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无聊 2024-10-27 08: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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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62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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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7 07:4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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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见之下毫不起眼、近乎死脑筋的认真态度,常被误认为是诚实的表现。此外,适时的幽默不仅能够化解紧张的气氛,还能让参加者一致怀疑自己是否不够客观,并因此进一步达到彼此的一体感。多个新兴的激进教派等已经身体力行证明,这两种因素的组合最能够有效地解除人们的警戒心。
信一只有在那么一刹那,感到自己像只上钩的鱼儿,不过因为这样的想法实在太负面了,所以没过多久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接着,在激烈的讨论接近尾声时,会出现一个叫做“庭永老师”的人物。虽然他使用的代称只有“庭永”,不过那些资深的网友都加上“老师”来称呼他,其他的网友也就自然而然地跟着这样叫了。
只要得到“庭永老师”的建议,似乎不论是天大的烦恼,都能就此烟消云散似的。对于经过一番激烈争论的网友而言,他的一言一语就如同神谕一般。信一明白所有人都会为老师果决的言词所感动,并期盼老师也能够为自己的烦恼指点迷津。
信一当然也不例外。他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期待上网聊天的日子,而也终于在几天前首度参加了“网聚”。
“庭永老师”果然如他想像,是个外表十分超凡出众的人。虽然老师的谈话并无新意,却能让人感到他声音中所隐含的喜悦及坚定。能够实际接触到“庭永老师”本尊的参加者,都会立刻为其领袖风范所倾倒。
现在,只要环顾四周后就可以发现,当时大部分出席“网聚”的会员好像都为了参加这一周的研习营,而聚集在这一部巴士中。
巴士从东京出发,一路颠簸约一个小时又四十分钟后,终于抵达目的地。研习会场比想像中来得大,建筑物本身被设计成能够容纳大批人在此长期留宿的环境。一楼除了有饭厅、厨房,及摆设着电视及沙发的休憩室之外,另外还有个有点像公共澡堂的大型浴场。二楼则全都是铺着榻榻米的和室,也许是作为就寝及研习之用的场所吧!如果拆掉隔间纸拉门的话,看起来应该有五十个榻榻米那么大。
他们先大概决定了男女个别放置行李的地方。这一切就像是校外教学(虽然信一一次也没去过)般地令人欢欣雀跃。信一将行李放在“Phantom”的旁边。
“‘Saorismo’,还请多多指教。”“Phantom”开心地说着。
“Saorismo”是信一所使用的代称。看来“Phantom”对年龄相近的信一特别有亲切感,让信一有点不知所措地回礼。
“Memento”来到大家面前。“网聚”中的司仪也是他,所以与其仅称其为资深网友,不如视其为“庭永老师”的秘书还比较恰当。他是个约三十多岁、身材矮小的男性,最前排的暴牙相当严重,不过他本人看来好像完全不会对本身容貌感到自卑。长相不起眼的“Memento”一边带着亲切的笑容,一边将研习行程表发给大家。根据行程表上所写的流程,依序是每天早晨七点起床、做体操及散步;再吃早餐、清洗碗盘及扫除房间;早上时段的研习;中午的午餐时间,而中午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过后为午间时段的研习;再来是入浴、晚餐、餐后整理、晚间时段的研习,最后是晚上十一点就寝。
睡眠时间足足有八小时,而且行程的安排似乎也不至于太紧凑。像这类的研习营常会让参加者睡眠不足,而使其无法维持正常的判断力;不过“地球的孩子们”似乎并不打算使用这种手段。
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了,在晚餐之前的这段时间应该要清扫房间。信一提着水桶到大型浴场的淋浴处去提水。他感觉隔壁好像有人来了,抬头一看原来是“小美登里”。他吓了一跳,而且两人的视线相对了,因此彼此打了声招呼。她不知为什么在水桶的把手处缠着一条缀着红边的手帕。她接着从牛仔裤后口袋取出类似湿纸巾的东西,细心地擦拭着自来水水龙头。此时信一闻到一股淡淡的酒精臭味。
“研习不知道都做些什么?”
