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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法医秦明:《白卷》,不幸的孩子用一生治愈童年,11起青少年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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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奋斗
    2025-11-11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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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楼主| 发表于 2025-11-7 09:16:44 | 显示全部楼层
    4
    缝合好尸体,大宝和我一起坐在市局的勘查车上,向现场赶过去。

    “减速运动,不都应该有对冲伤 ㊟ 【对冲伤:在一些高坠、摔跌事件中,死者的头颅一侧着地,和地面形成了碰撞,头皮会有血肿,颅骨可能会出现骨折,颅内会有相应的出血和脑挫伤。同时,在着地侧的对侧脑组织也会发生脑挫伤和出血。】 吗?”大宝坐在车上嘀咕着。

    “谁说的?”我说,“如果是摔在枕部或者额部,大脑因为惯性作用前移或者后移,和颅骨碰撞是容易形成对冲伤。但是摔在顶部,想在颅底形成对冲伤就很难了。你想想大脑的结构,颅底是小脑,填满了小脑窝,还有小脑天幕作为遮挡,脑组织无法上下移动,就不会形成对冲伤了。”

    “也是,不过小脑确实也有出血。”大宝说。

    “小脑的出血,是颅底骨折造成的,并不是对冲伤。”我说。

    说话间,车辆已经行驶到现场上游的一座石桥旁。这是林涛给我发的定位,因为他发现了桥的护栏上有足迹。

    我和大宝走上石桥的时候,林涛此时腰间正套着一根安全绳,整个人已经翻到了石桥的护栏之外,用光源照射着护栏外的桥边,拍着照。

    “发现了?”我问。

    “是啊!真是神了!”林涛给我竖了竖大拇指。

    我摇摇头,说:“不神,尊重科学、尊重逻辑,就能得出这个结论了。”

    “重点是不要先入为主。”大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你说龙番那个孩子,会不会也是自杀?”

    “你一开始先入为主是凶杀,现在有了这个案子的提示,又开始先入为主是自杀了?”我拍了拍大宝的后脑勺。

    大宝尴尬一笑,说:“我闭嘴,等检验结果。”

    “你发现什么了?”我问林涛。

    “石桥的护栏上,有足尖向外的足迹,鞋底花纹和死者的一致,符合他翻越护栏的时候留下的。”林涛说,“护栏外有多处足迹,足尖向外,可辨认的花纹和死者的一致,对应位置的护栏上,有灰尘减层痕迹 ㊟ 【灰尘减层痕迹:指的是踩在有灰尘的地面上,鞋底花纹或者其他物体(比如此案中的人体臀部)抹去地面灰尘所留下的痕迹。】 ,和人体的臀部大小差不多。桥面离水面8米,可以形成倒立姿势。”

    “他坐在护栏上,双腿在护栏外。”大宝抢答道,“往前一扑落水的。”

    “对,胶带可能就是这个时候缠的。”我说,“桥的护栏外,没有剩余的胶带吗?”

    林涛摇了摇头。

    “看来,我们得抽水或者打捞了。”我说。

    “找胶带?”大宝问。

    “主要还是得找到形成头顶损伤的大石头。”我指了指桥的正下方,说,“大概就是那个位置。”

    “可是,这是小河啊!又不是池塘,怎么抽水?总不能把一整条河都抽干吧?”大宝说,“打捞可以吗?”

    “如果真的是大石头,蛙人也弄不上岸啊,太重了。”黄局长皱起了眉头,说,“在水下拍照也不现实,拍不清楚具体的位置,就无法说服死者家属。”

    “这简单啊。”韩亮听我们讨论的时候,就已经在手机上搜了一圈了,微微一笑指着屏幕说,“围堰抽水法!”

    所谓“围堰抽水法”,就是先由蛙人探清水下的情况,如果真的有大石头,就划定一个范围。把这个范围用沙袋围起来,形成一个独立的区域,再用抽水机把区域内的水抽到沙袋之外。

    因为清河的水比较浅,所以这种方法是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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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奋斗
    2025-11-11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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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楼主| 发表于 2025-11-7 09:17:04 | 显示全部楼层
    虽然沙袋堆积的围堰有可能往里渗水,但是只要抽水机抽水的速度够快,就可以保证围堰内的水越来越少,最终露出大石头。

    只要大石头露出来,在桥上往下进行拍照,就可以明确大石头和桥的关系了。这也是说服家属的有力证据。

    “天快暗下来了,明天再抽?”我问黄局长。

    为了立即查明真相,黄局长哪还等得了明天。他坚定地摇摇头,说:“我安排后勤部门,马上调集所有的照明设施,现在就干!”

