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计划》(完)案件追诉时效即将过期，仅剩24小时，作者：横山秀夫

black白夜

第三节

喜多和龙见出发时，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小惠的出现让喜多十分光火，龙见顾及他的情绪，带他到打烊前的弹珠店。但两人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只好再度回到亚森·罗宾，续了两、三杯咖啡后，亚森·罗宾也到了打烊的时间。

“三亿先生，明天见——”

老板忍住哈欠洗杯子，龙见开朗地对他道别。

“谢谢光临——路上小心。”

喜多和龙见离开店里，“路上小心”这句话让他们不禁苦笑。外头冷风刺骨。

“一点十七分。”

咖啡店到学校走路只要二十分钟，但两人却在国道拦了计程车。外套和裤子口袋里藏了手电筒、皮手套、水果刀等“怪盗七宝”。万一遭警察临检就完蛋了。不，就算顺利过关也会耗掉不少时间，这么一来，花了一个月精心策画的计划也等于前功尽弃。在弹珠店输钱算是失算，不过两人没忘向老板借计程车钱。

在西巢鸭下了计程车，龙见问：“现在几点？”他已经开始压低音量。

操场的对面浮现出校舍影子，让人联想到电影里的巨大军事要塞。

沿着围墙内侧向前走了一会儿就会抵达东栋后侧。没多久就遇到家政室前的走廊。那是“侵入口”的窗户。两人心跳加速。

“几点？”龙见问。

两人眼神交会，龙见点头，轻轻助跑跳上铁栅门。他为了消音，不用双脚只用手举起身体，身体着地滚在门的另一边。喜多虽没有龙见般的力道，但迅速闯人操场，追上几乎消失在黑暗中的倒三角形背影。

“二十八分……”

离“会合时间”还有两分钟。校舍灯光全熄了。海德茂吉起居的守卫室在西栋一楼，老师办公室的正下方，就连那守卫室也是一片漆黑。一切都在计划预料中。两人紧贴在侵入口的窗户下，等待橘的登场。

——橘那家伙，好慢喔。

然而，周遭没有任何动静。会合时间已过，却不见橘的身影。

黑暗中的等待是如此漫长，而这漫长的时间让喜多发现他早已封闭的畏惧。我们是不是闯大祸了……

“吵死了，闭嘴。”

“怎么可能？”

喜多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也在黑暗中幻想橘在老师的挥拳下被送进少年课。

喜多和龙见呼地一声大叹气。而橘则嘻皮笑脸，让两人难以置信。他独自一人在漆黑的小房间里躲藏了五小时以上。“无聊死了”这句话应该是他的真心话，也可以想像这段时间，他是多么忐忑。喜多拍了橘的肩膀表示慰劳，但又立刻严肃地问道：“海德呢？”

哐啷哐啷。窗户打开，模糊的耳语传来。

两人都觉得这是个妙计，一数之下，果然每一班任何科目的试题卷都比学生人数多出五、六张。老师以防万一多印几张，想想确实有此可能性。

说着，龙见迫不及待将考卷塞进怀里。

橘引两人进入校舍内后再度关上窗户。喜多与龙见迅速脱下鞋子塞进外套口袋，掏出皮手套戴上双手。他们必须确实湮灭指纹和脚步声。

直到西栋三楼走廊前，三人都没有开口。正下方就是他们的目的地，老师办公室。

“嗯。”

龙见打开走廊的窗户，探出头确认已破坏扣环的位置，喜多和橘则跑进附近的教室里。从印有“逃生梯”红字的木箱里拉出绳梯扛到窗边。喜多将前端缓缓垂下窗外，橘将另一端紧紧绑在窗框。一切行动完全依照事前的模拟演练，约莫八十秒的作业——

成功了，三人轻轻点头。

计划步骤完美无缺，然而一旦要执行还是令人直冒冷汗。

“应该吧。”

终于要下楼了。

“对耶——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命名为“史提夫麦昆队”的下降兵是龙见。他们认为，虽已破坏了扣环，但平时不常打开的势必不容易打开。要从晃动的绳梯上单手打开它，需要龙见的蛮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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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学校没有那么精明的老师吧。”橘讽刺，龙见拉着喜多的手说：“对呀——”

喜多和橘，不，连悬空的龙见也停止所有的动作。

计程车掠过红灯朦胧的警署旁，开到满是同业车的国道上。

喜多也立刻点头。他也和他们一样，希望尽早离开学校。

龙见再度下降，心惊胆颤地下了三阶、四阶……下了六阶的时候，龙见的左手放开绳子伸向窗户。梯子摇得厉害，龙见的手一会儿碰到窗户、一会儿又离开。横向摇晃变成纵向摇晃，绳梯扭转让晃动变得毫无规律。

“喂，行不行啊？”

——啊啊，对了。

“可是啊，”喜多说：“他们会不会记下多余考卷的张数啊？”

——窗户打开了！

“太简单了！”

这一句话正是三人期盼以久的，作战落幕的钟声。亚森·罗宾计划圆满成功了。

龙见的庞大身躯渐渐消失在建筑物中。目送他完全消失，两人急忙拉上绳梯，将它塞回木箱，一股脑儿冲下楼，穿过走廊，身体贴在办公室的门边。

三人蹑手蹑脚前进。虽然深信成功，但紧绷情绪也达到最高点，况且还不得不注意起睡在正下方守卫室的海德茂吉。在如此的寂静中，完全无法预测脚步声会如何传达到楼下，也不知道茂吉是否真的睡着、睡得熟不熟？面对看不见的敌人，不安无限扩大，微弱的月光也十分令人担心。办公室的左边窗户面对运动社大楼，从那里可以一览三人的行动。这个时间不可能会有任何学生在那里。不可能有人在，但是自己不也是在深夜无人的老师办公室里吗？

