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慵懒 2024-10-12 08: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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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95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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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1-1 09: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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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铭心烦躁道:“越来越荒唐,我没工夫听你说胡话,请回罢!”老吴叫道:“乔陈如知道我的生辰八字!”陶铭心莫名其妙:“那又如何?”老吴道:“生辰八字,是一个人的命。他知道咱的八字,就能吸咱的福运,跟蚊子吸血一样。这些年他那么富贵,都是吸了咱的福运,不只是咱的,好些年前,他派扈老三在村里搜集人家的八字,说他家要选仆人,看和主人合不合。从那年开始,我做什么什么不成,越来越穷,生了两个儿子都没养大,好不容易狗儿长大了,又这么死了——可不是他克的吗?”
陶铭心皱眉不语,他想起来,自己在乔家坐馆没两天,乔陈如问他的生日——东家问先生的生日很正常,请教书先生除了每年固定的脩金,逢着节庆生日也要送礼的。但陶铭心是死里逃生的人,想与过去的张慕宗划清界限,便随口将生日说晚了一天,本来是八月十三,谎称是八月十四。当时乔陈如还问他出生的时辰——八字要紧,除了婚嫁丧葬之事,不便跟人说,陶铭心含混过去了,还纳闷为什么乔陈如追问这种细节。听了老吴的话,想起这段旧事,他不由得生起一丝狐疑:“这些说道,都是罗光棍告诉你的?他的话你也信?”
老吴用袖子擤了擤鼻涕,说他本是山东人,在老家好好的,有一天,几个趸枣子的商人路过他们村子,说要去南方做买卖,鼓吹如何如何赚钱,撺掇老吴入伙,他就跟着来了苏州。谁知赔了本儿,那几个客商也跑了,老吴没盘缠回家,正碰上乔陈如,让他住在三棵柳村,帮衬他做起了烧炭的营生,还把家里的丫鬟配给他做媳妇。老吴道:“这几天我睡不着,琢磨这些事儿,好像都是乔陈如安排好的——把咱放在身边,好控制咱。”陶铭心笑道:“他派人大老远去山东引你来苏州,就为了吸你的福运?老吴,你不要无凭无据地胡思乱想。”老吴长叹了口气,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陶老爷不信,咱也没办法。您在他家做先生,多加小心吧。”
老吴去后,陶铭心隐隐有些不安。他已过了不惑之年,经历不少,凡事不能听信一面之词。躺在床上细想:老吴这样的苦命人,天下有无数,除了极少聪明的、会钻营的,很少能翻身发家,一辈子如猪狗一样能活且活,看见富贵豪奢的,难免会生仇恨,怨憎老天不公,凭什么他就富贵,我就卑贱——怨气日盛,头脑也糊涂了,幻想富贵的是吸了他的福运才富贵,殊不知,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一切都是定数。
人越穷越迷信,老吴说的“邪门法子”可能是压胜诅咒之类,陶铭心学的是正心诚意、格物致知的圣人学问,对怪力乱神邪术左道向来嗤之以鼻,自然不相信老吴的那番话。不过他又是信命的,命是真切存在的,孔子不是说么?五十而知天命。他有些犹豫:万一,老吴说的是真的呢?自己跟乔陈如来往数年,但对他并不了解,这个人像是一颗核桃,外面一层硬得跟石头一样,根本窥不见里头,有时候觉得他深不可测,两只小眼睛闪着瘆人的光,不像是信佛人的眼神。
辗转反侧挨到天亮,吃过早饭,去了乔家。乔陈如一大早就出门了,陶铭心问薛神医:“阿难可好些了?”薛神医摇头叹息:“不好,他这是心病,他自己想不开,就很难好。再这么着,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阿难脸色蜡黄,额头上满是豆大的虚汗,一摸,黏黏的跟糯米汁儿一样。陶铭心心里很不是滋味,用手帕帮他擦了汗,安慰他道:“好孩子,想开点,这件事不是你的过。”阿难紧紧攥住他的手,撇着嘴道:“先生,虽然官司平了,但我心里平不了。吴狗儿到底怎么死的,谁也说不清楚,一天说不清楚,我就一天好不了。也许,真的是我用石头砸死他的。先生,我杀人了……他的魂儿要我偿命……”
陶铭心劝慰了几句,暗道:阿难心地善良,所以才如此内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吴狗儿的事不能稀里糊涂地这么完了,为了阿难,也要查个清楚。细想,狗儿死后七娘去看了,说七窍流血,血是黑色的,不可能是外伤所致,更像是中毒,仵作说的“气血”的话,谁都不信。后来老吴夫妇要求验毒,不知怎么的,官府敷衍过去了。狗儿被定为强盗后,人们又自然而然地想:肯定是狗儿的强盗同伙因为分赃不均毒杀了他。
陶铭心也认为狗儿是被毒杀的,是谁要杀他?又是如何下的毒?那天的细节保禄说过,和阿难打完架,狗儿就跑了,紧接着就死在了张家,实在想不通是如何中毒的。陶铭心不由自主想起昨晚老吴头的话,身上一阵冰冷。他叫来保禄:“你在这里住着,平日里可发现乔老爷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没有?”保禄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奇怪的,他不大跟我们说话,多数时候在自己书房里抄经念佛。”
回家路上,他偶遇了罗光棍,穿着一身脏兮兮的道袍,光着一双黑脚,边走边用那柄桃木剑去砍路边的野草。罗光棍本名阳,四十出头,长得却极早衰。传闻他有龙阳之好,爱撩拨貌美的年轻男子,老不正经,所以村中人很少和他来往。他早年间跟一个游方道士学了些辟邪之法,弄了身青袍,刻了把桃木剑,堂哉皇哉地扮起道士来。谁家有什么灾病,请他去作作法,烧几张符箓,噀两口水,也赚几文钱,比请医生便宜。他还懂一点命理,捻着胡子胡吣一番,也有人信。凭这两样骗人的本事,他也饿不死。
陶铭心主动跟他招呼:“罗兄,借一步说话?”罗光棍瞟了他一眼,并不停脚:“你不是那个秀才?咱们有什么话说?”陶铭心跟上去,忍着一股酸臭:“你给老吴头算过命?”罗光棍也不瞧他:“算过,怎么?”陶铭心问:“是你跟他说,有人背地里咒他,吸他的福运?”罗光棍停下来:“是我说的,怎么?”陶铭心道:“因为你的话,他觉得他儿子是被人克死的。”罗光棍把桃木剑伸到背后去挠痒,嬉笑道:“他儿子死不死,怎么死的,跟你有什么关系?”陶铭心道:“我不想这件事牵连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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