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虎论坛

 找回密码
 马上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楼主: black白夜

国外网友Reddit上的真实恐怖经历

[复制链接]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25-6-20 17:01
  • 签到天数: 114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6-21 09:15:4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打开盒子, 露出里面的三根魔术弹. 妈妈那年夏天为国庆节囤了一堆, 我从里面拿了几根. 里面还有个打火机, 我几个月前想办法从她那儿拿的. 这样一来, 我们需要的话至少能有点亮. 这会子离我半夜被林子下个半死的时间还有一小段时间, 所以寻找光源并不是因为我们怕黑 - 完全是实用性的目的. 我们把东西丢进背包, 打开后门出去, 确认门好好关上了, 免得盒盒跑出去. 我们还有一小时五十分钟. 我们尽可能快地跑过树林, 来到筏子旁边, 只用了大概15分钟.

    我们衣服里面穿着泳裤, 于是各自脱掉衣服和短裤, 分别堆放在留在离水边一米多的地方. 我们解开筏子, 拿起树杈桨, 出发.

    我们尽力快速航行, 试图赶快到达地图之外的地方,不想把时间来浪费在看周围熟悉的景像上. 我们知道筏子行动的速度比在陆地上慢, 而且到那里之后, 因为树林太密无法穿过而且没有停泊的地方, 我们会在木筏上呆很长时间. 这意味着即使我们在前面找到了新的停船点, 也必须将筏子划回刚才下水的码头.

    穿过最后一段地图已经标记过的部分后, 水开始变得很深, 我们的树枝够不到湖底了. 于是我们趴在筏子上, 双手划着. 天色越来越暗, 树木的影子重叠纠缠, 越来越难以分辨. 而我俩都变得有些不安. 为了充分利用时间, 我们挥动手臂快速划动, 双手反复击水, 划破水面, 但也因此发出很大的声响. 在这期间, 我们都听右边传来枯叶破碎的嚓嚓声, 和掉落的树枝折断的声音. 而当我们放慢动作并安静下来时, 林中的沙沙声就会停止, 我们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声音. 我们不清楚树林里有什么动物,但很清楚我们并不想去一窥端倪.

    就在我用火机打光让乔西修正地图时, 我们突然被迫意识到, 之前的声音不是我们的想象. 我们听到迅速而有规律的响动:

    嚓. 啪. 嚓.

    那东西好像在渐渐稍微远离我们, 在我们地图外面一点的丛林里穿行. 天已经太黑了, 什么都看不见. 我们对夕阳停留的时长判断错误了. 惴惴不安地, 我向那里喊道:

    “你好啊?”

    我们一动不动地趴在水面上, 有那么一瞬间令人屏息的紧张. 笑声突然打破了寂静.

    “你好?” 乔西咯吱笑道.

    “怎么了嘛?”

    “你好啊, 森林里的怪物先生. 我知道你鬼鬼祟祟不想被看到, 但你可以回我一声 ‘你好’ 吗? 你好嗷嗷嗷嗷嗷!”

    我反应过来, 我真傻. 不管那是什么动物, 都不会应答的. 我当时下意识地就喊了那一句, 后来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但即使那里面真有什么的话, 我显然也不会得到回应.

    乔伊继续: “你好嗷嗷嗷嗷嗷” 用尖细的假声喊道.

    “你好嗷嗷嗷,” 我做出一个尽可能低沉的男中音来回应.

    “好吗兄弟!” “好诶. 哔哔.” “你咦咦咦咦咦咦好嗷嗷嗷嗷嗷.””

    我们一边嬉闹, 一边调转筏子往回行驶.

    “你好.”

    那声音低哑又吃力, 好似来自某人的最后一口呼吸, 从漏气的肺里费力地挤出, 但又不像有病. 声音从地图上标记的边缘处传来, 因为我们已经调转筏子, 所以是从我们身后传来. 我缓缓转身, 面对着声音的方向, 慌张地摸索着魔术弹. 我要看看.

    “你干什么!?” 乔西喝道.

    但我已经把魔术弹点燃了. 引线上的火花钻入筒身, 我把它举向天空. 我其实没有玩过这个, 以为是像跟电影里的发焰筒那样用. 一个绿色的光球射向天空, 然后迅速熄灭. 我把手臂往地平线方向放低了一些. 我记得这东西有好几个颜色, 但不记得有几发. 第二个红色的光球滋滋响着射向树林上方. 但我还是什么都没看见.

    “算了走吧!” 乔西说道, 一边转向我家的方向, 开始疯狂划水.

    “再发一个就好…”

    我把手又放低了些, 正对着面前的树林. 又一个红色光球从管中窜出, 直直射向树林, 打在一棵树上炸开来, 短暂地照亮了更大一片空间.

    还是什么都没有.

    我把魔术弹丢进水中, 又一个光球射出, 被湖水迅速熄灭. 我们向我家的方向开始划水时, 树林里传来隐蔽却响亮的沙沙声. 这段树枝和踩踏落叶的声音盖过了水声.

    那东西在跑.

    慌乱中我们划得太猛了, 我感觉到胸前的绳子松了.

    “乔西, 小心!”

    但为时已晚. 筏子开始解体, 很快四分五裂. 我们各自抓住一块泡沫板趴上去, 但那板子太小, 不能完全支撑我们的身体, 我们的腿浸在冬日的湖水中.

    “乔西! 快!” 我指着他旁边的水面大喊.

    他胡乱扒拉着, 但因为寒冷无法快速移动. 我们眼睁睁看着地图飘走了.

    “好..好冷啊兄..兄弟,” 乔西沮丧地发抖. “咱…咱们快上..上去吧.

    我们游向岸边, 但是每次试图上岸时, 都会听到正上方的树林里传出疯狂的沙沙声. 最终, 我们太冷太虚弱, 不想再试了。

    我们持续踢着水, 终于发现自己来到了先前停船的地方. 我们从泡沫板上爬起来, 并试图将其拉到岸上, 但乔西的碎片滑走了, 向湖里漂去. 我们脱下泳裤, 不顾一切地穿上干衣服, 想驱散刺骨的寒气. 我穿上短裤, 发现有点不对劲. 我转向乔西.

    “我的衣服呢兄弟?”

    他耸了耸肩说: “可能掉进水里飘走了?”

    我让乔西先回去. 如果我妈回来了, 就说我们在玩捉迷藏. 我得把衣服找到.

    我在湖边的房子后面奔跑, 巡视着水面, 沿着湖岸搜寻. 我突然想到, 运气好的话, 也许我还能把地图也找到. 我跑得很快, 因为我得尽快回家. 正当我打算放弃时, 我的专注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

    “你好.”

    我迅速转身. 是玛姬太太. 我没有在晚上见过她. 在这微弱的光线下, 她看起来异常虚弱. 她平时一举一动中的温暖似乎被寒意扑灭. 我从没看过她不笑的样子, 所以此刻她的脸看起来很奇怪.

    “你好啊玛姬太太.”

    “啊, 你好啊克里斯!” 温暖和微笑又回到她身上, 虽然记忆力并没有. “你在那边黑黑的, 我还没认出来.”

    我开玩笑地问她是否要邀请我进去吃点心, 但她说下次吧. 我忙于寻找地图和衣服, 不能认真跟她聊天, 但她听起来很高兴, 所以我没有觉得特别过意不去. 她又说了几句话, 但我心有旁骛, 没有认真听. 我跟她道了晚安, 跑下她家的车道准备回家. 在我身后,我能听到她走过冰冻的院子, 但我没有转身挥手. 我得回家了.

    我成功在妈妈回家前几分钟赶到. 她进屋的时候我和乔西已经换好衣服, 身子也暖过来了.虽然丢失了地图, 但我们成功骗过了我妈.

    “没找到吗?”

    “没. 但我见到玛姬太太了. 她又管我叫克里斯. 我跟你说, 你该庆幸没看过她晚上的样子.”

    我们都笑了. 他问我她有没有邀请我进去吃点心, 开玩笑说这些点心肯定很难吃, 因为她送都送不出去. 我告诉他没有, 他很惊讶. 现在想起来的话, 我也挺惊讶的. 每次我们见到她, 真的是每一次, 她都叫我们进去吃点心, 而这一次, 我自己, 尽管是出于讽刺, 主动提出要求, 她却说不要.

    乔希继续说着玛姬太太的事, 我突然意识到打火机可能还在裤兜里, 要是被妈妈发现我就倒大霉了. 我从地板上抓起短裤, 拍拍裤兜. 我摸到一个东西, 但不是火机. 我从后兜摸出一张折叠的纸, 心里一阵雀跃. “地图?” 我想着, “但是我看着它飘走了啊.” 我展开纸, 顿时胃里一阵翻涌, 但还是试图去理解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上面画着一个大椭圆形, 里面有两个简笔画的小人手牵着手. 一个比另一个大得多, 但都没有面孔. 纸被撕过, 少了一部分, 而右上角附近写着一个数字. 好像是 “15” 或者 “16”. 我紧张地把纸条递给乔西, 问是不是他塞进我口袋的. 但他嘲笑了我的疑问, 并问我为什么这么烦躁. 我指着较小的小人和旁边写着的东西.

    我姓名的首字母.

    我丢开纸条, 又接着把我和玛姬太太之间的其余对话讲给乔希. 直到这些年后我重新回想这些事情之前, 我一直把我们对话的古怪归因于她的病. 现在想起来, 我对玛姬太太深深的伤感之情又回来了, 而当我思索她为什么说 “也许下次吧”时, 一种隐约的绝望又加剧了这种悲伤. 我知道她当时说了什么, 但那天晚上我没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 即使几周后, 当我看到穿着奇怪的橙色生化防护服的男人, 从她房子里拿出黑色的, 我以为是装满垃圾的袋子, 而整个街区在那一天闻起来就像死亡时, 我也没明白她的话意味着什么. 当他们宣布那个房子为危房, 并在我们搬家前不久将其封上的时候, 我还是没明白. 但是我现在明白了. 我知道为什么她对我最后说的那些话如此重要了, 即使当时她和我都没有意识到.

    玛姬太太那晚告诉我汤姆回来了, 而我现在知道了, 那其实是谁. 我也知道了为什么那天没有看到她的遗体被担架抬出来.

    那袋子里装的不是垃圾.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25-6-20 17:01
  • 签到天数: 114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6-21 09:16:36 | 显示全部楼层
    5. 银幕

    我在很多故事里都故意隐瞒了一些细节. 是我对事件的某些可能性所抱持的希望, 影响了我对事情真实面貌的认知. 我现在认为这已经没有意义了.

    幼儿园和一年级之间的那个暑假末尾, 我得了肠胃型流感. 除了其他常规流感的所有症状, 这个病还会让你抱着个桶子不断呕吐, 不是吐在马桶里是因为你同时还得坐在上面拉 – 这是一种让你两头清空的病. 流感持续了大概十天, 就在即将结束时, 我又染上了红眼病, 当病号的日子再度延长. 在染病的第一个早上醒来时 我的眼皮被晚上产生并干结的黏液粘在一起, 我还以为自己瞎了. 带着因为卧床十天而落枕的歪脖子, 两只红肿充血的眼睛, 升入了一年级. 乔西在另外一个小组里, 我也不带午饭, 所以虽然食堂挤满了200个小孩, 我还

    是有自己单独的桌子.