办公室的内部宽敞。里头还有三个房间，从左边数来第一间是国文准备室，接着是英文准备室，最后就是目的地校长室。

爬在前头的喜多总算抵达副校长的办公桌。他跪着绕到前方，悄悄打开中间的抽屉。

“老师也是动物啰！”橘讽刺地笑道，龙见回应说：“尤其是坂东。”

三人不约而同弯下腰、压低身体，最后选择匍匐前进。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次数不计其数，因此这里是他们熟悉的地方，然而现在是深夜，而且狗爬式的不寻常视野一改办公室的样貌。桌下胡乱塞着破旧的拖鞋、消了气的足球，五年前的教职员研修资料堆散落一地。坐垫从满是灰尘的椅子上滑落，半开的抽屉露出发臭的毛巾。

钥匙上的塑胶牌写着“12”的号码，正是校长室的钥匙。

喜多转头，在忧心忡忡两人眼前亮出银色钥匙，犹如催眠一般摇晃钥匙。

三人冲向校长室的门。

“哇噢！”

“要打开啰。”

钥匙孔有了扎实的回应。门开放，三人挤成一团滚进漆黑的校长室，扰乱了原本静止的空气，厚重地毯的触感传达到脑部。

三人同时吞下口水，又同时叹气，以同样的呼吸节奏靠近办公桌。三人肩并肩打开最上面的抽屉。有了。一把钥匙印入眼帘。钥匙十分粗糙，仿佛是从细长铝管上割下来似的。喜多浅笑，将它插入最下面抽屉的钥匙孔。吞口水的声音和喀嚓的声音重叠。是龙见吞了口水，而钥匙转动了。喜多拉开抽屉，里头大大方方摆了两把钥匙。龙见又吞口水了。

“既然要带走，”橘说：“干脆把答案卷也带走吧，每科三张。”

喜多取出手电筒打开开关，墙上出现斗大的光圈。窗户拉上厚重的窗帘，无须担心让外人看见。喜多移动光圈，出现灰色的大保险箱。这里头应该埋藏了满满的考试卷。说是保险箱，其实不过是个稍微坚固的铁柜，根本没有号码锁。

保险箱钥匙在抽屉里——

“当学生真好。”司机笑着说。“每晚打牌就有饭吃呢。”

“对啊，打开吧，喜多郎。”

喜多加入话题。龙见和喜多心满意足地点头。

龙见拉了喜多的袖子。

喀嚓、喀嚓。

“好吧，那就来个揭幕仪式啰！”

喜多在钥匙上呼了一口气，插入钥匙孔用力转开。令人发麻的触感。

三人相继拿了考试卷。忽然，龙见鬼叫。

那是一个廉价又轻浮的金属声，彻底跌破了三人的想像，但那又如何？就在下一刻，三人强忍住油墨臭味，发出“哇！”的欢呼声。

明天将考四科目。第一堂是英文，接着古文、地理，最后就是现代国文——

“没有现代国文！”

“咦？”喜多也疑惑。

“全到齐了！”

“那就开始作业吧。”

却找不到现代国文。

橘猜对了。取出黄铜制的钥匙打开旧保险箱，里面在上半部的地方隔了一个隔板，上面摆着现代国文的考卷。隔板下面空无一物，可见考卷确实塞不进新保险箱才会拿到旧保险箱。

出乎意料的难关。心情越来越急躁，作业却迟迟没有进展。

“现在几点啦？”龙见哀怨地问。

“两点二十分。”橘发出制式化的回答。

各科试题抽出一张，答案用纸抽出各三张，并且塞进怀里。

“喂，要不要干脆带回家啊？”

“什么？”喜多说。

“糟了。”喜多焦躁。

龙见丢下笔豁出去了。

大功告成。三人同时使眼色，同时起身。

走出校长室并上锁，确认确实上锁后将钥匙放回副校长的抽屉里。三人爬着离开老师办公室，按下门把门锁后关门，再度确认上锁。蹑手蹑脚穿过走廊，下楼，从一楼的侵入口窗户离开校舍。三人排成一列走过操场边缘，纷纷越过铁栅门逃出校外，看了看手表。

喜多暗自咋舌。不论情势多恶劣，橘都有办法想出妙计，不，应该是情势越恶劣，橘的脑袋就越灵活。现在回家再一一解题，确实是件浩大的工程，更没自信在考试时顺利写下答案。再加上明天势必处于睡眠不足的状态。万一在考试中间睡着——不，龙见睡着的机率将是百分之九十以上。

“最后的满贯也很伤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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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早晨浮躁的声音和空气也传进侦讯室里。

上午八点五分——

可能是集体上学的学生吧，远处孩子们高亢的嬉闹声，吸引原本沉浸在十五年前往事的喜多看了窗外。

“计划成功后——”寺尾试图拉回他，“后来呢？”

喜多稍显疲倦，但不改他顺从的态度，开口说：“我们搭计程车回到我家，喝啤酒庆祝。”

