了脸上,并看着那些船客们说:“他除了脸可怖了一点,心肠比你们任何人都好。”

      “是,是,是……”船家点头应道,说完便转身走远了,大伙儿也纷纷散去,有的躲到了船头,有的钻进了船舱里。

      我难过地看着大叔,心里很是心疼他……

      他看着我的眼睛,噗嗤一声笑道:“怎么了又?他们怕我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可惜了这些烤鱼块,都没人敢吃了……”

      “我吃……”我听着莲朗大叔的笑声,心里却莫名地一阵酸楚,蹲在炉火旁开始大口地吃起烤鱼来。

      “你慢慢吃,小心鱼刺……”莲朗大叔轻声叮嘱着我,边给我挑鱼刺,将挑过鱼刺的烤鱼块递给我吃。

      中午时,船到了渡口,莲朗大叔叫了辆黄包车,我们坐着黄包车来到了绣铺门外。

      车夫走远后,莲朗大叔站在绣铺的大门处,我看见他用手轻轻拍了拍大门,低声说:“是我。”

      哐地一声,大门遂敞开了,可我并未看见门口站着给我们开门的“人”。

      莲朗大叔洒脱地迈步走进了绣铺里,可我却愣在了门口处……

      大叔见我不跟他进绣铺,遂转身望着门口的我轻声问:“怎么了?还在害怕?”

      昔日刀朵在绣铺里脱掉美人皮的画面仍历历在目,我抬头仰望着百里情丝绣铺的镇店之宝杨玉环的绣品,低声回道:“这里除了有杨玉环之外,还有其他‘人’吧?”

      莲朗大叔见我胆怂,笑着回道:“别怕,我来了,‘他们’谁都不敢吓唬你,也更不敢伤着你,你进来吧。”

      说完,莲朗大叔朝我伸出手来,我怯怯地把手伸给莲朗大叔,他拉着我进了绣铺。

      “刀朵等了他许多年,可他却娶了你。刀朵定是心灰意冷了,才会不辞而别。”莲朗大叔牵着我在绣铺里踱着步,一边望着绣铺里那些精致的绣品,一边低声轻叹。

      提及莲澈,我心里又不痛快了。

      “原本未曾看出他是一个处处留情之人。若是我彻底了解他的本性,也许我就不会答应嫁给他了。”我蹙眉仰望着杨贵妃的绣品低声叹道。

      莲朗大叔望着的眉眼轻声说:“喝合卺酒结亲是阴魂,你和莲澈是活人,那场婚礼是不能作数的。莲澈他本性不坏的,他只是有些‘身不由己’,你若是真地了解他的为人,或许会爱他爱得更深。”

      想起莲澈同水月抱在一起的画面,我便气得直咬牙,愤然回道:“我不会原谅他的!大叔不要替他说情了!”

      可莲朗大叔仍是继续劝道:“你该多多体谅他,他其实……”

      “其实大叔并不希望我跟莲澈在一起,对不对?”我不愿听莲朗大叔替莲澈说好话,我将我心底的疑惑直接抛给了他。

      莲朗大叔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愕,转而又强作平静,轻声回道:“你和莲澈佳偶天成,实乃天作之合。”

      “哼!”我负气上了楼,不愿意听莲朗大叔说一堆撮合我和莲澈的话。

      莲朗大叔在绣铺里拿着鹅毛掸子掸着灰尘,而我就坐在二楼楼梯口的角落里,将身子故意藏在拐角处,我以为大叔看不见我……

      “南萧,别傻坐着发愣了,去收拾一间你自己的卧房出来,一会儿我出去买菜做晚饭。”莲朗大叔早就发现我在楼上偷看他。

      “哼!”被人发现了,我刷地羞红了脸,转身走进了楼上的卧房,开始在柜子里找出干净的被单被套,收拾着卧房。

      “大叔,你住哪间房?我去给你收拾一下。”我收拾好自己的卧房后,走到楼梯口看着正在楼下绣铺里端详着绣品的莲朗大叔问。

      “我住楼下。你不用管我,我晚上自己收拾就好。你下来守着绣铺,我上街买菜买米去。”莲朗大叔将手里的绣品摆回至橱柜里,望着我轻声说道。

      我乖乖下楼来,目送着大叔离开。

      我在绣铺里逐一地观赏着那一副副绣品,每每看见绣有白色“莲”字的绣品时,我都会特意多望几眼,看着绣画上细密的针线以及那些柔和的色彩,心底又对莲朗大叔又多了几分敬意。

      我流连在绣画中,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哟,我的小娘子这是在等她的夫君么?”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听就知道那是莲澈,他的声音里透着邪魅,好似还很得意似的,却是丝毫愧疚之意都没有。

      我转身瞪着他凶道:“谁是你的小娘子了?!”

