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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神探狄仁杰》第4部(神断狄仁杰)小说版:《金银奇案、杀人陷阱》完结,作者:钱雁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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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7-6 09:29:27 | 显示全部楼层
    狄公一行来到正堂落座,侍从献上茶来。沙尔汗道:“国老,二位大将军,请用茶。”
    狄公微笑着端起茶碗,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堂门砰的一声打开了,掌固快步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有些惊慌。狄公与李元芳对视一眼,放下了茶杯。
    沙尔汗皱了皱眉头道:“怎么了,慌里慌张的。”掌固看了狄公一眼道:“大,大人,铁,铁总管不知去向!”沙尔汗一愣:“不知去向?”
    狄公与李元芳站起身来。
    掌固回禀道:“卑职率人找遍了局内,没有发现铁总管的踪迹。”沙尔汗道:“这怎么可能,早晨我还看见他了。”
    狄公向前一步道:“沙大人,引本阁到铁勒的房中看看。”
    众人随沙尔汗来到铁勒的房间,只见屋内箱笼翻倒,桌椅歪斜,一片狼藉。狄公一双鹰眼飞快地搜寻着。
    桌上风灯歪倒,茶碗倒扣。榻旁扔着一只旧箱笼,里面堆着些破旧衣物。地面及卧榻之上横七竖八地扔着撕烂的纸张和旧书。
    狄公缓缓走了过去,随手捡起榻上撕烂的纸页和旧书翻了翻,他的眼睛一瞥之间,塞在墙角里的一团黑色东西跳入眼帘。狄公快步走到墙角,将黑色的东西拾了起来,是一团黑布。他轻轻将黑布抖开,竟然是一件黑 色的套头斗篷。
    李元芳惊呼道:“大人,这就是‘北山’穿的那件黑斗篷!”
    狄公道:“你能确定?”
    李元芳上前一步:“绝对可以,我记得很清楚,‘北山’的斗篷上烫着一道金边儿。”狄公低头一看,果然,手中的黑斗篷上烫着一道耀眼的金边儿。
    李元芳道:“大人,看起来,这个铁勒就是北山。”一旁的沙尔汗莫明其妙地道:“大将军,什么北山?”
    狄公看了元芳一眼道:“元芳啊,此时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你命卫士们将这里的所有东西都送到府中,切勿遗漏。”李元芳领命。
    狄公转向沙尔汗道:“沙大人,善金局所有运土车辆及杂役人员都由这个铁勒掌管吗?”沙尔汗道:“正是。”
    狄公道:“请你立即命掌固清查运土车辆,并将所有杂役人员集中起来,本阁要亲自点查。”沙尔汗道:“是,卑职立刻去办。”说完疾步离去。
    善金坊的后院里,八辆槽帮上刻有“内侍省善金局”字样的运土车整整齐齐地列在院中,十名身穿善金坊官衣的杂役在一名掌固的带领下站在车旁静候。
    狄公一行在沙尔汗的陪同下快步走了过来,掌固小跑着迎上前道:“沙大人,点查完毕。”
    沙尔汗问:“怎么样?”掌固禀道:“局内应有运土车十辆,今余八辆,其余两辆不知去向!”沙尔汗吃了一惊。
    狄公看了看李元芳,转身向掌固道:“人员呢?”掌固道:“回国老的话,局内应有杂役十四名,今余十名,四人失踪!”
    狄公倒吸一口凉气,对李元芳道:“你去看看,这十名杂役中,有没有你在城门看到的那四人。”
    李元芳来到杂役队列前,仔细辨认着,良久,他摇摇头道:“没有,那四个人不在其中。”
    狄公问掌固:“失踪的四人叫什么名字?”掌固垂首道:“王三、李十四、马大骨和刘把式。”
    狄公问道:“平日,清运渣土的马车是随便进出吗?”掌固道:“不是。马车进出,都必须由门前禁军验看腰牌。”
    狄公点了点头,静静地思索着,良久,他抬起头对掌固道:“你立刻前去,找到昨日午时在大门前值班的禁军前来见我。”掌固应声离去。
    狄公对李元芳道:“你立刻命千牛卫分散搜索善金局的各个角落,绝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李元芳点点头,率众卫士迅速行动起来。
    沙尔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国老,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狄公道:“沙大人,刚刚你说,今天早晨还见到了铁勒?”沙尔汗道:“正是,卑职是辰时来到局内的……”沙尔汗回忆道,“早上卑职来范铸坊的时候,从官轿里下来,正要进入坊间,忽然看见西边的夹道人影一闪,卑职扭头望去。只见铁勒拎着一个包袱急匆匆地从夹道里奔了出来,一看是卑职,跟我打招呼说我来得早,卑职跟他说他来得也不晚啊,他跟我打完招呼急急忙忙就走了。事情就是这样。”
    狄公道:“沙大人,这个铁勒,最近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沙尔汗想了想:“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觉得他好像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狄公缓缓点了点头。这时掌固带着两名军士快步走过来道:“国老,就是这位火长昨日午时在大门值守。”
    狄公点点头道:“叫什么名字?”火长道:“回大人,李二郎。”
    狄公道:“昨日午时,是你在大门前值守?”李二郎道:“正是。”
    狄公道:“当时进出的都有什么人?”李二郎想了想:“只有两辆运土的马车出去过。”
    “马车上有几个人?”“两辆马车上,共有四人。验明腰牌后,放他们出门的。”
    狄公言道:“还记得腰牌上的名字吗?”李二郎回忆着:“好像有一个叫马大骨的……”
    狄公与沙尔汗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好了,你去吧。”掌固带着李二郎下去。
    狄公舒了舒紧皱的眉头:“沙大人,据我的经验来判断,王三、李十四、马大骨和刘把式这四人很可能已经死了。”
    沙尔汗一声惊叫:“什么,死了!这,这怎么可 能……”
    话音未落,掌固急奔而来,气喘嘘嘘地道:“国老,沙大人,你们快去看看吧,李大将军在北院花园找到了王三他们四个人的尸体……”
    沙尔汗登时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狄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沙尔汗这才猛醒过来,随狄公向北院走去。
    北院花园位于善金局北墙根,位置非常偏僻,平素很少有人来此。一座假山旁边,码着四具尸体。千牛卫已将现场严密封锁,李元芳、王孝杰在尸身旁勘察。
    狄公、沙尔汗走进来,元芳、孝杰上前施礼。
    狄公点点头道:“在哪儿找到的?”李元芳道:“假山旁。可以看出,凶手掩埋尸体非常仓促,连衣服都露在外面。”
    狄公“哦?”了一声李元芳忙道:“是的。刚刚掌固已经辨认过了,四名死者就是失踪的王三、李十四、马大骨、刘把式四人。卑职也看过了,他们不是我跟踪的那几个人。”狄公缓缓地蹲下身,仔细验看尸体。
    沙尔汗看着四人的尸身颤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是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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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7-6 09:29:51 | 显示全部楼层
    狄公慢慢站起身道:“是用绳索勒死的。尸体面容很好,全身未有丝毫腐烂,看样子刚死不久。元芳,命卫士将尸体抬回洛州刺史府,叫仵作前去验尸。”元芳点点头,摆了摆手,卫士们无声地行动起来。
    沙尔汗像是被吓坏了:“国老,这,这太可怕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狄公沉吟片刻道:“就勘察现场的结果来判断,铁勒为了携助两名突厥奸细逃离洛阳,暗中将王三等人骗至北院花园,下毒手将几人害死,目的当然是夺取这四人的腰牌。而后,他命自己的手下身穿公服,使用王三等人的腰牌,将马车驶出戒备森严的善金局,来到洛阳东门,将突厥人运出城外。昨夜,他身穿黑斗篷在洛阳城外迎宾驿馆与突厥人接头,被李大将军发现,虽然李大将军并没有看到他的真面目,然铁勒做贼心虚,担心自己暴露,回到善金局仓促收拾了一下,便仓皇出逃……”
    沙尔汗倒抽一口冷气道:“是这样,也就是说,今天清晨我看到铁勒时,他正准备逃走?”
