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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者无心》--海外篇--作者:燕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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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19 18:55:37 | 显示全部楼层
  赤奋若见莎琳娜有些生气,更是高兴,心道:“有门!”又道:“无心道长是小生方外至交,有什么事小生都可代劳,莎琳娜姑娘你有什么吩咐?”

  他还想再搭讪几句,莎琳娜却似听而不闻,道:“先生,那你知道无心他去了哪里么?”

  赤奋若见莎琳娜话中尽是对无心的关心,醋缸都打翻了,心道:“姑娘啊姑娘,那小牛鼻子有什么好?长得也没我英俊。”其实无心虽然不是貌比潘安宋玉,却也甚是俊秀,赤奋若则纯是粗豪而已。只是赤奋若顾影自怜,平时揽影自照,总觉得镜中的自己如玉树临风,当真是万里挑一的浊世佳公子,若自己是女子,定然会以身相许。在他看来,自己当然要比无心要英俊得多。听莎琳娜只是关心无心,他心中很是不乐意,恨恨道:“无心道长说这两天都不会回来了。对了,小生听人说过,西方上古之时有个王子诱拐了一个美人,结果引来了灭国之祸。厮杀千年,国破家亡,然此之人见到这美人,便觉得纵然身死亦是不枉。”他说着,又晃了晃头道:“小生原本以为这只是个故事罢了,见了姑娘,方之此事定然无虚。”

  这故事是赤奋若新近听来的,他故意说出来,以示自己乃是文武全才。哪知他说了半天,莎琳娜却像根本没听进去,只是道:“他说这两天不回?不会吧。”

  无心爱和别的女子搭讪,那是不假。但说要去青楼住两天,以他一钱如命的性子,莎琳娜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赤奋若没想到自己添油加醋适得其反,心头一慌,道:“说说不定他天黑就回来了。莎琳娜姑娘,你不妨到船上来坐坐,他回来时定回来找小生的。”

  莎琳娜淡淡一笑,眉宇间却多了一丝忧愁,道:“谢谢,不用了。”她已经决意将终生托付给无心,可无心本来只是讨讨嘴头上快活,现在却真个寻花问柳去了,莎琳娜再怎么大度也不会高兴。赤奋若看她面有忧色,眼中隐隐泪光,心头一热,脱口道:“姑娘别担心,我帮你把他找回来!”

  莎琳娜抬起头看着赤奋若的样子,心神忽地一荡。赤奋若此时的模样,不知为何总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为她付出了生命的少年。虽然赤奋若的长相颇有不同,但此时两人的神态却几乎一般无二,她险些就要叫出“赫连午”三个字。

  也正在这时,林归榕在一边忽然道:“阿米塔瓦先生怎么有兴过来了?我去请张公出来。”

  阿米塔瓦是俱蓝王手下总管,过往客商到了俱蓝总是上他那里报号。前些天赤奋若刚到俱蓝时,阿米塔瓦曾带了些随从过来,张仲熊送上早就备好的礼物。赤奋若记得此人当真称得上狐假虎威,架子不啻王侯。但现在过来的这人却一脸惶恐,竟似有些害怕。

  走在他边上的,是一个天竺老者。这老者须眉皆无,身上披着一条恰达,看上去不是什么高官厚爵之人,但脸色严峻,气度非凡,站在阿米塔瓦身边,直如是他的主人。

  赤奋若现在做的是船上通事,忙迎上去道:“阿米塔瓦先生,张公在舱中歇息,我去叫他出来吧。”

  阿米塔瓦还没说什么,那老者忽然道:“阁下可是升龙号么?”

  赤奋若心中有些不快,心道:“什么叫‘阁下可是升龙号’,这些天竺人文法都不通。”只是见者老者的气势,他也不敢怠慢,道:“在下赤奋若,这船正是升龙号。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那老者却不回答,只是盯着莎琳娜。赤奋若看他的样子,心中更是不快,这时阿米塔瓦颤声道:“赤奋若,有一个无心先生是不是在这船上?”

  赤奋若一呆,心道:“他们怎么都来找无心?”连忙赔笑道:“方才是来过,不过他已与一个姑娘一同走了。”

  他话音刚落,那老者污染指着莎琳娜道:“不对,这女子才是与他在一处的!你们快把他交出来!”

  这老者说得极不客气,赤奋若心头着恼,暗道:“你这天竺老头,什么礼数都没有,当我们是犯人么?”依着他的性子,早就反唇相讥了。只是这船是张仲熊的,他知道不能给张仲熊添乱,仍是陪着笑道:“无心道长真个已走了,只是他马上会回来的。”

  老者冷冷扫他一眼,还没说话,船上张仲熊急急道:“阿米塔瓦先生,出了什么事了?”

  已经有人前去报知正在舱中歇息的张仲熊,说有人前来惹事。张仲熊吃了一惊,只道是什么俱蓝当地不开眼的混混。他与阿米塔瓦混得很熟,俱蓝当地的混混没有谁敢来招惹他们,哪知下来一看,却正是阿米塔瓦带着一个天竺老者。他慌忙上前,先打了个圆场,只是他只会一两句天竺话,也不知阿米塔瓦所为何事。招呼过后,拉过赤奋若道:“赤奋若,他们要什么?”

  赤奋若道:“他们要找方才来过的那位无心道长。”

  张仲熊一怔,道:“找他做甚?无心道长与阿米塔瓦有过节么?”

  “只怕是与那位老者有过节。”

  张仲熊又是一怔,喃喃道:“不会吧。”

  升龙号刚来的时候,张仲熊曾去拜会过俱蓝王,在俱蓝王边上见过这老者,知道他是俱蓝法师桑波底。桑波底在俱蓝地位崇高,他怎么也想不通无心一个中原年轻道士怎么会和桑波底有过节。

  张仲熊和赤奋若在一边商议,这时阿米塔瓦向那老者行了一礼道:“尊者,那个无心应该不在船上了,我们不妨将这女子带走吧,他定然会跟来的。”

  “他说什么了?”

  恒伽道:“他不愿意帮我们。”

  乌莎斯一怔,道:“难道他不知桑波底正在找他?”

  “他说他根本不惧桑波底,婆摩罗耶便是死在他手下的。”

  婆摩罗耶的本领与桑波底差不多,但他心不旁骛,只怕本领比桑波底更高。乌莎斯沉吟了一下,道:“给他加价也不成么?恒伽,夫人已然不在,波里提毗宗一系存亡,全在你一念之间。”

  恒伽家中富可敌国,不管无心要价多高,她定然付得起,只是看她愿不愿意了。乌莎斯生怕恒伽不肯答应,那波里提毗院复兴就成空想,因此以这话来激她。果然,恒伽身子一凛,抬起头道:“是。”

  乌莎斯见她目光坚定,他知道这个师妹经历过一番变故,原本心灰若死,现在总算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道:“恒伽,多谢你。”

  无心虽然摆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其实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先前那条巨蛇不见了踪影,定然还在树丛里。他体内有勾陈腾蛇两个神煞,偏生对蛇有种本能的害怕,万一恒伽和乌莎斯恼羞成怒,将这条巨蛇驱出来,那可怕人的紧。见乌莎斯和恒伽又走了过来,他连忙站了起来,道:“恒伽姑娘,你想得如何?”

