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慵懒 2025-4-4 17: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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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113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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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6 09: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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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带微笑,徐徐地抚摸着下巴。对于蓝子作为区区一个助手,还要跟到眼球堂来这件事,似乎没有丝毫的疑虑。
蓝子松了口气,反问道:“您是南部先生吧?去年获得了诺贝尔奖的。”
没错,蓝子对这个有点年纪的男人——南部,相当了解。
不光是蓝子,全日本的国民大概都认识他吧。因为南部现在作为日本科学家的代表人物,经常在电视上露面。
南部坐直身子,郑重地自我介绍道:“没错,鄙人正是南部耕一郎,K大现任教授。虽然前段时间突然名声大噪,但我的本职工作依然是搞研究。”
南部耕一郎,去年被授予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奖理由是他对“N理论”,即一种“能解决黑洞信息悖论难题的全新物理学”的杰出贡献——以上内容,曾被媒体大肆报道。不过,N理论极其深奥,听新闻的观众和写新闻的媒体是否能够完全理解,这还是个疑问。
三七分的灰白头发,修剪整齐的胡须,高大的身材,笔挺的棕色西装,俨然一副端正的学者模样。再加上他待人和蔼,又能够随机应变,正是那种“适合上电视”的学者。
这位如今全日本最著名的物理学家,也被邀请到眼球堂来了。还有——
蓝子将身体转向另一位比身材高大的南部还要大上一圈的秃顶男人,怯生生地自我介绍道:“那个,我叫陆奥蓝子。请多多关照。”
“……”
有那么一瞬间,秃顶男人看向蓝子的眼神变得十分锐利。
蓝子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心想,这个男人不会还记得我吧。
秃顶男人皮笑肉不笑地向蓝子伸出右手:“你好,我是黑石克彦。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对了陆奥小姐,你现在住在哪个区?”
“啊?呃,那个……在练马区。”
“练马啊,我记得那里是高崎的选区吧。这次的众议院选举,请务必给高崎真投上一票。”黑石直勾勾地看着蓝子的眼睛,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黑石克彦——他有好几个头衔,政治经济学家、律师,还有政治家。出身于政治世家,二十五岁首次当选后一直在执政党内身居要职,才三十多岁就被提拔为执行部干部,是一位相当有才干的政治家。他有着卓越的协调能力,性格冷静透彻,违逆他的人,即使是家人、亲戚也会毫不留情地被其舍弃。因此,这位铁腕议员又被称为“政界的年轻清道夫”。
“好,好的……”
蓝子躲避着他的视线,伸出右手。黑石用油腻的手掌紧紧握住了蓝子的手。
好色这一点,倒是表里如一。黑石是有名的绯闻专业户,不知道这算不算所谓的“英雄难过美人关”。黑石的花边新闻不断,据说部下经常为了帮他平息事端而到处奔走——这些事情,蓝子其实再清楚不过。
这也难怪,毕竟蓝子曾经跟踪报道过他的绯闻。作为取材的一环,她混入了黑石举办的晚宴现场,那正是她与十和田初次相遇的那场晚宴。
蓝子在心里念叨,再怎么说,黑石也不可能记得住近千名参加者的脸吧——见蓝子低头不语,南部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哎呀,一直站着聊天也不好,总之先坐下吧。”
来自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的邀请,没有理由拒绝。蓝子行了个礼,将椅背往外一拉。可是——
“咦?”
椅子纹丝不动。
见蓝子弯腰往桌子下面张望,南部大笑:“这里的桌子和椅子都是固定在地板上的。很奇怪吧?设计师是个怪人,做出来的东西也奇奇怪怪的。”
“这样啊。”
蓝子绕到椅子前坐下。南部接着说:“不过还真是让人意外啊,想不到我会被邀请来那个骉木炀的地盘。”南部将全身重量靠在椅背上,苦涩地撇着嘴说,“他和我,可以说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一边挑衅敌人,一边邀请他到自己家里来,这个人做事还真是大胆。”
南部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蓝子小心翼翼地问:“那么……南部先生也收到骉木先生寄的邀请函了?”