    这个决定正合我意。

    一个小时后,三辆刑事勘查车和六辆交通指挥车开赴了现场,九辆特种车的车顶大灯把现场的河面照射得如同白昼一般。

    韩亮此时成了监工,正穿着胶靴,站在河岸边,指导着水下的蛙人给围堰奠定基础。沙袋源源不断地从岸上被抛入水里,水里的作业者把沙袋在水下大石的周围垒起来。

    当然,这一切,站在桥上的我们暂时也看不见,只能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就在此时,一辆轿车抵达了现场,程子砚从车上跳了下来,说:“一直看视频看到现在,基本把死者临终前几个小时的路径给摸清楚了。”

    根据程子砚的截图和视频,我们看见刘文健下午1点钟从家里出来后,一直徒步行走。从他行走的步态来看,他当时处于一种极度抑郁的状态,甚至会时不时被马路牙子绊一个踉跄。

    看上去,他就这样毫无目的地行走着。

    到了下午6点钟,他在距离我们所在石桥10公里处的大路监控中消失了。至此,就没有其他监控记录到他的行踪了。

    “他的精神状态肯定是有问题的。”程子砚说。

    “是啊。”我说,“但是这个证据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走了5个小时,都是一个人在独行,并没有其他人伴随或者尾随。”

    “是的。”程子砚点点头。

    “唉。”我叹了口气,说,“真的不知道这个孩子遇见了什么事。说出来,也许就没事了,为什么要走上绝路呢?”
    “好!快了!快了!”

    我们听见韩亮在河边的叫喊,连忙探头向桥下看去。

    此时目标水域已经可以看到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的沙袋了。这说明围堰很快就要突破水面了。我见围堰的面积大约有5平方米,还真是不小。

    河水只有1.5米深,几个大个子站在水下的大石头上,胸口都露在水面之上。沙袋出了水面,垒起来就快多了,很快我们就能看到一圈桶装的沙袋墙高出了水面半米多。

    “可以了!准备抽水!”韩亮一边喊着,一边帮身边的消防同志搬运抽水泵。

    几台抽水泵一瞬间同时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把平静的河面都震得簌簌发抖。肉眼可见,围堰之内的水位迅速降低,很快,一块底面积约有2平方米的水泥废弃物露出了水面。

    “嚯,果真有这种有各种凸起的大石头。”大宝趴在栏杆上,说道。

    “这应该是建造这座水泥桥时的水泥废料,当时没有当作建筑垃圾运走,就直接扔河里了。”黄局长说。

    “这天儿下水,可是有点冷啊。”我见围堰距离岸边有几米的距离,说道。

    “你有时候真的怪笨的。”黄局长哈哈一笑,带着我们下了桥,走到了岸边。

    不一会儿,民警就用木板,在岸边和围堰上搭了一座简易的木板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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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1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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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楼主| 发表于 2025-11-8 10:32:43 | 显示全部楼层
    “围堰里的水,只有10厘米深,加上淤泥,穿上胶鞋就可以了,何必下水啊。”黄局长嘲笑我道。

    我有些尴尬,又有些紧张,害怕自己的体重把木板桥给压塌了。

    好在比较顺利,我和大宝都顺利地通过木板桥,从围堰沙袋上跳进了这个“大水桶”里。

    围堰中心的大石头果真不是石头,而是表面凸凹不平的水泥块。水泥块已经被水浸泡了很久,无法从凸起上找到血迹或毛发,但是至少可以印证我的推断是正确的:如果有人以倒立姿态撞击到水泥块上,肯定会一次性形成很多个头皮创口。

    我让林涛对水泥块进行全面的拍照固定,自己则踢了踢在淤泥里蹦跶的鱼,思考着说:“法医推断被验证了,痕检也可以确定他翻越护栏的动作,桥边并没有留下其他人的痕迹。监控也确定他一直一人独行。现在就看侦查和电子物证了。可惜,尸体被水泡了,所以创口内什么都没有,不然在创口内找得到水泥颗粒的话,做个同一认定也是个有力证据。”