    我开始在背包里带备用的食物, 午饭时间过后带到厕所里去吃, 因为我的校餐总是被大点的孩子没收. 他们知道我不会反抗, 因为没有人帮我. 这种情形在我病症消失后也没有停止, 因为没有人想跟被霸凌的小孩交朋友, 免得招来相同的粗暴对待. 直到一个叫埃里克斯的小孩出现, 他的行动是这种欺凌停止的唯一原因.

    埃里克斯上三年级, 身形比不管哪个年级的大部分孩子都要大. 开学后第三周, 他开始在午饭时间跟我坐在一起, 这让我午饭短缺的问题立刻得到了解决. 他人挺好的, 但看起来有点迟钝. 我们没怎么认真聊过, 直到我终于决定问问他为什么要跟我坐一起.

    他暗恋乔西的姐姐, 维罗妮卡.

    维罗妮卡上四年级, 可以说是学校里最漂亮的女孩. 尽管我只有六岁, 而且完全赞同女孩儿都很恶心这个概念, 我还是知道维罗妮卡有多漂亮. 乔西跟我说, 她上三年级的时候, 有两个男生为了“维罗妮卡给谁的年鉴本留言更用心”争执起来, 甚至大打出手. 最后其中一个男生拿年鉴本打在另一个人的额角, 伤口还缝了针. 埃里克斯虽然不是那两人中的一个, 但他希望她能喜欢他. 他向我承认, 他知道我和乔西是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他是希望我能把他有目的的乐于助人转达给维罗妮卡, 想来她应该会为他的无私而感动, 并对他产生兴趣. 只要我告诉她, 他就会继续跟我坐一起, 坐多久都行.

    那段时间乔西大部分时间呆在我家, 跟我造筏子和探索支流, 所以我没有机会把话带给维罗妮卡, 因为我根本没见到她. 我把这事告诉了乔西, 他取笑了埃里克斯, 但在我的要求下, 他答应诉姐姐. 我怀疑他不会讲, 其他人对他的姐姐的迷恋让乔西很烦. 我记得他管她叫丑乌鸦. 我从没跟乔西说过, 但我记得, 即使在当时, 我也想说她很漂亮, 有一天会很美丽.

    我说对了.

    那是我十五岁的时候, 我跟朋友去一个我们叫它脏剧院的地方看电影. 这地方肯定还是有过体面的时候的, 但时间的流逝和人们的疏于照护让它严重破败凋零. 剧院的桌椅是可移动式的, 所以满座的时候, 你几乎找不到可以坐的地方, 也没办法看到完整的银幕. 但它还是继续开着, 我猜有三个原因:

    1. 那儿看电影挺便宜

    2. 每个月会放一部不同的邪典电影, 安排在两个午夜场. 而且

    3. 午夜场会卖啤酒给未成年.

    我是为前两个原因去的. 那天晚上放的是大卫.柯能宝的<扫描仪>, 票价一块.

    我和朋友坐在很后面的位置. 我本想想坐得靠前点, 视线好些, 但因为是瑞恩开车载我来的, 我就让步了. 电影开始前两分钟, 一群女孩走进来, 都很有魅力. 但不管她们如何漂亮, 那个有着一头棕金色头发的女孩, 尽管我只瞟到一眼她的轮廓, 掩住了她们所有人的光芒. 她转身移动自己座位时, 我看到了她的正脸, 心中小鹿乱撞 – 是维罗妮卡.

    我很久没见过她了. 自从我们十岁那次晚上偷跑出去, 到我原来的房子找盒盒之后, 我和乔西渐渐越来越少见面, 而通常我去找乔西时, 维罗妮卡都和朋友出去了. 每个人都盯着银幕的时候, 我盯着维罗妮卡 – 我不时地感觉自己很猥琐, 赶快移开目光, 但那种感觉很快就会消退, 而我的视线又回到她身上. 她真的变得很美, 就像我小时候就料到的那样. 片尾字幕开始升起时, 我朋友站起来出去了. 这儿只有一个出口, 他不想被离开时的人流困住傻等. 我流连着, 希望可以引起维罗妮卡的注意. 她和朋友们走过我身边的时候, 我决定放手一搏.

    “嗨, 维罗妮卡.”

    她转向我, 看起来有点被吓着了.

    “什么事?”

    "嗯?"

    我从座位上起身, 往前走了几步, 站到门口照入的灯光下.

    “是我啊. 乔西的老朋友啊…你…你好吗?”

    “哎呀天哪! 嗨! 好久不见啊!” 她向朋友示意她等下就出来.

    “是啊, 至少有好几年了! 从我最后一次在你们家跟乔西过夜之后就没见过了. 说起来…他好吗? ”

    “啊, 就是啊. 我记得你们玩的所有游戏. 你还跟朋友打忍者神龟吗?”

    她大笑起来, 我涨红了脸.

    “没有了.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和我朋友现在打X战警.” 我希望她会笑.

    她笑了. “哈哈哈, 你真可爱. 这种电影你每次都来看吗?”

    我还在回味她说的话.

    她真的觉得我可爱吗? 她的意思是我很搞笑, 还是我很有魅力?

    我突然反应过来她问了我问题, 赶紧回想她问了什么.

    “对!” 我用过于响亮的声音回答. “对, 我反正尽量都来…你呢?”

    “我偶尔来看. 我男朋友不喜欢这种电影, 但我们刚分手了, 所以我打算从现在开始经常来看.”

    我试图表现得漫不经心, 但失败了. “哦哦, 嗯, 挺好… 我不是说你们分手了挺好啊! 我意思是你就可以更常来了. ”

    她又笑了.

    我试图挽救: “那你接下来下周那场你会来吗? 会放<亡灵节>, 超酷的.”

    “嗯, 我会来.”

    她微笑着, 我正要提议我们到时候是不是可以坐一起, 她突然快速走上前来拥抱了我.

    “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她抱着我说.

    我试图想出点什么台词来回应, 却发现自己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完全忘了怎么说话. 还好我听到瑞恩从走廊外进来, 替我开了口.

    “兄弟, 电影已经演完了好吗? 快他妈走 – 哦哟~”

    维罗妮卡放开手说下次再见. 她走了出去, 瑞安嘴里哼着那种黄片里的音乐. 我怒不可遏, 但听到维罗妮卡从大厅里传来一阵笑声, 又立马消气了.

    终于, 我等来了<亡灵节>放映那天. 瑞恩的家人出城去了, 所以他没办法载我, 那天晚上一起的其他朋友都没车. 电影上映前两天, 我问妈妈能不能载我. 她几乎是立刻就拒绝了我, 但我继续苦苦恳求, 她也听出我语气里的绝望. 她问我为什么这么想去, 这部电影之前又不是没看过. 我犹豫了一下, 还是承认了我是想去见一个姑娘. 她笑了, 调皮地问她认不认识这个姑娘, 我迟疑地告诉她是维罗妮卡. 她的笑容消失了, 冷冷地回答我: “不行.”

    我决定打电话问问维罗妮卡能不能来接我.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住在家里, 但至少值得一试. 但接下来我意识到接电话的可能会是乔西. 我已经快三年没跟他说过话了, 如果是他接的, 我显然不好让他叫姐姐听电话. 打过去是为了维罗妮卡而不是乔西, 这让我感到有些愧疚, 但很快, 我遣走了愧疚 – 这些年乔西也没给我打过电话啊. 我拿起电话打过去, 我还记得他家的号码, 那些年前那么经常地拨打, 号码已经印入我的肌肉记忆.

    电话响了几声, 有人接了. 不是乔西. 我感到如释重负, 又有些失望 – 我在那一秒意识到我真的很想念他. 这周末过后我会再打给他, 跟他好好聊聊, 但现在是我问维罗妮卡是否能来接我的唯一的机会, 于是我开口了.

    电话那端的人说我打错了.

    我把号码念给她, 她也确认我打的就是这个号码. 她说他们肯定是换号了, 我想也是. 我为打扰她表示抱歉, 然后挂了电话. 我突然非常伤心, 因为现在即使我想要联系乔西也不能够了. 我厌恶自己刚才害怕是他接电话的念头. 他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意识到想要再次联系到乔西只能通过维罗妮卡, 所以现在, 虽然并不需要, 我还是有了见她的另一个理由.

    电影前一天, 我告诉妈妈我不去了, 但希望她可以载我去克里斯家. 她让步了, 在电影开始前几小时把我载了过去. 我计划从克里斯家步行过去, 因为他家剧院只有800米. 他们家星期天要上教堂, 所以他父母周六晚上睡得很早, 克里斯也不介意我丢下他一个人去, 因为他要跟那个网上认识的女孩聊天. 他跟我说她会在我试图亲她时当面嘲笑我, 然后我的归家之路会更加孤独. 我则跟他说小心别在跟电脑做爱的时候被电死.

    我从他家出发的时候是11:15.

    我试图走得悠闲些, 这样就可以在电影开演前一点点到达那里. 我是自己一个人, 所以不想在那儿闲逛着傻等. 在去剧院的路上我想着, 如果维罗妮卡真的能来, 对我来说都太幸运了, 我不可能再奢望我们同时到达, 所以我一路纠结, 是应该在外面等还是直接进去. 两者各有优劣. 当我为这些担忧苦苦思索时, 我注意到, 身边不时经过的车灯光束被一个持续的, 不肯离去的聚光灯所取代. 这条路没有路灯, 所以我在道路右边半米多的草丛中行走. 我向右走了几步, 然后抬起脖子越过左肩向后看去, 想看看背后有什么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25-6-20 17:01
  • 签到天数: 114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6-21 09:16:53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辆车停在我后方三米处.

    我只能看到猛烈的强光划破周围全然的黑暗. 我在想会不会是克里斯的父母, 他们是不是来查房了, 发现我不在了. 克里斯这家伙, 不用怎么逼迫就会招供. 我朝车子走了一步. 车子启动了, 向我缓缓驶来, 从我身边开走了. 不是克里斯爸妈的车, 也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人的车. 我试图看清司机是谁, 但天太黑了, 之前直视车灯让我的瞳孔剧烈收缩, 还没调整过来, 只来得及看到车子后挡风玻璃上有一个巨大的破洞. 车子开走了.

    我没有多想. 有的人就是喜欢恶搞吓人 – 毕竟我有时候也会藏在角落, 然后突然吓唬我妈.

    我对时间的掌控很合适, 踩在电影开始前十分钟左右到达剧院. 我决定在外面等到11:57再进去, 这样如果她已经在里面了的话, 我进去以后还能有时间找她. 就在我想着她有可能不会来的时候, 我看到她了.

    她是一个人来的. 她好漂亮.

    我向她挥手, 走过去. 她对我微笑了一下, 问是不是我朋友已经进去了. 我说没有, 然后意识到这会让我看起来好像故意要把今天的相见变成约会一样. 她好像不是很介意, 也不介意我已经买了票. 她充满疑问地看着我, 于是我说: “没事, 我有钱.” 她大笑起来, 跟我一起走进剧院.