  恒伽咬了咬嘴唇。她的嘴唇鲜艳夺目,牙齿又细小洁白,咬住嘴唇是直如一排白玉嵌在了一块玛瑙之上,无心心中一荡,心道:“恒伽姑娘不比我的莎姑娘差啊。还好还好,莎姑娘没在跟前。”他正在胡思乱想,却见恒伽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答应你。”他呆了呆,心道:“天竺女子就是时实诚,我着漫天要价她居然一口就答应下来了。”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是做生意的不二法门。无心根本不想给恒伽她们办这事,但又不敢一口拒绝,因此有意开了这个荒唐之极的价码,原本觉得恒伽定然不会同意,谁知恒伽竟然同意了,此时他倒有些慌乱,结结巴巴地道:“自……自然,只是恒伽姑娘,你不多想想么?”

  恒伽道:“无心先生,只请你能取回波里提毗珠,我便答应你。”

  无心微微一笑,道:“那好,成交了。”心里却有些过意不去。恒伽告诉他,她们波里提毗地天宗的至宝波里提毗珠被火天宗尊者桑坡地夺走,只消自己能从火天宗将波里提毗珠夺回恒伽便答应自己的条件。过单马锡时,无心与婆摩罗耶有过一场恶战,虽然婆摩罗耶最终失手被杀,其实却是因为与无心恶战消耗了实力,结果中了与单马锡国师荀明赞二身一体的秦明容的暗算。在那一战中,无心出尽八宝总算不曾丢了小命,其实却是一败涂地。方才听恒伽说婆摩罗耶乃是阿耆尼火天宗三尊者之一,此教还有两个尊者,他更是胆寒,哪里还敢去虎口拔牙。提出这个荒唐之极的条件,一是让恒伽之难而退,二是让恒伽觉得条件如此困难,便不会想到自己根本不做的可能了。其实无心早就打算好了,不论恒伽答应不答应,他在俱蓝胡混个一两天,只消一有去勿斯里的船,马上带着莎琳娜走人,管他娘的火天宗和波里提毗珠。现在恒伽果然已落入了他的圈套,根本就没想到取不回,或者说不去取波里提毗珠会怎么办。他道:“那么,恒伽姑娘,那我就先走了。我住在港口边的客栈,到时你来找我好了。”

  恒伽怔了怔,对乌莎斯说了句什么,乌莎斯柳眉一竖,又向恒伽说了一句,恒伽忽道:“我姐姐说,你若是根本不想帮我们,那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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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19 18:56:17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偶然找到这个了,还有人看么?没人看就不贴了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11-8-19 20:26:58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书 值得一看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11-8-19 21:25:17 | 显示全部楼层

非常不错的一本书!

顶!踏海录后面还有破石录、征天录,支持版主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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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20 15:41:46 | 显示全部楼层
既然有人支持,那就贴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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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20 15:42:51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先礼后兵

  无心正待滑脚,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恒伽说出这话来。他见恒伽怯生生地用银牙咬着红唇,更显得明艳不可方物,心中不由一荡,心中暗骂着自己:“无心啊无心,人家这是美人计,你可不要上当!”当即正色道:“恒伽姑娘,贫道是三清门下,出家人不打诳语,说的定然做到。不过我要是斗不过那桑波底尊者,也怪不得我。”

  恒伽急道:“无心先生,我们不是火天宗三尊者之敌,但三尊者中的婆摩罗耶却是死在你的手上……”

  她话还没有说完,无心只觉像被人当头施了一招五雷轰顶,惊叫道:“等等,你是从哪里听说婆摩罗耶死在我手上的?”

  婆摩罗耶死在单马锡,这消息他向谁都没有说过。婆摩罗耶一死,他马上就到俱蓝来了,纵然婆摩罗耶有弟子来查探,也不可能如此断定人是自己杀的。但恒伽说的如此确定,简直像是众所周知的一般。

  恒伽看了看乌莎斯,用天竺语说了两句,道:“无心先生,这是阿耆尼宗第二尊者桑波底说的,而这消息有是他们向单马锡问罪时,那唐人王手下的国师说的。”

  无心心中一寒,忖道:“糟糕,真是作法自毙了,原来是荀明赞那小子。荀明赞啊荀明赞,你好歹搪塞个几天,等我坐船滚蛋了再说也行啊。”

  单马锡国师荀明赞乃是中原北天师道的弟子。他受了师兄秦明容之骗,修习天竺秘术阿湿毗尼术,结果成了双身一体,身体被秦明容所占据。婆摩罗耶死后,秦明容与无心也有过一战,结果上了无心的当,被无心击昏。无心以符咒封住秦明容,那身体又恢复成荀明赞了。只是荀明赞本领平常,他自己也不会相信是自己杀了婆摩罗耶,无心自然当仁不让地将此功揽到自己身上。他还记得那是为了邀功自己还吹嘘了一番如何与这妖人恶斗的情形,听得那荀明赞胆战心惊,只怕荀明赞全都当真了。只是当时他还只道婆摩罗耶是个独脚妖人,没想到他背后还有如此庞大的一个势力,而且竟然如此迅速就查到了自己的头上。若是荀明赞顶个几天,那么自己坐船去了勿斯里,离开火天宗的势力也就罢了,偏生他这一问就说,让自己没来由地与火天宗结下了深仇。他原本一直在庆幸此间没人知道婆摩罗耶之事,因此当听说恒伽说婆摩罗耶死在自己手上,他当真吓得魂不附体,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却觉得这事隐隐有些不对。

  无心皱起眉头苦思,恒伽在一边道:“无心先生,阿耆尼宗已不会放过你,现在你唯一的生机便是与我们合作。地天宗虽然弱小,却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无心心想要是你们若有还手之力,也不会轻轻易易连本门至宝让火天宗夺了去。但恒伽这话倒也不错,现在自己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火天宗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而在俱蓝,唯一能帮自己的,恐怕就是这地天宗了。他本来觉得恒伽和乌莎斯是两个小姑娘,骗了她们有些于心不忍,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成了势成骑虎,迫得要与火天宗一战了。他原本只想早点滑脚走人,此时才算是真正静下心来想想前因后果,又坐下来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乌莎斯方才见无心马上就要拂袖而去,急的叫出声来,也不知自己会不会惹恼了他。此时无心又坐了下来,和恒伽又嘀咕了一阵,她也听不懂,等他们说完了,小声道:“恒伽,他还不愿么?”

  恒伽道:“他权衡之下,已是愿意了。”

  乌莎斯松了一口气,道:“他开了什么价?”