“小美登里”突如其来的问话让信一感到仓皇失措。如果对方是电玩世界里的美少女,那么不管再怎么大胆的谈话都难不倒他,然而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和3D,也就是三次元世界中的实际女性打交道。
“这,不清楚耶!我也是第一次参加……”
“我听说好像是要让大家聚在一起,集体批斗其中一个人……”
“什么!‘地球的孩子们’举办的活动会这样……”
他大吃一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假的啦!应该就和普通公司的新进人员研习活动大同小异吧!”
信一松了口气。
“……这样吗?不过我觉得这里的活动应该不太一样。”
“说得也是,应该是吧!”
从她的侧脸似乎可以看出一股莫名的忧郁。
“‘小美登里’……”
他才刚说出口,就立即慌张地闭上嘴。才刚想着“完蛋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小美登里”愣了一会儿,随即以左手捣住嘴,便弯腰大笑了起来。
“你叫我什么?……好怪的名字,我才不叫什么美登里呢!”
“不是的,我只是把你和其他人的名字搞混而已。”
“什么?可是有人用这种代称吗?”
“不是的,我……,你就别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我是‘Tristar’喔!你要好好记住。”
“啊,……喔!我有在网上和你对谈过呢!”
“对啊,‘Saorismo’先生。”
“咦?”
“小美登里”关上水龙头,提着塑胶水桶笑嘻嘻地站起来。
“这样想着小美登里,会不会对不起沙织里啊?”在清扫房间时,“Phantom”数度以疑惑的表情望着信一。虽然信一本人没有察觉,然而信一却始终处在飘飘然的状态中。
扫除完毕后,就是晚餐时间了。菜色可说是相当普通,包括奶汁焗烤、白饭,再加上沙拉。烹调及帮忙上菜的好像都是些资深网友。刚刚经过时,信一大致瞄了一下,一楼的厨房里有个像是营业用的大冷藏库。也许,奶汁焗烤等料理是依照人数事先做好,然后冰在冰箱备用的。
吃完饭休息过后,大家便聚集在大会场中进行夜间研习。话虽如此,但由于此次是活动开始后的第一次研习,所以大家一开始也只是在喧哗吵闹而已。放眼望去,参与研习营的总共约四、五十个人吧!在信一参加第一次“网聚”后,应该还有举行第二次的“网聚”,而这里大概有一半都是以前网聚的出席者。
当“Memento”下达指令要大家男女混合,以四、五人为一组时,场面便更形混乱。因为大家都还没有自我介绍,就这样突然被混合成为一组时不免会犹豫不决。
“嗨,你和我们一组吧!”
信一回过头,看见“忧郁的蔷薇”站在那。她身边则是“小美登里”,不对,应该是“Tristar”(反正两者都不是她的真名〕。她们似乎是在邀请信一及他身边的“Phantom”。
“好啊,真是得救了。”
“Phantom”率真地表达感激之意。信一虽然只是沉默地点点头,却得费一番功夫让自己因放心而呼了一口气的表情不那么明显。
研习的第一个阶段,是要直率地说出自己的烦恼。当然有些会员在网上聊天时,已畅所欲言过了,然而并不是大部分的网友都如此幸运能够有相同的机会。
这次除了要面对面谈话之外,另外还有些清楚的规范。那就是排在说话者之后的三个人绝对不能够批评说话者,或强迫其接受自己的解决之道。对谈的目的就是引导说话者尽情畅谈,再一同探索其烦恼的源头。其他人格改造研习营中最常见的情况,就是一次由多数人围着一个人,将他批评得体无完肤后,最后再予以肯定,相较之下,信一对这里的进行模式比较有好感。
“该从谁开始呢?”
“忧郁的蔷薇”在他们这群人中似乎较具威信,不知不觉中就开始指挥起小组来了。
被大婶视线扫过的“小美登里”此时指着信一。
“不行,不可以这样指着人……”大婶不知道什么急忙压下“小美登里”的手。
“不过‘Saorismo’,既然有人指名了,就由你先开始好了。”
“咦?”
他在神游太虚之间,莫名其妙地就被推出去打头阵了。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唔,该说什么好呢?”
“我有问题。”
“小美登里”举起手来。
“Saori(沙织)是什么人啊?”
“那个,那是……”
他实在说不出那是电脑的恋爱模拟游戏(而且还是情色电玩)的女主角名字。
“唔,问问题还是要循序渐进,好吗?”
