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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猎罪笔记》十年刑警生涯,十二个真实案件,作者:漾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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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1-28 08:50:27 | 显示全部楼层
    (五)惊险营救

    老文正坐在办公室思考这事儿怎么给市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尚炳占解释时,蔡康明来办公室向他汇报了那封信的事情。

    “这会不会是巧合?”

    “不会,这几乎可以肯定是被拐卖的女孩子想求救,可能因为有人监视不敢明写,才用了这个办法。”蔡康明非常笃定地回答道。

    “有把握吗?这种营救得一击即中!地点能确定吗?”老文接着问道。

    蔡康明说道:“我跟大为分析过了,山西阳泉的可能性很大。如果在山西找不到,再去河北。”

    老文点点头,看蔡康明的眼神都多了一丝亲切。那个行动失败,这个行动如果能成功,他就好向上级汇报。他立刻说道:“这种案件一是难发现,二是难解救。如果行动,咱们必须快进快出,带人冲进去直接把那女孩儿带回来。你现在需要我做什么?要人要车都没问题。”多年丰富的经历让他对此类案件也非常有经验。

    蔡康明说道:“要带上电视台的人,带上警犬,还有陈福旺。”

    “带他干啥?别又坏事!”老文一脸鄙夷。

    蔡康明说:“我了解他,他是那种敢干的家伙,这次是好心办了坏事。这任务适合他,也算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他肯定更上心。”

    老文半信半疑地看着蔡康明,想了一下,笑笑说道:“行,你的案子,你说了算,就按你说的办!”

    很快,蔡康明、张大为、陈福旺、徐志高、记者杨晓峰和曹小丹的老师王雅苑,一行六人带着警犬,开了两辆车——一辆警车、一辆普通的轿车,驱车往山西驶去。

    到了阳泉市,他们先晚上开车上山,确定了河北村的准确方位后,立刻开车下山,把两辆车都停在离村子很远的地方。

    这个村子不大,是在山坳里,村里人喜欢住窑洞,从山坡上挖的窑洞来看,密密麻麻的,有三四十户。村民之间都很熟悉,村里婚丧嫁娶,谁家多个人少个人,家家户户都知道。

    为了不打草惊蛇,蔡康明让侦查组和解救组人员分开。张大为先带着王雅苑上山,两人装作推销化肥的商人,挨家挨户上门推销。很快,他们就得到了一个消息,村里王傻子家里上半年好像来了个女的,但大家没怎么见过,这女的一般都待在家里不出来。

    这个王傻子有间歇性精神病,发起病来就打人、咬人,所以当地没人愿意把自己姑娘嫁给他。王傻子家条件也不好,父亲是残疾人,母亲也是从外地嫁过来的,但是王傻子父亲的兄弟姐妹挺多,有一个哥、两个弟弟,还有一个妹妹,召集起来也有十几口人,就住在村里最南边那片窑洞里。张大为一听十分兴奋,确定了王傻子家的具体位置后,两人跑到王傻子家的窑洞附近,等了很久,直到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老女人一起出来上厕所,王雅苑远远地看着,认出了年轻的女人就是曹小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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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8 08:50:40 | 显示全部楼层
    人终于找到了。

    张大为和王雅苑立刻下山,把情况向蔡康明反映。

    蔡康明一听,眉头一皱,说道:“他家里这么多亲戚?”

    “嗯。”张大为点点头。

    陈福旺说道:“干吧,再等下去也没用啊!这种事夜长梦多。”蔡康明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明天就行动,只能硬干了。

    第二天早上9点10分,刺耳的警笛声穿透了整个小村庄,一辆警车风驰电掣般呼啸而过。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蔡康明、陈福旺和侦查员小徐牵着警犬,还有扛着摄像机的记者杨晓峰闯进了王傻子家,摄像机上的红点一闪一闪,全程录像。

    几个人穿着警服,来势汹汹,警犬也机警地盯着面前这一家人。一进门,蔡康明把警官证一亮,还没等周围人有反应,陈福旺对正坐在床上做针线活的年轻女孩儿凶神恶煞地大声呵斥道:“曹小丹,你个杀人犯,杀了人以后逃到这个地方,你以为你还能躲过去吗?”说着,陈福旺“咔咔咔”几下给曹小丹戴上手铐,鞋都没等她穿好,就把她拎上了警车。

    王家人一直防着有人来解救女孩儿,铁锨、棍棒都在床边放着,但几个威严的警察突然冲进来,说曹小丹是杀人犯,逃到这里,再加上警犬在一旁蓄势待发,记者在一旁扛着摄像机录像,王家人一下子就蒙了,全被唬住了,谁都不敢上前拦着。趁着他们头脑还发昏,几个人迅速上了车,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车一走,王家人反应过来了。他们抄着家伙开始在车后面撵,一边跑一边喊:“抢人了,抢人了,快截住那辆车,别让人跑了。”他们一喊,村里好多老百姓都出来了,开始围着看热闹,车速被迫慢了下来。

    蔡康明很心急,如果被后面拿着棍棒的王家人赶上来,把车围住,就麻烦了。几个人看着楚楚可怜、被惊吓得两眼空洞的曹小丹,不禁心生怜悯,人已经解救出来了,一定不能让他们抢回去。

    还没等蔡康明想好该怎么办,陈福旺突然说道:“康明哥,你们先撤,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坐火车回去。”然后一推门就下车了。

    一下车,陈福旺就挡住拦车的村民,给车开辟出一条道路。

    随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陈福旺的声音也逐渐消失:“我们是警察,你们想干吗?我看你们谁敢动一下……”

    这不是战争年代,陈福旺也不算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的英雄,但是他在做事时那种勇敢忘我的精神,在那一刻深深打动了蔡康明。后来,陈福旺被杀案案发,谣言四起,对他褒贬不一,但蔡康明时常想起当年那个奋不顾身地冲下车,凭借一人之力抵挡追击,在人群中被推搡的身影。

    蔡康明说,一个人的优缺点都很突出,才活得有个性、有光彩,才更可爱。

    警车开出村子,不敢有丝毫停留,一口气开了七百公里,回到了殷昌市。在进市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曹小丹安全了。