“考卷呢？”

“我们翻开课本，把答案写在考卷上，不过实在太困了。我们看龙见精神比较好，于是把事情交给他，我和橘就先睡了。”

“交给他？”

“我们拜托他随便填一些答案。亚森·罗宾计划原本就不是为了考好分数啊。”

“我懂了……那么隔天考试怎么样？”

“我们带着龙见写的答案卷进教室，收考卷时偷偷掉包。”

喜多的嘴角微微浮出笑意。亚森·罗宾计划成功时的那股滚滚涌上的喜悦穿越时空，扩散在内心里。虽然只有片刻，但确实让他暂时忘掉目前所处的，铁栅里的拘束。

“是的，没被发现。老师们也万万猜不到我们一开始就有答案卷吧。”

“我不想再听你的当年勇了。”

“啊？……”

“说说岭舞子的尸体。”

“你看到了吧？”

“……”

喜多低头，仿佛被人挨了一拳。

“……”

“主任，方便吗？……”

传令从半开的门缝探出头做个“出来一下”的表情，但寺尾说：“进来。”

“什么事？”

“那个……”传令瞄了喜多一眼，怕声音外漏，用双手牢牢捂住嘴，对寺尾咬耳朵。

“龙见那边的供词——他说他看到岭舞子的尸体移动了。”

“尸体被人发现在校舍旁，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龙见无意间透露，舞子的尸体原本在另一个地方。”

“在哪？”

“了解，辛苦了。”

寺尾让传令回去后，再度狠狠瞪了喜多的双眼。看见刑警间的密谈，喜多脸上浮出新的不安。寺尾一方面分析他的心理状态，但另一方面心中早已充满了怒气。传令的报告显示，龙见的供词已经超越了喜多的供词。也就是说，德丸的侦讯进度追过了寺尾。

“他还没说。不过他说他和喜多、橘一起看到尸体。”

寺尾缓缓开口。

不能够让辖区警察超越自己。寺尾长期任职在本厅，孕育了鄙视辖区的能量，如今这一股能量，完全赶走了他身为侦讯官的算计，以及他与嫌疑犯之间的过招等“游戏”心态。

“你在哪里看到岭舞子的尸体？”

喜多惊吓，视线游移不定。

“你不是看到了吗？”

“……”

“请问……”

“什么事？”

熟悉的学校钟声随着风传了进来。

“太太叫什么名字？”

寺尾转头对靠在门边的年轻刑警下了命令。

喜多以哀怨的眼神目送年轻刑警离开，等他的身影消失，喜多大叹一口气，面向寺尾。

喜多这回打从心底投降，打破沉默。

“我们在第二天、第三天，以同样手法顺利偷走考卷。看见尸体是在最后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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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十二月九日晚上，雨天。

明天就是期末考的最后一天，亚森·罗宾计划也接近尾声了。

这一天换喜多负责担任潜入四楼资料室的“先锋部队”。第一天是橘，第二天、第三天由没有打工的龙见连庄，因此这一天是喜多头一次担任先锋。

晚间八点，喜多以探险的心情，带着装了浓咖啡的小热水壶潜入校内，然而就如橘所说，那是个极为无聊又痛苦的任务。

看了无数次手表，但时针却毫无动静。狭窄的资料室只有两个榻榻米大的空间，霉味让人窒息，冷冰冰的地板犹如冰块。不论如何踏步、如何搓揉还是无法温暖身体，屁股和脚底传来阵阵疼痛。

——来个校内巡逻吧。

“到底是谁啊？……”喜多说。

寒冷和无聊，加上连夜成功犯下大胆行径，让喜多的心境松懈。海德茂吉的第一次巡逻时间在十点半左右，还有两个多小时。

雪片漫无目的的纷飞在空中。

喜多重新包好围巾，把皮外套的拉链拉到胸口。

——难怪这么冷。

喜多弯下腰走到窗边，躲在窗帘后观察外头。他发现灯光的源头。隔了篮球场的西栋二楼，老师办公室灯光通亮。一个人影掠过。

“不知道。”橘说。

看见女人的双脚。一双红色高跟鞋。

两人也立刻点头。

喜多关上英文准备室的窗户。一关上窗户，三人同时狂奔，摸黑躲开桌子、推开椅子，但就在正要离开办公室之际，橘突然跌倒了。

明天一早，有人将发现舞子的尸体。事情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喜多使命挥动纠结的双腿，狂奔在深夜的走廊上。

——她一个人站在那边干嘛？

鞋跟不高但露出脚踝，对方应该是个女的。

另一双白色鞋子靠近舞子脚边。然而对方位置比舞子更深，因此喜多只看得见鞋子和脚踝。

——老师……还是学生……

鲇美的名字忽然闪过脑海。他想起她们俩在舞厅的画面，但不能肯定是她。学校还有其他女老师，况且喜多根本不记得鲇美今天是不是穿了白鞋子。对方没有穿袜子，可能是站在舞子身旁的关系，纤细的脚踝让人猜想这双腿的主人尚未发育完成。喜多也猜可能是学生。考试期间，规定学生不得进入办公室，但舞子这种个性，很可能趁其他老师下班后对学生说：“稍微帮忙一下嘛。”

喜多压抑不住兴奋。他全神贯注，尽可能压低视线，试图确认白鞋的主人，但距离实在遥远，加上飘雪让视线更加模糊，事与愿违。干脆下楼，从正面瞧她是谁好了，正当他移开视线时，发现前方有一盏摇晃的光线。