“忧郁的蔷薇”虽然为他解了燃眉之急,不过之后可能也会被逼得不得不说吧!
“大家都在网上聊过天,应该都知道一些基本程序吧!你的问题会不会跳得太快了一点啊?”“Phantom”建议道。
大婶也对此点头称是。
“说的没错。那就从我先开始发问好吗?据我所知,‘Saorismo’你目前最烦恼的应该是还没有找到工作这件事吧!”
“唔。”
“你现在几岁了?”“二十,……八岁,”
面对“小美登里”的问题,信一声音转弱。
“原来是工作啊,其实这种事不必要这么在乎吧!”
“Phantom”不知是否在反躬自省,以阴沉的声音说着。
“不过‘Saorismo’的问题不是因为这种事吧!”“小美登里”插嘴说。“真正的原因,应该在人际关系吧?”
“Phantom”回答:“不过,这里所有人可能都有这方面的问题吧!”
“可是我觉得,‘Saorismo’所有的问题应该都和这方面有关。”
“这个嘛,不可以妄下断言,我们让‘Saorismo’自己说说看吧!”
“忧郁的蔷薇”插入他们的对话说着。
“怎么样啊?你自己认为本身最大的问题在哪?”
信一陷入沉思。
“这……,还是在我自己本身吧!”
“你本身?”
“因为我自己的个性也有问题……”
“我认为事情不是这样的!”“Phantom”说着,“责怪自己在某种层面而言的确是比较简单,不过我认为把所有问题都推到这方面是行不通的。”
“你是不是太苛责自己了?我自己以前也跟你一样,不过否定自己是最糟糕的结论呦。”
“忧郁的蔷薇”也附和道。
“可是……”
虽然一时之间语塞,信一心底却有一股暖流流过。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身旁的人如此肯定自己。
“可是,我想问题应该还是在我身上,该怎么说呢……。无论我做什么事,立刻就会‘怠惰’,因此什么事都会‘失败’。”
“有谁这样说过吗?”“小美登里”问道。
“咦?”
“你是因为被什么人这么说过以后,才会这么想的吧!”
信一哑口无言。在这一瞬间,小时候的情景在脑中浮现。
整个桌上摆着许多厚纸板,同时有种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感觉。他的手脚因沁出的汗水而湿透,使得椅子上的塑胶罩更湿滑,让人坐得不安稳。
“从前,在我小的时候,可能有被这样说过……”
“是谁说的呢?”
“妈妈……是我的母亲。”
“她为什么这么说你呢?”
“因为背不起来,信一背不起来九九乘法表。”在不知不觉中,他使用起孩童的语气说话。“那是大概几岁的时候?”大婶问道。
“大概是三岁……的时候。”
“小美登里”他们望向彼此。
他对那许多厚纸板的回忆仿佛是它正在眼前般地鲜明。纸上用奇异笔写着1到144的数字,那些字的笔迹很独特,一看就知道是出自母亲之手。
信一的母亲焦躁地坐在他面前,她手上拿的是写着九九乘法表的大张图画纸。信一根据以往的经验,很明白母亲这种神情代表她已濒临爆发边缘。他可以听见心底发出警告要自己小心一点的声音。不过,连坐在椅子上都让信一痛苦不堪了,所以,他坐立难安地动来动去,并频频叹息。
“89呢?信一,89是多少?不是刚刚才教过你吗?”
信一饿着肚子,脑子一团混乱,而且对这一切已完全厌烦,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即使如此,他还是努力集中注意力在母亲所指的纸上,不过终于还是抵不过疲累,眼神偏向了另一边。就在此时,母亲的手立刻毫不留情地挥过来。
“信一!”
信一哇的一声哭出来,他的哭声反而更激发母亲的怒火。
“为什么哭?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
母亲敲击着桌面上的图画纸。对小朋友而言,眼前这副剑拔弩张的场面所带来的恐惧根本不是成人能够想像的。
“为什么你不能了解呢?喂,为什么你的注意力就是无法再集中一点?听到没有,说话啊!妈咪这么拼命帮你,你为什么总是,总是这个样子呢!”