  恒伽脸颊忽地一红,道:“没什么……”

  这时无心忽地双眼一睁,道:“恒伽姑娘,你们是从哪里听来我杀了婆摩罗耶的?”

  恒伽忽地展颜一笑,道:“无心先生英雄了得,桑波底尊者对你极是看重,因此他要阿米塔瓦在码头时刻注意你的行踪,而阿米塔瓦告诉了我。”

  无心呆了呆。阿米塔瓦这名字林归榕和张仲熊都说起过,此人是俱蓝王府总管,张仲熊还让赤奋若给自己写一张便条。他哼了一声,道:“桑波底是什么人,他怎么能指使阿米塔瓦?”

  恒伽顿了顿,似是有难言之隐,半响才道:“桑波底尊者是家父府中法师。”

  无心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想了想,登时大吃一惊,叫道:“什么?恒伽姑娘,令尊难道……难道就是俱蓝王?”

  恒伽并没有正面回答,因此他想了想才算明白。恒伽道:“是。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我是波里提毗院的人。我是听说阿米塔瓦说桑波底正在找你,才立刻让阿霞将先生你带到此处。”

  无心忽地站了起来,道:“他们已经知道了我的行踪了?”

  恒伽微笑道:“阿米塔瓦在港口布下了许多人手,谁下了船都瞒不过他的,因此我也不能自己去港口去接你,现在他们扑了个空,桑波底定然正在火冒三丈呢。”

  无心额头忽地冷汗直冒,喃喃道:“糟了,糟了!”

  他先前不知道火天宗正在找自己,所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自己出来已有些时候,假如莎琳娜等得急了上码头打听自己的话,万一被桑波底发现,那可大事不妙,虽然无心老是想着与别个女子搭讪,但在他心里莎琳娜实是比他自己的性命都重要。一想到当初那婆摩罗耶生取人心的手段,无心就不寒而栗。

  恒伽道:“无心先生,你不用担心,我已安排妥当,桑波底性子很急,越急就越不会起疑心,让他多等一阵好了。”

  无心急道:“不是,我还有一个朋友,她一定会来找我。”他越想越怕,顾不得再与恒伽多话,翻身跃起,飞快地向山下港口跑去。

  一定要在桑波底发现莎琳娜之前通知她!

  看到无心突然转身逃走,乌莎斯大惊失色,抓住恒伽道:“恒伽,他怎么了?”恒伽却没说什么。

  果然与你说的一样,他落入圈套了。

  她心里想着,却没有半点高兴之意,眼中反倒现出一丝痛楚。

  俱蓝港是东西交汇之地,每天都有七八艘船靠岸,至于过路的行商便更多了,而港口更是人来人往之地。此时在升龙号前却围了不少人,后来的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只道有什么远道而来的便宜货可买,拥过来想看个究竟。只是前面人已挤得多了,后面的再挤进来,以至人越来越多,连原来不想看的人都耐不住过来看个究竟。

  桑波底见人越来越多。皱了皱没有眉毛的眉头,道:“达山,请莎琳娜小姐走吧。”

  在这里纠缠不清,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只怕更会出乱子。现在最好的办法,想必正是阿米塔瓦说的将莎琳娜带走了。桑波底整了整身上的恰达,领着几个弟子向莎琳娜走去。

  莎琳娜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见这个半裸的天竺老者向自己走来,吓得花容失色。此时已经站在哦船边,退无可退,她咬了咬牙,右手抓住了斗篷里的一柄火铳,喝道:“你不要过来!”眼前却觉一黑,赤奋若突然闪身过来,挡在她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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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20 15:43:01 | 显示全部楼层
  莎琳娜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桑波底这等威逼她等于恃强凌弱,以大欺小。边上不少看客也不明所以,但看着眼里,全都觉得这天竺老头太不像话了,有几个大食的商人甚至对桑波底破口大骂,桑波底虽然不懂,他的弟子中却有懂大食语的,听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只觉无地自容。张仲熊见桑波底走来,脸已变得煞白。他虽然也有些本领,但常年经商,早年修习的这些已忘个七七八八,别说动手,就连演示一遍都难。何况就算有本事,他一般不敢得罪俱蓝法师。只是若是桑波底强行将莎琳娜带走,就算是他也看不过去,他强打笑容迎上来道:“尊者,尊者。”只是苦于只会夹生天竺话,满肚皮缓颊调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桑波底却还记得他,站住了对边上一个少年道:“罗婆娑那,请你对张先生说,我们只是有些话要问这位姑娘,绝不会对她不利,请张公不要阻拦。”

  罗婆娑那道:“尊者明鉴。”他走上前去,向张仲熊道:“张公,尊者要找的,只是那位无心先生,这位莎琳娜小姐与无心先生乃是至交密友,因此尊者想先请莎琳娜小姐前去做客,张公请不要阻拦。尊者答应,绝不会难为莎琳娜小姐。”

  这名叫罗婆娑那的天竺少年竟说得一口极好的中原官话,张仲熊不由略略有些吃惊。听罗婆娑那说完了,张仲熊心道:“孙子才要阻拦。”他满面堆下笑来道:“自然自然,尊者一诺千金,自然无碍,我那世侄不过误会了,还请尊者不要见怪。”

  他扭头一看,却见赤奋若仍站在莎琳娜面前,并没有让开的意思。他暗自叹了口气,道:“赤奋若,我们让开吧。”

  赤奋若见桑波底带着人向莎琳娜走去,莎琳娜一副楚楚动人的害怕模样,心中更是一热,已截在莎琳娜跟前。听着张仲熊的话,他高声道:“张公,世间万事,皆抬不过一个‘理’,纵然在这俱蓝亦是一般,请恕小侄失理。”他伸手向四周团团做了个四方揖,高声道:“这位莎琳娜姑娘是要觅船去勿斯里的,但此间法师桑波底先生却强要将她留下,在下只是看不过去,这才自不量力,愿为莎琳娜姑娘出头。若哪位觉得在下所为不当,还请指教。”赤奋若行走之地甚多,人也聪明,学会了好几种话。他不无卖弄地先用汉话说了一遍,又以天竺语复述,然后依次以波斯通用的吐火罗语、大食语再说一遍。旁人见这中国少年长相忠厚粗豪,竟会说这许多国的话,而且每一种都甚为流利,登时大为心折,那几个大食商人更是不住口地叫好。待赤奋若说到第五种话时,边上不管听得懂听不懂,全都爆雷也似地叫好。

  桑波底见这事越闹越僵,真不知该如何收场。他冷冷一笑,轻声道:“罗婆娑那,你也对他们说,吾等有急切之事要向这位莎琳娜姑娘相询,绝无恶意,不会对她不利。”

  罗婆娑那点了点头,走上前道:“桑波底尊者有言……”那些围观之人虽然大多对桑波底颇为不满,但听得这天竺少年的话,却也全都惊得呆了。罗婆娑那年纪比赤奋若还小些,声音清亮,竟然也是先以华语说了,再以天竺语复述,与赤奋若一般无二,说到最后,有几个人页喝起彩来。

  赤奋若也吃了一惊,心道:“我自觉各处方言,无一不晓,又学了许多国的言语,没想到这天竺少年竟不弱于我。”他极是好胜,样样都要出人头地,觉得被那天竺少年压了一头,心里甚是不痛快,厉声道:“做生意亦无强买强卖之理。尊者不是等闲之辈,难道连此理也不知么?赤奋若不才,尊者若定要带走莎琳娜姑娘,还请从我身上踏过去!”

