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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幽灵列车》1-5部(完结),赤川次郎成名作,当大叔遇见少女,又遇见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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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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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5
    凌晨时三十分。我将装好的钱的纸袋夹在腋下,和夕子走出新田的宅邸,步在被指示的路上往北池公园去了。是个寒冷的雾夜。

    “冷不冷?”

    她沉默地摇头。我叹了一口气。不能去!只是放钱而已,没有危险的,而且即使叫女警官去也没用的,歹徒认识我的。你不要忘了恐吓信是从里面放进去的喔!——我是感情用事,她却和我相反——非常冷静。

    经过了三十分钟的争论,我屈服了。

    “不要紧吗?”

    “没问题!不必担心!”

    “强人所难嘛!”

    “不要生气嘛!虽然你一生气就很可爱。”

    “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对不起。可是……真的不要紧。又不是很危险的事。”

    “晚上的公园大都很危险的。”

    我说了无关的事。

    “绑架像我这种人是拿不到一毛钱的。放心!”

    “可是……看到可爱的女孩,说不定会兴起邪念呢!”

    “若是真的如此,我才不会被他欺负呢!”又笑着说:“若是被欺负了……”

    “啊?”

    “若是被欺负的话……对了,为了向爱人表示贞操,我去跳水自杀好了。反正那儿刚好有水池嘛!”

    “不要乱说话!”

    街灯疏疏落落的伫立在黑暗中,不久就在黑幕中看到一点明亮,那就是指定的北池公园了。

    “就是那里了!让我拿袋子吧!”

    我将袋子交给她。

    “这里开始我一个人走吧!”

    “再近一点嘛!”

    “不行,送我到这里好了,我不是说不要紧吗?请你放心地等我。现在是零点四十五分。”

    “对呀!”

    “那我走了!”

    就像回学校似地,轻轻松松地说了一声就快步走去。我一边看着她的身影渐渐变小,消失在公园的里头,一边诅咒派我这份工作的警政署长不得好死!

    实际上,他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可是,后来我听说警政署长这一天害了一场感冒呢!

    当我看不见她的踪影时,有股冲动想去公园看看。她若真遇到了危险,现在从这里赶过去来得及救她吗?在这里能听到她的叫喊声吗?虽然商业广告上曾说人的声音可以传达到多少公尺之外,若是被藏在丛林里的歹徒突然地从背后蒙住口,那就喊救的时间都没有了。

    说不定在这时候,就已经有人掐住她的喉咙了。或者几个男人已经把她绑起来了。

    种种的想像在眼前一晃,我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了。

    好吧!我决然地向公园走去了。在我身体中扮演着冷静沉着的警官身份,皱着眉头说不行,这不是警官该做的,若是歹徒发觉你是刑警时会成怎样的局面呢?被绑架的女孩会有生命危险吧!你是个优秀的警官,不该为私情所左右的。

    不要说教了!在我身体中的另一个我顶了回去。我并不想当优秀的警官。若是永井夕子有了万一,这一辈子我是不会原谅自己的。对我来说,那女孩是……重要的人啊!比任何事都更重要的女孩子啊!即使被革职,那又算得了甚么呢!

    在这两个角色争论得最热烈之际,我已走到了公园的入口处。绕了一会儿的小径,马上就看到那小池塘了。人行道环绕在池塘的四周,而那个板凳是在池塘的那一边。事实上,也没让我悠闲眺望的时间。就在我看得到池塘的时候,我愣住了!

    夕子被男人追赶着。正如我所担心的!两人的人影在水银灯的照射下,一长一短就像皮影戏似地,向我这边跑来了。我要救她!可是我又发觉情势不对。不是她被追,而是她在追人。

    我两手一张要阻挠向我跑来的男人。

    “等一下!”

    来人是大个子型的,有着强壮的体格,似乎不把我放在眼里,正中地跑了过来将我撞倒,就像被牛或马撞倒似的,我往旁边弹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掉进水池中。

    “不要紧吧?”

    好不容易从水池爬上来时,夕子担心地看着我。

    我勉强地说:

    “不要紧!那家伙呢?”

    “跑掉了。”

    “有没有看到脸?”

    “我也没看到。为甚么妳在追他呢?”

    “我也不知道啊!”

    她左思右想地,“我把纸袋放在垃圾箱后,正要离开时,听到后面丛林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吃惊地“啊!”了一声,冷不防地那个男人就跑了出来逃掉了。那我也就不顾三七二十一地追啦!”

    “真是没胆量的歹徒!”

    “是歹徒吗?”

    “不是吗?”

    “说不定是流浪汉呢!”

    “说得也是!……哈啾!”

    好冷喔!全身都湿透了当然冷啦。

    “我们回去吧!这么一闹,歹徒大概不会出现了。”

    “说得也是。”

    可是为了慎重起见,仍然等到一点二十分,看不半个人影,才拎着纸袋回家了。

    “会不会感冒了?”

    “甚么话嘛!这样子就感冒,笑话!”

    “你为甚么到公园来了?”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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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本来想说担心妳啊!可是……

    “无意间嘛!”

    她笑着说:

    “给你一帖治感冒的特效药吧!”

    说完,她停住脚步,两手围上我的肩膀向我靠近。

    “妳衣服会湿的。”

    “没关系。”

    我抱着娇小、柔软的她,透过那冷湿的衣服,仍感觉出她那年轻的温暖。

    “亲爱的!”

    当她依偎在我胸膛时,亲昵的叫着我。

    “怎么了?”

    “下次要跳进去时,记得要先投保人寿险!”

    我做梦也没想到,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悲剧。

    “宇野组长!”

    不寻常的叫声。这时潮湿的衣服及湿漉漉的鞋子,从脑中一扫而光。

    站在新田家门前等我的刑警,一见到我的身影就叫着跑了过来。

    “怎么了?”

    “不得了了!”

    他相当地慌张。

    “到底是怎么了?”

    “啊!那个,被绑架的女孩子来了电话……”

    “雅子?”夕子惊讶地出声。

    “说是趁凶手不注意逃了出来。现在在小山屋,快来救我……说到这里就断了。”

    “小山屋?”

    我问说:“是哪里?”

    刑警继续说:

    “可是,新田先生一听到她这样说就一个人跑了出去。”

    “一个人?为甚么没有阻止他呢?”

    “来不及啊!他一下子就跑出去了……我们着急地追出来时,他已经从后门跑向树林去了,天色又暗,看不清他往哪个方向跑去了。”

    “亏你们还是刑警!”