他的头发被拉扯着,并且遭受歇斯底里的捶打,信一哭得更凶了。他幼小的心灵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因为自己学不会,才会让妈咪如此愤怒的……。
之后他的记忆就一片空白,只隐约记得后来发生了很惨的事。信一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流下泪来。
“忧郁的蔷薇”及“Phantom”边点头,边附和帮腔表示感同身受。“小美登里”则默默地睁大着双眼看着信一,就像是完全能够体会他的悲伤一般。
信一在回答大家问题的过程中,更深入地探索自己的记忆深处。母亲虽然投注所有心力在这套针对信一所进行的“革新早期教育”,却没能享受到甜美的果实,结果以失败收场。除了九九乘法表之外,信一在幼稚园时期就熟背日文平假名、片假名、英文字母,以及小四程度的所有汉字、简单的英文单字、小仓百人一首等。即使如此,以母亲远大的计划看来,这些都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当信一进入小学后,她为了挽回至今教育的“失败”,便将信一一周的行程紧密地排着补习班及才艺班的课程。
周一是美语会话,周二是升学补习及书法课,周三是数学教室,周四是钢琴课,周五又是升学补习,周六是小提琴,周日是游泳课及家庭老师的通盘指导……。接着,新的一周又开始了,信一觉得这一切就像是永远不会结束的循环。
信一的日常生活都被“效率”所支配着。无论是沉溺于发呆及幻想,或悠闲地于在草地中散步,又或者毫无目的地向河里丢掷石头的行为,都被缜密地排除在他的生活之外。
由于母亲的这番苦心,信一在小学低年级时的成绩已经是鹤立鸡群。这样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课堂上要教的内容他都已经事先学会了。然而,这种情况却也带来意想不到的副作用。由于学校的课程只教授着自己已经知道的事物,而且进度又得配合班上学习最为迟缓的同学,所以他对上课只感到无趣,也养成完全不听讲的习惯。
老师当然也明白信一完全没在听课,然而问他问题时,他却又能说出正确答案,这个无法对他动怒的学生,在教师眼中简直是个十分棘手的存在。而且,教师在家长座谈会中向信一的母亲指出这一点时,反而被她暗讽老师的教学程度太低。这么一来,老师如果还不生气才令人匪夷所思。
其中,有个叫做曾根的资深女老师,对信一的憎恶渐渐与日俱增。她在上课时完全不会叫信一回答问题,此外也对他视若无睹。而信一也只能全盘接受这种状况。
即使如此,信一的日常生活还是完美地按照一周的行程表循环重复着。其中偶尔会有突发状况,像是忽然不用再去某一个才艺班上课等。会出现这种情况大部分都是因为母亲不知什么原因,对某个老师产生敌意所致。(前一天才被母亲称赞不已的优秀教师,相隔一晚,就被贬成人渣败类。)
然而也仅此一次而已。等下周开始,母亲又会替他安排其他课程递补。(像是绘画教室、算盘课程等,全凭母亲闪过脑海中的点子。)
信一觉得疲惫不堪。不论是学校、补习班,还是家庭,对他而言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让他快乐的地方。每周、每周,即使是放暑假或岁末年初也是如此,相同的日子被补习及无意义的才艺课程紧密地填满,时光也随之徒然流逝。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而言,眼前这巨大的时间洪流简直是毫无止境。只要想到同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国中、高中,就让他感到绝望。
然后,在他升上小学四年级的某一天,信一终于支持不住,如一根啪嚓一声拦腰折断的木头般。
那天发生的事,他到现在都还记忆鲜明,有时甚至还会出现在梦中。
他放学回家吃了点心后,就立刻提着另一个书包到儿童美语会话教室去。途中,信一感到一阵激烈的腹痛袭来。
其他公车乘客看到有个小学生冷汗直流地蹲坐在地上,都吓了一跳,还帮他叫了救护车。后来信一被送到医院,也接受详细的检查,结果却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他的母亲接到通知,震惊之余飞快赶到医院。据说她原本很担心是不是盲肠炎,或是其他更为严重的疾病。然而,她实在对医师的说明难以释怀。恐怕“心因性”这个词在她的耳里,已经等同于“怠惰偷懒”了吧!