    我给我俩买了爆米花和两杯饮料. 整场电影的大部分时间, 我都在纠结要不要在她拿爆米花的时候算准时机伸手过去, 这样就可以碰到她的手了. 她看起来看得津津有味. 电影很快就演完了. 我们没在剧院里流连太久, 因为是午夜场, 不能在大厅里逗留, 所以我们一起走了出去.

    剧院的停车场挨着一家已经倒闭的商场, 所以很大. 不想让夜会就这么结束的我又继续打开话题, 悠闲地朝旧商场走去. 在我们即将转过弯, 让剧院消失在视野中时, 我回头看了看, 发现她的车不是唯一一辆.

    另一辆车后挡风上有个巨大的裂纹.

    我突然紧张起来, 随后又心下一宽.

    刚才的事就说得通了. 开这车的人肯定是在这儿上班的, 然后发现我是去看电影的.  

    让恐怖电影迷领教一点真实的恐怖看起来是理所应当的一招.

    我们绕着商场闲逛, 聊着电影. 我跟她说我觉得<亡灵节>比<活死人黎明>更好, 但她不同意. 我告诉她我给她家以前的号码打了电话, 也说了我对谁会接电话的纠结. 她没像我一样觉得这事挺好笑, 但拿起我的手机打下她的号码. 她说我的手机是她见过的最烂的, 我告诉她我这手机连照片都收不了. 撤销评论. 我给她打过去, 好让她也存下我的号码.

    她说她要毕业了, 但成绩不是很好, 也不知道能不能上大学. 我说她应该在申请表上附一张自己的照片, 这样那些大学肯定还要倒给她钱, 让她去上学. 她没笑, 我想她可能觉得被冒犯到了. 我紧张地瞟了她一眼, 她微笑着没说话. 虽然灯光昏暗, 但我能看出她脸红了. 我想拉她的手, 但是我没有.

    我们走到商场的最后一条边, 往回朝剧院的方向走时, 我向她问起乔西. 她说她不想聊这个. 我问她能不能至少告诉我他现在好不好. 她只说了一句 “我不知道”. 我猜乔西可能学坏了, 到处闯祸. 我很难过, 觉得很愧疚.

    快走到停车场的时候, 我注意到那辆后窗开裂的车不见了, 只有维罗妮卡的车停在那儿. 她问我要不要送我一程. 虽然我其实不需要, 但还是欣然接受了她的提议并表示感谢. 我看电影的时候把我那杯汽水喝完了, 而散步这么久让我的膀胱倍感压力. 我知道我其实可以忍回克里斯家, 但我已经决定下车的时候要亲她, 可不想被这种生理困扰逼得匆匆下车. 那可是我的初吻.

    我找不到借口来掩饰自己要做的事. 剧院早已经关了, 所以我只有一个选择. 我告诉她我要去剧院后面尿尿, 但只需要 “两下” 就回来了. 我觉得自己说得挺好笑的, 但显然她觉得我以为自己好笑的想法更好笑, 而不是我的玩笑.

    走过去的路上我停了下来, 转身朝向她, 我问她乔西有没有跟她提过一个叫埃里克斯的小孩, 对我挺好的. 她想了一下, 然后说有过. 她奇怪我为什么要问这个, 但我说没什么. 乔西真的是个好朋友.

    走到剧院后面时, 我发现这里立着铁丝网栅栏, 沿着围墙延伸出去, 围了一圈. 我站的地方她还看得到, 而栅栏看不到尽头. 于是我决定翻过去算了, 蹲下去避开视线, 然后尽快回去. 可能有些多此一举 , 但我觉得这样礼貌些. 我翻过栏杆, 往前走了一小段就看不见她了, 然后赶紧撒尿.

    有那么一阵, 周围一片寂静, 只有身后草里蟋蟀的鸣叫和液体撞击水泥地的声音. 虫鸣和尿声被另一个声音盖过, 这声音我现在还不时能听见, 在没有其他声音让我的耳朵分心的时候.

    我听到远处传来轻微的吱吱声, 很快戛然而止, 被一串的轰鸣的震动声取代. 我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

    是辆车.

    引擎的轰鸣越来越响. 我想着:

    不, 不要更响, 不要过来.

    意识到这一点后, 我赶紧转身向栅栏走去, 但没走多远, 就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引擎在砰的一声巨响后停止了轰鸣. 我跑了起来, 但才走了两三步, 就被一块活动的石头绊倒了, 摔倒在水泥地上 – 摔下去的时候我的头撞在一个椅子角上. 我懵了大概三十秒钟, 但引擎再次响起的隆隆声将我拉回现实, 肾上腺素让我恢复了冷静. 我更加奋力地往回赶. 我担心撞车的人可能会骚扰维罗妮卡. 爬过栅栏时, 我看到停车场里只有一辆车. 我没看到有任何车祸的迹象. 我想我可能是误判了车的方向和距离. 我跑向维罗妮卡的车, 随着我朝向的改变, 我看到了那车撞到的东西. 我的双腿几乎完全不听使唤了.

    是维罗妮卡.

    我们之间隔着她的车, 我越走越近, 绕过车子, 她完全出现在我眼前.

    她的身体像一个被人遗弃的手办, 扭曲皱缩, 意在展示所有人体无法做到的事情. 我看到她的右胫骨刺穿了牛仔裤, 左臂扭在颈后, 幅度大到让左手垂到了右胸前. 她的头向后仰着, 嘴巴大张朝向天空. 好多血. 我看到她的时候甚至无法确定她到底是躺着还是趴着, 这种视错觉让我感到恶心. 当你面对那种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时, 你的大脑会试图让自己相信你正在做梦, 为此, 它给你营造出一种独特的感觉, 好像所有事物都在缓慢地流动着, 像在某种树胶中一样. 那一刻, 我真实地感觉到我可以随时醒来.

    但我没有.

    我抖抖索索地拿出手机拨打电话求助, 但没有信号. 我看到维罗妮卡的电话从她右前兜里伸出来. 我没有选择. 颤抖着, 我伸手去拿她的电话. 拿出电话的那一刻, 她动了, 猛地倒吸一口气, 猛得就像她想吸入整个世界那样.

    我被吓到了, 骤然向后一退, 握着她的电话跌坐在沥青路面上. 她试图让身体回到正常的姿态, 但随着痉挛和抽搐, 我能听到她骨头的摩擦和断裂声. 我来不及多想, 跌跌撞撞朝她爬过去, 脸对脸跟她说:

    “维罗妮卡, 别动. 别动, 好吗? 躺着别动. 别动, 维罗妮卡, 拜托, 别动了.”

    我不断重复说着, 泣不成声. 我打开她的电话, 还能用. 我看到手机还停留在她存我电话的页面上, 一阵心碎. 我打了911, 陪她一起等着, 一遍遍向她重复会没事的, 而说每一遍都让我感觉到撒谎的内疚.

    当救护车的警笛声划破空气, 她显得警觉起来. 从我发现她到现在, 她一直都清醒着, 但现在她眼里亮起更多的生命力. 她的大脑还保护着她, 让她感觉不到疼痛, 不过也开始让她逐渐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出了严重的问题. 她转动眼睛看向我, 嘴唇动了动. 她说得很费力, 但我还是听到了.

    “他…他…拍….我的照片…拍了…”

    我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所以只能答以我唯一能说的一句: “维罗妮卡, 对不起.”

    我跟她一起坐上救护车, 她在路上终于失去了意识. 我在他们给她预留的病房里等着. 她的电话还在我这儿, 于是我把它放到她包里, 然后用医院的电话打给妈妈. 当时是凌晨4点. 我告诉她我没事, 但维罗妮卡有事. 她狠狠骂了我, 然后说马上过来. 我说我还不能走, 我要维罗妮卡手术完出来. 她说她还是要过来.

    我和妈妈没说几句话. 我为撒谎的事向她道歉, 她说回头再说这个. 现在想起来, 如果我们在那病房里能多聊一会儿 – 如果我告诉她盒盒的事和晚上出去划筏子的事; 如果她把她知道的事告诉我 – 事情可能会不一样. 但我们只是沉默地坐着. 她告诉我她爱我, 需要她来接我的话随时打电话给她.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25-6-20 17:01
  • 签到天数: 114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6-21 09:17:04 | 显示全部楼层
    妈妈正要离开的时候, 维罗妮卡的父母赶来了. 她爸爸和我妈妈交谈了几句, 内容看起来很严肃要紧, 她妈妈则在跟前台的人说着什么. 她妈妈是护士, 不过不在这家医院上班. 我不确定她有没有试图让维罗妮卡转院, 但维罗妮卡的情况不允许. 警察进来讯问了我们每一个人 – 我跟他们讲了事情的经过, 他们做了些笔记, 然后走了. 她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 身上90%的地方都厚厚地打着雪白的石膏. 她的右手是好的, 但身上其他地方都裹得像蚕茧. 她还没醒, 但我记得上幼儿园之前打着石膏时的心情. 我问护士要了支马克笔, 但想不出该些什么. 我在角落里的椅子上睡着了, 然后第二天回了家.

    连续几天, 我每天下午都来. 有一天他们又送了另外一个病人到维罗妮卡的房间, 然后在她病床旁拉起了帘子当作隔断. 她看起来没有恢复多少, 但清醒的时候变多了. 然而即使是在她清醒的时候, 我们也没法交谈. 她的下颌被车撞断了, 所以被医生合上固定起来. 我跟她坐了一会儿, 但是找不到太多话说. 我站起来走过去, 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然后她从齿间挤出一声:

    “乔西…”

    我有点讶异, 但还是看着她问道: “他没来看过你吗?”

    “没有…”

    我感到非常恼火. “就算乔西一天天地到处闯祸, 这时候也该来看他的姐姐.” 我这也想着.

    我正要把这话说出来, 她说:

    “没有…乔西…他离家出走了…我该告诉你的.”

    我身上一阵发冷.

    “什么时候? 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13岁的时候.”

    “他…他有没有留纸条什么的?”

    “留了一个在枕头上…”

    她开始哭泣, 我也随之落泪. 但我现在想起来, 我们是在为不同的理由哭泣, 虽然当时我没有意识到. 到那一刻为止, 很多童年的事情我还没有想起来, 很多应有的联也还没有发现. 我告诉她我得走了, 但她随时可以给我发短信.

    第二天我收到她的短信, 叫我不要再去了. 我问为什么, 她说她不想我再看到她那个样子. 我无可奈何地同意了. 我们每天都互发短信, 但我瞒着妈妈, 因为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找维罗妮卡. 通常她的短信都很短, 大部分只是对我发的冗长讯息的回复. 我给她打过一次电话. 我知道她有来电筛选, 但还是希望可以听到她的声音. 她接了, 却没有说话 – 我能听到她费力的呼吸声. 在叫我不要再去看她的一周后, 她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只有一句话:

    “我爱你.”

    我被无数的情绪充斥, 但只能表达出最强烈的那一种. 我回复说:

    “我也爱你.”