    “嗨!胶带!胶带!”我突然听见了大宝的叫喊声,回头看去。

    大宝正蹲在水泥块的旁边。

    水泥块的边缘是翘起来的,边缘和河底淤泥之间,有一些水草,一卷胶带正好挂在一丛水草上。

    “嗨!这就运气好了!”拍完照的林涛也从水泥块上跳了下来,说,“正好挂在了水草上,所以没有随水流漂走。”

    “看看断口处有没有死者的指纹。”我也很兴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物证袋。

    “还有,可以利用断口,来和尸体上的胶带进行整体分离痕迹鉴定。”林涛也兴奋地拿起相机拍照。

    所谓“整体分离痕迹鉴定”,就是痕迹检验部门对一完整客体,在外力作用下,分离成若干部分时,利用分离部位呈现的细微痕迹迹象,进行同一鉴定的实验。

    “你的发现太关键了,意外惊喜。”我拍了拍大宝的肩膀说。

    “要不是你的推断,就找不到这座石桥,找不到这座石桥,也就没了这些物证。”大宝说。

    “互相吹捧,共同进步。”我费了好大力气,从围堰内部重新翻上了围堰的边缘,顺着木板回到了岸上。

    完成了围堰取证的工作之后,我们一起回到了市局。此时已经凌晨3点多了。不过大家都不困,因为案件的真相已经展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无论是从尸检、现场勘查还是调查情况来看,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专案组会议室里,陈诗羽已经坐在里面了。

    “你怎么也没睡觉?”林涛一边清理着衣角的泥巴,一边问道。

    “你们的工作我都听说了,侦查这边也有发现。”陈诗羽顶着黑眼圈说,“死者自己的银行卡里,原本有一万多元存款,三天前转走了。值得注意的是,他们家还有一张存折,里面有二十多万元,在事发前一天的晚上,也被转走了。”

    “果然有财务问题。”我并不感到意外。

    “这二十多万元,是刘文健的父母从他刚出生开始就攒的压岁钱。”陈诗羽说,“二十年来,刘文健每年收到的压岁钱,都存在这个存折里,算是家庭成员共有财产,大家都知道存折密码,这是他们家的一个习惯。”

    “这个不重要,我关心钱转到哪里去了。”我问,“这可能涉及死者自杀的原因!”

    “对,这个也必须查清、查透!”黄局长下了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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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1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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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楼主| 发表于 2025-11-8 10:33:02 | 显示全部楼层
    “有点麻烦。”陈诗羽说,“从银行那边,只能确定这些钱是进了一个叫作‘约一约’的手机App里,我们查了,这是一个社交软件。但是具体要查钱从刘文健的账号转去了哪个账号,要么就要恢复刘文健的手机,要么就得彻查这个黑软件。”

    “嗯,看来十有八九,是电信网络诈骗了。”我说,“可惜死者没有安装国家反诈App,不然这些黑软件都能被识别了。”

    “手机要恢复,黑软件也要端掉。”黄局长说,“我来向省厅请示,请求专门的人去办了这个黑软件。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查清死者自杀的原因,给家属一个合理的交代。”

    “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来问问吴老大他们,电子物证处理得怎么样了。”我说。

    一整天连续的工作,疲劳感终于击败了我最近的睡眠障碍。回到宾馆,头一沾枕头,我就睡着了。

    还没睡到四个小时,一大清早,我就被吴老大的电话喊醒了。

    “你咋知道我要找你?”我睡眼惺忪地接通了电话。

    “不知道你要找我,但是我得赶紧告诉你,这人感觉像自杀啊!”吴老大的声音很急促,说道。

    “把‘感觉像’三个字去掉。”我说,“我们的证据也可以定性了。你这是,电子物证做出来了?”

    “手机还没有完全恢复完。”吴老大说,“但是那团信纸,我倒是给它展平了。被水损坏得比较严重,但是还原了上面的字迹,写的是‘但愿天堂没有欺骗’八个字。这就是死者写的遗书啊!”

    “欺骗?”我沉吟了一下,说,“估计是电诈。对了,你要重点恢复一下死者手机里的一个叫作‘约一约’的App,应该是通过这个App实施诈骗的。”

    “嗯,恢复得差不多了,上午给你们结果。”吴老大稳下心来,说,“你接着睡吧。”

    可想到刘文健临死前给自己留下的这八个字,我算是彻底睡不着了。

    一个普通的孩子,究竟该有多绝望,才会这样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这绝对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以他家的条件,二十多万元并不是天文数字。他为什么不能把遭遇电诈的事情和父母说,和警察说?为什么就这样轻易放弃了生命呢?