    狄公道:“正是。”沙尔汗一拍大腿道:“早知如此,我便该唤禁军前来,将其抓获。”
    狄公笑道:“当时沙大人也并不知道铁勒是奸细呀。”沙尔汗点点头:“这倒是。”
    狄公轻轻咳嗽一声道:“沙大人,这四名死者家住哪里?”
    沙尔汗的目光望向了身旁的掌固,掌固赶忙道:“哦,这四人家住城外,但昨夜他们值宿,故此住在后院的班房中。”
    狄公问掌固道:“带我到死者的住处看看。”
    班房位于善金局后院,是为值宿者提供的休息场所,一排二十余间。狄公、李元芳、沙尔汗在掌固的引领下来到此间。掌固一指戊号班房道:“国老,王三四人就住在这里。”
    狄公道:“将门打开。”掌固打开房门,狄公一行走进房中。
    房中干净整洁,置一桌四榻,桌上的茶壶、茶碗码放整齐;榻上的被褥也叠得很方正。狄公仔细端详半晌,转身向门外走去。
    狄公慢慢地走着,脑子却在飞快地转动,身旁的沙尔汗看了他一眼道:“国老,还要到哪儿看看吗?”
    狄公摇摇头道:“不用了。对了,沙大人,这个铁勒的个子有多高啊?”沙尔汗想了想道:“不到五尺。”
    狄公问道:“身体很魁梧吗?”沙尔汗摇了摇头:“不,不,他身材很瘦。”
    狄公思忖着说道:“也就是说,铁勒是个身材矮小的瘦子。”沙尔汗道:“正是。”
    狄公喃喃道:“明白了。”

    已是深夜,狄府正堂灯火高照,狄公不时的将几张揉皱的碎纸残片对在一起,只见碎片中出现了两句诗:北雁南飞光不度,山明潜秀水成文……
    狄公的手指在第一句的“北”字上点了点,又在第二句的“山”字上点了点。片刻狄公轻声道:“北山。”他慢慢地站起身,走到红烛前,用剪刀剪去了蜡花儿。
    只听门声一响,李元芳快步走了进来:“大人。”
    狄公停住脚步道:“元芳,你回来了。验尸的结果怎么样?”
    元芳答道:“验尸官得出的结论与您所说完全相同,王三四人是被麻绳从身后勒索窒息而死,身上并无其他伤痕。”
    狄公点了点头:“死亡时间呢?”
    元芳道:“验尸官说,从胃中残存的食物来分析,死去应该不会超过六个时辰。也就是在今晨丑时左右。”
    狄公缓缓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了。”
    元芳道:“卑职又去了吏部,查看了铁勒的宗档。沙尔汗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咄陆部的降人,从宗档中卑职还发现,铁勒之父是啜……”
    狄公猛地抬起头道:“哦,铁勒的父亲是咄陆部的贵族?”
    元芳道:“正是。您曾经说过,贺鲁的父亲莫度也是咄陆部的大贵族,以卑职看来,也许这个铁勒与贺鲁是旧时相识。”
    “有这种可能。还发现什么?”
    “铁勒归降后,因谙熟金银制器之法被留在了善金局。然几年前,范铸中的一次失误,他的双手被范铸炉中流出的金水烫成伤残。这才做了后院总管。”
    狄公双眉一扬道:“哦,也就是说,铁勒是个残废。”元芳:“是的。”
    狄公点点头:“很好,非常好。”他指指榻桌上的碎纸片道,“这是从铁勒房中找到的碎纸片,你看看。”
    元芳快步走过来,仔细看了看,喃喃地读道:“北雁南飞光不度,山明潜秀水成文……北,山,北山!大人,这是藏头诗。”
    狄公点了点头:“不错。”元芳道:“看起来,铁勒就是北山。”
    狄公摇了摇头:“元芳啊,虽然所有证据都指向了铁勒,但这里面仍存有几个无法解开的疑团。”元芳忙问:“哦,是什么?”
    狄公解释道:“第一个疑点,下午我们看到了,那四名死者都是中等身材,体格健壮。验尸得出的结果,这四人是被绳索勒死。我问过沙尔汗,铁勒的体格又瘦又小,再加上双手伤残,怎么可能一人勒死四名大汉?”
    元芳皱了皱眉点头道:“有道理。”
    “第二个疑点,铁勒掌管清运渣土和使用杂役,是 王三等人的顶头上司,他完全可以通过正当的手段向王三四人借取或骗取腰牌,又有什么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在善金局内将四人杀害呢?”
    元芳:“这个问题卑职也曾想过,但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您说这是为什么?”
    狄公道:“只有一个解释,凶手不是铁勒。”
    元芳吃惊地道:“不,不是铁勒?可今天下午勘察现场时,大人曾说过,铁勒为了送贺鲁逃走,这才杀死王三等人,夺取腰牌,盗走马车。”
    狄公微笑道:“那不过是敷衍之词。如果四名车夫真是铁勒所杀,你想一想,他们应该是死于何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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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6 09:30:07 | 显示全部楼层
    元芳沉吟片刻道:“卑职是昨日午末在城门见到善金局的马车,如此回溯,四名车夫就应该死于昨日午末之前……”
    狄公接口道:“可验尸结果却表明,四名车夫是死于今日凌晨的丑时,这中间相差了五个时辰。”
    李元芳愣住了:“这,大人的意思是……”
    狄公道:“你想一想,如果铁勒能够在昨日午时前,通过正常手段从王三等人手中取得腰牌,他怎么可能在五个时辰后将这四人杀死?”
    李元芳试探着答道:“也许是他怕事情败露,这才杀人灭口。”
    狄公指点着:“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此事已经败露,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查案的矛头指向铁勒,他为什么要铤而走险,杀人灭口呢?”
    元芳沉吟道:“如果能够证明铁勒就是北山,这一切便都合理了。北山在驿站险些被捕,回城后他害怕四名车夫泄露秘密,便行杀人灭口之举。”
    狄公道:“说得对。于是,我们又回到了先前讨论的问题,铁勒究竟是不是北山?记得你昨夜曾说过,听北山说话的口气,一定是个当官的,而且不是小官。”元芳点点头:“是的。”
    狄公道:“就凭此人能够了解到我们的行动目的,以及我与曾泰的师生关系,可以断定,他绝不是铁勒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元芳深吸一口气道:“不错。我的确忽略了这一点。”
    狄公继续道:“你再想一想,贺鲁不远千里,甘冒奇险潜入洛阳,会不会只是来见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善 金局后巷总管?”
    元芳似乎明白了点儿:“这个北山定是朝中大员,这一点绝对可以肯定。”
    狄公道:“再有,你对我说看到北山敲击贺鲁的房门,是吗?”
    李元芳一拍脑袋道:“是卑职粗疏!北山的手绝不是残疾,这是卑职亲眼所见!哎呀,大人,我真是服了您,一点小小的细节您也不会忽略。看起来,铁勒真的不是北山。”
    狄公点破道:“铁勒只不过是个帮凶,而不是整个阴谋的主角,更不会是贺鲁太子潜入洛阳要见的人。”元芳点头称是。“目前可以断定,发生在善金局的谋杀案不是铁勒所为,而是‘北山’逃回洛阳后,为混淆视听,亲手策划的。”元芳:“不错。”
    狄公转身把手中的剪刀放在桌上:“你刚刚说的很对,昨夜,‘北山’在驿馆后院被你制住,虽然你并没有看到他的真面目,但他却做贼心虚,害怕身份暴露,这才在回到洛阳后,潜入善金局,杀人灭口。”
    元芳附和道:“不错,下午掌固说,昨夜留在善金局值宿的正是那四名死者。而且,从四人死亡时间推断,应该正是北山从迎宾驿逃回洛阳之后。”
    狄公笑着肯定元芳道:“正是。还有最后一个疑点。”“哦,是什么?”