    我生气地骂着。

    “是……”

    “甚么时候发生的?”

    “十分钟前!”

    “十分钟!”

    “现在,其他的同事正在分头搜查!”

    “新田也真是的,不说一声就跑了出去。不知道小山屋在哪里吗?”

    “冈本小姐也不晓得是哪里。”

    “只有新田先生一个人知道,所以他跑了出去。说不定现在正和歹徒打斗呢!”

    “等一下!”夕子尖锐地喊了一声,“是小山屋喔!我听雅子说过一次。”

    “妳知道?”

    “好像是……”

    她拍拍额头。

    “是离这儿不远的……”

    突然吓了一跳地说:“叫做西尾那个人,是新田先生的朋友!”

    “西尾?”

    我也想到了。“对啊!西尾的家是小山屋的造型呀!”

    “一定是那家没错。我记得雅子叫它小山屋的。”

    “快!”

    我和她及刑警三人尽全力地在夜色中奔驰。一会儿工夫,就远远看到小山屋了。

    还剩下五公尺的时候,枪声划破了黑暗。

    “糟了!”

    接着再一声——又一声。

    在最后一声枪声的余音还没有结束前,我们到了大门。可是门打不开。

    “撞破它!”

    我和刑警用尽力量往门上撞。几乎要把肩胛骨撞碎了,门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窗子!”

    当我们绕到后面去时,看到了有光线的阳台。

    阳台的玻璃窗是开着的。走到阳台前面时,被客厅的明亮眩晕了眼,也在那一刹那间,我们愣住了。当眼睛能适应那光线时,我们一动也无法动。

    令人难以置信的情景——靠近阳台的玻璃窗附近,西尾倒在那儿,腹部流着血,空洞的眼睛瞪着天花板,一看就知道他已经死了。旁边有手枪——那枝南部式的手枪。新田跪在房子的中央。左手受伤了,肩膀因为剧烈呼吸而上下起伏着,可是他的眼神比起西尾更是没有生气。他没注意到我们已经来了。

    没发觉我们是人之常情。在他手中,抱着我在照片中看过的那位少女。长发垂落在地,两手垂下,苍白的脸上眼帘紧闭。在明亮色彩的罩衫上残酷地涌着血——她已经死了。

    “为甚么会这样子呢?!”

    我梦呓着。

    “神啊……”

    无神论者的夕子这时也责问着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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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大战刚结束的时候,还是个很混乱的时代。我喝醉了酒在路上和相撞的男子打架,结果把对方杀死了。西尾是当场的目击者。他虽然和我是在同一部队,可是他是很狡猾诡诈的人,同袍都讨厌他。那时西尾叫我逃。他说他有热人和警察走得很近,可以把这件事掩盖过去。那时已无主意的我也就相信他所说的话。西尾又说他也是有老婆的人,万一被人家怀疑是他干的时候,又不得不说实话,所以他叫我写了一份证明,证明这个人是我杀的,也押了印。西尾对我保证,不到最后关头他不会用这证明的。之后我们就离开了。至于那件事后来变成怎么样了,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当成平常的打架而没再调查吧!时间一久,我也忘掉这件事了。——过去二十年,突然有一天,西尾到公司来找我。他边说帮我找工作,边拿出那张证明给我看。我那时候马上就知道他在恐吓我!可是,不管怎么说,那个杀人的时效已经过了,在法律上我不需要担负任何刑事责任。我只要拒绝他,赶他走就可以了。……可是,在那时候,正和一些冀望我没落的干部之间有着厉害的对立,而且我也想踏入政治界。我在军队的时候,曾提到想要进入政界,西尾也知道这件事。对想成为政治家的人来说,有过杀人的污点仍然是个致命伤。——于是我付钱给他了,而且叮咛他只有这一次。可是,从那次之后,我一直付了十年。”

    新田的谈话暂告一段落。西尾的尸体及那枝南部式手枪已被同事抬走拿出去了。西尾家的客厅虽然仍是那时候我和他谈话的一样,可是人事已非。

    新田的伤由救护人员帮他包扎好,不过他仍是一副苍白的脸。在隔壁的内客厅放着雅子及西尾两具尸体。

    新田环视这个房子,说:

    “这个房子也是我买给他的。”

    “每月的付款夹在书内,对吧?”

    “是的。他不想留下任何证据,所以不要支票。一个月付他三次,以书名为联络号码,他则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来拿书。我在书的封面再加一层封面,把钱夹在那里面。”

    我点点头以应答。在这客厅内,除了我和新田之外,夕子也在,她坐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她脸上布满了苦恼之情。

    “你早就知道歹徒是西尾了吗?”

    新田无力地点头。

    “早点说不就没事了!”

    我叹了一口气。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

    “很抱歉!我并没想到西尾会把雅子藏在自己的家里。当初我是想若告诉警方的话,雅子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就……”

    我心里反抗着说即使发生事情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惨呀!

    “而且,最近受不景气的影响,生意也不太理想,所以我曾对西尾说过付款能否延至三天之后再付。……西尾大概是认为我在计划某些事情,而想在我这儿取得一笔巨款后就逃离这地方。”

    “可是,他没钱的时候,会再来勒索吧!”

    “大概会吧!可是钱并不重要。”

    新田两手掩面。“比起雅子的生命,二千万算甚么!而……而……因为我自己的关系而演变成这样……”

    我沉默不语,拿着要记录的笔一动也没动。

    “当我听到雅子喊救命时,我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那时候只有一个念头,不去救她不行。一会儿就已穿过后面树林来到那阳台了。西尾拿枪对着雅子。你知道雅子打电话来吧?言下之意,西尾已萌生杀意了。我就冲了进去。西尾向我射了一枪,不过只擦伤手腕。我就和他争夺那手枪,争得正激烈时,走火了一枪。之后,我和他扭成一团,当枪口对着西尾的腹部时,我扣了扳机,西尾也就倒了。那时我对自己说:『结束了!』

    “我转头要对雅子说:『我们得救了,雅子!』结果,却看到雅子倒在地上,血从胸上……不停地流着……。她是被走火一枪打倒的。我没办法相信她死了,即使是现在我仍然无法相信她已经死了呀!”

    呕心沥血的自白。

    我和夕子走出户外。外头停放着救护车,正要把遗体搬到车上。

    盖着白布的担架被抬了出来,夕子走近第一个担架旁边,掀开白布。在新田雅子十四岁的脸上,有着安静、落寞的神情。

    “好寂寞!”