    蔡康明担心陈福旺的安危,马不停蹄回到刑警队,立刻把情况汇报给老文。陈福旺被村民扣留在村子里,张大为和王雅苑坐的那辆车也留在阳泉,准备随时接应陈福旺。老文立刻联系阳泉公安局,让当地派出所派人,解救陈福旺。

    最后,当地派出所的人亲自上门游说。那时候,王家人也很清楚,女孩儿已经跑了,他们不敢扣押陈福旺,而且他们扣押他干吗呢?尽管陈福旺身上被打得一块青一块紫的,但是顾不上追究了。他很快和张大为、王雅苑会合,一起返回了。

    营救成功了。

    当陈福旺回来时,所有人都为他鼓掌。老文也很高兴,说道:“这个事情一定要上报省厅,本来电视台是去做样子的,但歪打正着,录下了完整的解救过程,一定要大力宣传。蔡康明、张大为、陈福旺、徐志高等参与解救的人员都要报功。”

    刑警队前几天的颓气一扫而光,综合办公室内勤李小曼喜气洋洋地忙着整理材料,准备报功、宣传。

    副局长尚炳占定调子:“这是一次堪称教科书般的营救行动,一定要大力宣传,同时,借此开展一次全市范围的打拐行动。”

    这时,蔡康明私下找到了老文,几次想开口又欲言又止。

    老文看到蔡康明心事重重的样子,感到很奇怪,说道:“咋啦?办了个这么漂亮的案子还有啥心事?”

    “文头儿,我建议咱这功先别急着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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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8 08:51:06 | 显示全部楼层
    (六)真正的关怀

    蔡康明说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怜的女孩,也没见过这么倒霉的女孩。

    “她家是上蔡的,很穷。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因病去世了。家里没了主要劳动力,只剩下母亲、弟弟和她。自从父亲死后,母亲积劳成疾,再加上心情抑郁,常年卧病在床。家里没有固定收入,全靠亲戚朋友接济,她和弟弟上学的钱是靠着她打零工、捡破烂挣来的。她每天早上4点起床,给母亲和弟弟做好早饭后,背着书包,带着干粮,走十几里路上学,一路走,一路捡破烂,晚上放学再把废品卖钱。垃圾桶里的硬纸板、包装纸,一切在上面能写能画的都成为她的演草纸,就这样维持到高中毕业。

    “高中毕业后,她报考了市卫校,一是她想赶快找到一个稳定的工作,那个时候卫校毕业可以直接到医院上班,二是她想学习医学,她需要照顾妈妈。她很争气,一下子就考上了,在学校里,更是勤工俭学,获得奖学金,补贴家用。

    “直到今年三月份,马上毕业了,曹小丹因为成绩优异,被分配到市人民医院当护士。实习的时候,她在医院里遇见一个病人,是外地的,因为急性胰腺炎住进的市医院。这病人在本地无亲无故,曹小丹看他无人看护,就悉心照料。病人恢复得很好,他们也熟悉了起来,他了解了曹小丹的家庭情况后,让曹小丹喊他海哥,并说:‘我很感激你,我给你介绍个赚钱的工作,很快就能解决你家的困难,一年赚的钱比你在医院干好几年还要多。我带你去南方买卖医疗设备,这个设备需要有护士经验的人操作,你是护士,学习一下就能操作,上手很快。’曹小丹的家庭太难了,而且她以为这个病人是在自己精心照顾下痊愈的,肯定不会骗她。她信以为真,收拾行李,跟他走了。结果,让她想不到的是,一觉醒来,海哥不见了,她被卖到了那个地方,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王家老头儿说:‘我掏光家里所有的钱把你买回来,你就得照顾我儿子,给我生孙子。’

    “曹小丹在王家受到非人的待遇,但她很聪明,一边给傻子当媳妇,一边表现得很规矩、很老实,慢慢取得王家的信任。这家人看她听话,偶尔会满足一下她的要求。她说:‘我在这里没朋友,我很孤单,我想给我同学写信。大姑不是总来给我布道吗?我也给我同学写信布道。’王家老头儿刚开始不让写,她说:‘我写完了,你们看看,要是你们觉得有问题,我不寄不就行了。’起初,她写了几封信,王家不让寄,这一次,信里的内容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们以为真是布道的,而且她一直表现很好,寄信这事她都说了好几次了,也就同意了。

    “寄出去之后,她就天天期盼,晚上总是做梦,梦到自己回到家,回到一路捡破烂的小时候。直到那天,我们把她带出来,她知道自己终于得救了。可是不知怎么的,在那边时,总是做梦回家、被解救出来,真回到家里,还天天晚上做噩梦,梦到自己仍在那破窑洞里。”

    蔡康明说完,两个人沉默许久,老文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道:“这孩子不容易啊!从小吃苦,好不容易长大了,又遇到这事儿,不仅在精神上,对她今后的生活、她成家都有很大影响啊!人是救出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心才能被解救出来……”

    蔡康明说道:“是啊!所以,咱们得帮她保密,保护她,让她慢慢走出来。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报功,不想让电视台报道,我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不让她周围的任何一个人知道。”

    老文想了会儿说道:“这个机会难得,资料这么全面,过程还曲折,宣传这个案件也能让更多的老百姓了解咱们的工作!”

    “于咱警察而言,咱们的功劳有人宣传、有人认可是好事儿,但不能为了我们民警的一点荣誉,不顾这孩子一生的幸福。为了一点荣誉,让她一生都没办法抬头做人,我觉得不能这样做。”

    “但宣传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可以起到防范的作用,帮助更多人啊!”老文轻敲桌子说道。

    “咱们能救一个是一个,还是实实在在做好眼前事吧。如果案子公开了,这孩子一生就毁了。”

    老文突然身体靠前,胸口抵在桌边,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认真地看着蔡康明说道:“康明,你知道最近局里会有人事变动,报功、宣传,这个分量,你应该清楚!”

    蔡康明点点头,轻声“嗯”了一下,说道:“我明白,但人生只有一次,不能重来。机会还能再有。”蔡康明坚定地答道。

    看蔡康明如此坚决,老文说道:“咱们组织一场捐款,帮帮她如何?”