  这话已是在挑战了。罗婆娑那皱了皱眉,道:“赤奋若先生,以这种之尊,岂有以虚言欺人之理?我等绝不会伤害莎琳娜小姐,但赤奋若先生仍要胡搅蛮缠,请不要怪我等失利。”

  赤奋若心性高傲,何况在莎琳娜跟前一显英雄气概。他原本就甚是讨厌罗婆娑那,何况罗婆娑那的话已是威胁,他仰天一笑,朗声道:“赤奋若生于天地间二十六年,一事无成,去从来不知畏难避险。尊者要仗势欺,在下就是看不过去。”他伸手将左袖捋起,露出小臂上套着的一个皮套来。张仲熊心头一沉,低声道:“赤奋若,别胡闹。”

  他知道赤奋若年轻气盛从来也没有什么铁肩担道义,一心要行侠仗义的习惯,定然是因为好胜心太强,觉得面子上下不去。他不想得罪了阿米斯瓦和桑波底,便摆出长辈的样子来喝止他。哪知赤奋若确高声道:“张公,长者有命,原来不敢有违。但此事我实在看不下去,请张公不要勉强我,福祸皆由我一人担当。”

  桑波底见赤奋若小臂上的那皮套上插着五把明晃晃的小刀,脸色也是一沉。那五把小刀自是赤奋若的拿手兵器了。他听罗婆娑那译了赤奋若的话,点点头道:“赤奋若先生,既然你要一人担当,那就再好不过,我不会为难张公的。罗婆娑那,你向张公说一声,便说桑波底迫于无奈,要对不住他了。”

  罗婆娑那见桑波底眼中已有杀气,心中一喜,脸上却仍然诚惶诚恐地道:“是。”当即把这话对张仲熊说了。张仲熊见他们已经说僵,再无转圜余地,一张圆圆的大脸上尽是冷汗,道:“赤奋若……”

  他还没说出什么话,桑波底双手忽地在身前画了个圈。在他面前,竟然凭空出现了一团烈火,那些围观之人本来见有热闹可看,正在起哄,有些还想给赤奋若打打气,见桑波底如此神通,不约而同闭上了嘴,一瞬间升龙号周围变得鸦雀无声。赤奋若听着周围人起哄一多半是给自己喝彩,正在得意,哪知道桑波底出手如此之快,原来还在做筋做骨地摆架子,没想到两道长长火蛇已直扑面门,一股热浪直冲过来,竟有无坚不摧之势。他吃了一惊,心道:“糟糕!”闪页闪不及了,他一咬牙,双手一错,护住面门。只听“砰”的一声,他的身体如一块石头般直飞向升龙号。

  船在海中航行甚久,木板已变得甚是坚硬。赤奋若脑袋正撞向船帮,若是撞个正着,纵不脑浆崩裂,也是七荤八素。但眼看就要撞着了,赤奋若在空中忽地一转身,人已横了过来,让过了脑袋,但后背仍是重重在船帮上一撞。这一下撞得不轻,赤奋若只觉五脏六腑都似要翻过来了。他手在船身上一按,趁势落下地来,却仍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却觉有人扶了他一把,这才站稳,却是张仲熊出手,张仲熊终是洗心岛的首要人物,虽然从没和人动过手,本领也不见得高明,但这般一扶,赤奋若不至于坐倒在地。他勉强调匀内息,心中极是震惊,忖道:“这桑波底好厉害!”

  桑波底双手又是一翻,那两条长长的火蛇转瞬就如活物般疾收回去。他突然以这安底罗双火蛇将赤奋若击飞,虽然下的不是杀手,但他本以为这一下至少能将赤奋若击晕过去,没想到赤奋若居然硬挡一下,落地后也不见有什么异样,他心中亦是吃了一惊,忖道:“这些唐人果然了得,婆摩罗耶伤在那个无心的唐人手上,说不定并不是中了暗算。”

  他对赤奋若不无忌惮,也知道升龙号是俱蓝忘得贵客,不能太过无礼。只是想到方才这阿米塔瓦走得慢吞吞的,心头就更是恼怒。若是阿米塔瓦来报信报得早一些,定然就能截住无心了,事态不至于到这种地步。他越想越怒,喝道:“罗婆娑那,请张公让开吧。”

  张仲熊也知道赤奋若的本领远在自己之上,可仅仅一个照面就被击飞。如果桑波底真想硬来,有谁能挡得住他?显然桑波底也留了些情面。他满头都是汗,向赤奋若作揖道:“赤奋若,你就看在老朽面上,别和尊者做戏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大哥交代。”

  赤奋若一张脸又青又红,却不说话。先前他夸下海口,只觉这些天竺人不知中原术剑的妙用,自己只消一显本事,定然让他们知难而退,莎琳娜姑娘得救之下,也定然会对自己大有好感,再献些殷勤,不难将她带回哀牢山去。可是真个一动手,仅仅一招自己就大出洋相,他虽然好胜,却不是不识时务之人。可看着一边的莎琳娜,自己大话也说出了,现在示弱,这脸实在丢到了家,怎么都说不出口。正在犹豫,罗婆娑那上前道:“赤奋若先生,尊者说阁下本领非凡,亦是一条好汉,尊者对阁下极是佩服。尊者只是请莎琳娜小姐前去做客,绝无恶意,还请阁下不要误会。”

  桑波底的话赤奋若听得懂,哪有佩服之意,但罗婆娑那这话显然是给自己留面子。他正在迟疑,张仲熊笑道:“正是正是,尊者有道高僧,只是误会罢了。赤奋若,我们走吧。”其实桑波底并非僧人,不过他须发眉毛皆无,张仲熊也就当他是和尚了。他生怕赤奋若还要节外生枝,拖着赤奋若走到一边。赤奋若此时已经豪气皆消,半推半就地跟着张仲熊走开。只是看到莎琳娜神情凄婉,他心如刀绞,可是心惊之下,再出头确也不敢了。

  罗婆娑那走到莎琳娜跟前,行了一礼道:“莎琳娜小姐,请不要担心,尊者只是想请无心先生商量,请随我来吧。”

  莎琳娜也不知无心到底怎么得罪了这些天竺人,他看了看桑波底,道:“你们怎会知道我们的名字?”