    那日记的一句话冲击着胸膛。永井夕子又盖上了白布后离开。

    我对她说:

    “不要太自责。”

    “换成是你,你能不自责吗?”

    “嗯!……我知道妳的感受。可是,这责任在我。是我的过失,该自责的人是我呀!”

    正当她想说甚么的时候,另外一副担架抬了出来。正要从我们面前抬过的时候,一位女孩子从我们的旁边冲了过去,跑到担架旁边,而且快速地掀开白布,叫着:

    “爸!啊——!爸——”

    喊完她就倒下去了,我们慌张地跑了过去。哭得精疲力尽昏了过去的人是新田家的女佣,井上町子!

    “——她喊他爸爸!”

    “唔。是西尾的女儿吗?所以她身上的香味跟我在这儿闻到的味道当然一样了……。会是绑架的帮凶吗?”

    救护车的救护人员把町子抬到西尾家中去急救。

    “妳觉得怎么样?”

    我回头一问,夕子不见了。远远地看见她往新田家跑去。——又怎么了?我摇摇头,对她真是无可奈何!

    新闻记者、摄影记者把新田家挤得满满的,一丝丝空隙都没有。新田强压住内心的深恸,面对着记者。

    我担心地问他:

    “以后再宣布,怎么样?”

    “不!”

    新田摇着头说:“早点说清楚比较好。连过去的事,都……”

    新田将过去的杀人事件,以及这次的悲剧,巨细无遗地,淡淡地述说着,而记者们个个听得出神。

    当话题结束时,新田似乎有点累了,自行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接下来就是轮到我接受集体攻击了。我不得不承认这件事警方处理不当,有关新田过去杀人的事会再进行调查,可是时效已经过了,应该没有法律上的责任了。至于这次的事件,是否是属于正当防卫,或是防卫过当,这要等法官来裁定,我无法下定论。

    要解说这件绑架案件的详细经过还真费时间,好不容易将记者打发掉时,已是天明时分了。

    另外,警察还有一项过失,就是那位昏倒的女佣,井上町子——实际上是西尾的女儿,到新田家来卧底的。也算是绑架的共犯吧!

    隔天的报纸、电视新闻之类的报导,都一致地同情新田的遭遇。这是当然的吧!在这当然之余,对这次办案的警察却有着严厉的批评。

    将一切办妥之后,我离开了新田家。一路上思索着该安排自己往后的安身之计了!可是,那少女落寞的脸庞一直在我脑中盘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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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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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已暗,纠缠在一起的树林这时成为一个黑色的影子,融入黑夜中。——在这黑色树林中有足音响起,参杂吹动树枝的风声,“沙——沙——”有规律地踏在落枝或落叶上。那个人影穿过树林,来到小山屋的庭院。那个家已是人去楼空,人影慢慢地小心地移动到阳台。要进入阳台的玻璃窗是开着的,那人影稍微犹豫之后就进去了。

    房间内静悄悄的,人影在这黑暗中徬徨,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间,有了光明。

    “你来啦!”

    电灯开关处站着永井夕子。

    “这叫我出来的信是……”

    “是我寄的,新田先生。”

    “为甚么呢?”

    新田皱着眉头,“我完全看不懂这信在讲甚么……。『我全都知道』这句话是甚么意思?”

    “就像上面所写的,这次事情的真相我全都知道。先给你一个忠告吧!你以为已经把纸完全烧掉就灭迹了。可是我去翻弄一下,还有一部份没烧毁的。”

    “我不懂妳在说些甚么?”

    “你在我和宇野组长面前在焚烧炉里面烧的书籍……。在那最下面,有一团报纸。当然大部份都烧毁了,可是有极小的一部份没烧完全。可是,那也足够了,上面有把文字剪掉的痕迹。”

    新田无表情地沉默着。夕子拿出大型的信袋。

    “昨晚,你在记者招待会时,我在焚烧炉中翻到这个。我曾想过就样交给警察也好,可是,一想到雅子是爱着你的,就想给你一次自首的机会。”

    新田把手放进上衣的口袋里。因为他这个急躁的动作,夕子直觉有危险!就像装置弹簧的洋娃娃似地,她从沙发上往前飞伏过去,同时轰隆地响了一声,沙发背上马上有个洞,其中的填塞物飞散满室。

    “把枪放下!”

    有人喊着。

    新田吃惊地环视屋内,一看到四位刑警拿着枪围着自己,深深叹一口气之后,把手上的南部式手枪扔下。而且,注视着夕子说了一句话:

    “妳赢了!”

    夕子开口说了。“我这一生会自责没有把雅子救出来的!这暂且不提,现在我来说明如何发现这真相。”

    在新田家的内客厅中,坐着我及同事,还有梅宫警政署长也在座。在西尾家逮捕新田花了五个多小时的时间,当我们聚集在内客厅时,天空已泛鱼肚白,可是室内却胀满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紧张。永井夕子诉说的声音拉开了这紧张的气氛——。

    “我以前曾说过恐吓信不是从信箱外面投进来的,而且下定论它是从里面放进去的。——那是一个大错误。当然啦!是应该有另一个结论。那就是,从一开始,恐吓信根本就没放在信箱内的。这样的可能性很大。

    “根据新田所说的,恐吓信没有放进信封内,也没折,就在信箱里面,有这种事吗?即使是里面的人放的,就拿着这么一张恐吓信走到信箱,谁敢冒这样的危险呢?因为贴着从报上剪下的文字的信一定相当明显。而且,恐吓信上只有新田和嘉子的指纹而已,那是不是把信放到信箱的人有戴着手套呢?——主要的是,无法想像恐吓信会被放在信箱里面!那么,事实上是怎么一回事呢?