    她说她想跟我在一起, 说她已经等不及再见我了. 她说她已经出院, 在家康复休养. 这样的交流又持续了两个星期, 但每次我要求去见她时, 她总是说 “很快就能再见”. 我不断坚持, 然后在接下来的一周, 她说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去看接下来那场午夜电影. 我简直不敢相信, 但她坚持说她可以. 电影上映那天中午, 我收到她的短信说:

    “今晚见.”

    我让瑞恩载我过去的, 因为上次的事已经被克里斯的父母知道了, 说再也不欢迎我去他们家. 我跟瑞恩解释她可能看起来很糟, 但我真的很在乎她, 所以请他给我们留点相处空间. 他同意了, 然后我们一起去了剧院.

    维罗妮卡没来.

    我给她在靠近出口的位置留了个座, 这样她进出容易些. 但电影开播后十分钟, 一个男的坐了下来. 我悄声说: “不好意思, 有人了.” 但他没有回应, 只是向前直勾勾地盯着银幕. 我记得当时我想换位置, 因为他呼吸的方式有点奇怪. 我放弃了, 因为我确信她不会来了.

    我第二天发短信问她还好不好, 为什么前一天晚上没来. 她回复了, 那是她发给我的最后一条消息. 她说:

    “下次再见. 很快就会再见.”

    她糊涂了, 让我有些担心, 回了她好几条短信提醒她电影的事, 并且说没来也没关系. 但她不再回复. 接下来的几天我越想越难过. 我没法打给她家, 因为没有号码, 我也不知道他们住哪儿. 我的情绪越来越低落, 而妈妈, 最近对我一直很和善的妈妈, 问我还好不好. 我告诉她好多天都没收到维罗妮卡的消息了. 然后我感觉到她性情中的温暖全部消失了.

    “什么意思?”

    “她昨天本来该跟我一起去看电影的. 我知道离她出事才三周, 但她说她会尽量赴约. 结果之后她就不理我了. 她肯定讨厌我了.”

    她看起来很困惑, 从她的表情我能读到她在试图判断我是不是疯了. 确定我没疯后, 她眼眶湿润了, 把我拉过去抱在怀里. 她开始大哭, 但这反应似乎有点太过激烈, 我没理由相信她有这么在乎维罗妮卡. 她抽泣着, 说的话让我现在想起来还恶心不已. 她说:

    “维罗妮卡死了, 乖乖. 天哪, 我以为你知道的. 就在你最后一次去看她那天. 几个星期前就走了, 乖乖.”

    她完全崩溃了. 但我知道那不是为了维罗妮卡. 我挣脱她的怀抱, 跌跌撞撞地退后, 思绪开始游离. 不可能. 我昨天才和她互发了短信. 我想不出能说什么, 脑中只有一个疑问, 一个最微不足道的问题:

    “那她电话怎么还没停机?”

    她继续哭泣, 没有回答.

    我暴跳如雷: “他们怎么这么久都他妈的没给她电话办停机!”

    她破碎的哭泣中漏出一声含混不清的低语: “照片…”

    我这才知道, 她父母以为她的电话在事故中遗失了, 虽然她入院那天我已经把电话放回了她包里. 他们去领遗物的时候, 电话没在里面. 他们本打算在账单周期末尾联系电讯公司停机, 却先收到了电讯公司的电话, 通知他们这个号码因为发送了几百张照片产生了巨额的待付账单. 照片. 全是发给我的. 我都没收到, 因为我电话收不了照片. 是她死后发出的. 他们立刻停机了. 我尽量不让自己去想照片的内容. 但我记得不知怎的, 我怀疑自己会不会在那些照片上.

    我口干舌燥, 被绝望刺痛, 想起她给我发的最后一条短信…

    “下次再见. 很快就会再见.”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25-6-20 17:01
  • 签到天数: 114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6-21 09:17:54 | 显示全部楼层
    6. 朋友

    幼儿园第一天, 妈妈选择开车载我去学校. 我们都很紧张, 她想一路都陪着我, 把我送进教室. 因为我那只还在恢复的手臂, 早上我花了不少时间才收拾停当. 石膏包裹的位置略高过手肘一些, 所以洗澡的时候得用一种特制的防水袋罩起来. 袋子的开口做成了可以收紧的样式, 免得进水, 不然石膏会坏掉. 我本来已经能很熟练地自己捆紧袋子了, 然而那天早上, 可能是我太紧张或者太兴奋, 我没把收口扎得够紧, 洗澡洗到一半, 我感觉到有水进到袋子里, 积在手指周围. 我赶紧跳出浴室, 一把扯掉防水袋, 但明显感觉到之前硬邦邦的石膏因为吸水有些软掉了.

    因为无法清洁石膏覆盖的区域, 平时会自然脱落的死皮堆积在石膏和身体间的缝隙里. 这些污垢在汗水之类的潮气刺激下会散发出臭味, 而且显然, 臭味的浓度和它接触到的潮气的多少呈正相关, 因为就在我试图弄干石膏的时候, 一股强烈的腐臭扑面而来. 而当我继续用毛巾疯狂擦拭石膏的时候, 它突然开始四分五裂. 我越发苦恼焦躁 – 我为开学第一天花了很多心思, 已经尽了一个小孩所能尽到的最大努力. 前一天晚上我和妈妈坐在一起挑选开学的衣服, 我花了很多时间选择要背的书包, 而且我后来非常非常兴奋, 等不及要给所有人看我印着忍者神龟的饭盒. 我开始像妈妈一样, 把那些我见都没见过的小孩称为 “我朋友”, 但就以我现在这个情况来看, 我知道到这一天结束的时候, 没有人会愿意被冠以那个称呼.

    我败下阵来, 让妈妈来看.

    妈妈花了半个小时弄出了大部分进水, 保住了剩下的石膏. 为了解决臭味的问题, 妈妈从香皂上切下一些小条, 塞进石膏的缝隙, 然后在剩下的石膏外面用香皂擦了一遍, 试图用稍微好闻一点的味道包裹住里面的馊味. 等我赶到学校的时候, 我的同学们已经在进行第二项活动了, 我被强行插入了其中一个小组. 我不清楚活动的内容和规则, 五分钟内, 我就出现了严重的犯规, 以至于其他成员都纷纷向老师抱怨, 问为什么我得在他们组里. 我本来带了一只马克笔去学校, 希望可以让一些同学们在只有妈妈签名的石膏上签字或者画画, 而现在我突然觉得自己光是把笔放进背包这件事就好傻.

    我们学校的幼儿园学生有自己的午餐室, 但有些餐桌是不准用的, 所以我不用自己一个人坐. 我正不自在地抠着石膏破损的一端, 一个小孩在我对面坐下来.

    “我喜欢你的饭盒.” 他说道.

    我知道他是在取笑我, 于是很生气. 在我心里, 这个饭盒是我这一天中仅剩的一样好东西了. 我看着自己的手臂没有抬头, 努力忍住滚烫的眼泪. 我抬起头, 想叫这小孩儿走开别烦我,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 我看到一个东西.

    他的饭盒跟我的一模一样.

    我大笑起来: “我也喜欢你的饭盒!”

    “我觉得米开朗基罗是最酷的.”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双节棍的招数.

    我正要反驳, 想说我最喜欢的是拉斐尔, 他突然把桌上一盒开了的牛奶打翻到自己腿上.

    我用尽全力憋笑, 因为我还不认识他, 但我扭曲的表情在他看来肯定很搞笑, 因为他自己先笑了. 突然, 我对石膏的事没那么难过了, 想着这个人可能都没注意我的断手. 就在那时, 我想碰碰运气.

    “喂, 想不想给我的石膏签名?”

    我拿出马克笔的时候他问我怎么摔断的. 我告诉他是从我家附近最高的树上摔下来的, 他看起来很佩服我的样子. 我看着他费力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问他怎么念的.

    他告诉我是 “乔西”.

    乔西和我每天都一起吃午饭, 做活动的时候也尽量结伴搭档. 我帮他练字, 他帮我为墙上用擦不掉的笔写的 “屁!” 字背锅. 我后来也认识了其他小孩, 但我想即便是在当时, 我也已经知道, 乔西是我唯一真正的朋友.

    当你才五岁的时候, 想要在校外延续友谊其实比大多数人记忆中更难. 放飞气球那天, 我们都非常开心, 借着劲头, 我问乔西第二天要不要来我家玩. 他说好啊, 他会带些玩具来. 我说那我们可以去周围探险, 还可以到湖里游泳. 回家后, 我问妈妈乔西能不能来, 她说那很好啊. 我无比激动, 却突然意识到我联系不到乔伊, 没办法告诉他这个消息. 那一整个周末我都在担心星期一上学的时候我们的友谊会就此破碎.

    见面后, 我如释重负地发现他也遇到了一样的问题, 而且觉得很好笑. 那一周晚些时候, 我们都写下各自家里的电话号码, 带到学校来交换. 我妈妈跟乔西爸爸打了电话, 商量好那周末由妈妈到学校来接我和乔西. 我们两家就这样轮流接送, 几乎每个周末. 我们两家住得很近这件事也让我们的父母轻松不少, 他们总是都在忙工作.

    在我一年级末尾和妈妈搬家到城市另一边的时候, 我以为我们的友谊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我们坐车离开那个我住了一辈子的家时, 我感到一阵悲伤, 我知道那不只是为了我们的房子 – 我在向我的朋友永别. 但让我又惊又喜的是, 乔西和我依然亲近.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一起, 只有周末才能见面, 我和乔西在长大过程中还是保持了惊人的相似. 我们的性格相互融合, 幽默感相辅相成, 我们还经常发现我们会各自喜欢上同一样新事物. 我们甚至连声音都很像. 我在乔西家过夜时, 他有时候会给我妈妈打电话, 假装是我, 成功率非常高. 妈妈也不时会开玩笑说她只能靠我们的头发分辨我俩 – 乔西是棕金色直发, 跟他姐姐一样, 我的则是深棕色的卷发, 像我妈妈.

    有人可能会觉得, 最有可能让两个小朋友分开的是那些他们不能控制的事, 然而, 我认为我们逐渐疏离的催化剂是我坚持那晚要溜出去找盒盒. 那事之后的那个周末, 我按照我们轮流去对方家的传统邀乔西来我家, 但他说他不太想来了. 接下来的一年里, 我们的见面越来越少, 从每周一次, 到每月一次, 再到每几个月才一次.

    我十二岁生日的时候, 妈妈给我办了个派对. 我搬家后并没有交到多少朋友, 所以那不是个惊喜派对, 因为妈妈不知道该请谁. 我跟学校里认识的一小撮孩子说了, 然后给乔西打电话, 看他想不想来. 一开始他说他应该来不了, 但生日派对前一天他打给我, 说他会来. 我真的很激动, 因为我好几个月没见到他了.