    “捐款?”蔡康明摇摇头说道,“这样的孩子,从农村一点一点靠自己走出来,自尊心很强,咱们联系她帮她,给她钱也好,给她东西也好,是她想要的吗?这样做无疑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我们看似帮她,实际是害她。她已经很难走出来了,如果周围的人都知道这件事,这个伤痛,她可能永远也摆脱不了了。所以,真正的救助是站在她的角度,为她着想。只有我们当没这事,把这事忘掉,谁也不联系她,谁都不再去打扰她,才是真正的帮助。她吃过这一次亏,她会接受教训,自己成长的。”

    老文看着蔡康明,沉默了好一会儿,点点头。

    “好,按你说的办!”

    “另外,我有个请求,把陈福旺留在一队吧!这次本来能请个二等功。”

    “这小子啊,平时毛毛躁躁的,这次确实立功了,行!”

    “谢谢文队长!”蔡康明笑了。

    蔡康明出门后,老文点了一根烟,陷入了沉思。突然,他微微皱了下眉头,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康明是个好人……”

    综合处的大办公室里,陈福旺正在收拾东西,张大为和李小曼陪在一边。

    张大为故意说道:“这可怎么办?回去怎么给丈母娘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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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8 08:51:23 | 显示全部楼层
    “嗨!不要我拉倒,我还非得吊死在一棵歪脖树上了?!”陈福旺嬉皮笑脸地说道。

    “就你这样的?不知从哪儿来的自信。”李小曼也在一旁揶揄道。

    不知何时,蔡康明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三人说笑,突然说道:“福旺,别走了,我跟老文说过了,来我这儿吧!”

    “啊!”陈福旺一愣。

    “康明哥!”张大为也高兴地走上前。

    “我就说康明哥一定有办法!”李小曼清澈的大眼睛望着蔡康明。

    陈福旺跑过去,一把抱住了笑盈盈的蔡康明:“哥!”头靠在蔡康明肩膀上。

    蔡康明一把推开撒娇的陈福旺:“吓我一跳!还真成女的了!”

    记者杨晓峰倒一脸失望:“多好的素材,可惜了!”

    “可惜什么!我觉得在某种意义上,曹小丹很幸运,结局很完美!”李小曼笑着说道。

    “幸运?如果和那些没解救出来的比,是幸运,但和她的同学们比,本来家庭就困难,再遇到这样的事,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张大为说道。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置之死地而后生!”李小曼斜着眼睛望着蔡康明,“在最难的时候,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有素昧平生的人从天而降,帮助她,无私地为她点燃了一盏明灯,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这多难得、多幸运啊!我相信曹小丹必有后福!”

    “好!借你吉言!”蔡康明笑着说道。

    李小曼的话当时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都觉得她的话只是小女孩的美好愿望。若干年后,果然如当年的李小曼所言,曹小丹成了某三甲医院的护士长,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这个案子,就好像一阵烟,飘来又飘去,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立案,没有报道,没有一点公开记录,除了老师王雅苑,曹小丹的朋友、同学、家人,没有一个知晓此事。

    后来的一天,张大为突然说道:“哥,我觉得那些人没一个比你强!我想跟着你,哥!”

    “等你说了算的时候再说吧!”蔡康明笑了笑说道。两人很默契,蔡康明知道张大为还在说副局长人选的事情。

    “但轮不到我啊,我连股级都不是!”

    蔡康明拍拍张大为的肩膀说道:“慢慢来!不过还是要谢谢我兄弟,你总帮我想着。”

    “主要是你想都不想!这种事要谋划!”张大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蔡康明只想笑,他深知,这种事情的难度之大,不是坐在办公室里就能搞定的,只好说道:“明白,明白!”他没有让张大为再说下去,接着问道,“对了,张老三的事儿打听得怎样?”

    “正要跟你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别卖关子了,快说!”

    “小诚是不是滑冰滑得很好?”张大为这么一说,小诚的样子又跳了出来。

    “何止滑冰,篮球、排球、台球,哪一样都好。”

    “你记不记得十年前,西北大操场旁边开了一个滑冰场?我打听到,他是那里的常客,而滑冰场里有个伙计,就叫张老三。”

    “这消息是哪儿来的?”蔡康明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咱们单位的一个协勤说的。”

    “咱们单位的?他认识小诚?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赶快让他来见我!”

    “好,人就在队上呢!马上上来。”

    “你说的坏消息是啥?”

    “坏消息就是,滑冰场早就关门了,张老三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时,随着一声干脆的“报告!”,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出现在蔡康明面前。他个子不高不低,一米七五左右,头发理成精神的圆寸。因为屋里有暖气,他上身穿了一件蓝秋衣,外面套了个毛背心,显得很瘦,腰很细,但肩膀很平、很宽,标准的倒三角身材。

    “你当过兵?”蔡康明问道。

    “是。”

    “你叫啥?”

    “张弓。”

    “你认识高诚?”

    “认识,还有张老三,我们是在西北大操场的滑冰场认识的。”

    “十几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

    “我那时候也就十五六岁,在滑冰场玩,被几个大孩儿欺负,他们几个人按着我,让我钻裤裆,诚哥当时看见了,就过来了,让他们放手。诚哥那天戴着警察的皮带,他们一看就放开我跑了,之后诚哥就跟我说,有什么事儿可以找他。后来,我去当兵了,其间回来探亲,听说诚哥出事了。我退伍后,先在县文化局工作,我觉得没意思。前年,家里找人,来局里工作了。”

    “这么多年了,这个伙计你也能记得?”

    “记得,他是看门的,帮老板看场子,租冰鞋,卖饮料。”“卖饮料”三个字显得格外刺耳,“我们都喊他‘老色坯’,他一见漂亮女孩儿,就又送饮料,又教滑冰,趁机揩油,因为这,没少挨打,但屡教不改,所以对他印象特别深刻。”

    蔡康明听了,兴奋地问道:“这人现在在哪里?张老三是他的本名吗?”