    “事情是这样的:新田在看恐吓信,而嘉子看到那封信,事实上嘉子所看到的不是新田『收到』了那封信。若是我们看到有人正在看没折起来的信时,我们会怎么想?——就是这样,我们会认为那个人正在重看他自己所写的信吧!可是,看到那封信的嘉子却认为新田『收到』了那封信。”

    “这么说,新田打算绑架自己的女儿吗?”警政署长插嘴说道。

    夕子拿起放在桌上的证物——恐吓信,向着我们。

    “请看看!这信上面没有任何一个名字,只有『女儿我暂时保管了』,并没有雅子的名字。”

    “可是——”

    署长正要说话时夕子接了下去:

    “在这事件中,还有一位关系人有女儿。”

    “是西尾吧!”我回答她。

    “是的。这十年来,新田一直受着西尾的勒索。这新田也说了。因为最近经济不景气的影响,新田考虑不想再付款给他,要想个法子解决这件事。可是,西尾似乎感觉到新田的心情,为了监视新田的一举一动,他送自己的女儿町子到新田家做女佣。原本新田不知道西尾有一位女儿,可是不知在甚么情况下,他知道町子就是西尾的女儿之后,他就考虑到绑架町子,而向西尾要回那张证明。要绑架町子不是件难事。他就计划先做恐吓信,然后等町子休假回来后再绑架她,再送信给西尾。

    “请再看一次这恐吓信。上头有『准备好那东西』,可是,打电话来的歹徒却是要求钱。若是要钱,为何不在一开始就剪贴上『钱』呢?在报纸上,不可能找不到『钱』字的。当初我就觉得很奇怪,为甚么要用『那个东西』?可是若了解真相的话就不矛盾了。因为新田想要的东西是那张证明,所以才贴上『那东西』几个字。

    “可是,已经考虑周详的计划,被嘉子看到以为是恐吓信而失算。那时候新田焦急得不知该对嘉子如何说才能搪塞过去,又不能说是好玩才做这种信的。可是,他没想到嘉子错以为雅子被绑架了。就在这时候,有一个念头闪过新田的脑海中。可以说是大胆、危险又天才的想法。——组长先生,请你说说新田自己的内容吧!”

    我咳了一声,才把话说出来。

    “新田那时候说要去学校看看就出门了。他遇到正在回家途中的雅子,而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她。”

    “告诉了她?”梅宫警政署长惊讶地说。

    “我想新田一五一十地把事实告诉她了。包括自己一直被西尾勒索的事。并对她说明他想安排发生雅子被绑架的事情而把嫌疑推到西尾的身上,藉着这种途径把那张证明拿回来,拜托她帮助他。听到这样事情的雅子一定是非常高兴的。一直都对自己很冷淡的父亲,居然连他过去的错误都对她说了,而且拜托自己帮助他。她能不欣喜若狂吗?况且又还是小孩子,对于刺激的事总是很有兴趣。雅子就答应他了。新田就叫雅子去别墅躲起来。企业家有时为了要清静,或是要开秘密会议,总是会有别墅的。新田在府中也有一栋别墅,他把地点告诉雅子,让她一个人去。然后,新田把脚踏车丢弃在路旁的水沟,捏造出一出绑架案子。”

    夕子接着说:

    “可是,既然是绑架,就不能不要求赎金了!”

    “对呀!”

    署长说:“那个歹徒打来的电话怎么解释呢?那到底是谁打的呢?”

    “电话是雅子照着新田的指示打的。”

    “可是,是男人的声音呀……”

    “那是新田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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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困惑弥漫在房间内。夕子接着说:

    “听那电话的交谈之后,我总觉得似乎有点不太自然。对答的内容是没有问题,可是,在那一问一答之间——停顿的时间有点奇怪。我一直在想为甚么。后来我发觉了,那声音是录在卡带上的声音。——新田用录音机自己录下歹徒的台词,把那带子交给雅子,交代她一到时间就打电话,把那卡带拿出来,既然是自己录的,当然有办法对答。只是,在录音的时候,无法把对谈的时间控制得很好,所以在电话上,交谈的停顿就不太自然了。”

    “可是,新田在甚么时候把带子交给雅子呢?”一位刑警发言。

    “新田一说要回房间去以后,就有很长的时间没看到他,对吧!从后门出去谁也看不到吧?在这附近与雅子碰头,把录音带交给她,谁也察觉不到的。”

    “可是,新田的计划踏入最难的部份了。我和宇野组长都知道西尾的家是小山屋,对新田来说,我们是一大妨碍。所以就安排指定我送钱,而宇野组长一定会护我去的。而且,预先交代雅子在预定的时间内打电话来求救。这么一来,在这房子内的人,就没有人知道小山屋在哪里了。

    “我想雅子一离开别墅就马上来到附近,在公共电话打电话求救,然后往西尾家去。西尾看到雅子一定会吃惊的。雅子就编一套她从歹徒那儿逃出去之类的谎话来掩饰。西尾或许想雅子若在自己这里,说不定可以从新田那里大捞一笔。就把雅子带到内客厅去了。那时候,新田已经出现在内客厅等他了。”

    夕子像很累的样子,停了下来,长叹一口气之后继续说道:

    “可能新田在筹划时,就打算杀掉西尾的。当场射杀的手枪并不是西尾客厅的那一枝枪。新田自己本身也有一枝相同的手枪,那是做为曾当过兵的纪念。他就带了去。挂在墙壁上的枪,有没有用不知道,照理说应该没有装上子弹才对。杀掉西尾之后,新田把墙壁上的枪扔到外面去藏起来。——今天突击我的那枝枪就是西尾墙壁上的枪。”

    署长听了点点头,说:

    “可是,新田也因为自己的计划而遭受到严重的报应了。在和西尾争斗的时候,误射了自己的女儿。”

    “您这么认为吗?”

    夕子以落寞的神情看着署长。

    “不是吗?”

    她摇摇头,“不对。一切都照计划进行着。”

    谁都哑口愕然。

    “不是吗?!就算自己的父亲,雅子能容忍他在自己的眼前杀人吗?稍微了解雅子的人,就知道那答案是很明显的——不会。”

    “可是——”

    署长喘气似地:“妳是说新田将自己的女儿——”

    “很难相信吧!我也不太想相信有这样的事。可是……新田是射杀西尾之后再射杀雅子,最后才射伤自己的左手。”

    夕子慢慢地巡视我们。

    “请想想看。新田下定决心要杀西尾时,他知道被西尾一直勒索的事情会被社会知道。如此一来,进军政界的愿望就无法实现了。有办法被看成是正当防卫而杀掉西尾的话,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踏入政界——那只有一个方法可行,就是使自己变成悲剧中的主角,赢得社会上的同情。”

    ——沉默接替了夕子的话。

    “岂有此理!”署长站了起来,“这种话能听吗?”

    他青着脸,不带一丝怒气或兴奋对我喊道:“宇野!是你再三地拜托,我才来听听看她要说甚么的。没想到听到这种胡诌的鬼话!我回去了!”