“是啊,我也收到了。内容嘛,也不好全都告诉你,总之就是些谩骂侮辱。什么‘物理学日渐陈腐,现如今已经沦为构造建筑学的工具’,什么‘诺贝尔物理学奖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应该废除,改成诺贝尔建筑学奖’。十和田先生收到的邀请函,大概也是这种感觉吧?”
“啊,呃,是……是呢……”
这种情况下,自然不能讲实话。正当蓝子语无伦次时,一旁的黑石也往后一仰,腆着大肚子说:“我呢,其实对这个叫骉木的盖房子的人不怎么了解,但邀请函上写了很多失礼的话,倒也是事实。用这个骉木先生的话来说,‘政治结构不过是建筑结构中一个幼稚拙劣的部分’。不过,这种程度的诋毁对我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好现在不是国会会期,感觉也挺有意思的,我就来了。偶尔也需要‘微服私访’嘛……”
说完,黑石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
蓝子大概知道黑石在打什么算盘。他不是单纯地想要探访民情,而是把这当作一次机遇——通过结识骉木和他身边的文化人,给自己的人脉资源镀金。
不过,和怀有这种狡猾企图的黑石相反,作为一个纯粹学者的南部,似乎无法泰然处之:“不行,我实在无法原谅那个人,至今为止,我被骉木先生抨击过无数次。本想着他是个建筑原理主义者,一些不痛不痒的诽谤,忍忍也就罢了,但现在我已经忍无可忍。所以说实话,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我和骉木炀,终于可以做个了断。骉木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才特地把我叫到家里来。算他有胆量。那我就接受他的挑战吧。”南部握紧拳头,大声说道。他的额头上甚至暴起了青筋。
这股愤慨,也间接证明南部的确受到了骉木相当频繁的攻击。
物理学本是与建筑学息息相关的学科。保证巨大建筑物不会轻易坍塌的技术,亦属于物理学。骉木对物理学的抨击尤为严重,或许恰恰是因为同类相斥。
比起这个,更令人觉得意味深长的是,骉木的矛头竟然还指向政治家黑石。
政治,一个和建筑学截然不同的领域。诚然,历史上有过一些通过建筑样式反映政治权威的例子,所以两者之间并不算完全没有联系,但是那种联系是极淡薄的。
关于这点,从骉木写给黑石的那句“政治结构是建筑结构中一个幼稚拙劣的部分”来看,骉木本人似乎不仅是从表面,更是从本质层面来理解各学科的。也就是说,骉木主张即使是不同的领域的学科,其本质中也存在相似性,因此可以互为比较对象。
拿物理学和艺术来与建筑学相比较,属于相对直观且容易理解的。但是,比较这一行为,本来就不应该只停留于表面,而是应深入本质。既然心理学和政治学在本质上都有与建筑学相似的地方,那么就可以判断出孰优孰劣——建筑原理主义者骉木,应该是这么想的吧。
不过,就算没有看见南部愤愤不平的样子也能够想象,一直受到这样执拗的攻击,换谁也无法忍受。
所以南部才会接受敌人骉木的邀请,希望借此机会结束这种莫名其妙的论战。这么想的话便可以理解了。
话虽如此,最根本的疑问还是存在。
骉木把像这样被自己贬得一文不值的各界精英——而且还是那些领域中最具代表性、最优秀的人——召集到自己家来,这一行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为了与论敌们来一场面对面、堂堂正正的辩论吗?
这或许是目的之一。但如果只是这样,没有必要特意叫他们到自己家来。费尽心思把他们请到自己的地盘,其中显然有什么意图。
那么,这个意图到底是什么?
身为局外人,且只是一个普通记者的蓝子根本没有必要考虑这种事情。真实——蓝子只想着如何在眼球堂里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是,一旦开始对疑问追根究底,无论是谁,都会感觉到其背后隐藏着某些令人不安的东西。即使那只是会被当作错觉而忽略不计的、极其细微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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