就在办公室左方二十公尺前的楼梯。光线摇摇晃晃上了二楼后马上转向左边。

——完蛋了！

说完他才发觉一件事：尸体不可能自己躲进保险箱，也就是说，有人杀害舞子后再将她塞进保险箱内——

远方传来金属震动的声音。对方越过正门逃出校外了。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查明对方的真相。

逃走的黑影可能就是杀害舞子的凶手。事实或许如此，然而三人窃取考卷，这也是不折不扣的罪犯。逃亡者跳下窗户发出巨大声响，恐怕会吵醒茂吉。万一尸体被人发现，三人可能被怀疑成杀害舞子的凶手。总之得尽快逃走，刻不容缓——

他听见声音。

“是他吗？”喜多喃喃自语。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睡着了。他看似松懈，但惊醒后便能立刻察觉自己所处的位置，这都归功于神经的某处仍保有部分警觉心。

一看手表，正好十点半。

他想起其他两人的经验谈，据说茂吉会边唱歌边巡逻。龙见大笑说：“人家可是八代亚纪呢！”

喜多把身体缩在杂物背后。

喜多在暗自嘲笑，却也意外窥见到茂吉的另一面的兴趣只有在黑板上写蚯蚓文字和深夜巡逻，不过想起茂吉起居的守卫室，宛如军队无线电般的斗大手提音响。

歌声越来越近。虽然走音，但还是能够听出他在唱糖果队的畅销歌《小男生》。

——一大把年纪了，丢不丢脸啊？

他似乎已经进入地理室。这个房间的角落就是喜多藏身的资料室。脚步逼近。手电筒的光线两次、三次射进门缝。

“——他是，他是可爱的——小男生——”

“——不甘寂寞又任性——虽然可恶还是喜欢你——”

歌声也渐渐远去。

——吓得差点没命了。

喜多呼的一声吐出气，伸展四肢。

喜多引入后勤部队时已经是半夜两点半，严重落后原定的会合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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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钟前才终于熄灯。大概睡着了吧。”

亚森·罗宾计划最后一天，三人空手离开学校。搭乘计程车，但已经没有人愿意提起麻将话题。

“然后呢？”龙见忧心忡忡地问道。

龙见一改先前的态度取笑茂吉，但橘的表情却依旧僵硬。

三人依照步骤突破层层关卡，只花二十多分钟就溜进校长室，更新了最短记录。带头的橘拿出保险箱钥匙直直走向旧保险箱，以熟练的技巧插入钥匙转动。

“啊啊！”三人同时大喊。

“不管了，先逃吧！”

门打开了。喜多立刻拿出手电筒照了保险箱内。

女人的身体失去了保险箱门支撑缓缓移动，卧倒在跪姿的橘身上。

一个女人——保险箱里装了一个女人。

吱吱吱……

土色的脸，半开的眼睛混浊，无力地张着嘴，周围画过好几条唾液。喜多频频颤抖，但又仿佛被人蛊惑般，无法从女人身上移开视线。

“哦！”

龙见发出尖叫声，手脚在地上拼命挣扎，掩开喜多后直接滚出校长室。被撞的喜多就此腿软，早已发不出声音。

粉红色洋装配上红色高跟鞋、褐色头发、高挺的鼻子——

“是丰满耶……”

喜多傻住了。

“人家讨厌这样啦！”

两人一经跑到走廊，因此对着橘拼命招手，橘起身跌跌撞撞追赶他们，但又忽然停下脚步，伸手转动门内侧的门把。

橘的声音沙哑，听不清楚。

房间外，听见龙见近乎发狂似的鬼叫。他从门缝探出头拼命招手说：“快点！”

喜多说着急忙起身。

“好……”

但橘却不肯动。

“喂，橘。”

“橘……橘，你……”

橘自言自语，仿佛在对自己说话，然后立刻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再度跪在地上，脸背对着舞子，将双手伸向舞子的腋下。

“最好把她恢复原状。”

“可是……”

“任何东西都必须恢复原状，这才是亚森·罗宾计划的游戏规则吧。”

——多可怕的家伙……

“喂！”喜多也不禁催他。

“不要管这些了，不要管了啦！”龙见惊恐的鬼叫声。

虽然这并不是开心事，但龙见却猛力摇晃两人的手。

办公室响起如雷般的声响。

——到底是谁？

三人犹如躲子弹般立刻趴下。脑中瞬间察觉那是“打开玻璃窗的声音。”然而，黑暗吞噬了方向感，让他们完全无法判断到底打开的是哪个窗户。视线所及范围，没有半个人影。

嗒、嗒、嗒、嗒。

脚步声跑远的声音。有人从二楼窗户往外跳下，然后逃走了。

三人互看对方，不约而同下定决心走向英文准备室。

“完全没有。”龙见摇摇头。

龙见在侵入口急躁地跺脚等待他们。喜多越过窗框，随后橘也追赶上，趴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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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岭舞子的尸体在保险箱内，而躲在老师办公室的某人从窗户跳下，逃走了——

喜多的供词令人错愕。一个人能够自己躲进保险箱内，但不可能亲自上锁。如今，负责办案的所有工作人员都理清了一个事实。这起案件，千真万确是一桩谋杀命案。

侦讯室里的寺尾无非就是在追查这个“凶手。”