    狄公道:“我们都知道,善金局守御极严,就是将作大监沙尔汗进出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如此森严的门禁,送贺鲁出城的四名假车夫是怎么潜入的?”
    元芳道:“不错。四名假车夫用王三等人的腰牌将清土车驾出善金局,这就说明,他们早就在局内等候了。”
    狄公补充道:“不光如此。下午,我盘问了守门禁军,昨天夜里没有任何人进出过善金局,那么,北山逃回洛阳后又是怎么潜入善金局杀人灭口,又是怎么出来的?”听着狄公的分析,元芳觉得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狄公继续道:“这个‘北山’不简单呀,不但能够随意出入禁卫森严的善金局,还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内,杀人灭口,切断线索,将此案的人证物证全部毁掉。”元芳道:“大人,您想这个人会是谁?”
    狄公踱了两步想了想,又摇摇头:“我们还是不要妄加猜测,等一等曾泰和凤凰的消息吧,但愿他们能够撬开贺鲁的嘴巴,从他口中得知真相。”
    话音刚落,门“砰”的一声打开了,曾泰快步走了进来:“恩师!”
    狄公笑道:“说曹操曹操到,怎么样曾泰,审讯有结果吗?”
    曾泰摇摇头道:“此贼甚是强横,任内卫使出百般刑具,他就是抵死不说!而今,连内卫府大阁领凤凰也是束手无策,请恩师前去。”
    狄公与李元芳对视一眼道:“走!”
    阴森森的刑房中堆满各式刑具,中央点着一只巨大的火盆,里面插着十几把烙铁和钢钎。贺鲁四肢张开被铐在刑架上,已是奄奄一息。身周的墙壁、地面上染满了血迹。八名行刑内卫,赤裸上身站在周围。
    凤凰双手插腰厉声喝道:“你说不说!”贺鲁的头动了动,转眼间便沉了下去。
    凤凰伸手抓起火盆中的烙铁,狠狠地烙在贺鲁的前胸。“哧啦”一声,贺鲁胸前腾起了白烟,他的身体连抽几下,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凤凰怒道:“来呀,取披麻靠来!”
    “且慢!”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喝,凤凰猛转过头,狄公、曾泰、李元芳、王孝杰快步走来。凤凰赶忙迎上前来道:“阁老。”
    狄公点点头,快步走到贺鲁身前,检视一番,转身对凤凰道:“大阁领,而今此人五脏俱损,七窍淌血,再用刑,性命便难以保全了。”凤凰恨恨地道:“这厮如此强项,阁老,我看杀了他算了!”
    狄公笑道:“杀了他,不知大阁领要怎么向皇帝交待呀?”
    凤凰拍了拍脑袋道:“我是气晕了。阁老,那您说该怎么办?继续审吧,不行,不审吧,又没法向皇上交待……”
    狄公沉吟片刻道:“看此贼的情形,两三个月都难以恢复。看起来,一味用刑不是办法,我看要从长计议。”凤凰道:“怎么计议,难道要放他回突厥不成。”
    狄公道:“大阁领,我看这样吧,咱们立刻进宫面见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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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7 08:43: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狄仁杰初探将作府

    皇帝武则天将一摞奏章狠狠地摔在地上,厉声骂道:“这些王公贵戚,上不能替君分忧,下不能造福黎庶,枉食君禄,无所用心,真真可恨之极!”
    宗正卿吓得噤若寒蝉,颤颤巍巍地将地上的奏折捡起,双手捧着,站在一旁。
    武则天道:“告诉这些人,若再不识抬举,一旦天威降临,他们就要大祸临头了。”
    宗正卿连声道:“是,是。臣回去命他们尽快商量个结果出来,一定要在陛下千秋圣诞之前办妥。”武则天重重地哼了一声。
    就在此时,黄门郎唱道:“启奏陛下,凤阁鸾台平章事,内史狄仁杰殿外候旨!”
    武则天瞪了宗正卿一眼道:“退下。”宗正卿连忙离去。
    武则天平息了一下怒火,冲外面道:“叫!”
    狄仁、李元芳、凤凰、曾泰、王孝杰等人快步走进殿来,躬身施礼:“参见陛下。”
    武则天“嗯”了一声道:“平身吧。”
    狄公抬起头来,观察了一下武皇的脸色道:“陛下,突厥太子贺鲁,强项熬刑,拒不交代,在内卫重刑之下,已是五内俱损,奄奄一息。”
    武则天狠狠一拍龙案,怒喝道:“这个恶贼!传旨,明日午时三刻,将此贼身送东市,斩首示众!首级交兵部,传首送六军!”
    狄公谏道:“陛下且息雷霆之怒。”
    武则天抬起头道:“怀英,你还有何话说!”
    狄公微笑道:“在突厥内部,贺鲁久与吉利可汗分庭抗礼,二人已成仇雠,吉利可汗几欲杀之,却碍于咄陆贵族反对而无法下手。而今,既然从贺鲁口中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将他交与吉利可汗处置,也未始不是个上上之策……陛下,您说呢……”
    武则天望着狄公,良久,脸上露出了笑容:“好,狄仁杰就是狄仁杰,不愧是老谋深算。嗯,这是条妙计,将贺鲁交到吉利可汗手中,不管吉利杀不杀他,都会引起拥戴贺鲁的咄陆部与拥护吉利的努矢毕部之间的争斗。只要突厥内讧一起,吉利可汗势必会向天朝求救。那时候,我们出兵协助吉利可汗,彻底扫平好战的咄陆部。”
    王孝杰惊喜地赞道:“就像龙朔二年,程知节、苏定方二位大将军平定突厥那样!”
    狄公笑了:“知臣者,圣上也,一眼便看破了臣的心思。再加上孝杰这么一说,就是想含蓄些也不可能了。”众臣笑了起来。
    凤凰由衷地钦佩道:“狄阁老,难怪朝中很多人说您是老狐狸,看起来真是不假,再为难的事情到了您手中,似乎都变得简单了。”
    众人一闻此言,登时面面相觑。殿中霎时鸦雀无声。忽然,狄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此时,武则天脸上的阴霾已一扫而光,她忍住笑道:“凤凰,不得无礼。怎么能对国老如此讲话。”话音刚落,她自己也笑了出来。
    凤凰不好意思地道:“哎呀阁老,我不是那个意思,您,您别见怪呀!”
    狄公笑道:“你道陛下为何发笑?”凤凰摇摇头。狄公笑道:“圣上也经常如此叫我。无妨无妨,啊……”众人发出一阵会心的笑声。
    王孝杰道:“要说狄大帅的脑子,那真是没的说。孙子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为上上之策。”
    武则天连连点头,问道:“怀英,你看,如何将贺鲁交与吉利可汗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呢?”
    狄公沉吟片刻:“臣已经想过了,首先,此事要严格保密,除陛下及今日在场之人,绝不能再有他人知悉。”
    武则天露出赞许之色:“不错。”众人相视颔首。
    “第二,将贺鲁秘密放入赐婚的使团之中,由大将军王孝杰率卫军护送至凉州。”王孝杰点了点头。
    狄公道:“几年前,臣在凉州任行军大总管时,知道凉州卫有一处所在非常隐密。”王孝杰接道:“大帅说的是位于凉州大漠中的关堡?”