    派对很顺利. 期初我最大的顾虑是乔西和其他孩子会合不来, 但他们看起来相处得还不错. 乔西出人意料地安静. 他没给我带礼物. 为此他向我道歉, 但我告诉他没关系 – 他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我试图找些话题跟他聊, 但每一个都很快聊死. 我问他怎么了, 我说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我俩之间这么奇怪 – 以前从来没有像这样过. 我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他把目光从自己脚上移开, 抬头看着我说:

    “你那天走了. ”

    他刚说完, 妈妈从另一个房间喊我过去拆礼物. 我强行挤出笑脸, 在大家的 “生日快乐”歌声里走进餐厅. 餐厅里有两个包装好的盒子和很多贺卡, 因为我家亲戚很多都住在别的州. 大部分礼物都很傻, 没什么记忆点, 但我记得布莱恩送了我一个蛇形的万能麦斯玩具, 我后来收藏了好多年. 妈妈坚持让我拆开所有的贺卡, 依次感谢现场每个送我卡片的人. 因为几年前的某个圣诞节, 我太激动, 把礼物包装纸和贺卡信封都撕坏了, 无法分辨谁给了什么礼物, 谁又给了多少钱. 我们把邮寄来的贺卡和当天小朋友带来的贺卡分开, 这样我的朋友就不用全程看我拆他们不认识的人的卡片了. 我朋友给的大部分贺卡里都夹着几张一块的钞票, 亲戚给的则是更大面额的钱.

    有一个信封没有写我的名字, 但也在那一堆里, 所以我就拆了. 卡的正面是一种普通的花卉图案, 似乎是某人以前收到现在又拿出来重复使用的, 因为它其实有点脏. 老实说我还蛮欣赏这种重复使用贺卡的想法, 因为我一直觉得贺卡挺傻的. 我调整它的角度, 好让钱不要在打开卡片的时候掉在地上, 但里面唯一的东西是打印在卡上的一句话.

    “我爱你.”

    送贺卡的人没有署名, 但用铅笔在这句话的周围画了两圈.

    我笑了笑说: “哎呀, 好棒的贺卡, 谢谢妈妈.” 她疑惑地看着我, 然后看了看卡片.

    她告诉我这不是她送, 并且看起来被逗乐了, 她把卡片拿给我的朋友们看, 观察他们的表情, 想找出是谁开了这个玩笑. 没人承认, 所以妈妈说:

    “没关系, 乖乖, 至少现在你知道了有两个人爱你呀.”

    说完, 她在我额头上来了一个极其漫长让我备受折磨的吻, 让原本困惑不已的一屋人都陷入歇斯底里的大笑. 他们都在笑, 所以送卡片的可能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但迈克笑得特别厉害. 为了加入大家而不是被当做插科打诨的对象, 我对他说, 不能因为送了我这张卡就指望我等会儿会亲他. 我们都笑了, 然后我看向乔西, 他终于也露出笑容.

    “好吧, 我想这个礼物可能是最后的赢家了, 但你还有几个要拆哦.”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25-6-20 17:01
  • 签到天数: 114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6-21 09:18:06 | 显示全部楼层
    妈妈把另一个礼物推到我面前. 撕开彩色的包装纸时, 我的肚子还在为憋笑抽搐. 而看到礼物的那一刻, 我不用忍笑了. 看到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 我的笑容消失了.

    是一对对讲机.

    “拿出来啊! 给大家看看.”

    我把对讲机举起来, 看起来大家都觉得很棒, 但我看向乔伊时, 他的脸显出病态的苍白. 我们对视了一下, 他转身走进厨房. 我看着他拿起墙上的电话拨号, 而妈妈在我耳边悄悄地说, 她知道因为之前的对讲机坏了, 我和乔西没有以前联系地多了, 所以她觉得我应该会喜欢这个礼物. 我心里充满对妈妈的感激, 但这感激很快又被那些回忆所唤醒的情绪压倒, 那些我想努力埋葬的回忆.

    大家都在吃蛋糕的时候, 我问乔西他给谁打了电话. 他说他不太舒服, 所以叫他爸爸来接他. 我能理解他想离开, 但我告诉他我希望以后能更经常一起玩. 我把对讲机中的一只递给他, 但他拒绝地举起双手.

    我沮丧地说: “好吧, 谢谢你来. 希望下次生日前能再见你.”

    “对不起…我会尽量多给你打电话的. 我真的会.” 他说.

    对话就此停滞, 我们一起在门边等他爸爸. 我看向他的脸. 乔西看起来真的为自己没有多花些心思而懊恼. 他的情绪猛然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点燃. 他告诉我他想到要送我什么生日礼物了 – 会花一点时间, 但是他认为我一定会很喜欢. 我告诉他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他仍然坚持要送. 他看起来心情好了些, 然后为自己在我的派对上这么扫兴道歉. 他说他累了 – 他最近一直睡得不好. 我问他为什么, 这时外面车道上传来他爸爸鸣笛的声音, 于是他打开门. 他转身向我挥手道别, 然后回答说:

    “我觉得我一直在梦游.”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的朋友. 两个月后, 他消失了.

    过去这几周里, 因为我试图了解更多的童年细节, 我和妈妈的关系日渐紧张. 很多东西都是这样, 你无法知道它会在何时破裂, 直到它崩坏的那一刻. 在与妈妈最后一次对话后, 我想我们将需要用余生的全部时间, 来修复我们花费一生才建立起来的东西. 她在精神上和体力上都投入了太多精力来保护我, 但我觉得, 那堵原本是为了将我和危险隔开的墙, 其实也在维持着她精神的稳定. 当事情的真相在我们的最后一次对话中倾泻而出时, 我能听到她声音中的颤抖, 那是她的世界坍塌的声音. 我不认为我和妈妈会再多说什么了, 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我不明白, 但我觉得我已经知道得够多了.

    乔西失踪后, 他的父母想尽一切办法寻找他. 从第一天起, 警察就建议他们联系乔西所有朋友的家长, 看乔西有没有跟他们在一起. 他们当然照做了, 但没有人见过他, 也不知道他可能去哪儿. 警察一直没能再得到更多关于乔西下落的信息, 虽然他们接到好几个匿名电话, 一个女的, 强烈敦促他们把乔西的失踪案和6年前的一起悬而未决的跟踪案做个比较.

    如果说乔西的失踪撼动了他妈妈的理智的话, 维罗妮卡的死则彻底将其打碎了. 她在医院见过太多死亡, 但是再多的脱敏也无法让一个人对自己孩子的死亡保持坚强. 维罗妮卡在那家医院康复时, 她每天去看望她两次, 一次在轮班前, 一次轮班后. 维罗妮卡死的那天, 她妈妈下班晚了些, 等她到达女儿所在的医院时, 维罗妮卡已经走了. 这对她来说太过难以承受, 接下来的几周里, 她变得越来越不稳定. 她会游荡到家外面, 大声喊着乔西和维罗妮卡的名字, 让他们回家. 有好几次, 她丈夫发现她半夜里在我原来的家附近徘徊 – 衣衫不整, 疯狂地寻找自己的孩子.

    鉴于妻子精神状况的恶化, 乔西的爸爸没办法再出远门上班了, 他开始承接一些薪水更低的建筑工作, 好离家近些. 维罗妮卡死后大概三个月的时候, 有公司开始扩大我以前住的社区, 乔西的爸爸申请了每个职位并被录用了. 他本有能力可以领导整个工地, 接的却是力工活, 帮忙修筑建筑框架, 清理工地, 还有一切需要他干的其他事. 他甚至还做一些偶尔出现的零活, 剪草坪, 修栅栏 – 任何可以让他不用出远门的工作. 他们开始清理支流附近的树林, 把那里变成可居住的土地. 乔西的爸爸负责平整最近被砍伐的林地, 这项工作保证了他至少有数周的工作.

    第三天的时候, 他来到一个无法找平的地方. 每次他从上方开着机器压过, 它都还是会比周围所有地面都低. 倍感挫败, 他从机器上下来查看这个区域. 他很想就简单地填更多泥土到凹陷中, 但他知道那只是表面且暂时的解决方案. 他从事建筑工作已经多年, 知道最近被砍伐的大树的根系通常会腐朽分解, 在土壤中留下松动的空间, 并在上面的地基上表现出来. 他权衡了自己的选择, 决定用铲子挖一点试试, 万一空腔很浅, 就不需要从另一个工地调机器过来就能解决. 当妈妈描述着这个地方的时候, 我知道我去过那里, 在土壤被挖开之前和被填满之前都去过.

    我胸口一紧.

    他往下挖了一个大概一米深的小洞, 直到铲子撞上某个坚硬的东西. 他反复用铁锹砸打, 试图探知树根的粗细和根网的密度. 突然, 铁锹的敲打击穿了那一头的抵抗.

    他感到困惑, 把洞挖得更大了一些. 挖掘了大约半小时后,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盖着毯子的棕色木箱上. 箱子长约2米, 宽1米2. 我们的大脑总是能自动处理认知上的不调 – 如果我们对一个信念足够坚定, 我们的思想便会坚决抵抗与之相矛盾的证据, 好让我们能够保持对世界认知的完整性。

    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 尽管所有的感官都已指明 – 尽管他还有一小部分, 感到窒息的一小部分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 这个人相信, 他知道, 他的儿子还活着

    下午六点的时候, 妈妈接到了电话. 她知道是谁打来的, 但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她能听明白的部分让她立马出了门.

    “下面…现在…儿子…神啊求你了.”

    当她到达时, 她看到乔西的爸爸背对着坑洞, 完全静止地坐着. 他紧紧地握着那把铲子, 好像随时会把它折断. 他直直地盯着前面, 眼睛像鲨鱼般死气沉沉. 她问什么他都不答话, 只在她试图从他手中轻轻地拿走铁锹时有了一点反应.

    他缓缓地将目光扯回, 落到她身上, 然后说: “我不明白.” 他重复着这句话, 好像忘了所有其他词汇. 妈妈向坑洞走去, 能听到他继续喃喃自语.

    她告诉我, 她希望自己在面对那个墓坑前就已经把眼睛挖了, 而我告诉她,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 不需要继续. 我看着她的脸, 上面是那么强烈的绝望, 我的胃里一阵翻腾. 我意识到她已经把这件事瞒了将近十年, 并希望永远不必告诉我. 因此她从来没有斟酌过该用什么合适的措辞来描述她看到的东西. 而我现在坐在这里, 也面对同样的困难.

    乔西死了. 他的脸下陷而扭曲, 好像世界上全部的苦难和绝望都被放到了他的脸上. 墓坑里里散发出强烈的腐烂气味, 妈妈不得不遮住鼻子和嘴巴, 免得呕吐出来. 他皮肤开裂, 几乎像鳄鱼一样, 一道血迹循着这些裂口汇集到他头附近的木头上, 染脏了木头, 干结在他脸上. 他的眼睛半睁着, 直直盯着上方. 她说, 他看起来并没有死去很久, 所以时间没有带来慈悲的朽坏, 没能抹去现在刻在他脸上的痛苦与恐惧. 好像他的视线正好定在她身上, 张开的嘴在请求已经太迟的解救. 但是他身体的其余部分没有露出来.