    在宾馆里等待了一上午,也没有消息传来,于是我喊上林涛和大宝,一起吃了午饭,然后去市局整理物证,做了一个PPT,把各种证据汇总,把逻辑捋顺。这个PPT不是用作案情汇报的,而是用来给市局向死者家属解释用的。

    刚刚做好PPT不久,黄局长回到了会议室。

    “怎么样?”我问。

    “案子破了。”黄局长拿起茶缸咕咚咕咚灌着水说。

    “案子?不应该是案子撤了吗?”我说。

    “命案已经通过了部里的审核,撤了。”黄局长说,“电诈的案子,破了。”

    “这么快!”我惊讶地说道。

    “好巧不巧,电诈的犯罪嫌疑人也是云泰的。”黄局长说,“不需要跨区域合作,办起来当然快!我们中国公安的效率,那可是没得说!”

    “说说看,怎么回事?”我说。

    “不是什么高深手法。”黄局长说,“这个黑软件是通过色情网站传播的,我们分析,刘文健可能在浏览色情网站的时候,下载了这个App,通过App认识了嫌疑人。根据在嫌疑人家里搜出来的电脑资料,这个人专门是利用‘裸聊’来进行电信网络诈骗的,证据确凿。”

    “是这女的害死了刘文健?”大宝说。

    “不,是男的。”黄局长一边说,一边掏手机。

    “男的裸聊?”我和大宝异口同声。

    黄局长像是预料到了我们的疑问,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展示给我们看,说:“图片有点少儿不宜。”

    照片中,是一个面容娇美、皮肤白皙的女性赤裸着上半身正在搔首弄姿。

    “这不就是女的?”大宝纳闷儿。

    黄局长划动了一下手机,展示下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一个光头、瘦弱的男子,被两名警察押着。

    “是同一个人。”黄局长简短地说。

    这家伙,把我们几个人都惊掉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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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1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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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楼主| 发表于 2025-11-8 10:33:26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嫌疑人家里,我们搜出了假发、女装和硅胶衣。”黄局长说,“硅胶衣,你们可能没看过,就是穿上以后,加之视频App的美颜滤镜,看上去就和赤裸的女子一样了,懂了吧。”

    “所以,就是这个男的,利用黑软件,诱骗刘文健和他‘裸聊’,然后录下刘文健裸体的视频,再来敲诈他,从而获取巨款?”我梳理了一下。

    “是的,从刘文健这里骗来的钱,不算是巨款。”黄局长说,“嫌疑人交代,他最大的一笔,骗了两百多万。”

    “两百多万!”大宝叫了起来,“怎么这么多人傻钱多的人?”

    “唉,好在我们出手快,抓到了嫌疑人,这样死者也算是瞑目了。”黄局长说,“哦,对了,黑软件,也已经定位了,是外省的,很快部里就会协调当地警方,一网打尽。”

    “只是可惜了刘文健。”我叹了口气,说,“怪不得他会留下那几个字呢,可想而知他的羞愧和悔恨。”

    “刘文健自杀了,我们才知道这些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敲诈了,却也不敢报案呢。”林涛说。

    “所以要宣传国家反诈App嘛。”大宝说道。
    趁着天还没有黑,我们准备乘车返回龙番。

    走到市局门口,一名民警正在和一对中年夫妇交谈着,远远望去,就知道是之前来认尸的刘文健父母。

    刘母抱着臂膀,蹲在市局大门口,哭泣着。

    “哭,哭,哭什么哭!这样的孽子,不要也罢!”刘父双眼红肿,仍恶狠狠地说道,“不知道从小到大你是怎么管他的,干出这么丢人的事情!这事情要传出去,我的老脸还往哪里搁?”

    “文健都没了,你还说这种话!”刘母抽泣着说道,“儿子没了,要脸有什么用?”

    “你们放心,我们公安机关对案件情节会予以保密的。”民警在一旁安慰道。

    “那人能判死刑吗?”刘父咬着后槽牙问。

    “这,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民警不敢直接回答。

    “怎么能不判死刑?害死了人还不判死刑吗?”刘父说,“还有你们公安局,不是整天宣传反电诈什么的吗?宣传有用吗?我儿子还不是被害死了?”