  罗婆娑那微微一笑,道:“莎琳娜小姐随我来便知端的,请跟我来吧。”

  莎琳娜咬了咬牙,正待说什么,围观的看客们又是一阵乱,却见一个人影冲天而起,从那些人头顶直飞过来。看客围得太多,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这人定是挤不进来,情急之下竟然踩着人的肩头飞跃进来。这门龙虎山嫡步虚的轻身功夫极是了得,周围那些列国之人哪里见过这等中华武功,登时齐齐喝彩,连被踩了一脚的那人也不以为忤,反觉面上有光。那人一落到圈中,便抢到莎琳娜跟前,一把抓住莎琳娜的手道:“莎姑娘,你不要紧吧?我来晚了,吓着你了。”

  那人正是无心。只是赶得极了,此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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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20 15:43:37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天罗地网

  一只海鸥箭一般从天空中直冲下来,掠过水面,抓起了一条鱼,又极快地飞去,海面上只留下一点白色水花,转瞬便已消失。

  叹了从舷窗里看着看着海鸥,莎琳娜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在码头上那些莫名其妙的天竺人要将自己带走,她正在担心之时,无心突然出现,才让她放下心来。本来以为有可能又会大打出手,没想到那些天竺人见了无心,倒是客客气气地请他上来一艘早已停在岸边的船上。虽然客气,但一上船,便被关在舱里不能出去,等如软禁。只是软禁归软禁,桌上却放了不少时鲜水果,无心坐在桌边大口小口地啃着那些大多叫不上名字的果子。她低声道:“无心,你方才去哪里了?”

  那果子十分清甜,无心伸长脖子把嘴里嚼着的果肉吞了下去,笑道:“莎姑娘,别担心,没事的。”

  方才在码头上无心神兵天降般突然出现,莎琳娜当真吃了一惊。若是没有旁人,莎琳娜定然一把拧住无心的耳朵,逼问他方才跟着走得那个天竺姑娘是谁了,只是周围尽是陌生人,这等家法当然不好拿出来。无心出现后,那天竺老人桑波底果然不再难为莎琳娜,只要带走无心,只是莎琳娜实在也不愿离开无心,虽然赤奋若邀她在升龙号上暂时歇息。但她哪里愿意,非要跟着无心前去。她声音又压低了些,轻轻道:“那些天竺人找你是什么事?”

  无心嘴里尽是果肉,含含糊糊地道:“这老者与单马锡那妖人婆摩罗耶是同门。”

  莎琳娜心头一惊,道:“真的?”她脸上更增忧色。只是看无心自己反倒毫不在意,她也不再多说,只是低声道:“对了,铁希似乎也曾来过这里。”

  无心将那个果子啃得只剩个骨果核了,正打量着另一些长满细细软刺的红色果子,听得这话却是一惊,道:“是他?你碰到他了?有没有被他咬到?”

  铁希是一个吸血鬼,在中原时莎琳娜同来的一个名叫索尔谛诺的家臣便死在他的手上。本来他们以为铁希已死在刺桐城外的胜军寺里了,但在经过单马锡的女王竟然曾被铁希咬过,她这才知道铁希还在世上,心里更是担忧。无心和铁希其实并不曾碰过面,只是他听莎琳娜说起过,此人是个吸食人血的妖魔,刀剑不能伤,唯有纯银才能对付他。莎琳娜摇了摇头,道:“我没见过他,只是在酒馆里听人说起,上几个月此间有人莫名其妙死了,唯有脖子上有伤口,周身血都没了,多半就是铁希干的。”

  无心打了个寒战,道:“那人会不会变成吸血鬼?”

  “不会,当时他们就把尸体烧了。”

  火葬是俱蓝一带通行的葬仪,无心松了口气,道:“那还好。”

  莎琳娜抬头看看天,突然道:“无心,假如我真的被铁希咬了,那你就把我的头砍下来,再把我尸身烧了。”

  无心心头一寒,道:“干吗说这不吉利的话。”

  “不要心软,如果你被咬了,我也会砍掉你的头的。”

  他还记得在单马锡刚脱险时,莎琳娜还仔细查看了自己的脖子,当时若自己被咬了,只怕她真的会一刀将自己的脑袋斩下来。可若莎琳娜被咬了,他可怎么都不能去砍莎琳娜的脑袋。他抓了抓脑勺道:“要是不砍,那会怎么样?”

  “你就会和单马锡的那女王一样了。”

  无心嘿嘿一笑,心道:“那也不坏啊,无非就是要喝点血罢了。嘿嘿,要是莎姑娘真被咬了,我宁可让她也咬我一下,做一对吸血夫妻好了,管他那么多。”

  他正胡乱想着,忽然响起了叩门声。无心大声道:“进来。”

  门开了,进来的正是那个会说好多种话的罗婆娑那,他倒是礼数周到,先行了一礼,才道:“无心先生,尊者请您过去。”

  莎琳娜站了起来,道:“我也去。”她不知桑波底。“莎姑娘,没事的,你在这里呆一会,别走开,我马上回来。”

  莎琳娜没再说什么。她知道无心机变百出,纵然对手本领再强,他总有办法应付,倒是照顾自己要他分心,好在她有两柄火铳,自保亦是有余。

  想是这么想,莎琳娜终究有些担心。她独自在舱中,将两柄火铳又清理了一下,以防死火。刚清理好,无心倒又回来了。她忙站起来道:“怎么样了?”

  无心嘴角浮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道:“没什么,那个老头子居然还说是让你担惊,要我转达歉意,真会假惺惺。”他坐了下来,拿了个果子啃了两口,忽地叹了口气,道:“好手段。真可惜。”

  等无心一出去,桑波底皱起了眉头,低声道:“罗婆娑那,这人说的是实话么?”

  罗婆娑那迟疑了一下,道:“恐怕不假。此人本领虽然不错,但绝对比不上婆摩罗耶尊者。”他顿了顿,又道:“很可能真的是那伽隐者插了一手。”

  那伽隐者团是从婆楼那水天宗分出来的一个宗派,一直在海边清修,向来不过问世事。阿耆尼宗的第一尊者阿尼什从天水宗夺到了婆楼那珠,难道婆楼那宗不敌之下,向那伽隐者团求援么?他低头沉思着,总是拿不定主意。

  婆楼那珠,婆由珠,波里提毗珠,加上本宗的阿耆尼珠,这四颗珠子连他也刚知道还有这等妙用,难道那伽隐者团就得到消息了么?也许,是因为天火宗处处出击,他们才有所察觉吧。

  正想着,桑波底忽觉身子一震,却是这船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来,诧道:“到圣火岛了?”

  阿耆尼火天宗势力庞大,不像另外几宗只剩一个隐修院苟延残喘,他们在各处皆有道院,这圣火岛便是阿耆尼宗在俱蓝附近的分院,要是阿什尼和桑波底平素常到南天竺时的驻留之地,虽说是附近,但从俱蓝坐船出发,也得花半天时间,现在离岸已久,按时间看,倒也差不多了。但他抬起头来从舷窗望出去,外面确是碧波万顷,连陆地的影子都看不见;桑波底吃了一惊,猛地站起,喝道:“德罗星!”