    狄公道:“正是。关堡位于凉州迤西的大漠之中,地形奇特,人迹罕至,周围大军环伺,应该说非常安全。”王孝杰点点头:“大帅所言不错。”
    狄公接着说道:“使团到达凉州后,先将贺鲁秘密关押在关堡之中,派重兵看守。待使团到达突厥,与吉利可汗结盟,再将贺鲁献出。那时,有吉利可汗的精锐虎师,与孝杰下辖右威卫主力,南北合击,何愁咄陆不灭!”
    武则天重重一拍龙书案:“好,就这么办!”下站众臣连连点头称诺。
    武则天道:“日前,怀英举荐元芳、曾泰为主副和亲大使,出使突厥,这两日,朕细细地考虑过了,举人得当,准奏。”
    狄公面露欣喜之色,躬身道:“谢陛下!”
    李元芳与曾泰双双跪倒叩下头去:“谢陛下,万岁,万万岁!”
    武则天道:“平身。明日,曾泰向吏部卸去洛州刺史之职,由洛州牧狄仁杰暂代。”狄公、曾泰踏上一步:“臣遵旨!”
    武则天道:“旨意便在……后日,朕寿诞之时下达。尔等不可迁延,当尽速选录僚属,组建使团。”
    狄公道:“陛下,赐婚宗女选定了吗?”
    一提此事,武则天的脸色登时阴沉下来,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日前,朕下诏在宗正府征一王侯宗室之女赐婚,刚刚宗正卿呈上奏折,这些宗室王侯说话竟是如出一辙,不是女儿已许腹婚,便说体弱多病,难御风寒。真真可恨之极!”
    狄公与元芳等人对视一眼:“也就是说,赐婚的人选尚未定下?”
    武则天点了点头:“我已严令宗正卿两日内必须度定。”
    此时殿外黄门郎唱道:“南平郡王武攸德殿外候旨!”
    武则天看了狄公一眼道:“他来做什么?”
    狄公赶忙道:“那臣等就告退了。”
    武则天略一沉吟,对狄仁杰道:“怀英留下,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狄公躬身道:“臣遵旨。”其余人躬身告退。
    武攸德走进殿来,他年逾五旬,一身道服,面目清朗,三绺长须胸前飘洒,来至殿中躬身道:“参见陛下。”
    武则天点了点头。武攸德转身对狄公微笑道:“国老也在这里。”
    狄公拱手笑道:“南平郡王,有礼。”武攸德忙还礼道:“不敢。”
    武则天轻轻咳嗽一声道:“攸德,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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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7 08:44:03 | 显示全部楼层
    武攸德道:“臣闻陛下将征一宗室之女赐婚突厥可汗?”
    武则天双眉一扬:“怎么,你没有接道宗正府传谕吗?”武攸德道:“回陛下,臣在邙山中抟炼丹药,今日返回家中,才听闻此事。”武则天点点头。武攸德接着说道,“臣有一女元敏,生性开朗,活泼好动,愿承圣上旨意,远嫁突厥。不知陛下准奏否?”
    武则天猛地站起身来道:“哦,你愿意献女?”
    武攸德回禀道:“远嫁女儿,为父母者当然难以割舍,然想到天恩浩荡,如同再造,此时,正是为国家出力之际,怎能考虑个人得失。臣愿献出小女,与突厥和亲,消弭两国战火,为陛下解忧。”
    武则天喜上眉梢:“好,攸德,难得你以国事为重,顾全大局,替朕分忧。朕准你所奏!”
    武攸德叩下头去道:“臣谢陛下天恩!”一旁的狄公深吸一口气,静静地思索着。
    武则天朗声宣旨道:“兹封南平郡王之女武元敏为迎阳公主,赐金珠绸绢。圣旨即刻下达。”武攸德再顿首道:“谢陛下天恩。”
    武则天一抬手:“平身吧。”武则天望着他,面带微笑道,“攸德,真想不到,你是个聪明人,啊,怀英。”狄公微笑颔首。
    武攸德道:“谢陛下夸赞,臣惶恐之至。”
    武则天笑道:“好了,你去吧。圣旨马上就要到了。”武攸德行礼告退。
    武则天望着他的背影,起身走下丹陛:“这个武攸德的鼻子很灵啊,他一定是得知朕正在调查于他,这才做出这等姿态。”
    狄公微笑道:“陛下圣断。”
    武则天停住脚步:“他帮了朕的忙,也帮了自己,否则一旦坐实其私自买卖军械之罪,必定落个丢官罢爵的下场。”
    狄公点了点头:“是啊。”
    武则天道:“怀英,武攸德案到此为止,不需再查。”狄公问道:“那,与其同谋的凉州军械局司正赵永荣呢?”
    武则天道:“左迁肃州司农,让他放马去吧。”狄公领旨。
    武则天又问道:“哦,对了,今日查察善金局,有何收获?”
    狄公略一沉吟道:“回陛下,善金局后院总管铁勒,为放贺鲁逃离洛阳,将局内四名运土杂役杀害,盗取腰牌及马车两辆。事发后,铁勒逃离善金局,不知去向。”
    武则天咬牙切齿地道:“这个逆贼!怀英,一定要将其抓捕归案,明正典刑!”狄公躬身道:“是。”

    静夜无光,邙山深山中大风呼啸,枭啼狼嗥。一座废弃的村庄孤零零地静卧在山顶之上。静夜中响起了马蹄声和车轮碾地的轧轧之声,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村口。车门打开,身穿黑斗篷的北山跳下车向村里走去。
    北山在土路上快步潜行,七拐八绕,走进一座废弃的院子,紧接着便没了踪迹。
    这个院子底下有一个地洞,地洞很宽敞,能容几十人同时居住。乌勒质等人正在此躲藏,此刻乌勒质斜靠在床板上,双目微合,他的上身包裹着纱布。
    一名身穿黑袍的突厥战士快步走来:“首领,北山来了。”乌勒质猛地睁开双眼道:“快,请他进来!”黑袍战士快步走了出去。不一会北山走进洞中。
    乌勒质坐起身,急切地道:“太子怎么样?”北山长叹一声:“落入狄仁杰手中了。”
    乌勒质倒吸一口凉气道:“真的是狄仁杰……完了,完了!”
    北山恨道:“狄仁杰的动作太快了,快的异乎寻常,快的不可思议,快的令人来不及反应。本来我觉得自己的动作已经够快了,想不到还是晚了一步。”
    乌勒质嚯地站起身道:“我要去救太子殿下!”
    北山冷笑一声:“太子殿下已落入内卫之手,关押在天牢中,数千名南衙的禁军看守。就凭你们几个想去劫牢?这是以卵击石。”乌勒质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床上。
    北山又安抚道:“你放心,我已经派人打探过了,太子殿下自被捕之后便一言不发。目前,他虽然受了些皮肉之苦,性命却是无碍。只要太子殿下不开口,他们就不会杀他。”乌勒质抬起头道:“真的?”
    北山道:“当然是真的。我已经与南山商议过了,计划照常进行。”乌勒质问道:“可太子殿下怎么办?”
    北山略显急躁地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只有我们的计划成功,干掉狄仁杰和吉利可汗,才能救出太子殿下。懂了吗?”乌勒质憋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北山又嘱咐道:“记住,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呆在这里,绝不能轻易离开,一旦再被姓狄的发现行踪,后果不堪设想。食物和清水,我会按时派人送来。”乌勒质答道:“放心,我会的。”
    北山道:“我还要到南山那里去商议行动计划,你好好养伤。”乌勒质点了点头。北山转身离去。乌勒质深吸一口气,握住了手旁的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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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7-7 08:44:18 | 显示全部楼层
    南平郡王府中明灯高悬,鼓角声声,钦差前来宣旨南平郡王嫁女和亲。
    后院的绣楼,正是郡主武元敏居住之所。闺房内四壁悬挂着刀剑、短枪短棍等各样武器,地面上铺着兽皮,乍一看像是个练武人的房间,实在不像是姑娘的绣楼。
    外面传来一阵阵嘈杂之声,丫鬟春红趴在门前,侧耳听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了拍门声。春红紧张地问道:“谁?”