      彼时莲澈又恢复了往日那副俊逸模样,嘴角弯着笑,大步朝我走来,一把搂住我的腰,邪笑道:“都喝了合卺酒了,那就是我的女人了,眼下就差进洞房了……”

      我用力想推开莲澈,可他有意抱紧我,我拗不过他的力气。

      莲朗大叔买菜回来了,进门就看见莲澈对我毛手毛脚,他先是愣在原地看了一眼,眼神清冷,让人无法捉摸,后又转身朝厨房走去,边走边说:“莲澈来得正好,我今晚买了好多菜,一会儿一起吃晚饭。”

      “好啊。”莲澈不客气地笑着回道,说完又开始对我“动手动脚”。

      就算我心里还有莲澈,可我一时难以接受他对我的不忠,他抱我抱得太紧,任我挣扎也不肯松开。

      “我恨你……”我憋着泪,望着莲澈的眼睛。

      “当时来查你身份的阴差就在木屋里,如果他们查出你其实早在一年前就死了,他们会直接把你抓到阴间去,我当着他们的面跟你喝了合卺酒,他们才不敢轻易冒犯你。只是那日午夜正是农历十二月初七,我怕我的样子会吓坏你,因此才召唤那些鬼差和孤山的冤魂们一起下山去喝酒,而有意留你一人在木屋里……”莲澈将我禁锢在怀里,低声跟我解释道。

      虽然听了这解释,稍许能够理解莲澈的所作所为,但心里还是不能原谅他跟水月睡在了一起。

      “所以你是想说你是为了保护我才跟水月睡在一张床的吗?你敢说你和她之间是清白的吗?”我委屈地落泪了。

      莲澈红着眼眶,蹙着眉怨声回道:“你知道我每年十二月初七有多可怕吗?到了那日,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兽.性,所以我选择生活在孤山上,拿林子里的母兽泄欲,也总比去祸害无辜的女子强。我怕我会伤着你,因此那日才不敢留在你身边。”

      我抽泣着,既心疼又痛苦,哭着问莲澈:“那你的意思是今后的每年十二月初七你还是会有可能跟水月睡到一起,对吗?”

      说完,我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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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3 19:28:21 | 显示全部楼层
      030章:孤是弃儿
      莲澈眼底擎着泪,他捧着的脸,一边给我擦泪,一边哽咽着说:“你和水月不一样,她是妖,你是人,我发了兽.性也伤不着她,可我害怕我会伤着你,轻者致残,重者丧命,你知道吗?”

      我想对莲澈说:我宁愿死也不要去忍受自己的心上人跟别的女人纠缠在一起的屈辱。

      可我并未将这句话说出口,而是对他说:“我还是不能原谅你,你放开我,不要用你这双抱过别的女人的手来碰我……”

      莲澈强忍着泪,慢慢将我松开,我趁机将他推开,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将自己反锁在了卧房里。

      天黑时,我听见莲朗大叔在卧房门口敲门,他说:“南萧,莲澈已经回去了,你下来吃饭吧。”

      我开了房门,跟着大叔来到楼下吃了晚饭,不得不说大叔做的饭菜真的很香。

      吃完晚饭后我追着大叔问莲澈的身世:“为什么连阴间的鬼差都要敬莲澈三分?莲澈到底是什么来历?我和他前世又有怎样的瓜葛?”

      莲朗大叔坐到灯下,拿出了他新买的针线和绣布,平静地回道:“有关他的事,你还是自己亲自问他去吧。天黑了,你早些上楼去休息,明日开始,我要正式教你绣魂。”

      我用手肘支撑着自己的脑袋瓜,靠在莲朗大叔的绣桌上,望着他调皮说道:“那你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我马上就去睡觉。”

      莲朗大叔眯了眯笑眼,无奈轻声叹道:“这世间也只有你敢在我跟前撒娇耍赖……哎,你问吧。”

      “为什么莲澈每年十二月初七都会变成那副可怖模样?”我蹙着眉望着大叔的双眼认真问道。

      莲朗大叔捏起绣花针,一边引针穿线,一边低声叹道:“那日是他的生辰。可怜这孩子来到这人世后,就没好好过过一个生辰。别人的生辰充满了欢乐和希冀,而他的生辰就是他的噩梦。”

      听到这些,我心里一阵酸楚,不由地哀声叹道:“莲澈真可怜,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命不好,没有想到他的命竟然比我还苦……”

      “孤是弃儿,刚出生就被人丢进了河里……”忽然,我身后传来莲澈的声音,我惊地一回头,看见他正站在绣铺里侧的一间卧房门口。

      “你没走啊?”我站直身看着他问道。

      莲澈冲着我邪魅一笑,回道:“若是我师兄不撒谎告诉你我已经走了,你还肯下楼来好好吃晚饭么?饿坏了你的身子,我可是会心疼的……”

      “哼!油嘴滑舌!”我心中窝着一口怨气,始终不痛快,说完,我转身欲上楼去。

      “诶,你别走啊。你不是有话要问我么?”莲澈朝莲朗大叔挑了挑眉,转而浅笑着望着我问道。

      我又搬了板凳坐在了莲朗身旁,一边看着大叔做刺绣,一边对莲澈问道:“我刚刚听见你称自己是‘孤’,那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连阴间的鬼差都要给你面子?”