    有谁盖在他身上.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25-6-20 17:01
  • 签到天数: 114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6-21 09:18:22 | 显示全部楼层
    他身形魁梧, 脸朝下趴在乔西身上. 妈妈的大脑努力运转, 试图理解她眼睛所传达的信息, 她慢慢明白了他这个姿势的意义.

    他抱着乔西.

    他们的双腿因死亡而僵硬, 却缠绕着, 像热带雨林中的藤蔓. 他的一只手臂垫在乔西的脖子下面, 只为抱紧他的身体, 让他们可以更近地躺着.

    太阳穿过树从, 钉在乔西衣服上的一样东西反射出一缕阳光. 妈妈弯腰屈膝, 拉起衬衫的领子遮住鼻子, 试图阻挡气味. 看到那反射阳光的东西时, 她双腿一软, 差点跌进墓坑.

    那是一张照片…

    是我小时候的照片...

    她骤然后退, 倒吸一口凉气, 颤抖着撞上乔西的爸爸. 他还是背对坑洞, 静静地坐着. 她明白了为什么他要打给她, 但她没办法告诉他这些年来自己向所有人隐瞒了的事. 乔西的家人一直不知道我那次半夜在树林里醒来的事. 她在那一刻知道了, 她本该告诉他们, 但现在再坦白也已经无济于事. 她坐下来, 和他背靠着背. 他说话了.

    “我不能跟我老婆说. 我不能告诉她我们的孩子…” 他把泪湿的脸埋进沾满泥土的双手, 语不成句. “她受不住的…”

    片刻之后, 他站起来, 仍然颤抖着, 笨拙地走向墓坑. 随着最后一声抽泣, 他走进棺材. 乔西的爸爸是个大个子, 但没有棺材里那个男人那么大. 他抓住男人的衣领后部, 用力地拽了一下, 好像打算就凭这一下就把他从墓坑里扔出来一样. 但领子拉豁了, 尸体跌落回他儿子身上.

    “你个狗日的!”

    他抓住男人的肩膀往后使劲拉, 直到那人的身体离开乔西, 并以古怪但笔直的姿势靠着墓坑的墙壁坐着. 他看着那个男人, 突然猛的向后退了一步.

    “天呐…天呐, 不. 不, 不, 神啊求你了, 求你不要.”

    他用一种艰难但有力地的动作将尸体抬起, 完全推到地面上. 他们俩都听到了玻璃在木头上滚动的声音. 是一个瓶子. 他把它递给妈妈.

    里面是乙醚.

    “噢乔西,” 他痛哭着. “我的孩子…我的乖孩子. 怎么这么多血?! 他对你做了什么!?”

    妈妈看着那个现在仰面躺着的男人, 她意识到自己正面着对那个困扰我们十多年的人. 她想象过他的样子, 很多次. 在她的想象里, 他总是面目邪恶恐怖, 而乔西父亲的哭声似乎证实了她最大的恐惧. 但是当她盯着他的脸时, 她觉得这张脸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 这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看着他凝固的表情. 他实际上看起来很平静, 嘴角只稍微转了一下. 她看出来了, 他在微笑. 不是电影或恐怖故事中那种疯子会有的微笑, 不是恶魔的微笑, 也不是邪灵的微笑. 这是一种满意或餍足的微笑. 这是幸福的微笑.

    是爱的微笑.

    她顺着他的脸往下看, 只见他脖子上有一个巨大的伤口, 皮肤撕裂翻出. 当她意识到那些血不是乔希的血时, 她先是松了一口气. 他也许走得没有太多痛苦. 但这种安慰是短暂的,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是多么错得离谱. 她用一只手捂住嘴, 小声地说道, 几乎好像是害怕提醒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他们当时活着.”

    乔西一定是咬了那男人的脖子, 以试图挣脱, 虽然他已经死了, 但乔西推不动他. 一想到他在里面可能躺了多久, 我哭了.

    她在男人的口袋里摸索, 试图寻找任何身份证明, 但她只找到一张纸. 上面画着一个男人, 牵着一个小男孩, 男孩旁边是首字母.

    我名字的首字母.

    我希望她记错了, 但我永远无法得到确定的答案.

    乔西爸爸把儿子从墓坑里抬出来时, 妈妈把纸条塞进口袋. 他一直喃喃地说儿子的头发被染过了. 她看到了 – 染成了深褐色. 她注意到他穿着古怪, 衣服都太小了. 乔西的爸爸把他小心地放在柔软的泥土上, 然后轻轻地将手按在儿子的裤子上, 试图感觉他的口袋里是否有什么东西. 他听到了一声脆响. 他小心地从乔西的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 他看着它, 却困惑不解。茫然地, 他把它递给妈妈, 但她也不认得. 我问她那是什么.

    她告诉我那是一张地图. 我心碎欲绝. 他是在完成那个地图 - 这肯定就是他想到的我的生日礼物. 我发现自己不合常理地希望着他不是在扩大地图时被抓住的 – 好像这还有什么要紧似的. 她听到乔西爸爸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吼, 回头看到他在将那男人的尸体推回进墓坑. 他走回那个带他来到这里的机器旁, 把手放在一桶汽油上, 然后停下动作, 背对着妈妈站定.

    “你该走了.”

    “我很抱歉.”

    “不是你的错. 是我.”

    “你不能这样想. 你不可能--”

    他平静地打断她, 几乎不带任何情绪. “大概一个月前, 我在清理那边那块新建工地的时候, 一个男人找上我. 他问我想不想挣点外快, 因为我老婆现在不工作, 我接受了. 他告诉我,有些孩子在他的地盘上挖了一堆洞, 他给我一百块把坑填上. 他说他要先拍照好发给保险公司, 但我可以下午五点以后或者第二天来干活. 我当时觉得这个家伙怕不是个傻子, 因为我知道那块地本来早晚就有人会来清理, 但我需要钱, 所以同意了. 我本来都不认为他会有一百块, 但他直接把钞票放到我手上, 第二天我就把活干了. 那段时间我真的太累了, 以至于做完这件事后甚至都没有再想起过. 直到今天, 在我把那同一个人从我儿子身上拉起来之前, 我都没有想起过.”

    他指着墓坑, 情绪开始奔涌而出. 他痛哭起来.

    “他给了我一百块, 让我亲手埋了自己的孩子….”

    仿佛是这样将原委说出口的举动, 终于逼迫他接受了事实一般, 他嚎啕着倒在地上. 妈妈不知道说什么, 只能静静地站着, 好像站了一生那么久. 最后, 她问他怎么处理乔西的遗体.

    “他最后安息的地方不能是在这儿, 跟这个怪物一起.”

    她走到自己车旁, 回头张望. 她看到滚滚黑烟向上升腾, 在琥珀色的天空中弥散开来. 她希望, 尽管这希望如此渺茫, 乔西的父母会没事.

    我离开了妈妈家, 没有再说更多. 我告诉她我爱她, 我会很快再跟她联系, 但我不知道 “很快”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坐进车, 离开了.

    我现在明白了, 为什么我童年的怪事多年前就那么停止了. 作为成年人, 我现在看到了小孩无法看到的关联性, 世界对他们来说如同一张张快照, 而不是序列. 我想到了乔西. 那时我爱他, 甚至现在我也依然爱他. 现在我更加地想念他, 因为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还发现自己希望最后一次见他时有抱抱他. 我想到了乔西的父母 - 他们失去了多少, 而这失去来得多快. 他们不知道我与这一切的关联, 但现在我再也无法面对他们了. 我想到了维罗妮卡. 我只在人生晚些时候才真正认识她, 但是在那短暂的几周里, 我认为我真的爱过她. 我想到了妈妈. 她竭尽全力保护我, 那样的坚强我永远不可能做到. 我试着不去想那个人, 不去想在那两年多里他对乔西做了什么.

    更多时候, 我只是想着乔西. 有时候我希望在幼儿园那天, 他没有在我面前坐下来, 希望我从来不知道有一个真正的朋友会是怎样. 有时我会梦想他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但那只是一个梦, 我知道. 世界是残酷的, 而人让世界更为残酷. 我的朋友无法得到正义, 没有最终的对峙, 没有复仇. 对每个人来说, 这件事在十年前就结束了, 除了我.

    我很想你, 乔西. 我很抱歉你选了我, 但我会永远珍惜关于你的回忆.

    我们曾是探险家.

    我们曾是冒险者.

    我们是朋友.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25-6-20 17:01
  • 签到天数: 114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7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被选中的孩子 》

    原作者:u/UnalloyedSaintTrina
    版块:r/nosleep
    翻译@话梅七颗

    三年前的那个清晨,Amelia醒来时发现几十只蜱虫正爬过她的窗台和地板,只为啜饮一口她珍贵的血液——那一刻我们便知道,姐姐被「选中」了。
    她欣喜若狂。
    事实上所有人都为此兴奋不已:同学、老师、邮差、教堂执事,甚至杂货店那位和善的哥伦比亚老板娘。祖父用骄傲到发颤的声音说:“*Amelia是个好孩子,完美的样本,这选择再合适不过。*”
    就连我们的父母也欣喜异常,尽管这意味着他们唯一的女儿将独自在森林中,用无人知晓的方式生存整整一年。夏至之夜,Amelia会踏上木桥离开,而去年的被选中者会在桥的另一端归来——那座连接埃尔里奇营地与玻璃港荒原的独木桥上,他们将擦肩而过。
    你要明白,被选中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这绝非什么浮夸的“富豪之子必胜”的选拔游
    戏。没有可贿 赂的评委,无需刻意准备的环节,更不存在什么幸运儿或内定人选——只是纯粹的“选中”,因为这是自然的选择。唯有灵魂经得起全方位审视的人,才配得上这份殊荣。
    每年六月初,镇上的人基本就能猜到谁会中选。一旦“自然”做出决定,那些信使便会如约而至。就算Amelia泡在驱虫剂里洗澡也没用,那些嗜血的小东西依然会成百上千地扑向她,渴求她血管里流淌的“圣选之血”。
    夏令营篝火旁,辅导员们总用二十四字箴言结束关于选拔的讲解。这些年来,这句话早已烙在我的脑海:
    “去往玻璃港者,怀完美之潜质;一年后归来者,成完美之本身。”
    Amelia开心极了。
    我至今清晰记得她对我笑的样子,翠绿的眼眸跳动着兴奋的火光。虽然我也回以微笑,
    却始终无法感同身受。
    我多希望能为姐姐感到高兴啊——那样或许就能像个正常人了,我时常这样想。
    可惜,这份喜悦从未降临。
    无论我了解多少关于「选中」的细节,无论这个仪式的意义被解释过多少遍,无论它让其他人多么狂热——这个传统始终让我如鲠在喉。
    光是想到这些,胃里就翻腾得像晕船一样难受。