    外面人急促地催道:“我是前院总管。春红,传旨力士已在正堂等候,王爷让我来问问,郡主沐浴完毕了吗?”
    春红一阵慌乱:“还,还没有,你回复王爷,应该是快了。”
    前院总管道:“姑奶奶,催催郡主,侮慢钦差,这可是要掉脑袋的!”春红赶忙道:“啊,我知道,我这就去催。”春红听  得管家的脚步声下楼而去,长长地出 了口气,身子倚在了门上。
    忽然,窗前传来啪的一声,似乎是石子打在窗棂上的声音。春红一惊赶忙奔到窗边,轻轻打开窗扇。说时迟,那时快,窗户“砰”的打开,寒光闪过,一柄钢刀从窗外伸了进来,架在春红的脖子上,春红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
    外面传来吃吃的笑声:“胆小鬼!”一个头戴八角罗帽,身穿团花短打,打扮的像戏台上的武生样的人窜进房中。春红道:“哎呀,郡主,您可回来了……”
    郡主笨拙地将手中的刀挽了个刀花得意洋洋笑道:“嘿嘿,本大侠今夜又出去行侠仗义,路上行人看见我,眼中充满了艳羡之色,好几个人都夸我说,这家伙失心疯了吧……哎,春红,什么叫失心疯啊?”
    春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失心疯就是疯子,还夸你呢……”
    郡主一愣:“疯子?敢情他们是骂我呢!”她气恼地道,“我行侠仗义,是解民倒悬,想不到,他们竟然这样对我……”
    春红含笑哀求道:“行了郡主,别再行侠仗义了,您救救我吧,我都快急死了!”
    郡主摘下头戴的罗帽,一头秀发登时散落在肩上,原来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她四下看了看:“哦,春红,你怎么了?有什么尽管对我说。”
    春红急道:“刚刚宫里来了传旨的力士,王爷唤你立刻前去,前院总管都来了三趟了!”
    郡主一哆嗦道:“我爹来了?”春红点点头:“嗯,来了!”
    郡主登时吓得矮了半截:“你,你怎么说的?”春红道:“我说,您正在沐浴……”
    郡主松了口气,奇怪地道:“宫里来人传旨,为什么要我前去?”春红推着郡主道:“好了,您就别问那么多了,快换裳服吧!”
    话音未落,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春红,怎么样,郡主好了吗?”
    郡主与春红对视一眼,冲外面喊道:“催什么催,告诉我爹,马上下来!”外面的总管连连应道:“是,是。”
    郡王府正堂中一片肃穆,承旨力士坐在正堂中央,显得很不耐烦。下坐的武攸德与夫人对视一眼,沉吟片刻道:“力士,刚刚前院总管回禀,郡主的身体不适,需要再等一等……”
    传旨力士略显不快:“哦,无妨,无妨。”
    武攸德笑了笑:“已是子末了,再耽搁下去,攸德于心不忍,就请力士即刻传旨,由小王转达郡主。”
    力士登时面现喜色道:“如此最好。”说着,他站起身来,手捧圣旨高声读道,“南平郡王接旨!”
    武攸德携夫人双膝跪倒叩下头去:“臣武攸德接旨!”
    力士展开圣旨读道:“诏曰:圣教以德,君教以行。王公忠体国,献女辅政,殊堪嘉幸,朕甚慰之,特旨擢王女武元敏为朕养女,赐号迎阳公主。二日后于观风殿封册。随赏金五十锭,银二百锭,金珠十斛,金银器具两车,绢百匹。钦此。”
    武攸德叩下头去:“圣上宏恩,臣感激涕零,万死难报!万岁,万岁,万万岁!”力士递过圣旨,武攸德起身接旨。力士一摆手,内侍省公人们将赏赐之物流水价送入正堂。
    力士嘱道:“大王谨记,两日后寅时,也就是圣上千秋寿诞之日,内侍省派官轿接迎阳公主入宫,辰时行册封大礼。”
    武攸德道:“小王记住了。”力士点点头:“咱家告辞。”
    武攸德道:“我送力士。”说着,二人向堂外走去,随行人众如潮水般退了出去。
    武攸德夫人望着二人的背影,长叹一声,流下泪来。
    正在此时,后堂一阵欢快的脚步声,郡主武元敏蹦蹦跳跳地跑进正堂,一见夫人赶忙跑了过来:“娘!”
    夫人忙擦去泪水道:“敏儿,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郡主笑道:“我,我沐浴后要梳妆,还要更衣……”她四下看了看轻声道,“都走了?”夫人点了点头。
    郡主做了鬼脸:“我爹呢?”夫人道:“送力士去了。”
    郡主拍拍心口道:“哎呦,白紧张半天。哎,娘, 宫里送来这么多好东西,嘿,我看看!”说着,她跑了过去,抓起斛内的金珠宝石赏玩起来。夫人看着她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泪水夺眶而出。
    郡主抓起一块绿宝石道:“娘,我有顶小帻,正缺块儿帽正,我要这个……”她回过头,发现母亲正低声啜泣,郡主愣住了,忙跑到夫人身旁蹲下身,怯怯地道,“娘,您怎么了?”
    “这些都是皇帝赏赐给你的,你可以都拿去。”身后传来了武攸德的声音。郡主一惊,站起身,将宝石放进斛中,伸了伸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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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7 08:44:33 | 显示全部楼层
    武攸德快步走进堂中,看了看夫人,重重地咳嗽一声,夫人赶忙咽回了口中的话,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武攸德转过身,望着郡主。武攸德缓缓走到香案前,双手托起圣旨,递给郡主道:“看看这个。”武元敏道:“这,这是圣旨……”武攸德点点头道:“看吧,无妨。”
    武元敏接过来,打开看了一遍,登时惊呆了,颤声道:“爹,什,什么叫献女辅政……”
    武攸德笑笑道:“皇帝欲与突厥和亲,诏选一宗室之女赐予吉利可汗为妻,你被选中了……”
    武元敏一声惊叫,手中圣旨落在地上,她连退几步颤声道:“什么,选,选中我,嫁到突厥去……”
    武攸德点点头:“圣上已擢你为养女,赐号迎阳公主。两日后,她老人家寿诞之时,在观风殿册封。这样的礼遇很高了,甚至高过了当年的文成公主。”
    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滚过郡主的脸颊,她抽咽着道:“爹,你,你要把我嫁到突厥去?”