  此番行动,他的大弟子达山领着另三个弟子去了马八儿,他因为是俱蓝法师,带着罗婆娑那和两个弟子在俱蓝等待,德罗星正是他第二个弟子。这些弟子向来跟他形影不离,只消一唤便过来了,哪知现在他喊得虽响,却不见有人进来。他性子原本就甚是暴烈,此时更加恼怒,大踏步向舱外走去,罗婆娑那也跟了出去。

  一到甲板上,却见甲板上空空荡荡,方才还在忙上忙下扬帆掌舵的水手竟然一个都没有了,而守在甲板上的德罗星与另一个弟子毗沙黎竟然都瘫痪在地。

  出事了!桑波底心中一沉,大踏步走了出去。一走近,便觉一股酒气冲人,晃了晃他们,这两人仍然人事不知。他试了试德罗星和毗沙黎的鼻息,却觉呼吸如常,竟如醉倒一般。祭拜阿耆尼神虽然也要用酒,但天火宗弟子以苦行为宗,向不饮酒,何况在这当口他们怎会有不知好歹,喝个烂醉的道理,定然是着了别人的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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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20 15:43:50 | 显示全部楼层
  难道是无心使的手段?只是无心的舱门从外面插得严严实实,正在这时,却听罗婆娑那声音颤颤地道:“尊者,你看,那是他们?他们把小艇划走了!”

  他指着海上,一艘小船正驶向远处的那艘大船,这小船正是船上所备的救生小船,此时离开已有十余丈了,小艇上挤了十几个人,正是这艘船上的水手,这些水手都是俱蓝王府中之人,一向归桑波底使唤,平时也极为恭顺,此时竟然弃船而走,桑波底更是吃惊,道:“他们这是做什么?”

  罗婆娑那道:“尊者,是触礁了么?”

  船触礁后,拯救无望,船上之人便弃船而走,这也是常理。桑波底也知道船底进水初始,这船并没什么异样,只是如果方才一震是触礁的话,那些水手定然会大呼小叫,定然不可能一声不吭,立刻就走之理。

  果然中计了。只是桑波底并不慌乱,他将恰达束了束,道:“罗婆娑那,准备动手。”

  罗婆娑那却似已惊恐万状,道:“尊者,与谁动手?”

  桑波底冷笑道:“这位无心先生定然是个诱饵,先拿下他。”

  船上的水手都已被人买通。这些人平时都是阿米塔瓦分派的,而无心的行踪正是阿米塔瓦前来告知。桑波底心头已是雪亮,此事定然就是一个圈套。虽然桑波底还不能确定幕后主使者是谁,但一定与无心脱不了干系。方才与无心一番交谈,无心事事全都答应,他还觉得无心是自知落入自己手中,不敢有违,现在才知道其中定然有诈。无心和莎琳娜又生得美貌,桑波底对他们其实颇有好感,虽然无心伤了婆摩罗耶,定不能留他性命,桑波底却不想去折磨他们,但到了这时他心中却已怒极,恨不得将无心大卸八块。他右手一扬,手掌在无心舱门外虚虚一劈,那门闩却如被一把无形快刀劈断,他左手一引,舱门登时开了。

  这时阿耆尼宗的宫毗罗火刀术。宫毗罗是药师如来十二神将之首,本是密宗秘术,阿耆尼宗将之引入,与十二火神对应。桑波底只道无心定然隐身舱内想要伏击,因此不敢伸手开门,只以宫毗罗火刀术劈开门闩。哪知门一开,里面却是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罗婆娑那惊叫道:“尊者,他跑了!他跑了!”

  看到舱中是空的,桑波底亦是一怔。但他的嘴角马上又浮起一丝冷笑:“他还在船上。”平时罗婆娑那显得颇为老成,却不知真遇了事居然如此惊慌,看来婆摩罗耶神通虽大,却训徒无方,只怕罗婆娑那也帮不了自己什么忙。他回头看了看那艘小船,小船虽然已隔了十几丈,但桑波底目力过人,仍然可以看清楚船上并无无心,连莎琳娜也没有,显然他们还留在船上,只怕想对付自己。选在船上动手,自然是打着以水克火,不让自己的天火宗法术发挥的主意,只是无心这人如此滑溜,如果是在岸上,他只消使出大明炎,不惜烧毁周围的一切,便能将对手逼出来,但现在是在船上。不过桑波底自信神通非凡,纵然在海面之上,那无心仍然不会是自己对手,他担心的倒是那艘正在靠近的大船。

  那船上怕是正主,却不知是谁,但他们敢来捋虎须,自非不是等闲之辈,单看他们能将这船停在海上动弹不得,便知那些人神通不小。

  纠缠下去,吃亏的定是自己。他打定了主意,伸手扶起躺在地上的德罗星和毗沙黎,伸手从腰间取出一柄钥匙扔给罗婆娑那道:“罗婆娑那,你去尾舱开了门,那里有一艘小艇。”

  这船上只有一艘小艇,已被那些水手划走。但桑波底为人精细,向来要防一手,这船的尾舱里也预先放好了一艘小艇,以备不时之需,因此他见小艇被那些水手划走后也并不惊慌,此时便用得上了。至于无心,定然是躲在船中的什么地方,桑波底已想好了,只消一登上小艇,立刻又大明炎将这船燃起,让无心作法自毙。而那艘船为了救无心,就来不及追赶自己,只消能赶到圣火岛,集结岛上弟子,这伙密谋对付自己之人就没一个跑得了。

  罗婆娑那答应一声,拿了钥匙向尾舱走去。桑波底一手挽着一个弟子,他身材并不高,德罗星还不算高大,那毗沙黎块头却足足有桑波底两个大,但桑波底将他们挽在手上,行若无事。到了船尾,他本以为罗婆娑那手脚纵慢,此时也该将小艇放心了,但定睛一看,船后的海面上仍是什么都没有。他心头怒声,厉声喝道:“罗婆娑那,你在做什么,还不将小艇放下来!”