“你看见逃走的人是谁吗？”

“不，我只隐约看见背影，随后立刻消失在黑暗里了。”

“啊，嗯，‘他’是从二楼跳下去的，所以我从没想过是个女的……但其实我也无从判断。”

“身高呢？”

寺尾停止无谓的讯问，于是允许喜多上厕所。目送他离开侦讯室后，缓缓掏出香烟。

“是男、是女？”

舞子遭杀害后，暂时被放入保险箱内，然后再被搬运到校舍旁的草丛里。接着凶手准备了舞子的遗书，设下伪装自杀的陷阱——串连目前查明的事实，这就是整起案件的原貌。

“完全不清楚。那真是一瞬间的事情……”

事态出乎预料。

然而，谜题却越滚越大。

什么地点、什么时候、为何被杀？凶手是如何取得舞子笔迹的“遗书”呢？况且，不能遗忘的是，当时的验尸报告的一致性。

法医判定舞子的直接死因为颈椎骨折与脑挫伤，也就是脖子骨折，并且脑部强烈撞击所致，另外记载中还留下全身挫伤的记录。如果判定颈椎骨折和脑部挫伤为凶手杀害的手段，那么全身挫伤又该如何解释？尸体上留下无数个挫伤痕迹，法医判断这是“从四层楼一跃而下所导致的伤痕”，若要凶手在尸体上留下这些痕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

死后再留下的伤口不会出现活体反应，但舞子的尸体上却出现了。法医鉴定显示，颈椎骨折与脑部挫伤是在断气前，或是断气同时所留下的挫伤，因此无法推论凶手在杀害后，隔了一段时间再丢下尸体。

首先得解开这个谜团。不，解开这个谜团才是解开所有疑惑的捷径。换言之，这也是能够在“岭舞子教师命案”报告书中，以真正破案者的身份留名的首要条件。

年尾忽然想起，曾经听说警方在初步办案中犯下的一桩严重失误。被害者遭凶手脚踩了数十次，然而警方却判断被害者遭大卡车辗毙致死。事件发生后一个月期间，警方拼命追查各地车辆，最后凶手主动投案后才发现办案失误。

舞子也是遭人踩踏了吗？还是遭钝器敲打致死呢？若果真如此，那么凶手势必对她怀有深仇大恨。再进一步思考，如果凶手刻意在舞子身上留下跳楼自杀才会留下的伤痕，那么这名凶手恐怕是试图犯下完全犯罪的高度智能犯，更有必要设定他为拥有偏差人格且极为棘手的恐怖凶手。

想到这里，寺尾忽然明了到一个最单纯的疑问。

舞子的尸体为何会出现在保险箱里？

“你偷看了好一阵子对吧？”

侦讯室的门被开启。喜多完全融入在罪犯的角色中，怯生生地回到座位。喜多一早认定为“木头”的两名刑警，刻意猛力关上门，密室又再度成形。

“你说你偷看老师办公室时，看到岭舞子的脚，应该是说下半身吧？那是大约几点的时候？”

喜多思考片刻回答：“应该是八点半左右吧。”

“老师在八点四十分左右，确实还活着。你确定她是岭舞子吗？”

“我想应该是。”

“午夜两点半……不，四十分左右。”

“也就是说，舞子在晚间八点四十分到午夜两点四十分之间的六个小时中遭人杀害，是吗？”

喜多沉后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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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尾内骚动，但以极为平淡的语气反问：“什么意思？”

“她本电话，龙见说她好像刚睡醒。”

——舞回到家里吗？

寺尾乱。脑中立刻修正事件的脉络。

然而，的“暂时返家”的事实，使这个脉络显得十分不合逻辑。这个事实确实符合喜多：“十点半，茂吉巡逻结束后，办公室的电灯就熄了。”但另一方面，从事件的检视整起案件，“暂时返家”便显得相当不合理。

“那是……考试的答案。”

言归正传，就算顾及舞子十分开放的个性，暂时返家仍旧严重脱离事件的连续性。非得猜测这应该是“攸关感情”的新发现。

“你说老师衣服上掉出一个信封，到底是什么？”

“一张纸上出现两个科目的解答……”

“是的。我们三个回家打开后也吓了一跳……信封里装了一张纸，上面写着隔天考试的汉文和伦理的答案。”

——这已经不是侦讯，已经变成某种对谈了。

他已经完全驯服了喜多。只要他一逼问，便能敲出一大堆事实。然而，多到数不清的所有事实全都立刻碰壁，无法并排在同一个平台上。这让寺尾焦躁万分，也嗅到了超乎想像的困难。到底能不能够问出所有的事实，并且串连这零零星星的讯息，理出案件的始末呢？

不安的影子落在寺尾心中。这一股不安的对象，无非就是坐在另一间侦讯室、名为德丸的呆瓜辖区刑警。

“听说你在事件当晚打给老师？”

“哇！你从哪听来这么的内幕呀？”

免费的可乐让龙见龙心，仿佛享受侦讯的过程。

“打了、打了，打过了——听我说嘛，我会好好说明，德兄你就别那么激动了。”

“别打混，快说。”

“结果你们查到了吗？”

“然后我们开始猜测MM到底是谁？”龙见滔滔不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岭舞子。”

“她确实是MM没错。”