    署长甩着握紧拳头的手离开了。剩下的同事,叹息声此起彼落。

    我问她:

    “妳甚么时候知道事情的真相的?”

    “在知道町子是西尾的女儿的时候。一开始,我就觉得有点蹊跷,就是无法清楚地抓住。恐吓信上的『女儿』若是指町子的话,一切就完完全全地与事实符合……”

    “可是……新田刚好幸运地遇到正要回家的雅子。万一没遇到的话,他打算怎么办呢?”

    “那时候,可能会说只是封恶作剧的信而把它搪塞过去。当然啦!计划失算了,可是他也不用担心会被怀疑!”

    一阵沉默之后,原田刑警发言了。

    “不管怎样,还能找到那剪贴的报纸,它没被烧光,算我们幸运。那张报纸可是确确实实的铁证!”

    我和夕子交换一眼。她只是微笑不语。

    我开口说了,“原田,你知道那焚烧炉里面有多热吗?至少是热得纸都化灰了。”

    原田愕然,把嘴张得大大地:

    “啊?……那么……那个……”

    夕子把在手上的大信封颠倒拿地摇了一摇。没掉下一张纸。

    “所似,才会做那么危险的行为!”

    “可是——”

    原田还是以一副令人难以相信的神情注视着夕子,不久叹了一口气说:

    “妳真的料事如神啊!”

    我又再一次载着夕子到车站搭车,不过这一次是在大清早。她一直以忧郁的眼光盯着前面。

    “对啦!忘了问他在公园那个男的是谁?会是流浪汉吗?”

    “大概吧!”

    “他妈的!我还想报仇把他推到池塘里去呢!”

    夕子叹了一口气。

    “那个家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

    “嗯……。大概会有亲戚来接管吧!”

    “很遗憾的,他没有亲戚,较亲的也只有嘉子一个人而已。”

    “那个人一直都在那个家服务嘛!”

    “反应真迟钝!”她以嘲笑的口吻说:“那个人喜欢新田!”

    “原来如此!她以为她能成为后母吧?!”

    “大概也曾幻想过吧!可是,她一定不见了。”

    事实上,冈本嘉子不久之后就离开新田家了。

    “不管怎么说,妳做了危险的事。若是被打倒的话,说不定现在是半身不遂呢!”

    “为了雅子,想给他补偿罪过自新的机会嘛!”

    “能猜中他的计划还真不错!”

    “对呀!”她笑着说:“万一新田实际上并没有将报纸在焚炉烧毁的话,那就白威胁了。”

    “纸包不住火的。做了坏事总是会有被人知道的一天。”

    “像是哈姆雷特吧!”

    “我学生时代在话剧社曾演过!”

    “你演哈姆雷特?”

    “我演持枪站着的士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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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车靠车站附近停下。

    “不要想太多。并不是妳的过失!”

    “是,知道了。只是,雅子好可怜唷!”

    “嗯……”

    “相信自己的父亲终于爱自己了,然而,那个父亲却把枪口对着自己。她一定觉得很悲痛!”

    “是很寂寞的脸庞!”

    夕子下车,说了声“再见!”之后,就快步走去。

    ——当我开车回到新田家时,才发觉到一件事。又忘了问她的住址。

    新田全部招供了。就和夕子所推理的一模一样,而梅宫警政署长重感冒在家静养。(我的诅咒生效了吗?)

    ——过了乱七八糟的十天之后,某天的中午,夕子来了电话,约在附近的咖啡厅见面。穿着鲜艳橘色连衣裙的她,一点都看不出名侦探的气派,倒是充满了年轻少女的气息。

    我正在对她说案件善后处理的情况时,原田慢慢地走了进来。

    “我听说宇野先生在这里。”

    “有事吗?”

    “是的,那个……是……”

    他站在旁边,一副很踌躇的神情。这次大概不会要小甜饼而要些别的吧!

    “讲清楚嘛!”我急躁地说:“你想说甚么?”

    “是的……事实上,我是来向宇野先生道歉的……”

    “道歉?为甚么?”

    “啊!”夕子叫了一声,“那是你唷!现在近一点看才发觉到!”

    “是的。很抱歉……”

    “喂!甚么事啊?”

    “哎呀,那个公园的流浪汉就是他嘛!”

    “甚么?”

    我抬起头看着大个子原田。“那……是你?”

    “对不起……”

    “我不是叫你留在新田家吗?”

    “我知道,可是担心宇野先生及这位小姐,我就先走一步离开那个家……”

    “不怕被我看到!”

    “想跟永井小姐说危险就跑出来了。后来一想,其实不逃跑也没关系。”

    “所以,怕被我看到,就把我往池塘里一撞?”

    “不是,我怎么敢故意撞你呢?!那……”

    “好了!幸好没有变成肺炎。”夕子在旁边圆场。

    “不是那个!问题在于没有服从我的命令!知道吗?警官随意行动——”

    她故意大大地咳了一声。我想了一想。对呀!我也是担心她而走到公园里去,那也不像警官该有的举动啊!

    “好吧!我并没有生那档子事的气。可是,下次要小心!”

    “谢谢!”

    看他高兴地踩着步伐走出店去,整个店似乎都在摇动,我慌忙地把咖啡杯压住。

    “我今晚想请妳吃饭!”

    “好呀!可是有个条件。”

    “被请的人还有说条件的啊?”

    “我要T饭店全餐的晚餐!”

    一瞬间,我胃在抽痛。这一餐吃下去的话,我钱包将会倾囊而空。……可是,唉!管他的。有时候也不得不……。

    “不好吗?今天是发饷日呀!”她得意地笑着,“名侦探是甚么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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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部:结冻的太阳
    1
    渡假就是像这样子。

    头顶闪耀着炎热的太阳,耳听着诱人入睡的波浪声,一吸气满胸就充满了潮水的香味,而且身边有位穿着比基尼的棕色肌肤的美女……。

    我从未梦想自己会有福气来享受这样子的休假,可是,那梦想居然成真了。

    自从我到刑事警察局服务以来,第一次拿到夏季一星期的休假,也是本局第一名幸运者。尤其是升任第一组组长以来,几年的夏季都连续发生了大案件,连星期日都奉献了。这几年也就这样过来了,一旦得到休假,反而是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假期。幸亏永井夕子的提议,也因此我能这样躺卧在“伊豆海滨饭店”走廊的长椅子上,眺望南伊豆海,在强烈的阳光下暴露着四十岁男人不雅观的啤酒肚。

    这天下午,在二楼的阳台上,除了我和夕子之外,还有几位享受着日光浴。从下面的沙滩上传来阵阵小孩追逐波浪的尖叫声。对面就是无尽头的翠绿色海洋,而这个海岸是由附近的岩石围成的海滩,却变成了这个饭店的专用海滩。这地方很清静,能享受到如住别墅的悠闲。

    “这样子才像在渡假嘛!”我愉快地说着。

    “来这里来对了吧?”夕子得意地看着我。她穿着鲜艳的红色比基尼泳衣,皮肤晒得红通通的,快变成古铜色了。

    在其他客人的眼中,一名年轻的二十二岁女孩和已稍有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凑在一起,他们会怎么想呢?再怎么看也不像是父女,兄妹也说不过去。难道是有钱人和情妇?