  这小艇因为是放在尾舱里的,旁人都不知道,要放下来也并不太容易,只是也不算如何困难,其实只消用的力气,推上一把,便会自行滑出去了。他刚喊得一声,却听“砰”一声,尾舱门一下打开,从中飞出一艘小艇。只是这小艇出来时已散了架,一落到水面,登时四分五裂,成了些木板。

  见此情景,桑波底这才吃了一惊。他将德罗星和毗沙黎放到一边,沉声道:“无心先生。”

  罗婆娑那只怕遭了无心的毒手了。但方才只是一瞬间的事,难道无心正是躲在尾舱里了?桑波底心中追悔莫及,他知道无心并不懂天竺话,多说亦是无益,所以只说了一句便闭上了嘴,右掌一举,对准了后舱门,右手拇指屈在掌心,左手五指并拢如刀,在右掌掌背重重一击。

  随着这一击,一片火云猛地向后舱中冲去,正是波夷罗术。桑波底本不愿伤人,但无心如此咄咄逼人,简直要迫使自己与他一决生死,桑波底性子暴烈,自非善男信女,下手当然不留情。这波夷罗术在阿耆尼宗十二火神术中刚猛第一,无心的神通纵高,桑波底也不相信他能超过自己去,这一式波夷罗术定要让他好看。

  哪知他刚发出波夷罗术,却听尾舱中有人一声暴喝,一片火云亦是喷薄而出,与桑波底的波夷罗术对个正着。两者一般无二,连家数亦是相同。两片火云一撞之下,在尾舱门口四散飞射,化成万千火星。

  不论无心会如何应付,桑波底都不会如此震惊。十二火神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练成的,就算他们三尊者,这十二火神术亦是功力桑波底最擅长的是安毗罗、波夷罗、真达罗这三路,而婆摩罗耶最长于安毗罗、波夷罗两种,第一尊者阿尼什倒是精擅其中五路。方才这波夷罗术甫一交锋,桑波底便知道那人功力较自己尚有不如,却也比得上达山。德罗星这些弟子中的佼佼者了。无心一个初来乍到的唐人居然也会阿耆尼宗秘术,难道这十二火神术昔年也曾随佛教一起东传了么?

  桑波底心中惴惴,好在那人功力虽然不弱,却终究难敌桑波底数十年苦行修为。只消波夷罗术侵入后舱,里面纵然是钢铁之属亦当化为汁液,不消说人了,只怕转瞬就成了一具焦尸。桑波底异步留情,正待再加一把力,却听得后舱中有人高声呼喝。说的虽是唐音,但声音却并不是无心。

  是罗婆娑那!

  桑波底一张脸立时变得通红,怒火几乎要将他的天灵盖都冲破了。原来如此!直到此时,他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中了这圈套,原来一切都是罗婆娑那的安排。正是罗婆娑那报信,说婆娑罗那为无心所杀,只是不知道要到马八儿还是俱蓝,以至于自己将七大弟子兵分两路。也正是只有罗婆娑那才懂华语,自己以为无心对一切供认不讳,其实这一切可能尽是罗婆娑那在捣鬼,德罗星与毗沙黎两人变得如此,只怕也是罗婆娑那下的手,自己偏生对他如此信任,以至于试试掣肘。他越想越怒,手上劲力更大,那一团火云更是威势惊人,眼看便要冲入后舱,背后忽听得有人极快地高声念道:“太阴化生,水位之精,虚危上应,龟蛇合形,周行六合,威慑万灵。无幽不察,无愿不成,劫终劫始,数终未申。上帝有敕,吾神降临。阐扬正教,荡邪辟兵。急急如律令。”

  这才是无心的声音。虽然听不懂,但桑波底也知这定是无心在施法。他心头一凉,忖道:“原来他们打的是前后夹击的主意!”他恼怒于罗婆娑那吃里扒外,一副心思都放在了前面,一时间竟忘了防备身后。但他始终是阿耆尼火天宗三尊者之一,神通不凡,嘴一张一合,将一口气吞入腹中,右手趁势一勾,以反手向后击去。随着他的右掌拍出,又是一团火云喷出,护住了他的身后。

  桑波底神通虽高,但一心不能二用。虽然借“口不言”的法门将功力提升,可是罗婆娑那亦不是弱者,只一分心,左掌威力减弱,后舱舱门的火云立时被推出了尺许。桑波底也没想到罗婆娑那原来已修到这等地步,心下一寒,正待孤注一掷,耳边却听得一声水响,一道水柱直如长虹经天,竟然从船边直冲上来,正击在舱门的火云之上。

  水能克火,一击之下,只听“兹”的一声响,船尾立时笼罩在一团迷雾之中,那道水柱竟在一瞬间尽成水汽。桑波底只觉左手一空,心知这是收手的良机,他身形极快,脚下一错,已向一边闪出数尺,只是一颗心却是狂跳不已。方才罗婆娑那自知必死,拼命反击之下,加上自己又分了心,还当真快要抵不住了,眼看就会两败俱伤,因此这一道水柱其实成了一拍两散,既解了罗婆娑那之危,也救了自己之急,他一时间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心道:“难道真是那伽隐者?”

  在天竺上古之时,水天婆楼那乃是至高无上的大神,以波里提毗为体,以阿耆尼为心,以婆由为呼吸,水天宗亦是四天宗的首领,但千年过去,婆楼那之神已江河日下,信徒寥寥无几,水天宗也四分五裂,最大一支独立成了那伽隐者团。只是水火相克,现在水天宗只在苟延残喘,那伽隐者团亦远不是火天宗对手,但桑波底对那伽隐者团还是颇为忌惮。无心所用乃是水术,桑波底恍惚间只觉得是那伽的水术。

  他定睛看去。船尾虽然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但桑波底目力过人,仍能看到身后的船桅横枝上站立着一人,双手结印,正是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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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20 15:44:16 | 显示全部楼层
  七、火·水·雷

  无心虽然答应了跟随桑波底离去,其实心里一直在打着滑脚的主意,只是桑波底竟像是知道他的主意,竟将他带到了海船上。无心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一路上尽在想着神不知鬼不觉逃走的主意,但他机变虽多,在四面皆是茫茫大海的海船上,想要溜走唯有背生双翼了,何况还有一个莎琳娜。到了此时,他这才明白恒伽为什么会放心大胆让自己答应了就走,原来她早知道自己是溜不掉的。

  既然知道溜不掉,无心也定下心来,准备恒伽所言内线前来联系。只是被关在舱中,门口有人看着,那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内线。他正有些着急,罗娑婆那突然让无心不要动容,不要让桑波底看出破绽。乍一听,无心险些要惊叫起来,他也没想到罗娑婆那看似是桑波底的心腹弟子,没想到竟是恒伽所说的内线。他更没想到罗娑婆那居然如此大胆,竟敢在桑波底面前玩弄花样。纵然桑波底并不懂华语,但万一在脸上看出破绽,岂不迫得自己要动手?他越听越是佩服罗娑婆那的胆大,此人与桑波底说天竺话,与自己说华语,两者全然不搭界,却由显得天衣无缝,等如是在口译。他不知婆娑罗娜还有什么本领,单这一手应变之能就让无心大为佩服。