“是啊。那个女人真是个骚货，就算跟校长有一腿，我们也不觉得奇怪呢。而且听说校长家的女人关系很乱嘛。”

“结果啊，找不到教师通讯录，没查到。所以隔天晚上直接拨了那个号码。”

“是你打的吗？”

“没错，我从亚森·罗宾的公共电话打的。”

“嗯——第一次是喜多郎先锋部队离开之后，所以……八点左右吧。不过没人接。丰满是独居的。总之那一次没人接电话。”

“有啊。她好像很困的样子说：‘喂，我是岭——’我说喂，她立刻发现是我。她说：‘你是龙见吧？’我只好急忙挂电话。那次真的好惊险喔。”

“所以又再打了吗？”

“真是的什么？”

校长把舞子的电话号码以英文开头字母记在笔记本中。

“没什么。这个故事就此结束。”

——他一定隐瞒了什么。

德丸直觉到这一点。

午夜一点多，舞子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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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由于喜多和龙见的供词一口气迈入核心部位，所以四楼调查对策室更加忙乱了。为了躲避记者，将刑事课的办案人员统统召集到四楼，因此三十人犹如沙丁鱼般挤在一个层楼共同作业。

占据在喇叭前的藤原刑事部长已经走了。当时水面下正在调查保险金连续命案，藤原为了与检察厅商讨是否发布凶嫌逮捕令，所以回到本厅去了。

藤原在回去之前对办案指挥官的沟吕木说：“拜托务必破案。”

沟吕木听了不知所措。因为他不是说：“务必破案”，而是“拜托务必破案”。藤原曾被誉为“办案之神”，当今仍获得所有办案人员的敬畏，却从没听他说过这样的台词。

当然，沟吕木一心只求“持续下达各种指令。

首先，派出了几名办案人当时当任校长的三之寺修的住所与人物。三之寺为何以“MM”的暱称记下岭舞号码？这一点非得查明不可。万一就如龙见所猜测，舞子是他的情妇，那么三从一名关系者瞬间升格为嫌疑犯了。

然而话虽如此，对方可是校长，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不能光凭一个街上的黑道小混混供出“MM”的内三之寺抓到警署里。如果事件发生在现在，沟吕木大可针对宾馆进行地毯式搜这可是十五年前的往事。若要光明正大揪出三之寺，势必得从喜多或龙见口中个，不，再多两、三个强而有力的补强材料。

然而，期待却轻易破灭了。事件当时的调查报告书比预期中草率许多。

沟吕木暂时保留三之寺的换思考的方向。各个情报分析固然重要，然而调查指挥官的职务就是在面对单，发觉出各式各样的切入点，也就是说，尽可能以最广的角度审视案件。

沟吕木拍拍报告书上的灰尘，无奈地说道。一旁一个削肩的矮小男子，搔搔他的白发频频点头。

筑濑难以置信地说：

邋遢的制服两袖上套了一双闪闪发亮的黑色袖套。他是鉴识界的老手，虽然有些不通情理，但他鉴识的眼力就连本厅也难以轻忽。

他是辖区老鸟鉴识人员，筑濑次作。

“哎呀，毕竟是十五年前的事了，警察也和现在不一样吧。”

“他们一开始就认定被害者是自杀，所以办案也不像样嘛。况且，检视官根本没到现场呢。”

“或许那天东京都内正好出现好几个怪尸体，生意太好了吧。”筑濑半开玩笑地说：“或许是因为三亿圆事件的时效刚过，所有警视厅人员都去睡大头觉了……”

“别闹了。”

“可能是因为发现遗书，所以他们深信这是一起自杀吧。以前自杀频传，可能不想为了无聊的自杀案件麻烦检视官，刻意不请他到场吧。”

“但也实在是……”

“而且虽然检视官没到场，不过你看，辖区警部看过尸体呢。法律上不成问题啊。”

若辖区内出现意外死者，讯息将传送到本厅。检视官必须前往现场勘验尸体，并参考法医的的意见判定自杀还是他杀。只要检视官判定这是“他杀”，本厅将动员上百个办案人员。假设检视官误判自杀为他杀，事态将成了徒劳的“幽灵调查”。反之，若将他杀尸体误判为自杀或事故意外，事件将在案发后立刻陷入迷宫，永不得伸冤。事件是启动还是冷冻，全得仰赖检视宫的眼力。

沟吕木吐出无奈的叹息。

“警部也有好坏之分呀。”

沟吕木将报告书丢在办公桌上。

“是啊……或许它对医学进步是有那么点贡献吧。”

岭舞子命案，一开始就没有请来检视官。在放弃自杀、他杀判定的机会下便笃定它是“自杀”，因此调查资料里根本没留下能够推测“他杀”的有力痕迹。

署长后闲悄悄出现在两人背后，可能是听了他们的对话耐不住性子了，忍不住插嘴。

筑濑语带讽刺，但表情上却透露出无奈。

“也就是说，我们没有任何法医或鉴识材料能够检验喜多和龙见的供词内容啰？”

“指纹呢？既然认定为跳楼自杀，应该会采集顶楼栏杆等地方吧？”

陷入苦思的后闲面向筑濑开口，希望听取他的意见。

“署长，我们先别急着下结论，再想想办法吧。”

“可是沟吕木，如果两人的供词属实，那么尸体一开始是在保险箱内。与其认定她是被人从顶楼摔下，应该思考她是在校舍某处遭人杀害。或许是凶手践踏了尸体，但现场状况让警方误以为这是摔落时的全身挫伤。我们不能忽视这个可能性吧？”