    张弓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后来再也没见过。”

    “如果再让你见到,你能认出来吗?”张大为接着问道。

    “应该可以。”张弓接着说道,“蔡队,我有个请求。”

    “嗯,请讲。”

    “我想跟着你学破案。”

    就这样,接下来几个月,只要不忙案件,蔡康明和张大为就带着张弓满大街转悠,说是巡逻,实则找人。

    三个月后,又发了一起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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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8 08:52:09 | 显示全部楼层
    消失的尸体
    善良,原本就不应成为点燃罪恶的引线,而有时拒绝也并非冷漠,而是隔离危险的保护色。

    (一)守夜人


    在中原大地上,有很多以姓氏命名的村庄,比如闫庄村。不知怎的,听到这个名字,首先让人联想到的就是封闭和贫瘠,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中午,村民高彩霞回到家中。屋内的锅冷透了,灶火也熄灭了,一种冷清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平日里,这个时候,她的女儿闫玲玲已经准备好了午饭,然而今天,闫玲玲的书包在家,人却不在。“去谁家串门了?”这让高彩霞感到奇怪和不安。

    丈夫过世得早,多年来,高彩霞和女儿相依为命。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上天是公平的,从你的生命中拿走一些,也会给你留下一些。她失去了丈夫,但有一个懂事、聪明、孝顺的女儿。

    母女俩在村里是公认的“热心肠”,玲玲像妈妈,都是勤劳的人。邻居谁家盖房子,玲玲准去帮着搬砖;街坊有人挑水,她也会去搭把手。放假的时候,她包下家里的所有家务,准备一日三餐。渐渐地,她在村里是一种象征,是“别人家的孩子”。高彩霞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期待着她能够走出这个小山村,远离贫穷,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那天中午,玲玲不在家,高彩霞心不在焉地做了点饭,吃了几口,直到傍晚,她下工回家时,玲玲还是不在。

    高彩霞慌了,赶快到邻居家问了一圈,都说没见到,她赶忙跑去跟大队书记闫文辞报告。大队书记集合大伙在村里找,直到天色已经暗了,村里民兵队长闫大民的孙女——和玲玲同岁的闫喜,说上午11点多见她一个人往后山去了。

    “她自己去后山干啥?”

    意识到情况不对,大队书记发动附近三个村的村民搜山。

    晚上9点30分,突然有人大喊:“找到了!”

    一个干涸的水沟底部,闫玲玲在寒风中仰面躺着,脸部被砸得血肉模糊,还未发育的胸部裸露着,裤子被褪到脚踝处,腰部以下直到大腿,黑乎乎一片,全是血,早就没了气息。她像一只被碾死的小猫,一阵阵山风吹过,只有头发凌乱地随风摆动。一旁扔着被扯坏的破烂衣服,那是一件被裁改过的十分土气的男式蓝黑色褂子,上面满是补丁,很难把它跟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联系在一起。村民们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大气不敢喘,有的扭头不敢看。

    高彩霞哭喊着就要往沟里跳,被大队书记一把拦住:“任何人不许靠近尸体,上面有指纹和脚印,要等警察!”人群往后退了退。

    这时,一个问题让大队书记发愁起来,警察一时半会儿到不了,谁守夜?

    有年轻人刚想站出来,媳妇在身后就拽住了他们的衣角。她们迷信,小孩子横死怨气重。大家一对视,都低头不吱声了。

    最后,还是几个老同志站了出来,民兵队长闫大民说道:“你们年轻人都回去休息,还是俺们这帮老家伙上吧。都这岁数了,有啥忌讳的!”

    留下的五个守夜人,守在距离尸体三十多米的一棵大树下。

    水沟旁,不知是谁送去了一盏马灯,远看,像深夜山谷中一只落单的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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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8 08:52:24 | 显示全部楼层
    (二)消失的尸体

    蔡康明、张大为、陈福旺带着协勤队员张弓连夜赶往闫庄村。

    到达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6点半了。

    大队书记和当地刑警队长王武昌和法医等在村口。一见到侦查员,大队书记就说道:“警察同志,感谢你们啊,可算来了!山里夜里冷,我组织村民们守夜,最大限度保护了现场,就等你们来啊!”

    他们气喘吁吁地爬上山,大队书记指着前面一条沟说道:“就在那里。”

    几人急速走过去一看,疑惑地望向大队书记:“是这里?尸体呢?”

    “在这儿啊!”大队书记探头往下看。

    空荡荡的一片土地。

    王武昌骂骂咧咧:“你们就这样守的夜?尸体飞了?”

    陈福旺一拍大腿:“嗨,还没遇到过这种事儿,尸体丢了。”

    几个守夜的老家伙昨晚喝了酒,这会儿睡得迷迷糊糊的,大队书记气势汹汹地从远处冲过来,拽着闫大民衣领,指着他的鼻子说:“你给我过来指指,闫玲玲在哪儿?!”

    闫大民跑过去一看,沟里什么都没有,不仅如此,马灯、衣服都不见了,地上的土被铲掉一层,血迹也没了。

    剩下几个守夜人也都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看。闫路顺说道:“咋可能呢?没啥异常啊!”

    “这不可能啊!我们昨夜轮流看守的!”闫老五接着说道。

    闫大民小声嘟囔着:“哎呀,是不是没死啊,昨天醒过来自己下山了?”

    闫大民这么一说,大家眼中都闪过一丝恐惧。

    “这咋办?把公安请来了,尸体丢了。”大队书记说道,“我赶快安排人找尸体。”

    为了不引起村民恐慌,大队书记秘密组织村里一小部分平时胆子比较大的人,在山上、村里寻找起来,这几个人边找边嘀咕:“真见鬼……昨天找活人,今天找死人。”

    傍晚,村民闫小军气喘吁吁地从村东头喊到村西头:“书记,书记!见鬼了!闫玲玲回村了!”

    原来,村民闫凤家的母鸡找不到了,她带着狗全村闻着找,找到村东头的厕所时,狗在粪池附近溜达,她过去一看,粪池里泡了个人。她吓得赶快喊人,大家本以为又有人被杀了,谁知走近一看,竟然是闫玲玲。

    村民们一下就炸开了锅。有人说:“闫玲玲真是生猛,被人在山上杀死,晚上还能自己回来。”还有人说:“闫玲玲死得太惨,肯定是下山回来报仇的!”