    任谁也看不出我们是名侦探及警官吧!也看不出我们是一对很亲密的朋友……。

    “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享受日光浴了!”

    “你也该稍微游泳运动一下呀!你那腹部的肉好像都松垮了嘛!”

    我用手拍拍腹部,“妳真会说难听的话嘛!”

    “我可不记得是和狐狸来渡假的喔!”

    夕子冷冷地回着。

    这时候,背后传来“呀——!”的叫声。

    夕子回头一瞧,笑着说:

    “哎呀!来了小土匪了!”

    一听到她的话,我马上反应起身回头。

    “噗——!”

    结果被恶作剧的小孩用水枪打到脸。

    “不可以这样子!”

    竹中绫子慌张地制止孩子们。她是位纤细、肌肤很白的妇人,大约有三十五岁左右吧!前几天和三个小孩子住进这饭店,而她先生因事业忙要过几天才来。

    “很抱歉,一郎他恶作剧——”

    “没关系!”我拿起耳旁的毛巾边擦着边说:“这种阳光,马上就干了!”

    “真的是很抱歉……”

    在满怀歉意的竹中太太后头,三个小土匪早就在另寻攻击目标了,看有没有啥好玩的事可做。竹中太太相当文静,虽然称得上是日本典型的美人,可是没有那种华丽的感觉,所以在人群中并不抢眼。而且,令人怀疑她真的是三个调皮捣蛋鬼的母亲。小孩和母亲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九岁大的男孩一郎对我说:

    “叔叔,对不起——”可是脸上没有丝毫的歉意。

    “哥!你真笨呀!”

    接着发言的是穿着红色连身泳衣的八岁妹妹由美,“这时候要说『大哥,对不起!』被叫年轻,他一高兴就忘记生气了呀!”

    “姐也笨呀!”

    站在后面的六岁弟弟治男不甘寂寞,也要发表他的高见。“他这时候那里听得进这些话呀!”

    听了他们三位小调皮天真的对话,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一郎又说道:

    “抱歉啦!”

    我回答他说:“不需要道歉第二次啊!”

    “是道歉后头的伤唷!”

    “后头的伤?”

    突然从他伸出的手中跑出一只橡胶制青蛙,不偏不倚地往我脸上扔,“啪”地击中目标。

    “哇!”

    他们三人一起往里面跑。而母亲则是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结结巴巴地对我说:“啊!……真的……很抱歉……”

    我笑笑说道:“没关系!小孩子嘛!”

    “我先生来了的话,一定会好好管教他们的——”

    竹中太太突然住口了。我不自觉地看看她。然后对夕子使了个眼色。竹中太太的脸色变得像死人一般的苍白,瞪着眼,以激动的神情死盯着进出阳台的玻璃门。那儿有个男人,我第一次看到这个人,大概今天才来的。身穿时髦的夏威夷衫,戴着一副太阳眼镜,剃了个平头,一看就像是做导演、流氓型的中年男人。他绝不是个做正经事的人!

    夕子担心地问道:“太太,您不要紧吧?”

    竹中绫子突然回神过来,慌张地摇摇头。

    “啊——嗯,不要紧,没甚么事。”

    可是,她的眼光一直跟着那往阳台信步走来,在椅子之间蹓跶的男子。可是,那男子似乎没发觉竹中绫子似的。

    “那……我先走一步。要去找小孩……”

    竹中绫子像逃命似地离开了阳台,那个夏威夷衫男人稍微凝视大海一会儿后,也进去饭店里面了。

    “——奇怪!”

    “那个男的不是甚么好东西。”

    夕子摇摇头说:“没有太平的日子啦!”

    “跟我们无关喔!”

    “话是没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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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夕子一说完,就躺下来闭上眼睛继续她的日光浴,下面的沙滩上,不时传来那三个小土匪的嬉笑声。

    “我还是喜欢先有开头、有中间、再结束,有先后秩序的电影。”

    一位还很年轻的青年森山带着批评的口吻谈论前卫艺术电影。

    夕子回答他说:“若是法国大导演高达的话,他就会同意你的想法。只是,他会说并不需要照顺序来拍电影的。”

    森山耸耸肩,似乎对她无可奈何,投降了。已经决定好的秩序“适当地”交换改变,对这位优秀的银行人员来说,大概是一种很难理解的想法吧!

    晚餐时间的饭店餐厅客满。在我们这一桌,除了森山之外,还坐了一位白发、气质高雅的老妇人织田绢女士。

    她是位英文学者,曾在英国住了一段很长的日子,在研究英国古典文学的学者当中,是一位很有权威性的学者。现在已经退休了,先生也已去世,她就一个人自由自在地过着悠闲的日子。虽然上了年纪,可是她的一举一动流露出丰富卓越的智慧,令人觉得人若是要老,也该老得像她这样高贵、慈祥而有智慧。却不是固执、冥顽不化的糟老头。那三个调皮鬼前几天才认识她,就喊她“奶奶”,像祖孙似地亲密起来。

    当我们用完餐时,竹中绫子带了孩子进来,一看到织田绢女士,三个人就围了上来,争着和她说话。

    “奶奶,今天,哥哥……”

    “没有,是由美太笨,是真的哦!奶奶……”

    而织田女士对他们三人一一地微笑点头,就像是很平凡、脾气又好的奶奶。

    我若无其事地看了竹中太太大眼。她只是和往常一样,温和地笑着,没有甚么奇怪的地方。

    织田女士把他们三个赶往竹中太太那边,说道:“好了!去跟妈妈说你们要吃甚么。”

    “吃甚么比较好呢?”

    夕子提供意见似地说道:“最好不要点虾子哦!”

    织田女士叹气地摇摇头说道:“现在的虾子都是冷冻食品!”