其实,在被送到医院后,信一就立刻觉得肚子好多了。很不凑巧地,当他的母亲面无血色地打开病房大门时,信一已经一派悠闲地埋首于漫画中(那是亲切的护士阿姨借给他的)。信一依然清楚记得当时母亲望着他的眼神。
从此之后,同样的情况就不断发生。在要去美语会话教室前,信一的腹部便会严重绞痛。而下一次轮到算数教室,再来是钢琴,甚至是小提琴课,全都一一遭受波及。
母亲勃然大怒。她一昧认为信一是因为“怠惰”而装病,而且还因此“食髓知味”。
母亲思考转换的速度实在是十分迅速。原本她是十分执着于在信一身上投入心血,没想到却在转眼间便干脆且彻底地放弃了信一。在她的观念中,任何事都得完美进行不可。而在小学四年级就已成为“人生落后者”的信一,已不再是能够让她感到骄傲的支柱。
她改变策略,转而投注心力在信一姐姐的身上。虽然最初只因为是女儿身所以备受冷落,然而姐姐却因为信一被判出局,而一跃成为彰显母亲荣耀的重要人物。然而姐姐和母亲一样都是个性很强的人,而且平常眼见弟弟被逼得连游玩的时间都没有,于是马上顽强地违背母亲的命令。从此之后,家中便会连日出现尖鋭的争论声及激烈的哭泣声;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信一总被排除在这激辩的风暴之外。
他突然从所有的重担及义务中解放了。至今生活的所有重心也在同时间消失,信一只能伫立在时间的巨轮前,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不过,他把学校讲课当作耳边风的这个坏习惯依然没变,再加上曾根老师的刻意疏离,信一急速消耗着之前所蓄积的学科能力,最后终于坐吃山空。到他跟不上其他同学,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
“就这样,我就再也没去学校……”
信一从口袋中拿出面纸,大声地擤鼻涕。
“既然没到学校去的话,那根本不能说是‘跟不上’啊!”“忧郁的蔷薇”说。
“我觉得这根本就没什么好丢脸的。”
“小美登里”以强力的语气说着。
“这应该说是理所当然的吧!想想看,当你坐在车上看到前面就是悬崖的话,谁都会停下车来,不是吗?”
“Phantom”问:“那后来怎么样了呢?”
信一对此感到困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自己从那时候起,就什么事也做不好。一直到二十八岁的今天为止,他都还没找到重新步上成功道路的机会。
然而他们对此并未有任何批判性的感想,信一因此松了一口气。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能够在这些外人面前,如此坦率地将自己的一切摊在阳光下,那就像是剥光自己身上的衣服似的。奇妙的是,这样的感觉却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信一在接受大家安慰的掌声后,就轮到“忧郁的蔷薇”的真情告白。
大婶除了和家里处得不好之外,和邻居的感情也不是很融洽,所以十分热衷于加入各个新兴宗教。结果,不论她到哪里都无法真正填满心中的空虚。
而且,大婶还有严重的指尖恐惧症。她说只要被人用手指一指,就会害怕得双腿发软。
在大家发问的引导下,大婶断断续续地倾诉她高中时翘课的往事。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她在转学后遭到同学欺负。
“忧郁的蔷薇”回忆起她成为班上所有人攻讦的目标。班级导师当时应该也在场,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来庇护她。
至于班上同学指着她漫骂的内容,已经像是隐身于薄雾后模糊不清了。不过,那时候所有人用手指一起指着她的情景却特别鲜明地刻在她的脑海中。
信一听着大婶的话,开始感到无聊。方才激动的情绪就像不曾发生过似地,逐渐冷却。
当自己说话时,身旁所有人注目的焦点及同情的对象都是自己,那种心情真是好到令人不敢相信。然而,不管别人的痛苦如何深刻,他都觉得那是别人的事。如果只是单纯地把他们的故事当作一种资讯的话,环境中多的是比这更为悲惨的故事。
大婶费劲挤出的话语,不到一半已经被信一当作耳边风了。他只是有一阵没一阵地留意着“小美登里”的方向。
“小美登里”认真地倾听大婶的话,频频点头,有时会露出愤怒的神情。
然而,信一认为比起她生气或忧郁的脸庞,她的笑脸还是比较可爱。好想看她多笑一点,怎么还不笑呢?来,笑一个……快笑一个嘛!