    死者闫玲玲,13岁,未开始发育,体质较差(可能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面部创伤共13处,最终因颅脑严重损伤而死亡。右耳前下方有一片状皮下淤血,右眼内侧眶部、眉弓上缘、额部、颊部、上唇,右侧下颌部等处均有创伤,有一些地方深达骨膜或造成骨折。脑颅共有4处伤。顶部右侧有砍创2处,剖开头皮,见大面积粉碎性、开放性骨折,并见2处均致枕骨骨折。根据闫玲玲面部损伤呈条状、创壁整齐,创角呈现一端钝一端锐的特质,凶器应该是尖端较钝的刃器,初步推测是柴刀。

    死者小阴唇有黏膜剥脱,且伴有出血和黏膜下淤血。处女膜在相当于时钟面的4点、7点的位置上有破裂,尸检结果和大家猜测的一致,奸杀。

    但现场有用的东西太少,第一现场和第二现场均未留下可用的指纹和脚印。第一现场位于闫庄村后山上的一个干旱的水沟里,距村300米左右;第二现场位于村东头厕所,与第一现场距离200米左右。第一现场沟底的泥土被铲走,露出新鲜泥土,沟旁一棵小树上发现几片叶子上沾有血迹,沟底干碎树叶及石块上均有血迹。同时,在现场西南方向一个空心树洞内发现一块沾有血迹的石头,还有4颗牙齿。这可能是凶手打扫第一现场时把石头和牙齿藏到了树洞内。这可以说明,凶手对山上的情况很熟悉。并且,在距第一现场30米的小路旁草丛中发现一盏灯罩打碎的马灯,马灯用死者的衣裤盖着,裤头裤裆被烧了个大洞。凶手是想用马灯引火,通过死者衣物引火,烧毁现场,但未成功。同时,在马灯的玻璃碎片以及马灯身上提取到了4个人的指纹,但在搜山和守夜的过程中,接触马灯的人较多,这枚指纹只能认定,不能排除。第二现场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

    “凶器呢?”蔡康明继续问道。

    “没找到。”县局的侦查员们摇摇头。

    这种案件往往是凶手随机选择目标,掌握的东西少,只能靠排查。专案组分析,凶手往死者头部砍了十几刀,必置其于死地,应该与死者认识。而且此人熟悉地形,了解民兵活动情况,敢在守夜人的眼皮子底下移尸,清除杀人现场遗留的血迹,有着良好的心理素质。

    所以排查的对象范围锁定为和死者认识,胆子大、力气大,有流氓犯罪记录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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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8 08:53:03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张富平

    闫庄村是个小山村,全村一共62户,472人,在大队书记的带领下,侦查员们从村东头到村西头挨家挨户地排查。

    走了几户,侦查员们最大的感受就一个词,贫穷。

    但走着走着,他们看到远处半山腰上有一栋两层小楼,那个年代,在小山村,这两层小楼显得格外扎眼。

    “哟!这家有钱,山里都盖上两层小楼了!”张大为一边气喘吁吁地走着,一边啧啧感叹。

    蔡康明也忍不住说道:“邻居会咋想?差距这么大!”

    大队书记也停下来,抬头看了看,边带路边说道:“哎呀!以前受不了,现在也就认了,不攀了!你们看那家……”说着他指向前方山坡下的一家,“那是我们村最穷的几家之一,穷得媳妇都娶不上,快60岁的人了,和他母亲俩人一起住。平时很老实,不咋说话,见天一个人关着门在家喝闷酒。唉,不知道你们信不信命!”

    “此话怎讲?”大家不知道大队书记怎么说到了“命运”上。

    “这家以前和那家也差不了多少!房子黑黢黢的,到处漏水,你看看现在!”

    “那是咋回事?孩子有出息吧?”

    大队书记边走边说:“人家有个好亲戚。这家三个孩子,老大、老二都是姑娘,嫁到外地。第三胎是个儿子,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小时候就他最草包,动不动就哭鼻子,啥都是他俩姐帮他。早年间他娶了媳妇,却丢在家里,自己跑出去混,家里弄得一团乱。谁知前几年,这小子的亲戚当了个领导,他跟着一下子发达了,回来盖个小楼,真是想不到!”

    眼看到了这家门口,大队书记边走边往里面张望,自言自语道:“我前天见他从市里回来了,昨天晚上搜山,我见他去了!”

    “富平!富平!”大队书记喊起来。院里的大黄听见声音,“汪汪”叫个不停。

    几人进了屋,一对老夫妻从厨房出来。

    大队书记说道:“咦?咋你们在这儿做饭了,媳妇刘菊呢?”

    老夫妻赶快比画着不让他大声说话。

    大队书记眉头一皱说道:“咋啦?大早上的还不起床!张富平,张老三!赶紧出来!”

    “张老三?”蔡康明一惊。

    “小名张老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喊习惯了!”大队书记说道。蔡康明完全没想到在这里会听到这个名字,但他又一想,叫张老三的人太多,很正常。

    随着啪嗒啪嗒拖鞋的声音,张富平上身披着蓝色外套,下身穿着红秋裤出现了。

    这人看上去身高不到一米七,三角眼,厚嘴唇,40岁左右,几缕黑得不自然的长发倔强地从左侧盖到右侧,走过场似的,挡不住光亮的秃顶。他看到大队书记和几个陌生人站在门口,一脸迷惑:“咋啦,书记?”

    这时,蔡康明感到张弓轻轻碰了一下自己,随即扭头看他,他冲蔡康明点点头,眼睛瞪得很大,放着光。

    “就是他?”蔡康明瞬间来了精神。

    大队书记在一旁介绍道:“这是咱市公安局的同志。”

    张富平一听是市公安局来人,略带傲气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对一旁的老两口说道:“爸,妈,赶快搬几个凳子过来!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进去穿条裤子再出来!”说罢,点头哈腰地就钻回了房间。

    等他再出来时,手上拿着一包中华烟,一边让烟一边说道:“哎哟!我在咱们市土产公司上班,平时也是在市里上班,这两天休息,没想到回来就遇到这事儿……这以后咱们就认识了!来,来,抽烟……抽烟。”一副小老板做派。

    “你昨天上午干啥了?”大队书记问道。

    “哎哟,昨天白天我一直在家,傍晚那会儿听外面乱糟糟的,后来也跟着去搜山了啊!你没看见我?”