      莲澈走到绣桌旁,看着桌上的针线和绣布,笑道:“我说我是阎王爷的私生子,你信么?”

      “啊?!”我傻乎乎地张嘴瞪眼望着莲澈,追问道,“那你到底是人是鬼?”

      莲澈抿嘴忍着笑,故意将脸凑到我眼前,然后又猛地俯身而下与我对视,他的鼻尖碰到了我的脸颊,引来我浑身一阵酥麻,他朝我呼着热气,挑逗着我说道:“你见过像我这么有热乎气还这么英俊的鬼魂么?啊?你要不要再摸一摸我的胸口,摸摸看我有没有心跳?”

      我像触电了一般,慌乱地眨了眨眼,起身躲到了莲朗大叔的身侧,隔着莲朗大叔的身板对莲澈说:“你,你,你好不正经!”

      “啊?这就叫不正经了?那是因为你还没见识过我真不正经的模样?你看看,如此良辰美景,我的小娘子要不要跟我上床暖被窝?”莲澈说话越发放浪了。

      “我不要!”我躲在莲朗大叔的臂膀下,瞅着莲澈一脸的邪笑,赶紧回道。

      “哈哈哈!就你这个样子,就算你真上了我的床,我也提不起兴致来。我这两日没休息好,我去睡觉去了,不跟你侃大山了。”莲澈挑着眉冲着我笑道,说完就转身回房去了。

      “大叔,他,他,他说我这个样子!我的样子怎么了?”我不服气地望着莲朗大叔问道。

      莲朗大叔尴尬地咳了咳,一边做着刺绣,一边低声回道:“南萧乖,快上楼去睡觉。”

      “可我还不困,我想听大叔讲故事……”我坐回凳子上,趴在绣桌上瞅着大叔的眼睛。

      “好吧,那我就跟你讲个故事吧。”莲朗大叔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给我讲起故事来……

      “一千多年以前,阎王爷乔装改扮成猎户来到人世捉一只从地府里跑出来的恶妖,意外邂逅了一位采桑女,与其产生爱恋。”

      “缠绵几日后,阎王爷回地府去了,约莫两个月后,那采桑女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忍辱负重怀胎十月,在农历十二月初七深夜时艰难诞下一子,孩子出生后,采桑女血崩而亡,家中人见婴孩生得一张恶鬼脸,不敢养育那孩子,就连夜将孩子放在竹筏上,抛弃在了河里……”

      我听出来了,莲朗大叔讲的是莲澈的身世,我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莲朗大叔幽幽叹道:“后来有位在河边挖野菜的年轻姑娘救起了竹筏上的婴孩,将孩子偷偷养在了家中的柴房里,只是没过几年,那姑娘被选秀入宫成了贵妃,也顾念不到这个孩子了,那孩子因为无父无母,且每年十二月初七都会变成恶鬼的脸,他被乡人驱逐,流落荒野……”

      莲朗大叔一边轻声叙说着,一边抬头望了望绣铺的镇店之宝杨玉环的绣画。

      我顺着莲朗大叔的目光望去,看着杨玉环的绣画问:“大叔说的那个救起莲澈的姑娘该不会是杨玉环吧?按照时间推算,也刚好对上!”

      莲朗大叔低眼继续做着刺绣,继续讲道:“那个孩子的娘亲死后变成一缕孤魂,魂魄被阴差抓到地府时,被阎王爷认出来,阎王方才知晓自己在人世有个儿子,遂派了自己的心腹侍卫去人间寻子,找到那孩子后,就将孩子带回了地府里。”

      “嗯?然后呢?”我听得入迷,越发想知道后来的故事。

      “可这孩子啊,他不学好,到了地府后成天捣乱,跟其他几个兄弟姐妹总也相处不好,到了他十七八岁时,还是阴间的一个恶棍,一次他闯了大祸,阎王爷也没有办法替他遮掩,只好罚他做苦差,给了他一份名单,让他按照名单上的指示,去人间捉拿那些藏匿阳世不肯下地府投胎的孤魂野鬼……”莲朗大叔轻声叹道。

      “原来他从小就任性,怪不得张嘴就喜欢骂人。”我不禁悄声叹道,生怕让在卧房里睡觉的莲澈给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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