他甚至生气地想着,如果大婶能说些有趣的话就好了,真是的。
啊,笑了。“忧郁的蔷薇”的谈话好像终于结束了严肃的部分了。信一看着“小美登里”用手捂着嘴笑的样子,也开心了起来。果然不管怎么看,她都长得和“天使之丘高校”的“若杉美登里”一模一样。
信一忽然注意到,“小美登里”好像从不曾让人看到她的牙齿。这么说起来,在澡堂碰到她时似乎也是这样,她是不是很在意自己的牙齿长的不整齐呢?
在他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轮到“Phantom”说话了。
“Phantom”的态度一开始就很奇怪。明明一直到刚才都还很积极地参与发言,可是一轮到自己说话,马上就低着头僵硬地维持同样的姿势。在“忧郁的蔷薇”询问下,他才以微弱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他受不了被大家盯着看的感觉”。他们没办法,只好决定在听“Phantom”说话时,都各自朝向另一个方向坐着。围坐在一起的一群人,却各自面朝不同的方向,在大会场中大概是幅颇为奇妙的画面。
“Phantom”陆续谈起小时候曾受过的“伤”。他的老家在江户川区中经营镀金工厂。事故就发生在距今约二十年前,“Phantom”大概只有四、五岁的时候。
他并没有详细描述事故发生的始末。不过他说因为这个事故的后遗症,所以自己的脸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信一刚开始一直认为“Phantom”所说的“伤”是指精神性的创伤(Trauma),后来发现他好像是指物理性的损伤。但是,他们三人都不太了解他话中的意思,因此个个张嘴发愣。因为再怎么看,“Phantom”的脸上都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
“忧郁的蔷薇”指出大家的疑惑时,他却答说别再安慰人了,他脸上明明留下十分严重的疤痕。仔细看着他指的地方,的确在脸颊部分有一块皮肤颜色有点不同。不过如果不说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
信一刚开始本来还蛮有兴趣的,后来却越听越感到无聊,他在意的仍然只有“小美登里”而已。他在观察“小美登里”时注意到,她那在日光灯照射下的右手食指很奇怪地闪闪发亮。他刚开始以为可能是受光角度所造成的,后来发现好像不是这样。可能是她只在食指上涂指甲油吧!不,也不是这样,那好像是假指甲。他对这件事越来越感到好奇。
而且,细看之下可以发现她的手皴裂不堪,好像每天都从事必须接触水的工作似的。
信一偶然间将注意力转回“Phantom”时,他正在说明自己代称的由来。没想到这个代称竟然是来自“歌剧魅影”(Phantom Of The Opera)。故事的主角是个长相十分丑陋,甚至连自己的母亲都无法接受,因此戴上面具,悄悄地生活在巴黎歌剧院地底的“魅影(Phantom)”。这个故事原本是卡斯顿·勒胡(Gaston Leroux)的小说,后来因为安德鲁·洛依·韦伯(Andrew Lloyd Webber)及肯恩·希鲁(Ken Hill)所制作的音乐剧而声名大噪。
“Phantom”说自己最喜爱的音乐CD是韦伯的版本,特别是只要听到其中的“夜曲”(Music Of The Night)、“愿你在此”(Wishing You Somehow Here Again)等名曲,眼泪便会夺眶而出。“韦伯的曲子蕴含着一种感情的升华,听了真的会让人流泪。”“小美登里”喃喃说着。
之后,虽然“忧郁的蔷薇”及“小美登里”极力想要说服“Phantom”他其实并不丑的事实,却始终无法改变他既定的想法。他还说,最近很怕看到自己脸孔的倒影,连经过玻璃大楼时,都会闭上双眼……。
信一再次将“Phantom”的话置诸脑后,开始神游太虚起来。难道“小美登里”的手会皴裂的这么严重,和她在摸任何东西时都得特地以酒精消毒有关吗?
“小美登里”突然瞪向信一。她好像早就发现信一一直偷看她,因此视线中隐藏着无言的责难。他的脸颊因为意识到她眼神中的指责,而变得滚烫不已。
“Phantom”说完后,最后轮到“小美登里”。
信一虽然对她的故事很感兴趣,不过只要想到她刚刚的眼神,就感到羞愧地无地自容,于是他借口说要去一下厕所,并站起身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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