    “这也是我们整天宣传的意义所在啊,至少更多的人不会上当受骗。”

    “别的人关我屁事?我儿子被害了,你们公安局就是要负责任!”刘父不依不饶。

    韩亮叹了口气,踩了一脚油门,驶出了公安局大门。

    “悲剧发生,却首先想到丢脸。”大宝“哼”了一声,说,“统统责怪了一遍,也不找找自己原因,人家都说了,‘子不教,父之过’。”

    “‘子不教,父之过’。”我重复了一遍,想起了家里的儿子,叹气道,“不管孩子不对,管得太紧也不对,究竟什么样的距离才是最好的呢?”

    “我觉得啊,他可不是管孩子管得紧,他是把孩子当成了自己的脸面。”陈诗羽说。

    “说得好,你想想该怎么管小小秦,我也要想想该怎么管小小宝了。”大宝对我挤了挤眼睛。

    “幸存者”案 ㊟ 【见法医秦明系列万象卷第五季《幸存者》一书。】 结束,宝嫂康复后不久就怀孕了,如今小小宝也是满地跑了。

    “反正我觉得,刘文健的死,和他父亲关心的脸面有关系。”陈诗羽说。

    “这就是我们之前提出的问题所在了。”我说,“刘文健被骗的二十多万,对他们这个家庭来说,不至于要寻死的地步,而他为什么要寻死呢?我想大概就是因为怕丢脸,怕给他的父母丢脸,怕父亲责怪他丢家里的脸面。”

    “是啊,逼死他的也许并不仅仅就是这二十多万。”陈诗羽也感叹道。

    “说到裸聊,学生性教育也是需要重视的一件大事呢。”韩亮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是啊,感觉现在学生学习的生理卫生课程,也就是浮于表面,不敢讲得过深,否则家长肯定反应激烈。”我说,“学生性教育绝对不能仅限于生理卫生,更重要的是性心理的教育。”

    “真的希望教育部门能重视起来,让心理专家分析分析,该怎么教育才好。”大宝说,“我们这一代的家长,已经没有那么封建了,可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教育孩子。还是有点难以启齿吧。”

    陈诗羽坦坦荡荡地说:“你要是都觉得不好意思开口,孩子更觉得这是个羞耻的话题了。避而不谈,最后反而容易出事儿。我觉得,孩子提出的性方面的问题,家长应该正面回答,以朋友的方式交谈,不要担心尺度的问题,才会让孩子觉得性没有那么深邃、那么隐晦。”

    林涛瞥了一眼陈诗羽,笑着说:“纸上谈兵。”

    “我觉得小羽毛说得对,该和孩子说的,总是要说的,总不能一直回答孩子是充话费送的,或者是从垃圾桶捡的。”程子砚附和道,她的黑眼圈看上去和小羽毛像是同款。

    “可见我们家长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呢。真希望能有一套系统、权威的教材。”我说,“给孩子的、给家长的,能有专家出来教教我们。这样我们也能少走点儿弯路啊。”

    勘查车在高速上飞驰,向龙番市驶去。

    这个案子结了,但那无名男孩的案子,还在牵着大家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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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1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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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8 10:33: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案 消失的奶茶
    在人前我们总是习惯于伪装自己,但最终也蒙骗了自己。

    ——弗朗索瓦·德·拉罗什富科

    1
    回到龙番后,第二天一早,我以为我是最早到的,却没想到师父已经坐在我们办公室里了。

    “师父,您老人家咋来了?”我一边接过师父手上的一沓报告,一边问道。

    师父递给我的,是3份报告,都是关于二土坡无名男尸案的。

    第一份报告是死者的理化报告,无论是血液里还是内脏器官里,都没有查出毒物、毒品或者酒精的成分,是一份阴性结果的报告。

    第二份报告是死者的硅藻报告,实验室的同事对死者的肺脏、肝脏和肾脏进行了硝化、离心,用真空吸滤法提取了硅藻,并和现场提取的水样内的硅藻进行了比对,确定死者的肺脏内含有少量现场水样的硅藻,而肝脏和肾脏内是没有的。这说明只有少量水通过断裂的气管进入肺内,而没有进入体内循环抵达肝脏和肾脏。硅藻检验也验证了我们认定死者是死后被抛尸入水的结论。

    还没翻开第三份报告,我就急切地问道:“看来真的是命案了,不过,我们从死者身上没有找到任何机械性损伤或者外力导致的机械性窒息的迹象啊。这死因怎么定?”