    武攸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是我,是皇帝选中了你……”
    “不,是你,是你,你出卖了自己的女儿!”郡主绝望地喊道,“爹,我真想不到,你的心竟然这么恨……”
    猛地,她冲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武攸德的腿哀求道:“爹,我求求你,别让我去突厥,以后我再不淘气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听,爹,求求你!”听着女儿凄惨的悲声,夫人再也忍不住了,痛哭失声。
    武攸德看了看郡主,冷酷地道:“你在家里,早晚也是会嫁人的,与其嫁给那些宗族公卿,还不如嫁给突 厥可汗。突厥东起焉耆,西臣诸国,南接千泉,北达浩海,西域数十国都臣服于它。突厥可汗,就是突厥皇帝,威仪并不弱于我们的天子。做吉利可汗的妻子,其实就是突厥皇后。”
    郡主抓着他的腿痛哭道:“不,我不要做突厥皇后,我要与爹爹和娘在一起,爹,我求你,去和皇帝说,我不去,我不去……”
    武攸德猛地将腿收回,冷冷地道:“你没听说过君无戏言吗?圣旨已下,由不得我,更由不得你!这两日,你要呆在房中,任何地方都不许去,只待两日后册封到来!”郡主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一双绝望的泪眼望着武攸德,良久,缓缓站起身,向后堂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武攸德长长舒了口气,夫人抽咽着道:“老爷,孩子可怜呀,您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武攸德猛地回过身,恶狠狠地盯着夫人一字一句地道:“你以为我愿意将女儿嫁到突厥去,你以为我希望自己的亲生女儿到沙漠中去做傀儡!啊?还不是让狄仁杰给逼的!”
    夫人满心疑惑抽泣着道:“狄仁杰?这和狄仁杰有什么关系?”
    武攸德深吸一口气道:“我与赵永荣倒卖羽箭的事发了,圣上命狄仁杰负责调查,几天的功夫,他连骗带诈,将案子问了个九成,再查下去,就不光是箭的事了……我不献出女儿,案子就会继续查下去,那时,我就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伴着夫人的惊呼,窗外响起一声炸雷,闪电亮在武攸德的脸上,一丝狞笑缓缓在他阴鸷的面庞绽开。又是一道闪电,武攸德轻声道:“我献出的不过是女儿,可狄仁杰要献出的……”一声霹雳炸响在窗前。

    窗外雷电交加,大雨倾盆。狄府正堂内点着红烛,桌案上放着一张草纸,上面写着:凉州隘口——贺鲁、乌勒质、神秘骑兵——进入关内——洛阳贺鲁、乌勒质——逃出洛阳——贺鲁、乌勒质……
    狄公慢慢地踱着步子,静静地思索着。
    门外大雨如注,天地之间一片濛濛。如燕端着茶盘站在门外,透过门缝向里面望着,堂内狄公边踱步边思考。
    如燕想了想,转身向后面走去,就在此时,后面传来一阵说话声,如燕停住脚步,李元芳和曾泰从拐角处转了过来,如燕赶忙迎上前去轻轻嘘了一声,朝堂内指了指,李元芳和曾泰赶忙闭上了嘴。
    如燕做了个思考的动作,李元芳和曾泰点点头,凑到门缝前,向里望了望,曾泰轻声道:“怎么办?”元芳沉吟道:“等等吧。”曾泰点了点头。
    如燕笑道:“正愁一个人无聊呢,你们来了,我也等等。”一个炸雷在如燕身旁响起,如燕发出一声惊呼,她赶忙捂住嘴,向里面望去。李元芳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又指了指她。
    “吱呀”一声,正堂门打开了,狄仁杰站在门前向他们笑道:“好了,进来吧。”
    元芳三人对视一眼,笑了出来。元芳道:“大人,如燕是成心弄出响动。”如燕狠狠给他一拳道:“你才成心呢,叔父,别听他的。”
    狄公道:“来来来,我正愁没人说话呢,都进来。”三人笑着走了进去。
    狄公笑道:“这么晚了,还都没有睡,看起来,不光是我一个人难以入眠呀。”曾泰道:“恩师,刚刚我和元芳闲谈,说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突起突落,甚是诡异。”
    狄公转过头颇有兴味地道:“哦,说说看。”
    曾泰边想边说道:“查柳条巷命案,竟然抓住了突厥太子贺鲁;诈突厥人,竟诈出了善金局的内奸;正当案情势如破竹向前发展之时,随着铁勒的失踪,贺鲁熬刑,一切戛然而止,所有线索全部中断……恩师,不觉得这有些奇怪吗?”
    狄公点头道:“这个问题非常尖锐。有两点你们想到过没有,第一,铁勒为什么会失踪?第二,贺鲁为什么要熬刑?”此言一出,元芳、曾泰和如燕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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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7 08:44:50 | 显示全部楼层
    曾泰不解道:“恩师,这,这是什么意思?”
    狄公笑道:“怎么,不明白?”三人都摇摇头。
    狄公道:“据沙尔汗讲,铁勒是今天凌晨逃离善金局的。”元芳和曾泰点了点头。“他为什么要逃走?在今天下午之前,没有任何人查过善金局,也没有任何人查过马车出城的事情。不要说铁勒,就连善金局的主管,将作大监沙尔汗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铁勒是怎么 知道的?”
    元芳冲口答道:“是北山告诉他的!”
    狄公颔首笑道:“不光如此,北山还将铁勒藏匿起来或杀死灭口,于是第一条线索就此断绝。”元芳和曾泰、如燕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狄公分析道:“我们再说第二点,贺鲁为什么熬刑?”
    曾泰道:“这,恩师,也许这厮是个硬骨头吧,难道这也有可疑之处?”
    狄公轻轻把手一挥:“我们且不说贺鲁是不是硬骨头,还是说说这个北山吧。贺鲁被俘,就意味着北山暴露,因此,最惊慌的应该是他才对。如果昨夜或今晨,我听到朝中哪一位大员弃家逃匿,那此人一定就是北山。如果事情是这样,我会感到很正常,因为这是人的正常反应。”元芳、曾泰看着狄公点了点头。
    狄公接着道:“可现在你们看到了,北山安如磐石,只抛出了一个诱饵——‘假北山’铁勒,想将我们的视线引开。而真北山自己却没有丝毫动静,试问,他是怎么知道贺鲁不会吐露他的身份?又怎么能够断定贺鲁会熬刑呢?这难道不奇怪吗?”曾泰叹道:“有道理。”
    狄公继续分析道:“从北山的态度又可以反射到贺鲁,人要有希望支撑才能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明知自己死路一条,又为什么要替别人顶缸?这种道理是说不通的。”
    曾泰吃惊地道:“恩师,您的意思是,北山已经与被俘的贺鲁通过气,要他熬刑忍耐,不要开口!”
    狄公点头道:“这一点可以肯定。”
    李元芳倒抽一口凉气:“贺鲁从被捕到移交给内卫,没有任何外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难道,难道说内卫当中,有北山的眼线?”
    狄公并不回答元芳:“目前,我们不做推测,只分析已经存在的事实。就这样,第二条线索也断绝了。北山利用自己在朝中及各衙口的关系网,在几个时辰之间,简洁有效地将所有线索全部切断,这就是曾泰觉得此案突起突落的原因。”曾泰疑道:“关系网?”
    狄公笑了笑:“当然,你们以为,这件事是北山一个人就能够完成的吗?北山的动作之所以如此快捷有效,就是因为他动用的是一张大网,而不是一两个人。”
    曾泰、元芳也跟着狄公的思绪沉思起来。
    狄公解释道:“此类事件在本朝并不鲜见,几年前的宰相宗楚客、西北道行军副大总管王文度等人都是接受突厥贵族的贿赂,暗中替他们卖命。”
    如燕补充道:“很多年前在崇州,那个出卖王孝杰的右威卫将军苏宏晖不也是这样吗。”
    狄公点头嘉许如燕:“不错。因此,曾泰才会觉得突兀,觉得虎头蛇尾。”
    曾泰道:“是呀,恩师,不光是学生,元芳也与我的感受相同。”狄公踱了两步,点了点头。元芳道:“大人,难道我们真的放弃追查?”
    狄公轻轻地笑了:“元芳啊,对付这些人,要有耐心,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说着,他走到桌前,拿起那张纸递了过去,元芳接过,曾泰和如燕凑上前来,三人看了几遍,元芳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狄公朝纸条努努嘴:“看看,这上面缺了什么?”元芳一愣,又仔细看了两遍,猛地,他一拍额头道:“啊,是神秘骑兵!”如燕道:“什么神秘骑兵?”