    这时,又一阵拖鞋声响起,一个女孩子从屋里走出来。她看上去20岁出头,很漂亮,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她优雅地在屋里转了一圈,自顾自地到厨房里端出一碗粥,旁若无人地走到张富平身旁,问道:“早上就吃这?”说罢,“嘭”的一声撂在张富平面前,扭头回了屋。

    大家尴尬之余,大队书记高声问道:“张老三,你媳妇和孩子呢?”

    屋里立刻传来噼里啪啦的摔打声……

    “哎呀,我们早就分开了!她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张富平低声下气地解释。听着摔打声,张富平尴尬地抽了一口烟,脸上有点挂不住,然后继续说道,“你们是因为玲玲的事儿来的?我这几天一直在家,村里的事儿,我们不清楚,也不多参与。”

    “张老三,你能耐了是吧?!老婆孩子不要,村里的事儿也不管?啥叫你不多参与?村里人都积极提供线索,你咋这种态度?”

    “不是,这咋管?说谁都不好啊!万一说错了咋办?”张富平赶快解释道。

    “那小玲玲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你能坐视不管?”大队书记有点生气。

    张大为说道:“你发现的问题,我们警察肯定会分析的!”

    张富平停了一会儿,想了想,说道:“真没啥!”

    大队书记站起来就想走,蔡康明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在西北大操场的滑冰场工作过?”

    “西北大操场?”张富平下意识地抚着头,“嗯,干过一段时间,前后有一年吧!那时候在那里帮着老板看场子。这么长时间了,咋突然问起这了?”

    蔡康明看着他的眼睛,他并没有躲闪,带着询问的目光等着蔡康明的回答。

    “没事儿,就是问问,想着你在冰场干,咋能盖得起这么漂亮的房子?”

    “嗐!在冰场那是十年前的事儿了,要在那儿干,干几辈子也不可能盖房,人总得往高处走啊!后来,我自己倒腾点小买卖,又去了土产公司,这不……”说起自己的事情,张富平眉飞色舞,呵呵一笑,两手一摊,“慢慢积累起来了嘛!”

    “看你那炫耀的样子!”大队书记揶揄道。

    张富平呵呵笑着,也不反驳。

    “你认识高诚吗?”蔡康明突然问道。

    “高诚?哪个高诚?”张富平反问道。

    “你再想想,不记得了?”蔡康明直勾勾地盯着他。

    张富平摇摇头说道:“真想不起来了,你们说的是谁?”

    张大为正想继续发问,蔡康明突然扭头,拦住了他,然后对张富平说道:“最近不要外出,保持随叫随到。”

    一出门,张大为着急地问道:“哥,咋不往下问了?”

    “问开了,咱没证据,他一口否认,咱拿他没办法。”

    “但这问了一半儿,万一他惊了咋办?”

    “巴不得他惊呢!”

    “哦!对!”张大为笑了,“那现在咋办?”

    “不急,我们知道他了。盯住他!先集中精力把眼前的案子办好,村里老百姓等着咱们给个交代呢!”

    “中!”张大为答道。张弓老老实实跟在一旁,不插嘴,他认真地听着、看着、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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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8 08:53:3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画画

    很快,一个线索浮现出来。有人反映,案发前一天,曾看到闫玲玲的邻居闫震去过闫玲玲家里,案发当天中午11点多,又看到闫玲玲的邻居闫震一个人拿着刀上山。

    此时,指纹比对也有了结果,四个人分别是:高彩霞、闫大民、闫路顺、闫震。闫大民和闫路顺都是守夜的民兵,但闫震的指纹为什么会出现在马灯上?

    专案组针对闫震展开了调查。闫震,22岁,去年曾因对大队书记女儿耍流氓被公安机关教育批评过。

    敢对大队书记的闺女耍流氓?胆子不小。

    还有人反映,闫震平时喜欢对着女青年写写画画,而且有人看到闫玲玲经常到闫震家去。

    大胆,好色,经过事儿,和受害人关系密切。

    闫震的嫌疑立刻上升。

    蔡康明和张大为决定立刻接触此人。

    他们到他家里发现,这是村里比较穷的家庭,房子年久失修,墙上坑坑洼洼的,但贴着很多素描画,有人物肖像,有风景,画得不错。有一张画还在桌子上放着,是一个女孩提着一盏马灯,那个女孩子就是闫玲玲。

    闫震看到蔡康明和张大为来家里,先是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开始收拾桌上的画,然后手忙脚乱地给两人搬凳子。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还把自己绊了一下。他这种反常举动,立刻引起蔡康明和张大为的注意。

    “当天中午有人看到你拿了一把刀上山,你去干什么了?”张大为问道。

    “我……我去砍柴了。”如此简单的回答,闫震神情闪烁,结结巴巴。

    “你几点回来的?”

    闫震想了一会儿,说道:“可能一两点吧。”

    “好好回答,具体几点?”

    “一……一点半吧。”闫震看起来很心虚的样子。

    “你上山砍柴时遇到什么人了吗?”

    “没……没有。”闫震支支吾吾地回答。

    “下午干吗了?”

    “下午在家给我奶擦身子。”

    “有人能证明吗?”

    “没有,就我和我奶。”蔡康明和张大为进屋一看,老太太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老太太,老太太!”张大为轻轻摇了摇老人,老人只有眼皮微微动了一下。蔡康明和张大为一对视,这能做人证?

    “还有别人能证明吗?”

    “没有,我父亲去世,母亲改嫁了,家里就剩下我和奶奶。”闫震又耷拉下头,像是犯了错误一样。本该朝气蓬勃的年龄,闫震看起来却那样无精打采,宽而平的肩膀上耷拉着一个大脑袋,好像随时要掉下来一样。

    “之前被教育过是咋回事?”蔡康明轻声问道。

    “我错了,我……错了。你们公安教育过我了。没……没啥可说的了。”闫震用呆滞、迷茫的眼神望着蔡康明。

    “你最后一次见闫玲玲是什么时候?”