  罗娑婆那要无心在舱中,等过一会儿桑波底会来对付自己,自己只消能顶住片刻,婆娑罗娜便会在桑波底背后下手。无心听得背后发毛,心中暗骂:“你这天竺小子惯会骗人,要我当这替死鬼。”桑波底就算与婆摩罗耶不相上下,自己也远非对手,何况舱中还有莎琳娜,自己遇险,难不成让莎琳娜也冒这等奇险?只是在桑波底跟前他也不能争执,心里却打定主意,罗娑婆那让桑波底上了一个大当,他也要让罗娑婆那上个大当不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替死鬼是决计不做的,因此桑波底在打开舱门,见无心并不在里面,罗娑婆那心中的惊惧实是难以言表。这计划步步皆成现实,偏生到了这最紧要的一步无心却耍了滑头,他原本已准备对桑波底下手,但既然没有无心牵制,他哪里还敢。待听得桑波底竟然不争一时之闲气,要乘暗藏小艇远走,他更是着急。这个计划他们准备了许多日子,等的就是这一天,为山九仞,岂有功亏一篑之理?原本派无心做替死鬼只有咬牙自己上了。虽然抵住了桑波底,但桑波底的波夷罗术仍然令他胆战心惊,他拼尽全身之力仍然挡不住。眼看要被波夷罗术烧成一团焦灰,而接应仍是鞭长莫及,绝望之下,他高声骂到:“无心,你这混蛋,难道忘了公主的话了么?”

  罗娑婆那已是绝望之下的叫骂出气,却不知躲在暗处的无心心头一热,忖道:“是啊,恒伽还答应了我的要求呢。”他虽然不愿听从罗娑婆那安排,给他们做这种替死的冤大头,但此时同舟共济,桑波底杀了罗娑婆那,小艇又已毁了,他无法离船,定会再来找到自己。自己与罗娑婆那联手,只怕还有与桑波底相抗之能,假如自己只靠莎琳娜帮助的话要害莎琳娜遇险。何况办成了此事,恒伽还答应了自己的好处,权衡之下,心道:“这生意做得过!”他低声向莎琳娜说了一句,一下窜了出来。亏得无心来得及时,再过片刻,罗娑婆那定然被烧得体无完肤。他虽然脱险,一时间却周身无力,瘫倒在地,心道:“真是再世为人,尊者的神通实在非我能敌。”

  桑波底看了看倒在甲板上的德罗星和毗沙黎,心头一片冰凉,心道:“今番可真是糟糕。”中了这等毒计,船已动弹不得,何况就算船能动,他一个人也没办法升帆驾船。一前一后都有大敌,虽然单打独斗他都不惧,可这两人水火交攻,便是桑波斯也不知该如何应付。

  无心一击得手,心中却已大定,忖道:“原来那罗娑婆那也不是嘴把式。”站在横桅上高声道:“罗娑婆那,我们再来一次。”他方才所用乃是佑圣真君咒。佑圣真君即是真武大帝,即时北方玄武,宋室为避赵玄朗之讳改名为真武,乃是道教水神。无心除了雷法,最精擅的便是水法,桑波底会的尽是火术,正好以水法克制。在单马锡时,他正是以小木郎咒困住了婆摩罗耶,秦明容才得以趁隙而入,现在正是故技重施。桑波底不懂华语,不怕他听去。他双手一合,拇指伸入掌心,中指竖起,食指压在中指之上,另外两指扣在掌背,结成请神决,正待再念佑圣真君咒,却听得船后“扑通”一声,似是什么重物掉进了海中。

  这声音大是突兀,桑波底也没放在心上,只道是什么东西掉进海里了。但无心站在高处,看得甚是仔细,跳下海去的正是罗娑婆那。罗娑婆那一下水,就抓住了几片破船板急速划动,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去势极快,一转眼就已离开了丈许。他大吃一惊,暗暗骂道:“这混蛋,居然临阵脱逃!”虽然自己也摆了罗娑婆那一道,但还是在危机时刻出来救了他,没想到罗娑婆那在这当口跳水逃走,他自己晾在了这里。无心水性并不如何,再说莎琳娜还在船上,要他扔了莎琳娜自己逃生,无心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他生怕桑波底知道罗娑婆那已经逃走,一咬牙,厉声喝道:“太阴化生,水位之精……”只是他虽然发狠,心中却没底,念咒之声总有些发颤。

  桑波底虽然不懂华语,但无心的声音底气不足却是听得出来的。原本趁着无心没念完咒立刻攻上便能收到击其未济之效,但他担心罗娑婆那乘机攻来,自己倒并不害怕,怕的是德罗星和毗沙黎两人受牵累,当即闪到两个弟子跟前,手亦结印,嘴里喃喃念诵。

  “哗啦”一声,一道水柱又从海面升起,在空中弯成一道长虹,击向桑波底顶门,只是无心声音发虚,这道水柱却比方才大了许多,便如一条天骄腾起的巨蛟、桑波底没想到无心的功力竟然突然间增大了近十倍,心一横,双眼一闭,使出了“目不视”,双掌上举,一团火云腾起,罩住了他的头顶。他本以为纵然能将水柱击散,甲板上也会如下了一场暴雨一般,哪知却听得“嗞”一声响,直如水珠溅在烧红的铁锅上,水柱竟然立时消失,雾气登时浓了许多。原来无心此番所使佑圣真君咒却并不是实打实的,而是幻术。这幻术纯是吓人用的,其实威力已远不及方才,而桑波底知道那船靠拢过来的船定是敌人,若不能速战速决,就大势去矣,因此这真达罗术使得比平时更胜三分。此消彼长,强弱立判,无心的佑圣真君咒立时被击得无影无踪。只是方才的雾尚未散尽,此时又起浓雾,几乎将半艘船都掩盖起来。

  无心冒险施放幻术,等的就是这一刻。单打独打,他是斗不过桑波底的,唯有这般游斗才能牵制。他在横桅上看得更远,见那艘来船距这里只有数十丈,从这船上逃走的水手已尽数上了那艘船。那艘船定然就是恒伽前来的接应,只消拖到她来到,银两美人就全到手了。见桑波底闭上了眼,他心中虽然不无害怕,更多的倒是兴奋,心道:“机会来了!”此时雾气遮住了甲板,他翻身下了横桅,便准备欺近桑波底,给他来个五雷轰顶,打他个七荤八素。等恒伽上来,大把的银子便逃不了了。

  无心的轻身功夫大是了得,在甲板上一点,人如影子般极速向前冲去。原本他离桑波底也不过几丈远而已,一眨眼便到了他跟前。在单马锡是他见秦明容与婆摩罗耶相斗,婆摩罗耶将口不言、耳不闻、目不视尽数使出,功力是大了好几倍,但人也如泥塑木雕,结果被秦明容一击得手。桑波底本领与婆摩罗耶是一路的,现在正与当时情景一般。他冒险施放幻术,果然吓住了桑波底。见妙计得售,心中更是喜不自禁,在手一捻,指间已夹了一道符,伸手便要向桑波底掷去。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哪知就在这一瞬间,桑波底身边的德罗星与毗沙黎两人忽地翻身跃起,两人各出单掌向无心击来。雾气中,只见他们手掌中吐出一道长长火蛇,一下便将无心罩在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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