    元芳点着手中的纸道:“你看,贺鲁闯凉州隘口时,带了一支能够将人剔成白骨的神秘骑兵,然而,自从到达洛阳,直至其被俘,这支骑兵始终没有再出现过。”如燕和曾泰此时才恍然大悟。
    狄公道:“孝杰说,振远隘口那名幸存军士亲眼看到,这支五十人组成的骑兵向关内方向而去,然而,除了贺鲁和乌勒质外,其他人却销声匿迹了。他们在哪里呢?”三人觉得狄公说的极是,都等着他的答案。
    狄公继续分析道:“我想,他们绝不会离主人太远,一定就在洛阳周边。”元芳三人一惊:“哦?”
    狄公转过身来:“还有一点你们想到了吗,贺鲁为什么要带这支骑兵进关?”曾泰答道:“为保护他的安全。”李元芳摇摇头道:“不对。对于准备悄悄潜入洛阳的贺鲁来说,随行之人越少,越不引人注目,才越安全。”
    狄公道:“非常正确。”曾泰道:“恩师,那您说是为什么?”
    “据我多年断案经验来判断,他们一定会在神都有所动作,而且,定然与北山有关。”曾泰猛吃一惊,与元芳如燕对视一眼道:“可凭这五十人能做什么呢?”
    狄公摇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啊。今日,我还看到了一件怪事。”元芳不解道:“哦,什么怪事?”
    狄公道:“武攸德……”元芳追问道:“武攸德怎么了?”狄公道:“他居然向皇帝请旨,自愿将女儿献出。”元芳看了看曾泰:“哦,有这等事?”
    狄公蹙眉道:“武攸德奸佞之徒,素怀不轨之心,此次,他竟会变得忠君体国,此乃其怪一也。”
    李元芳道:“南平郡王与赵永荣倒卖羽箭,为大人所查,他一定是害怕露出狐狸尾巴,才会主动献女。”
    狄公摇了摇头笑道:“你所说与圣上相同,但你想到没有,挑选宗女的圣旨下达给各王侯公卿已有十多天了,如果他想表现,应该早出头才对,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跳出来?”元芳听罢点了点头也陷入沉思。
    狄公道:“昨天夜里,我们抓住了贺鲁;今天晚上,武攸德便要献出女儿远嫁突厥,虽然两件事情互不相干,但其内在的关联,却耐人寻味呀。”
    元芳倒吸一口凉气,惊道:“武攸德是北山!”曾泰、如燕吃惊地道:“哦!”三人齐齐望向狄公。
    狄公深吸一口气道:“现在还不可说。但从今日起,我们要睁大眼睛,密切注视周围的一切,我想,他们就要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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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7-7 08:45:30 | 显示全部楼层
    南平王府各院的风灯已经熄灭,只有绣楼上还亮着灯。郡主武元敏呆呆地坐在镜前,一动不动。丫鬟春红站在一旁忧心地望着她,良久,春红轻轻叫了声:“郡主……”郡主没有动,春红又叫了一声:“郡主……”
    郡主猛醒过来,轻声问道:“春红,什么时候了?”“四更了,郡主,您该休息了。”
    郡主没有说话,望着镜中的自己,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窗前滚过轰隆隆的闷雷。
    已是深夜,王府中一片寂静。绣楼的窗户轻轻打开,一条黑影窜了出来,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洛洲刺史府门前,一双手擎着鼓锤儿拼命敲击着堂鼓,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数十名老弱妇孺跪在刺史府大门前,手举诉状,高声喊冤。
    府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名掌固快  步走了出 来,看了看这些妇女道:“哎呀,怎么又是你们呀。几天前对你们说过了,刺史府出差全城查找,银匠们不在城中。你们,你们怎么又来了……”
    一位老妇人跪爬两步道:“上下,已经两个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衙门不管?”
    周围妇女纷纷喊道:“就是,连走失人口都不管,你们算什么衙门!”
    “我丈夫离家几个月了,家里有老有小,已经揭不开锅了!”
    掌固一脸无辜地道:“我说各位大娘、大婶儿、大姐、大嫂、大妹子,你们各家各户都接了人家雇主的银子,也知道男人是外出做活,这晚回来几天有什么了不起的,您告什么呀?”
    一名年轻女子喊道:“几天?当时雇主与我们讲好的,三天便回,可现在已经两个月了,怎么能说是几天呢!”说话的人正是银匠李永的妻子乐氏。
    掌固看了她一眼,不耐烦地道:“那你们说,想怎么办吧?”乐氏道:“收下诉状,替我们找回丈夫!”
    掌固道:“我不是说过了吗,银匠们不在洛阳城中,你们让衙门到哪儿找去!”
    乐氏气愤地道:“可我们的男人是在洛阳城中被人骗走的,衙门凭什么不管?”
    掌固怒气冲冲地道:“你这女人真是岂有此理……”
    “怎么回事呀!”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掌固暗惊,抬头望去。
    只见狄仁杰、曾泰、李元芳在众卫士的簇拥下立马道旁。掌固赶忙跑上前来,双膝跪倒,叩下头去:“参见国老刺史大人、李大将军!”
    狄公三人翻身下马,看了看府门前的情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掌固赶忙回道:“回国老,是这样的,这些妇女都是洛阳城中银匠们的家眷。两个月前,这些银匠被人雇佣外出做活,到现在还没回来。前些日子,府里陆陆续续收到家眷们的诉状,司马大人立刻出差遍查了全城制作金银器的大作坊,没有一家雇佣过这些银匠。于是卑职便写下回帖,将此情告诉了银匠的家眷们。想不到,今天她们聚到一起又来呈状……” 狄公点点头道:“哦,是这样。”一旁的曾泰道:“是的,恩师,此事学生也知道。”
    狄公问道:“失踪的银匠有多少人?”掌固答道:“二十三人。”
    狄公惊道:“二十三人!”掌固点点头:“正是。”
    狄公眉头一皱问道:“雇佣这二十三名银匠的是同一个雇主吗?”掌固答道:“不是。”
    狄公吃惊地问道:“不是?也就是说,每一位银匠都是被不同的雇主请去,却都失踪了?”掌固道:“是的。”
    狄公缓缓摇摇头道:“这可真是奇了。”他沉吟片刻,对掌固道,“你去将妇女们的诉状收上来,找个说话利索的,我有话问。”
    掌固领命,转身奔到府门前喊道:“大娘、婶子、大姐们,嘿,这回你们的案子可有着落了,来来来,把状子呈上来。”
    妇女们围上前来,七嘴八舌地道:“怎么,准了我们的状子?”“刚才你不还说不能再递了吗?”
    掌固压低声音道:“你们碰上断案如神的狄国老了,这回你们的案子算见了天儿了!”一老妇茫然问道:“狄锅老是卖什么的,还能断案……”
    掌固嘘了一声,四下看看道:“说话小心!什么锅老呀,是国老,不是卖东西的,是管我们刺史大人的。懂了吗?”
    一旁的乐氏吃惊地道:“比刺史大人还大的官?”
    掌固点了点头:“连皇帝都听他老人家的。”妇女们道:“哎呀,可算是见着青天大老爷了……”
    掌固大声喊道:“哎,对了,你找出一个会说话的,随我到里面,国老要问话。”
    妇女们七嘴八舌地商议着。最终,一名老妇对乐氏道:“孩子,我看还是你去吧,你脑子清楚,嘴也跟得上。”众妇女都道:“对,对。就是你吧。”乐氏点点头:“好,我去。”
    狄公坐在二堂上仔细看着诉状,元芳、曾泰侍立一旁。良久,狄公抬起头道:“二十三名银匠被不同的雇主雇佣,其结果却完全相同,都失去了踪迹,这可真是有些离奇,难道会是巧合……”
    一旁的元芳和曾泰相视答道:“这两天咱们是跟金 银干上了,昨天才搜查了善金局,今儿又出了银匠失踪案。”
    狄公抬起头道:“嗯,这话说的有些意思。”李元芳一愣:“啊……大人,您是说,我说的话有点儿意思?”