    “妈,冷冻是甚么啊?跟幽灵有关系吗?”一郎不解地问道。

    竹中绫子一边看菜单一边回答他说:“冷冻就是把温度调得很低,让它冷得结冻的意思。”

    “结冻干甚么呢?”

    “可以保存很久呀!”

    “那么冷要怎么吃呢?”

    “温热它呀!一温热就变回原来的样子,就可以吃了。”

    “嗯——可以保存多久呢?”

    “很久的。”

    “一百年吗?”

    “没有那么久。——好了,你想吃甚么?”

    “据说这间饭店的菜大都是先冷冻再温热的。”森山说道,“好像有一间很大的冷冻库哦!”

    “大概吧!”织田女士点点头,“要不然怎么每天的菜都是一样的味道呢!”

    “可是,若站在效率这一点来想的话,那也就难怪他们会这么做了。他们能保持某种水准而供给了多数人的需要,比起只供给少数人的高级品还有价值。”

    织田女士对森山这种银行人员作风的意见不太赞同,正想说话之际,一郎抢先了一步,插口说:

    “供给是甚么?”

    夕子怕他又问个不停,忙岔开话题,问竹中绫子说:

    “妳先生甚么时候会来呢?”

    “我想大概是大后天吧!他太忙了,也无法确定……”

    她的先生竹中是一位企业家,长年在国外奔波,现在虽然是在欧洲,可是身为太太的她并不知道他是在欧洲哪一个国家。

    我和夕子先离开了。

    “要不要喝一杯?”

    “好啊!我先去一下洗手间,你到酒廊等我好了。”

    推开饭厅最里头的一扇门进去就是酒廊,在柜台点了酒,正在放松自己的时候!

    “这不是宇野先生吗?”

    好熟稔的声音。一回头,站了一位五十出头,白发矮个儿的男子。

    “您不记得我了吗?”

    “哪会忘记呀!一听到声音就知道是你了。”

    “真高兴您没忘掉我。真是好久不见了。”

    “看你也应该是来渡假的吧,事业似乎做得不错嘛!”

    “托您的福啦!”说着就在我身旁坐下,“尽管如此,还是很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前一阵子,在某家饭店碰到以前常抓我的便衣刑警,那位先生以为我仍操旧业,就向饭店密告,我就被饭店赶出来了。可是,您一点都不怀疑我,我好高兴喔!真的!”

    这男子叫作辰见健吉,他同伙的都叫他“辰”,是个天才小偷。在我初出茅庐当刑警时,跟踪这小子三个月,终于在偷窃现场捉到他,也因为这种机缘认识了他。可是辰有一种手艺专家的气质而且他只偷有钱人和流氓坏人的东西,我很欣赏他这两点。所以,有几年一直在帮助他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辰活用他那灵活、谁都比不上的指头功夫,成功地成为一位打造黄金花样的工匠。

    “怀疑你?”我说道:“我还想向你道谢呢!我太太的葬礼你不是也送了花来吗?”

    “您知道是我啊?”

    “一束没有附名片的花,马上就知道是你送的了。”

    “以前也常受您太太的照顾。——本来,很想去参加葬礼的,可是一想到有前科的我去了的话,可能给您增添麻烦,所以只送花致意了。”

    “真会替我着想。——对了,你太太和健治都很好吧?”

    “啊!健治都已经长得比我高了!”辰一提到他儿子,高兴得瞇起眼说:“每次都要抬头骂他,脖子会酸,就叫他坐下来,然后再训他呢!”

    “他已经这么大啦?”

    “大人,您来这里是为了工作?”

    “不不。是休假!”

    “真的?”

    辰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是在追踪专门敲诈的嫌犯呢!”

    “敲诈的嫌犯?”

    “坐在吧台最里面的那个家伙呀!”

    我快速地侧眼看了一下,就是那个夏威夷男子,太阳眼镜还戴着,只不过上身换穿了一件白色的上衣。

    “辰,你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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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稍微知道而已。他叫做色沼,是个坏胚子,专门向人敲诈勒索,常使外行人痛哭流涕的。是不可饶恕的家伙。”生气似地仰头把酒一干而尽,“对了,大人,您一个人来渡假吗?”

    “啊?——嘿——嘿——!”

    “是吗?……哎呀,我这张嘴太多话了。可是,大人您还年轻,最好是再娶一个。我那个伴也一直在讲您的事情喔!她说您一个人生活太寂寞了!”

    “你们这份心意我心领了,可是——”

    “哎呀!又不是在说甚么坏事。”

    “啊!你的客人吗?”夕子看着我和辰。辰以吃惊的眼光看着穿着圆领短袖衬衫、裤裙的夕子。

    “啊!这个——这位是我的老朋友——辰见。”

    我结结巴巴地介绍说:“这位小姐是那个……”

    “您好!”

    夕子笑容满面地对辰说:“我是宇野先生的爱人永井夕子。”

    “啊!”辰茫然地看着我和夕子。一会儿噗哧地笑出声说:

    “您真会隐瞒嘛!我太小看您了!算啦!我还是早点走,免得在这儿当一百烛光的电灯泡!”

    夕子目送辰离开,问我说:

    “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呀!没怎样……”

    2
    “专门敲诈勒索的啊!”

    夕子边摇着手中那杯渗了柠檬汽水的杜松子酒,边点头听我说。冰块撞在杯子上响出清脆的声音。

    “竹中太太被勒索吗?”

    “大概是吧!白天我看到她那副神情,就在想会不会是被勒索了!”

    “为甚么?”

    “那个男的——叫色沼?——那男的到阳台上,瞄都没瞄竹中太太一眼。若是色沼完全不认识她的话,照理说无意间碰到,不会没看见的。”

    “又是位美人。”

    “是吗?说不定是因为我在场,所以她并不显眼而没看她呢!……”

    “是吗?”

    “有何异议吗?”

    “没有,没有。”我急忙摇头。

    “这么一想,只能说色沼认识竹中太太,却故意装作没看到她。主要是要让她知道他来了,做着无言的威胁。”

    “可是,她是有名企业的太太喔!究竟为甚么会被勒索呢?”

    “谁都有一段过去呀!”夕子戏剧性地说着。

    “——那妳呢?”

    “当然有啦!”

    “是怎样的事?”

    “我啊!”她悄悄地说:“实际上是个宇宙人哦!”

    色沼这家伙起身离开吧台,从我们后头走过去。

    “我们跟踪他好不好?”