后闲外行人的推测，竟然十分酷似侦讯室里的寺尾的推理。

“挫伤遍及背部——”沟吕木窥视筑濑的资料回答。“舞子死亡时脸部朝上，因此这是从顶楼摔下时的伤痕，并没有特别可疑之处吧。”

“是啊。”筑濑轻易同意。

black白夜

后闲并没有为此失望，频频点头。他的表情显示他已经感受到办案的参与感。

“这么说来，凶手先从顶楼摔下舞子，再将她塞进保险箱，然后再将舞子的尸体运往坠落地点……这个行为毫无逻辑可言啊。”

“大友——”

后闲再度频频点头，但这回显得有些困惑，对话就此结束了。三人终究陷入与寺尾同样的死胡同。

后闲为了裁决下楼，沟吕木借此机会再度转换思考。现阶段不宜过度接近事件的单一视向，保持俯瞰的态度吧！沟吕木听从内心的告诫。

“是。”大有从文件堆背后应答，露出他瘦弱的上半身。不知他小孩已经出生还是尚未出生，他的友情依旧冷静，无从判断。想必他还没打电话到医院吧，沟吕木决定先不谈他老婆的生产话题，要求他制作嫌疑犯名单。

喜多、龙见、橘三人下方的名字是体育老师坂东健一。他爱慕舞子却踢了铁板，这或许可以构成行凶动机。接着校长三之寺修，关键无非是“MM”的英文字母。下一行出现化学老师海德，也就是金古茂吉，案发当晚茂吉也睡在学校，换言之，从晚间到早晨，最接近尸体的人便是他。而且喜多表示，当晚茂吉并未执行十二点的巡逻。当时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队长——”大友面向沟吕木说：“我已经派人索取当时的教职员名册，名册一到手，我就会列出所有老师的姓名。”

“嗯，”沟吕木说，“除了校长之外，其他老师最好也能叫到警署，麻烦确认所有人的所在。”

另外还有姓名不详、跳窗逃走的人物。八点四十分左右，和舞子在一起的白鞋女子。她或许就是音乐老师日高鲇美，因此在旁括号写下鲇美的名字。其他参考人有人称三亿先生的内海一矢、爱打牌的相马弘、与喜多关系匪浅的太田惠……等等，供词上出现的人物一个不漏，统统列在白纸上。

“你是说她当老师之前的样貌吗？”

“还有——”沟吕木忽然想到一个点，“派几个人去探访岭舞子年轻时的轮廓吧。”

“了解。”大友边叹气边说，“从最近的开始就行了吧？”

大友的脸上露出微微抵抗的神情。追溯被害者的经历固然是办案常规，但本案十分特殊，即将在今晚面临时效，没有多余的时间慢慢追查经历，更没有多余的人手。当时舞子已经担任教师达八年了，因此办案对象应该锁定在教师时代吧。大友的表情诉说着这些担忧。

只是，他们供词中浮现的岭舞子这位女老师，不得不让沟吕木感到某种疑惑。喜多的供词十分生动，难以想像这可是十五年前的记忆。供词中关于喜多、龙见、橘三人恶行恶状的描述是那么的活灵活现，令人佩服，而暴力教师坂东、为不适任教职而烦恼的鲇美等等，都是每个学校必定存在的老师类型。沟吕木本身的遥远记忆中也曾遇见类似的老师。

然而舞子呢？

沟吕木并没有确切的理由下达如此强人所难的指令。

舞子开放的程度让人难以想像她是一名高中老师。她以近乎暴露狂的装扮出现在校园里，更不顾形象地出没在舞厅中、大喝大醉，最后竟和自己学校的学生跳慢舞。她的动作宛如妓女般妩媚，随兴自在地大肆狂笑，接着又犹如雷阵雨般突然发怒。

沟吕木决定不再多想。这或许是事件的核心部分，也可能仅止于沟吕木个人的好奇。总之该出的招数已经出了。这样就够了。

“我们锁定车站和地下道寻找，但尚未寻获。”

“大友——还没找到橘吗？”

据龙见的供词表示，橘已经加入流浪汉的行列，驻扎在车站通路或是候车室。

沟吕木的心情犹如仰望着十五年岁月的高耸铁壁。尘封已久的事件完全闹了别扭，如今就算温柔对待它，它也不肯轻易露出它的真面目。

——还有没有其他事可以做呢？

“那边也还没消息。”大友显得有些遗憾。

“然后呢？”寺尾的声音。

“到了早上，我们战战兢兢到了学校，结果没听到有人在保险箱里发现尸体……可是隔天被发现陈尸的地点竟然不是保险箱而是草丛，真是见鬼了。更让我们惊讶的是当天的晚报。报导写说警方研判那是一起自杀，我们三个都吓得难以置信。”

“原来还有这一招。”

“于是我们决定亲自下海揪出凶手。原本还打算匿名报警，可是警方已经认定是自杀了，而且万一他们重新办案，发现亚森·罗宾计划就不妙了……所以我们三个决定亲自调查。”

时间过了上午十点半，虽然缓慢的办案步骤令人焦急，但已经尽了现阶段能够做的所有事了。沟吕木决定等待部下的报告，其余时间就留给喜多的供词。

沟吕木静静倾听，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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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凭吊之战