    当时我隔着餐桌伸出拇指和食指,正要捏起那只在Amelia脸颊上爬行的棕黑色蜱虫。而她正兴奋地说着被选中的事,完全没注意到那只已经吸血吸得半饱的虫子,正摇摇晃晃地逼近她的上唇。
    就在我即将触碰到那恶魔的瞬间,母亲狠狠打落了我的手。
    我痛呼着缩回手,眼眶发烫。抬头看见母亲
    端着一盘培根站在桌边,满脸怒容地指着我:“你好大的胆子!Thomas!我们白教你了吗?嫉妒也不能这么下作!”
    我懒得解释自己真正的想法。毕竟,如果让她知道我对「选中」的质疑——即便只是出于保护姐姐的本能——都足以让母亲歇斯底里。不如就让她以为我是嫉妒吧。
    我乖顺地点头。见我认错,母亲紧绷的表情才稍稍缓和。“宝贝,看着我。别担心,你也很特别。”母亲的话迟缓而单调,仿佛连她自己都难以被说服,更何况安慰我。
    我努力地控制自己看向母亲,视线却总忍不住游移——余光里诡异的动静不断抢夺我的注意力。就在母亲试图安抚我时,我眼睁睁看着那只蜱虫扭动着爬过Amelia的嘴角,消失在她灿烂的笑容里。
    而我的姐姐,竟浑然未觉。
    就像我说的,她当时欣喜若狂。

    ———
    七到十七岁的孩子,每个夏天都必须在埃尔里奇营地度过,无一例外。
    记忆中,无人质疑这条铁律。我们小镇盛产富豪,他们总慷慨回馈“赐予他们一切的营地。”因此这里的设施极尽奢华:八五年网球场、两座棒球场、攀岩墙、射箭场、带空调的营房、轮滑冰球场……就不一一列举了。总之,我们全都乐在其中,怎能不爱呢?
    我想这正是支撑整个体系的阴险把戏——
    埃尔里奇营地95%的时间都妙不可言。这座由政 fu强制运营的乐园,坐落在缅因州北部的荒野中,既是游乐园又是休闲中心,对我们免费开放。
    但剩下5%的时间,他们在给我们洗 nao。
    这个比例算计得十分巧妙:大多数日子都与“选中”无关。他们只轻描淡写地渗透——一次古怪的集会,一场诡异的艺术课,既不会
    过度强硬,也不会破坏日常活动。就像往苦药里一点点掺糖,关键是从小就灌 输。在我们具备判断力前,那些教 条已扭曲成理所当然:“选中只是重要传统!”
    “外人不懂的独特历史!”
    “就像毕业舞会要选国王皇后,公司要评月度之星—被选中者不过是在特殊日子,肩负特殊使命的特殊之人!”
    “他们不会永远离开,总会平安归来。”“不,是脱胎换骨地归来。”
    想想那些儿时被选中的大人,如今都身居要职:参议员、科学家、律师、医师、CEO……  
    我们小镇是不是很棒?大家是不是都特别幸福?  
    难道不该把这份幸福传遍世界吗?这才叫睦邻友好,对吧?  
    ——全是狗屁。  
    说不清为何我天生对这宣传免疫。绝非父母遗传,也非受朋友影响。  
    每年夏至夜的选拔仪式总让我毛骨悚然。当晚空气中总震颤着某种无形频率,仿佛桥对岸的荒原正发出宇宙级的嘶吼,向我传递着无法躲避的渎神密语。  
    被选中者在玻璃港经历的一年,充斥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他们被彻底改造。  
    这绝非为了他们好。  
    其实,也不是为了我们好。  

    “那你倒说说,第一个被选中的是谁?”我冷不丁发问。  
    整个圆形剧场霎时死寂。正在主持集会的营地辅导员狠狠地瞪向我,其他孩子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动。Amelia将她苍白的手覆在我的手背上——那手指上斑驳点缀着大小不一的蜱虫,宛如展示一组畸形戒指——她带着哭
    腔轻喃:“Tom……别闹了。”
    可我没理会她的恳求。距离夏至夜只剩一周,一想到姐姐要在玻璃港消失整整一年,我胸中的不安已沸腾到极点。
    “你具体想问什么?”台上的辅导员反问。
    愤怒如热油灼烧我的胸膛。他分明心知肚明。
    *“你们说得好像这是个永恒的置换游戏——一个被选中者离开埃尔里奇营地,一个从玻璃港归来。但最初根本不可能存在这种交换!”我的声音在石砌剧场里炸开,“第一人被放逐到玻璃港时,那里根本没有归来者可以交换。所以告诉我——谁是第一个祭品?谁是那个明知永无归期却依然走向荒原的牺牲者?”*
    这问题合情合理,但集会从来不是为对话而设。我几乎能听见所有人都在祈祷我闭嘴的声浪。
    辅导员——那个五十来岁、瘦得像竹竿的波
    西米亚风男人——挤出一个笑容,开始念叨那些空洞的陈词滥调:“Tom啊,选拔是比时间更古老的传承。我们始终如此,也将永远如此,因为它让世界变得更美好。要知道,去往玻璃港者怀完美之潜质,而归来者——”
    我打断了他。我实在听不下去这套说辞了。尤其是当Amelia就坐在我身旁,浑身爬满寄生虫,因持续失血而几近昏迷的时候。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好吧,既然你不喜欢这个,那换几个:选拔是怎么让世界更美好?为什么从不告诉我们被选中者在玻璃港的经历?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变化?  为什么归来者对此只字不提?还有——天杀的——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亲友遭这种罪?”
    我指向Amelia:她瘫在椅子上,苍白干瘪,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活力四射的女孩。
    辅导员打了个响指,朝剧场最后排使了个眼色。  
    不到十秒,两个二十出头的壮汉就把我粗暴地拽起来,硬拖了出去。  
    他们倒没动手打我,只是把我关了起来。接下来七天,我都被锁在营地医务室的治疗间里。可他们偏偏——或许故意——把我关在朝南的三楼房间。从这里,我能将营地南端的仪式场地尽收眼底。这个残忍的安排,在夏至夜降临时显得愈发恶毒。

    夕阳西沉时,我在房间里焦虑地来回踱步,拳头砸向房门:“我为我之前的行为道歉!真的,我当时昏了头!求你们了,让我在Amelia离开前再见她一面——”
    没有回应。医务室空无一人,没人听见我的哀求。
    所有人——工作人员、孩子、辅导员——都聚集在仪式场地。上千人唱着歌,点起蜡
    烛,笑着,拥抱着,跳着舞。我看见长老用细黑墨水沿着Amelia四肢的血管描画,据说这仪式标记能赋予十六岁少女前往玻璃港的力量。
    我本想移开视线,却做不到。
    人群突然陷入诡异的静默,按照传统避开视线,不去看Amelia和通往营地外的小路。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违抗传统——整张脸紧贴窗玻璃,死死盯着姐姐的身影。
    她脚步虚浮得厉害,踉踉跄跄地向前挪动,离森林越来越近。按照指示,她追随着烛火微光,走进那片黑压压的松木丛——据说摇曳的烛光会引她找到那座桥。
    接着,Amelia消失了。彻底被幽暗的树丛吞噬。
    我甚至没能道别。
    三十分钟后,森林边缘出现了另一个人影。  
    去年被选中的Damien静默地走入人们视
    野。  
    他摇响了三百六十五天前出发时获赠的那只铜铃——辅导员们给被选中者的唯有此物:没有食物,没有生存装备,没有饮水,只有这只铃舌生着绿锈的古旧手铃。  
    人群因他的归来爆发出欢呼。  
    等欢庆声渐熄,他们才终于放我出去。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25-6-20 17:01
  • 签到天数: 114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7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

    接下来这一年,我为那次当众质问付出了惨痛代价。
    夏令营结束后我回到家,父母怒不可遏——他们早已得知我的“叛逆行径”。
    父亲咆哮如雷,母亲则对我冷若冰霜。祖父眼里蓄着深沉的哀伤,不过那份悲伤里,或许不止是对我的失望。
    我想他是思念Amelia了。天知道,我又何尝不是。
    十四岁生日那天,所有同学都缺席了。不知是家长禁令,还是他们自己不愿与我这个“异类”为伍。这份孤立像钝刀割肉般折磨着我。
    有段时间我彻底垮了。不吃不睡,浑浑噩噩。只是拖着躯壳机械移动,强撑体面。  
    假装顺从似乎成了避免更多痛苦的唯一出路。  
    直到某个夜晚,我在床底翻出那本手工装订的小册子。那些纸张脆得几乎要在手中碎
    裂,扬起的灰尘惹得我打了个喷嚏,差点把它震成两半——  
    那是我小时候和Amelia一起画的漫画,早在我们知道埃尔里奇营地之前。手中这本画册浮夸地记录着我和Amelia在海滩从鲨鱼口中救下海龟的故事。在最高chao的分镜里,她凌空飞踢鲨鱼脑袋,而我抱着海龟奔向安全地带。幼稚得可爱,又怀念得令人心碎——正是这本傻里傻气的画册,让我重新活了过来。
    她曾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起初我只是悲伤。许是太久没感受任何情绪了,连这阴郁的悲伤都成了慰藉。  
    但这悲伤并未持续过久,转而就被炽热的怒焰吞没。  
    我猛然探向床底,抽出少年棒球联盟的旧球棒。  
    攥紧握把。  
    把床垫打得棉絮横飞。  
    我发疯似地痛击这可怜的床垫,直到喘不上气。
    这种原始宣泄痛快极了——更意外的是,这场发作竟让我悟出些道理。  
    这次发泄动静不大,关起门来的不满宣泄,与去年夏天在营地的当众质问截然不同。当初那样公开质疑实在太蠢,虽说是出于正义,但闹得人尽皆知。除了暴露了自己“异类”的身份,还换来了什么?Amelia不是照样去了玻璃港,我的问题连半个答案都没得到。  
    他们当然不会回答。维持这台机器运转的人,怎会因为我带着怒气的质问就透露真相?  
    若想得到答案,唯有自己去找。  
    而且必须悄无声息。  

    ———

    四个月后,我重返埃尔里奇营地。  
    好在辅导员们没因夏至的到来就提前囚禁我。这半年我演足了洗心革面的戏码,他们终于允许我参与庆典。  
    今年被选中的是个十岁男孩,腼腆的Henry。每天早晨看着辅导员给他喂铁剂,试图抵消蜱虫群造成的贫血——我表面平静,胃里早已翻江倒海。  
    当众人低头闭目时,我听着Henry蹒跚步入森林的脚步声,脑中梳理着这半年查到的玻璃港资料。可惜收获寥寥:或许是信息本就稀缺,又或许我搜错了方向。那些零碎线索还不足以支撑起真相,我离揭开谜底还差十万八千里。  
    但总比一无所获强——何况今晚Amelia就要归来。在重逢前,我必须尽可能武装自己。

    玻璃港是片约两平方英里的荒原,高悬于数百英尺深的峡谷之上,唯有一座建于20世纪
    50年代的木桥可供人通行。资料显示,这里曾计划建造净水厂,当年多家报纸头版都在鼓吹该项目将如何“造福社区经济与公众健康”。
    “净水兴邦,富足共享”,某篇报道如此标题。
    然而喧嚣过后,所有报道竟集体失声。没有工程进展,没有竣工消息,整个项目如同被峡谷吞没。  
    这绝非巧合。  
    蜱虫吸血,净水工程——两者必有某种液体置换的关联。  
    或许是净化,或是别的什么。  
    老实说,这些推测都只是捕风捉影。  
    但Amelia会帮我补全谜底。  
    我对此深信不疑。  
    那时的我实在天真得可笑。从玻璃港归来的人对那段经历都闭口不谈,追问更是大忌。
    但那是Amelia啊——我这样说服自己。  
    她一定会告诉我的,肯定会。  