    “她出……出事前一天,我给她画画。”

    “你们经常见面?”

    “没……没有,她很喜欢画画,有时来看我画。”

    “你案发前一天去找过她?”

    “嗯,她的马灯忘在我这里了,我拿去还给她。”

    两人听完一对视,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马灯上会有指纹。

    从闫震家出来,张大为说道:“这小子有问题,神情反常。”蔡康明点点头,没说话,心里想着那幅画。闫玲玲在人们印象中是“假小子”的形象,而在画里,却有了少女的娇羞,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就是人们经常形容少女情窦初开的样子。

    当天晚上,专案组又开了案件分析会,会上,张大为汇报了闫震在面对询问时极度紧张的反常情况,还有他和死者奇怪的关系。

    王武昌听完说道:“这么说来,闫震确实不正常,有人就反映,案发当天晚上,他三次从自家往返死者家,拍门询问高彩霞有什么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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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8 08:53:46 | 显示全部楼层
    “要不突审吧。”张大为说道。

    “再等等。”蔡康明听完,思索了一下说道。

    专案组围绕闫震展开调查工作,但村子太小,很快,闫震是最大嫌疑人的事尽人皆知。

    又过了几天,王武昌在走访期间,找到了一个当天中午在现场附近挖野菜的闫老太,可把王武昌高兴坏了。那几天,他喊上张大为连续六次到闫老太家里。闫老太一开始说记不清了,后来,两人不断地启发,最后一次,闫老太瞪着眼睛,神神秘秘地说道:“我挖菜时,听到那边有沙沙声,有个男的问道:‘玲,你在这儿干啥呢?’女的说:‘我给猪割草呢!’那男的像是闫慧茹的孙子闫震。”

    这下有了实实在在的人证,闫震被拘留审查。

    但无论此人和凶犯画像再怎么吻合,最重要的还是证据。杀人凶器,也就是那把柴刀,在哪里?

    蔡康明再次到闫震家抓捕和搜查时就明显感到了不对劲,他家的柴刀好好地在墙角立着,经查验,上面没有血迹。那个年代,一般家里也就一把柴刀,条件好一点的可能还有一把,像闫震家这种情况,不太可能有两把柴刀。

    但王武昌和张大为认为肯定是他,要不怎么回答时前言不搭后语、支支吾吾的,一看就是有所隐瞒,再加上夜里三次拍受害者家门,还有闫老太这个人证。

    本来一晚上就能突破的,一连审了一个星期,弄得大家精疲力竭,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也没审出来。

    闫震承认和闫玲玲有搂抱亲吻抚摸这种事,但始终不承认杀人,更不说凶器在哪里。

    蔡康明突然话锋一转:“一星期都没拿下来,到底是他不说,还是真不知道?会不会不是他?”

    “不可能!”张大为说道,“移尸那天晚上他来来回回三次,多反常!”

    “是不是咱们对号入座了?咱们是带着认定是他的眼光去看的,所以他做什么都觉得可疑。但换个角度,也可以认为是关心,毕竟,现在看来,他和闫玲玲之间有暧昧关系。”蔡康明说道。

    “那闫老太这事儿咋解释?这可不是咱们对号入座,是她亲口说的。”王武昌问道。

    蔡康明想了想,似笑非笑地对王武昌说道:“这事儿我还想问问你呢!你当初去她家六次,你是不是先入为主?是不是为了赶快破案,引导她往闫震身上说了?尽管不是你主观引导,会不会是你不经意说出来一些信息影响了证人证言?还有,会不会是村里的传言传到闫老太耳朵里,影响了她的记忆,所以添油加醋?”

    经过这么一分析,大家沉默了,这些问题目前谁都无法解答。

    蔡康明和张大为再一次到闫震家搜查。

    闫震被带走前,委托邻居荷花来照顾奶奶。没了顶梁柱的家显得更加破败、萧条,闫震的奶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荷花一看蔡康明和张大为来了,问道:“小震到底啥时候能回来?说的两三天,怎么去了这么久?”

    两人一边说着“再等等”,一边继续搜索。

    “警察同志,我知道小震回不来了,村里都传遍了。人啊!就是个命,帽子扣到你头上,就算你是冤枉的,你也只能越抗争越倒霉。”

    “谁说的!实事求是不就行了!”张大为答道。

    荷花冷笑一声摇摇头:“有的人就长了一张让人不相信的脸,小震这孩子不知道咋这么倒霉,村里说他流氓那事儿,把他奶气倒了,现在又背上命案。人善被人欺啊!真想不明白,他胆子那么小,怎么可能杀人呢?”

    胆子小?一语惊醒梦中人。

    “你咋知道他胆子小?”蔡康明问道。

    “你没看他说话支支吾吾,跟蚊子哼哼似的,从小就那样,说话低个头,像是犯了啥错误,胆子小得很!”

    “哎呀!闫震犹犹豫豫的表现可能不是在耍滑头,而是胆子小,吓得?”蔡康明心里一震。

    “知人知面不知心……”张大为听完刚想反驳,被蔡康明拦住,让荷花说下去。

    “去年他被村里说成流氓,说他调戏大队书记闺女,他笨嘴拙舌说不清,但就算说得清,谁会相信他呢?大家肯定相信书记的话啊!”

    “哦?你咋知道?”蔡康明问道。

    “这事儿他给他奶奶说的时候,我进来正好听见了。”荷花一边给奶奶喂饭,一边说道,“他去惹大队书记闺女,人家书记能看上他?夏天那会儿俩人在麦秸垛旁被发现,那女的就说他耍流氓。他当时说是书记闺女白天约他去的,谁知被人发现了,不好意思,就推到他身上。书记跑到家里,要把他送公安局,除非他写下检讨书。他一开始不写,他奶奶非让他写。还是老年人经历过事儿啊,知道这事说不清,到了公安局更说不清,说不定还得判刑。但他太年轻不听话,他奶奶劝他:‘忍字心上一把刀啊!人这一辈子,不管啥时候受了气,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忍着,忍着忍着就过去了。’但小震年轻气盛不同意,结果被带到公安局教育了一番,等他回来时,奶奶就中风不会说话了。这事儿放到谁身上打击都很大,小震从此说话更结巴了。玲玲还是小孩子,什么也不懂,总来找他玩,他俩经常在一起,唉!弄不明白怎么会这样!”荷花不由得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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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8 08:54:29 | 显示全部楼层
    (五)陌生人的求助

    “确实有可能弄错了。”回去的路上,张大为闷闷不乐。差点弄成冤假错案,除了自责,更多的是失落,他突然冒出一句:“康明哥,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当刑警。”

    “那你适合什么?户籍警?东家长,西家短,大哥大嫂、爷爷奶奶的一喊?”蔡康明看张大为低落的样子,本想劝他,但看他的样子,想了想,反而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让他自己打起精神。

    谁知这次,张大为叹了口气,说道:“是挺适合的!”