    “为甚么?”

    “现在几点?”

    “刚好八点呀!”

    “八点整离开酒廊,你不觉得奇怪吗?有很好看的电视节目吗?”

    “妳是说会在某个地方见某人……”

    “就是这样!”

    她一仰头把杜松子酒喝光。

    我们回到饭厅时,果真如她所料,竹中太太正要离席。三个小孩子正专心地在听织田女士讲故事。竹中绫子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半途快步地走向大门消失了踪影。

    看到她走向贩卖部、寄放部的走廊之后,急忙向通往海边的楼梯走去。我们也随后追到,通过走廊,下了楼梯。过了短短的通道,就是沙滩了。——突然身陷在波浪沙沙的响声之中,处处是潮水的味道。

    月儿已升起,细沙微微闪亮着,月光一波一波地摇动。几对情侣有的手牵手、有的挽臂、有的拥肩、有的揽腰,随心所欲地散步着。入境随俗,我们也牵着手一边随处走走,一边找寻竹中绫子的芳踪。虽然是个有月光的晚上,但没明亮到在沙滩上可以清楚地分辨对方的脸,走了一会儿之后,就放弃搜索了。

    “回去吧!”

    “也好,在走廊等她上来好了。”

    我们就坐在走廊的沙发上等,过了五分钟,色沼上来了,快速地坐上电梯消失了。大约再过了五分钟,竹中绫子才上来,脸上表情就跟白天所看到的一样,苍白而僵硬。没发觉我们坐在走廊似地走过去。

    “果然见面了。”

    “是啊……可是,我们能做甚么呢?”

    “只要能证实被勒索的话就好办事了。”

    “说得也是……”

    夕子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想到甚么似地说:“喂,刚才在酒廊里遇到的人是谁啊?”

    “妳说辰见啊?”

    “怎么样的人?……他是老朋友了!”

    “我看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听到这一句话,我苦笑地对她说:

    “妳小的时候,一定是个找零食吃的天才!”

    夕子一听完我对辰的描述,她眼睛闪闪有神地说:

    “好棒哦!喂!他肯不肯收徒弟啊?”

    “黄金手艺吗?”

    “笨哦!是他那当小偷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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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针对名侦探是否有需要具备小偷的技巧,我们讨论了一会儿,结果还是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就暂时保留这个问题,再次地回到原来的话题上。

    “拜托他帮我们查一下,好不好?我想他大概有办法应付那种人吧!”

    “大概吧!我拜托的话他大概会帮我忙吧……。好吧,我明天早上跟他说说看。”

    夕子微笑地对我说:“那,现在我们要做甚么呢?要不要再去沙滩上走一走?”

    我想没有人不知道小红帽和狼的故事吧!可是你可能不知道在法国童话家查理士.贝罗的寓言中,是狼把小红帽吃掉了呢!(格林童话或是华德狄斯奈版的童话都是猎人巧妙地出现,而把狼修理一顿,极符合理性主义。)贝罗的寓言是教训我们要注意床上的色狼,极现实性的教诲。

    乘着酒势壮胆,在沙滩上,我拥抱夕子入怀。夕子也顺势地接受我的亲吻。我们两个人是各住一间,每晚在走廊道声晚安之后,就各自回到房间里去,可是,今天晚上,火车却往别的支线突飞猛进了。

    坐电梯直上六楼。我沉默地打开自己的房间,让夕子进去,说到刚才的狼及小红帽的故事,现在哪一边是狼,哪一边是小红帽,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夕子两手围在我颈上,恶作剧地笑说:

    “……你是狼。”

    “我是可怜的小羊呀!”

    “乱说!在温泉镇那一次就不是这样子!”

    “是吗?”

    “真狡猾——”

    她自动地吻我,怀里抱着柔软的年轻的躯体,令人激动得喘息不已。

    “抱我到床上。”夕子喃喃地说着。

    外国电影上常有抱人的镜头,好像是轻而易举之事,我就模倣地抱起了她,她虽然娇小,可是并不轻,好不容易才把她抬到床边,慢慢地放她下来。

    “真不可靠!”

    “甚么?是没做准备运动的关系!”

    我一边喘气,一边懊恼地说着。

    接下来,若是电影的话,一定是镜头拉远,隐隐约约交代过去。可是,偏偏在这时候有人敲门了,就像导演无情地说“卡”一样,令人咬牙切齿!本来想不去理它,可是,外面的人似乎不死心地猛敲着。

    “——好像有客人喔!”

    “会是谁呢?”

    “不会是跟别的女性有约会吧!”

    夕子开玩笑地说着。

    我勉勉强强地走去开门。

    “叔叔,晚安!”

    是娃娃土匪中两个小的,由美和治男。

    “咦!怎么了?”

    治男说:“跟我们去玩游戏嘛!”

    由美接着说:“妈妈出去了!”

    “嗯……,可是,叔叔现在正忙。”

    “啊!姐姐也在呀!”

    治男看到夕子就高兴地跑到房间里去了。这样一来,又泡汤了。

    夕子问他说:“一郎呢?”

    “他在游戏室。”

    “妈妈去哪里了?”

    “不知道。”

    我和夕子快速地交换一眼,点了点头,竹中太太会不会去见那叫色沼的男子呢……?

    夕子拉起治男的手站了起来说:“那我们走吧!”

    游戏室就在一楼,只是在地板上摆了雷射枪、足球游戏、迷你保龄球之类的电动机器而已。

    就这样,跟他们三个小调皮耗了一个小时,也花了不少钱。正觉得有点累的时候,竹中绫子来找他们三个人,对我和夕子道谢过好几次才带他们离开。她的眼睛红红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

    “被那个男人的叫出去的吗?”

    “大概是吧!”

    夕子忧郁地说:“……不像是仅只见面的样子哦!”

    “妳在说甚么?难道说——”

    “她绑头发的缎带,和晚上吃饭时看到的绑法,不太一样。”

    顿时,我的胸中燃起一股怒火,激动地说:

    “不行动不行了!”

    夕子不语地沉思着,我们又回到了六楼。

    站在房间前面时,我问她:

    “怎样?”

    “今天还是在各自的房间睡吧!”

    “好吧。”

    “很抱歉!晚安!”

    “没关系!晚安!”

    夕子送来一个飞吻之后就进自己的房间去了。把我当成是她的同学了吗?虽然走廊上都没有人,我还是脸红,慌张地进房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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