第一节

十二月十一日——

亚森·罗宾咖啡店的指定席上，喜多、龙见、橘三人紧盯着晚报的社会版。

版面的一大半延续昨日的话题，依旧排满了三亿圆抢案追诉时效过期的报导。

然而三人反复阅读的当然不是这则新闻，而是刊登在角落的一则小小的岭舞子死亡报导。

标题是：“女老师跳楼自杀”。

“喂，他们说她是自杀耶。”喜多喃喃白语。

“开玩笑！丰满是死在保险箱里耶！我们也看到凶手逃走啊！怎么可能是自杀？”

“可是，怎么会出现遗书哩？她明明是被杀啊……而且这里写说为失恋所苦，她是为谁失恋啊？这篇报导太诡异了吧。”

内文十分简短，描述尸体被人发现在学校草丛中，后半段则写道：“——顶楼留有一双鞋子，其中发现类似遗书的笔记，因此警方研判岭小姐是为失恋所苦跳楼自杀。”

龙见气愤难平地陈述三人都熟知的事实，喜多担心周遭的眼光瞪了他一眼，龙见瞬间压低音量继续说道：

“伪装自杀？……”喜多和龙见齐声反问。

“警察一查就会发现吧？”

“啊，是耶。”

“其实警察就是这么随便，他们根本没仔细办案呢。”

“不过，警察既然已经判定自杀了，所以现在知道真相的只有我们三个啰。”

“白痴——摸胸部的只有你啊。”

“喜多郎，别这么说嘛。哦……这叫什么……不是龙蛇大战，嗯……”

“复仇之战吗？”橘说。

“嗯……”

喜多若有所思地点头。不管她是否曾照顾我们，置之不理还是令人忐忑不安，而且心中也有着些许的愤慨。一个人怎能如此轻易死掉呢？况且警察竟然胡说八道，声称自杀呢！

橘也消极地表示同意：“好啊，不过可能会徒劳无功吧。”总之，三人当场决定进行复仇之战。

“那，首先该做什么？”喜多问。

“学校要我们别紧张，所以上课、社团都照常进行啰。可是啊，老师他们嘴上这么说，不过他们比我们还慌张哩。”龙见幸灾乐祸地说。

他们在柜台丢了零钱，对着厨房打声招呼，结果老板提着虹吸咖啡壶打开布帘探出头。

“啊啊，谢谢。”

夜幕已渐渐低垂，冷风卷起地面上无处可去的枯叶。商店在抢先一步的圣诞装饰下显得特别俗艳。橘一如往常徒步走到咖啡店，龙见的音速〇也送修了，喜多说：“那就搭地铁吧。”于是三人走向车站。

老板逗趣地回礼，让三人发笑。龙见动作最夸张，捧腹大笑，但又突然收起笑容，端详老板的脸。

“这点我们不清楚。”龙见敷衍带过，立刻接着说，“啊，对了，三亿先生，说到报纸，那个三亿圆抢案，时效过期，恭喜您啰。”深深一鞠躬。

“喜多郎，因为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所以有件事我忘了告。”

“干嘛啊？”

“没错、没错，计划最后一天的晚上。那天你当先锋部队先进驻学校，对吧？”

“看到丰满尸体……那个晚上吗？”

“是啊。”

“不是来抓我们啦，是为了三亿先生——那晚追诉时效就要过期了，所以警方打算来个最后一次侦讯。”

“真的吗？”喜多吓得脸色发青。

喜多放下心中的大石，大叹一口气后立刻注视龙见。

“所以他们带走三亿先生了吗？”

“就是在他被带走之前，三亿先生对刑警说：‘先让我收拾店里。’结果他走到我们的位置，一边擦桌子一边偷偷递出一把钥匙。”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身穿高档制服的不良少年上来了。褐色的染发吹出宛如屋檐般的浪子头，穿着俗称“宽裤”的粗筒裤子，频频挥动裤管。龙见反射性地起身作势阻挡他们的去路。两人顿时脸色大变，贴墙穿过龙见身旁，快步爬上阶梯。外表凶神恶煞的龙见，事实上打架从没输过，但多半能够不战而胜。

“三亿先生说：‘离开的时候，帮我锁上大门。’我们当然会以为那是店里的钥匙吧？”

“别理那种臭小子。”喜多不耐烦地说，立刻拉回话题，“那是哪里的钥匙啊？”

“不是吗？”

“不是。当时过了半夜一点，我们的会合时间快到了，于是我们离开店里打算锁门。”

“可是啊——”龙见插嘴进来，抢走精彩段落。“钥匙完——全——不合。钥匙太粗，根本插不进钥匙孔。”

“钥匙不合……”喜多疑惑地说。

“是啊。那钥匙长什么样？”喜多看了两人的脸。

“那把钥匙粗得不像话，不像是摩托车那种尖尖的小钥匙，对了，很像校长室旧保险箱的钥匙。”

——老板拥有那个旧保险箱的钥匙。

喜多喃喃自语后，缓缓走向走剪票口。橘不发一语跟进，龙见则仍旧留在阶梯上。

“……不能说完全不像啦。”橘说出模棱两可的意见。

“乔治！快过来！”

“不管像不像……总之他就是不想让警察发现那把钥匙。”

“先找坂东吧。”

“啊，好……”

喜多将零钱投进售票机，他这句话不只是说给龙见听，也同时是在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