    “我们的工作就是做排除法,这个案子又往前进了一步,排除错的,就离找到对的更近了。”

    “给无辜的人和家庭带去了伤害!”

    “闫玲玲在等我们还她公道!”

    “办这种案子心里难受。”

    “罪恶的根源——贫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回到专案组,正好碰见坐在门口念念有词的高彩霞。

    如今,因为害怕,村民们都躲着她,她听到邻居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儿:“再不听话,把你送到闫玲玲家。”女儿的突然离世本是天大的打击,再加上村民态度的转变,让她彻底崩溃了,开始像祥林嫂一样每天坐在专案组门口自言自语:“我的玲玲太可怜了……我不是个好妈妈……”

    蔡康明走过去给高彩霞倒了一杯水。

    “我的玲玲太可怜了,我不是个好妈妈……”

    看着她苍白的脸、大而无神的双眼,蔡康明能理解,活着的人看到自己的亲人死去,会有负罪感,更何况失去的是自己的孩子。“你是个好妈妈,不要自责。”蔡康明安慰道。

    “我不是!不是……”高彩霞直摇头。

    “孩子永远不会和妈妈计较。”蔡康明继续安慰道。

    高彩霞听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太需要有人倾诉了:“我不是好妈妈,她死前,还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她。我真后悔啊!她那么勤快、能干,邻居们都喜欢她。春天时,荷花家修房子,玲玲还跑前跑后搬砖头,和水泥。现在人就没了……你知道我最难受的是什么吗?为什么她死之前我们最后的对话是吵架啊!”高彩霞激动地放声大哭。

    蔡康明漫不经心地多问了一句:“高大姐,你为啥跟她吵?”

    “就是,这么好的孩子,我为啥呢?”高彩霞悔恨不已,痛苦地回忆着,“其实就是一个芝麻粒大的小事。村里有个人来找玲玲帮忙,玲玲嫌远,不想去,我说了她一顿。现在想想,后悔!”

    “玲玲是乖孩子!她懂事,不会怪你的!”张大为安慰道。

    “她真是乖,她说,下次再遇到这事,肯定去。”

    蔡康明疑惑陡升,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人住得很远吗?”

    “嗯,远,他家在村西头,山坡下。”高彩霞回答道。

    “你家在村东头,他住这么远跑来找玲玲帮忙?”蔡康明眉头皱了起来,“帮啥忙?”

    “玲玲也没说清楚,反正是小事儿,好像是搬桌子啥的。”高彩霞说道。

    “跨过一个村子,找一个小女孩儿帮忙搬桌子?”蔡康明立刻警觉起来,他突然意识到凶手可能不是随机选择的目标。

    “玲玲为啥不愿意去?”

    “她说和他不熟悉。”

    一个不熟悉的人跨过一个村找小女孩儿搬桌子?张大为感到不可思议,又确认了一遍。

    “你咋说的?”蔡康明问道。

    “我劝她去!人和人之间都是这么相处的!一回生,二回熟,你帮他,他帮你。爷爷年纪大,一个人做事不方便,要乐于助人。”

    “这人到底是谁啊?”蔡康明问道。

    “闫路顺。”

    蔡康明心里咯噔一惊,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对了!守夜的民兵!马灯上也有他的指纹!

    “浑蛋,是这小子!我们这么多天,慌慌张张地在外围转圈,看着挺忙活,其实是表演式努力,没用!”张大为说道。

    “幸亏刚才多问了一句。高彩霞在专案组门口坐了这么久,我们在外面满世界地找,没想到,真相早就送上门了。”看着失魂落魄的高彩霞,蔡康明感慨道。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先找到大队书记了解闫路顺的情况。书记一脸吃惊地说道:“会不会弄错了?他就是张富平的邻居,老光棍啊!”

    侦查员们再次走访了闫路顺周围的几户邻居,当有针对性地问起闫路顺的情况时,有邻居说,案发当天早饭时看见他在院里劈柴,后来就没再见他。张富平的母亲给专案组提供线索,说,案发后,闫路顺家的柴刀不见了,闫母曾在院子里大骂:“谁拿了我的刀!”后来没几天,她关心地问闫母,刀找到了没有。闫母瞥了她一眼,一脸不高兴地说道:“刀在家呢!关你啥事?!”

    至于案发当天中午闫路顺是否上过山,没有人知道。

    很快,又传来一个好消息,刘法医带回一个目击证人。

    前几天,尸检工作结束后,刘法医请假,回邻村老家休息。奸杀案早在附近几个村子传得沸沸扬扬,凶手没抓住,女孩子人人自危。刘法医回家后就发现有几个女学生总在他家附近转悠,几天过去,还在他家附近徘徊。终于,他喊住她们,问明了情况。原来,案发那天中午,她们看到一个男人,拿着斧头从山上下来,目露凶光,把几人吓了一跳。后来听说出了命案,其中一个女生有心,她拉着另外几人又走了一遍遇到那人的山间小路,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案发现场。所以当她们听说刘法医回来时,一边想向他反映,一边又因害怕,踟蹰不前。

    专案组高兴坏了,立刻带着那个女学生,埋伏在旁边的山坡上,安排大队书记去敲门,把闫路顺领到院子里进行辨认。那个女生远远地看了一眼,说:“就是他,还穿着那天的衣服!”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没有眉目时寸步难行,一旦撕开一个缺口,事情的发展便摧枯拉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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