    狄公笑道:“是啊。”李元芳挠挠头,看了看曾泰。狄公深吸一口气,又陷入了沉思。
    掌固引领乐氏来到后堂,轻声道:“国老……”狄公抬起头。
    掌固指了身旁的妇人道:“这是失踪银匠李永的妻子乐氏,前来回话。”
    狄公道:“哦……”乐氏跪下叩头道:“参见大人!”
    狄公轻声道:“起来吧。不要害怕,我有几句话要问问你。”乐氏起身答“是”。
    狄公问道:“你丈夫李永是银匠?”乐氏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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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7-7 08:45:50 | 显示全部楼层
    狄公道:“刚刚大门外那些老弱妇孺,都是银匠的家人?”乐氏道:“是。”
    狄公又道:“之前,你们相识吗?”乐氏道:“有几个是我丈夫朋友的家眷,因此相识,但大部分都是不认识的。”
    狄公道:“那你们怎么会聚在一起,前来告状呢?”
    乐氏答道:“开始是各告各的,在衙门里见面多了,就熟识起来,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也都是银匠的家眷,他们的丈夫也都失踪了。第一次告状,衙门准了状子,派人四处查找,却连个人影儿也没找到。我们再递状子,衙门就不收了。大家不甘心,聚在一起商量,这才决定到刺史府击鼓告状。”
    狄公点了点头:“是这样。好了,乐氏,你将丈夫李永失踪的全过程对我详细说上一遍。”
    乐氏忆道:“是。那是两个月前,九月初三的深夜……”乐氏把当时那位陌生人雇佣李永的详情向狄公诉说了一遍,狄公不时皱皱眉又细细听来。“就这样,我丈夫跟随那个小胡子离开了家,从此便杳无音信。而今已经两月有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狄公点了点头道:“大门外那些银匠的家眷也都是这种情况?”乐氏道:“正是。”
    狄公站起身道:“你刚刚说到,那个雇主小胡子的 银袋是挂在手腕上的?”乐氏道:“哦,对。”
    狄公道:“你给我演示一下,他是怎样取出银袋,放在桌子上的。”
    乐氏想了想,她五指伸直,伸出袖子外面,她指着右手的手腕道:“银袋就挂在手腕上……”而后,她的手臂向下一放,“就这样,将银袋放在了桌上。”
    狄公问道:“自始至终,他的手指都没有弯曲过?”
    乐氏边想边说:“没有。哎,大人,您这么一说还真是的,那个小胡子的手,似乎有点儿毛病。”
    狄公点了点头道:“那个小胡子长得什么样子?”
    乐氏回忆了一下道:“个子很矮,约摸五尺不到,高颧骨,眼窝深陷,有点儿胡人的样子。”
    狄公暗自错愕,缓缓踱了起来。曾泰问道:“小胡子没有提到,要你丈夫到哪里去做活吗?”乐氏摇了摇头:“没有。”
    曾泰走到狄公身旁低声道:“恩师,这案子可难查了,没头没脑,又过去了几个月……”
    狄公一摆手,打断了他,转过身道:“曾泰、元芳,我三人分头询问所有银匠的家眷,尤其是对雇主所有细节要不厌其详。明白吗?”二人道:“明白了。”
    狄公吩咐道:“结束后回府详议。”

    天已向晚,狄府中灯火次第亮起。正堂上红烛高照,桌案上摆着几份诉状。狄公在堂中缓缓地踱着,李元芳和曾泰快步走了进来。狄公停住脚步道:“啊,元芳、曾泰,有什么收获吗?”李元芳让道:“曾兄,你先说吧。”
    曾泰点了点头:“学生询问了八名银匠的家眷,都是两个月前,九月初三夜里,被人从家中花十两银子雇走的。对雇主的长相及衣着的描述各不相同,有的说是络腮胡子,有的说没胡子,有的说是小胡子。有的说雇主身穿圆领袍,有的说穿着胡服。但有一点却很接近……”
    狄公眼前一亮,追问道:“是什么?”曾泰道:“个头儿。几乎所有苦主都说,雇主是个不到五尺的矮个子。”
    狄公点了点头:“还有什么?”曾泰摇摇头:“没有了。”
    狄公道:“手呢?”曾泰一拍脑袋道:“您看我这记性,还有手。我特意问了她们雇主手的情况,但她们都记不清了。”
    狄公点了点头,转身问元芳道:“元芳,你呢?”元芳答道:“我也询问了八名苦主,也都是九月初三夜里,被雇主花十两银子雇走。对长相与衣着的叙述与曾兄所说完全相同,矮个子,但有的说是小胡子,有的说大胡子。当卑职问起雇主的手时,八名苦主里,有五名记不清了,有三名还有点儿印象,他们说那个雇主确实是将钱袋挂在手腕上的。”
    狄公道:“我询问的结果,与你二人基本相同。目前看来,有一点可以确定。”元芳接道:“失踪的二十三位银匠,是被同一个雇主带走的。”曾泰道:“不错,学生也是这么认为。”
    狄公微笑着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好,非常好。透过烟幕,直达本质,这才是断案之道的精髓。你们说的完全正确,雇主只有一个,那就是乐氏所说的那个将钱袋挂在手腕上的中年人。”元芳、曾泰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狄公道:“大胡子也好,小胡子也罢,也不管他穿着什么样的装束,这些都是可以通过易容、换装达到的。然而,最本质的东西却无法掩饰,那就是此人是个不满五尺的矮子,而且他的双手都有残疾。”元芳与曾泰一惊,异口同声地道:“残疾!”
    狄公转过身来:“记得吧,乐氏曾经说过,雇主将钱袋挂在手腕之上,而后手臂下沉,将钱袋放在桌上,自始至终他的手指都没有弯曲,并且,他让李永自己打开钱袋。这种说法,也同样得到了其他几位苦主的证实。试问,一个正常人会这样做吗?”
    元芳二人对视一眼道:“不错。正常人的钱袋应是放在怀里或笼于袖中,取钱时用手将钱袋拿出,打开袋口,取出金银。”
    曾泰接道:“而且,此人的手指自始至终没有弯曲过,这就更不正常了。恩师,您说的对,此人的双手定有残疾。”
    狄公点点头道:“你们再想一想,这个雇主到每一位银匠家中都以不同的面孔出现,这是为什么?”曾泰答道:“为混淆视听,令办案人员无从查起。”
    “不错。他易容换装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银匠们的家眷无法认出他的真面目。可他又为什么这样做呢?”曾泰愣了,目光望向元芳,元芳沉吟着也缓缓摇了摇头。
    狄公解释道:“因为他从没想过让这些银匠活着回来!”元芳和曾泰呆住了:“什么,您是说他,他早就想好,要杀害这些银匠!”
    狄公道:“否则,他为什么要不厌其烦地更换胡须和装束,以遮掩自己的真实面目?”元芳看了看曾泰点头道:“有道理。”
    狄公分析道:“还有,乐氏在描述雇主长相时,有几句话颇耐人寻味……你们还记得我问乐氏那个小胡子长得什么样子,乐氏说的那几句话吗?”
    元芳答说:“记得,她说个子很矮,约莫五尺不到,高颧骨,眼窝深陷,有点胡人的样子。”
    曾泰不解:“可,可这能说明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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