    幽微的铜铃声刺破夜空。  
    我猛地抬头,看见姐姐高挑的身影出现在森林边缘。  
    Amelia看起来健康极了:肤色红润不见虫痕,身形精瘦却充满力量。她穿着离开时的衣服——黑色火星伏尔塔乐队T恤配牛仔裤——但衣物洁净如新,连一丝尘土都找不到。  
    所有人欢呼着跃起。  
    有那么一瞬,我也沉浸在重聚的喜悦里。直到那熟悉的频率再度刺痛耳膜,那可怕的宇宙嘶吼。
    隔着人群,我死死盯着姐姐。  
    她不对劲。  
    我的直觉。

    几周内,我百般试探Amelia在玻璃港的经历,却始终毫无进展。
    起初我问得还算委婉。有回假装不经意提起净水厂的传闻,巴望她能接话。“你肯定见过那地方……”深夜,我在下铺压低声音问她。
    可姐姐分明听见了,却假装熟睡。
    毕竟年轻,三分钟热度。最初我满怀信心,以为能与姐姐一同揭开“选中”之谜。可她一次次沉默以对,一直守口如瓶,后来我也就渐渐死心,索性不再追问。
    毕竟Amelia是回来了。
    大体算是。
    只要不去深想,我甚至能骗自己她从未离开。表面上看,她还是我记忆中的姐姐:笑容依旧,小动作分毫不差。
    但某些细微之处,终究是不一样。
    而那些细微差异,在八月的某个凌晨得到了证实。

    我被浴室里压抑的干呕声惊醒,其间还夹杂着低语。摸黑下床时,电子钟显示04:58。我踮着脚挪到浴室门前,小心避开会吱呀作响的地板。黑暗中,干呕声与Amelia的絮语交替传来——奇怪的是,她竟没开灯。
    我轻轻推开门,在黑暗中分辨着。原以为会看到她伏在马桶边,结果却是淋浴间玻璃门后的背影。姐姐蜷坐在花洒下方,背对着我。
    之后的记忆已混乱不清,记住的唯有深入骨髓的恐惧:心脏撞击肋骨的闷响,滴落在脚底瓷砖的冰凉冷汗,以及止不住颤抖的双手。
    “Amelia……你还好吗?”我带着哭腔问道。
    霎那间,低语与干呕声戛然而止。
    我一把抓住淋浴门把手,猛地拉开——
    霉湿的恶臭从淋浴间喷涌而出,像腐烂的湖藻。我一眼就看见排水孔里探出几截珊瑚状的管状物——Amelia正俯身其上,双手捧在
    那些突起物下方。不明液体从管中滴入她掌心,积了约两勺后,她突然仰头一饮而尽。
    我倒吸一口冷气。Amelia缓缓转头,边咳边呕地看向我。  
    她的眼神死气沉沉,面容空洞抽离。  
    *“承载新血……太沉重了……Tom……”*
    她嗓音嘶哑,仿佛灌满了水。  
    那些原本静止的管状物突然暴长,朝我激 射而来——  
    我尖叫出声。或者说我以为自己尖叫了。一切发生得太快。  
    再醒来时,我已躺在床上。  
    Amelia坚称那只是噩梦。  
    最终我也选择相信她。  
    这样比较轻松。  

    ————
    自那个夏天起,Amelia的人生蒸蒸日上,而我的却每况愈下。
    她以毕业生代表身份毕业,获得常春藤全额奖学金攻读生物化学。父亲总说她是未来卫生部长的料。围绕在她身边的挚友们,也时刻为她的成就欢呼庆贺。
    而我勉强混到高中毕业,除了女友Hannah外,再无亲近之人。我们因共同憎恶“选拔”制度而相知相惜。
    这一年来,她是我唯一的支柱。
    我们常幻想将“选中”的恐怖公之于世,通过纪实文字引来FBI调查。但近期变故打乱了计划——三周前Amelia车祸身亡。她的死震动了整个小镇,但原因恐怕不止表面那么简单。
    葬礼上,父亲对祖父的耳语令我毛骨悚然:“被选中者从无死亡先例……至少据我所知,并无先例。按理说这根本不可能发生,这违背契约吗?有人知道该怎么处理?”
    细想之下,父亲说得没错。我虽不认识所有近年被选中者——他们人数众多且散居世界
    各地——但确实从未听闻其中任何一人死亡。一个都没有。
    “别担心,”祖父回答,“我们能补救。虽不完美,但管用。”

    就在今早,我被耳道内奇痒惊醒。睡意朦胧间,手指摸到耳廓内侧有个昨夜尚未存在的鼓包——那是只吸饱血的蜱虫,正牢牢钩在我皮肉里。
    浴室检查时,我又在全身发现三十多只蜱虫:掌心、发间、后背……而这仅仅是开始。
    距离夏至,只剩六天了。
    救救我。  
    求求你们救救我。  
    我不想变异。  
    不想去玻璃港。  
    更不想成为所谓「新血」的容器。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2025-6-20 17:01
  • 签到天数: 114 天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7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杀了我所有的同事,而且我永远不会被抓住。这是我的忏悔书》

    I killed all of my colleagues, and I'll never get caught. This is my confession.

    作者:u/Odd_directions

    翻译:豆瓣 @削其骨为笛

    我叫山姆·威尔金森。这是我给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的讯息。我最近在工作中收到了一封很奇怪的邮件,在我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想告诉你们关于那封电子邮件的所有事情。我不在乎你们是否相信我,我只想留下一些东西。你可以把这篇文章看成是我的忏悔书。我不想啰里啰唆的,但我还是想尽量从头说起。

    从我有生以来,就很讨厌自己的生活。从上学第一天开始就是。从那时我就一直被欺凌。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需要承受这些,也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我换了多少次学校,都一直被欺凌。我唯一的罪行大概就是我很胖。这是一种恶性循环,他们越是欺负我,我就越是需要吃东西来安慰自己,而我吃得越多,他们欺负我就越狠。我变得郁郁寡欢,越来越不愿意与人交际。随着我逐渐长大,进入高中,我开始平等地憎恶身边的所有人。憎恶除了我妈妈以外的所有人。而我与生俱来的厌世情绪也在帮倒忙,我越来越不讨人喜欢。

    我从来没有搬离过我的家,我的大部分空余时间都是在我妈妈的地下室里玩老式电子游戏。这就是我全部的生前生活了。天哪,我已经在说生前了……我的天。不,我仍然还活着呢。我最大的耻辱——也是我最大的内疚——是我的悲惨境遇让我可怜的妈妈无法开心。我看过我刚出生时的照片。我妈妈看着刚出生的我,她那双年轻的眼睛里盈满了喜悦。那时的她完全想象不到我长大后会成为一个毫无价值的人。她脑海中的幻想是不一样的,她觉得那个小男孩长大后会成为一个男人,会给她带来小孙辈。她没想到那个小男孩长大后,却成了我。

    除了玩电子游戏,我从未学到任何技能,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无法找到工作。但我不是很在乎,我不想与人打交道。然而,大约三年前,我妈妈强迫我去学习,以便我能够找到工作,补贴家用。我不情愿地同意了,随便在离家最近的职业学校随机选择了一个科目。我没有驾照,所以我不能离家太远。不过我无所谓,我只想尽可能地离家近一点。

    我选择的科目也没什么意思。我选了工商管理,意味着我整天都在看excel。我不觉得我学这些有什么用,我不是说我学的东西本身毫无意义,而是我觉得没人会疯到来雇用像我这样的人。然而,我在一家大型科技公司实习后——我不会在这里提到它的名字,但你可能听说过它——我奇迹般地被聘用了。虽然我一生都在受苦,但直到现在——就是我现下所处的这个时期——我才真正开始考虑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从刚开始上班,就感受到了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压力。每天当我坐公交车去上班时,我不得不看着人们不情不愿地被迫坐在我旁边。我们的工作场所是开放式的,所以不管我坐哪儿我都必须和人打交道,他们也不得不和我打交道。而不知道为什么,我被安排和人力资源部的人坐在一起,他们是整栋楼里最吵闹、最爱社交的人。我只能边听着他们闲聊,边盯着我那无聊到死的excel看。而且,不出所料的,他们并不喜欢我。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假装我不存在,但只要我不得不和他们说话——或者只要我不小心和他们四目相对——我就能看到他们眼中的反感。

    我旁边坐着的年轻女人,珍妮弗,最讨厌我。她每次看到我都是一脸厌恶,当我在她旁边坐下时,我经常看到她翻白眼。只要我和她说话,就能看到她一脸恼火的表情。我不时听到他们在我背后议论我。珍妮弗甚至不屑于降低她的声音。可我又不能去找人力资源部门解决我的问题,这里就是人力资源部门。

    这就是我三年来的生活。最近,我的老板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显然,有人投诉了我。她说那是个匿名投诉,但我很确定就是珍妮弗。我的老板声音中带着怜悯说,有人投诉了我的个人卫生问题。

    “你为什么不在早上洗个澡呢?” 她说。

    我洗了。但在走了几百米到公共汽车站后,又坐在公共汽车上或多或少被焦虑所困扰后,我总是会出汗。我无法控制。听到她这么说,让我更加厌恶自己。想洎摋的情绪达到了顶峰。唯一能阻止我洎摋的理由就是我不想让我妈妈受到这么大的伤害。我不能伤害她。但你猜怎么着?一个星期前,我妈妈去世了。

    当我下班回家时,我发现她躺在客厅的地板上。我可以看出她从清晨就躺在那里,因为她身上还穿着睡衣。她嘴里咕哝着什么,曾经那么美丽的脸上满是困惑。我立即叫了救护车。那天晚上,她在医院去世了。医生告诉我她患了严重的中风。这当然是个让人悲痛欲绝的消息,但对我来说,这等于给我判了死刑。在我看来,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一个好人了。

    我的老板不让我请假为自己的母亲哀悼。她就是这样一个混蛋,但这也是好事。留在家里只会让我想起我妈妈。当我来到办公室时,我可以从气氛中看出,每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没有人向我表示哀悼。我想象着朝自己的脑袋开枪,在大家面前把自己的脑袋打爆。但我没有枪。所以我的实际计划是跳出窗户。毕竟,我们公司在50层。我毫无幸存的可能。我从未感到如此笃定。我已经做出了决定。就在那一刻,我收到了那封奇怪的电子邮件。正如我所说,那是一个星期前的事。

    邮件的开头是这样的:

    请由此进入《森林》。


    接着是用户名和密码,在按钮处写道:

    勒夫向你问好。
    *滑块验证: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马上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群及公众号二维码

    QQ|小黑屋|手机版|Archiver|星虎 ( 黔ICP备05004538号 )|网站地图

    GMT+8, 2025-6-29 00:43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23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