    “看完再说。”师父说,“你这急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我连忙翻开了第三份报告。这是死者内脏器官的组织病理学报告。对于大多数案件,器官的组织病理学检验,都是程序上的要求,是排除性的检验,为了印证死者是不存在致命性疾病的。这一份也不例外,死者很年轻,所以所有的内脏器官组织病理学检验也都是阴性报告。但我恰恰忘记了自己随手提取的一个关键物证,就是死者小腿中段的那一块被水浸泡变成褐色的皮肤。

    这块皮肤经过组织病理学检验,发现皮肤的基底细胞染色很深,纵向伸长、排列紧密呈栅栏状,皮脂腺呈极性化,细胞核变得细长,所以确定这一处褐色的痕迹是电流斑。因为被水浸泡,导致电流斑的典型特征丧失了,我们这才没有在解剖的时候及时判断。

    “电击死?”我叫了一声,脑海里出现了无数种可能性,之前我还吐槽大宝先入为主,现在我对自己过早下判断也有些后悔了。

    这个时候我又仔细想了想,如果小腿上有电流斑,那么他是隔着裤子被电击的。他只穿了一条外裤和一条内裤,外裤似乎也是可以导电的。不过,在电的高温作用下,外面的裤子肯定有烧灼的痕迹,是可以被发现的。但是因为被水浸泡过,已经很不明显了,所以我们并没有发现。这也是给了我们一个教训,其实第一时间我们就可以通过对裤子的仔细研究,确定这是一起电击死的案件。

    “你怎么看?”师父盯着我,问道。

    “我,这,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什么。”我结结巴巴地说,“但是在解剖的时候,我曾经说过,电击死是可以像溺死一样导致气管内的蕈状泡沫的。而且,电击死也可以像机械性窒息一样导致玫瑰齿。这样看,死因是可以确定的。”

    “我是说案件下一步怎么办?”师父说道。

    “这,我还是得再去看看尸体。”我立刻冷静了下来。

    “对,我就是等你这句话。”师父说,“法医在遇到问题后,必须不停地复检、研究尸体,才能保证结论的准确性。”

    “知道了,等他们一来,我们就去殡仪馆。”我说。

    大家到齐了之后,我把辅助检查的结果告诉了大家。大家都没有表示出惊讶,但是也没发表什么意见,毕竟电击死的案例,大家看得不多。

    突然要复检尸体,市局准备不充分,尸体也来不及解冻。不过我倒不在意,毕竟我们这次复检,主要是看尸表。尸体内部已经解剖完了,该获取的信息都已经获取过了。

    我们仔细看了看外裤,因为被水泡得很严重,肉眼不能完全确认有电流热的作用,只能提取回去进行理化检验,看是否能从上面发现一些金属颗粒,从而判断。

    尸体因为冷冻脱水,显得更消瘦了,而且颜色也开始变得更暗。四肢上的血管都可以透过过度脱水的皮肤,显现出来。

    我看着尸体小腿中段那一块被我切除下来的皮肤说:“这个位置是胫骨前面的外侧,也是最容易受伤的地方。”

    “因为它的位置比较暴露。”大宝补充道。

    “对。”我抬头看着大宝,说,“而且,这个电流斑的形状,不是我们经常见的一块斑块,或者一个点,而是一个长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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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8 10:33:51 | 显示全部楼层
    “电流斑通常能反映电极接触皮肤部分的形状。”大宝说,“你说……这形状应该是电线造成的啊?可电线不都是架在天上,或者埋在土里吗?他又不会飞。”

    “会飞的电不死。”韩亮说,“麻雀站在电线上也没事,这个初中物理你没学过?”

    “别扯远了。”我把话题拉了回来,说,“小腿中段,大约距离脚底板30厘米的位置,我们设想一下,这个位置的横行电线,还是赤裸的、有电的横行电线,会是什么?”

    “会是什么?”大宝呆呆地重复道。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解剖室的大门“轰”的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女人出现在了门口。女人四十岁上下,衣服虽然都是名牌,但就算是我这样的时尚门外汉,也能看出衣服搭配得很不协调,应该是胡乱套了件衣服就出门了。女人非常矮小瘦弱,感觉也就80斤的样子,削尖的下巴和突出的颧骨,看得出她真的是瘦得皮包骨头。她不仅瘦弱,还面色蜡黄,眉间有一条深深的竖形皮肤皱褶,说明她以前就经常皱眉,导致总是面带苦相。她身边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身上还扎着围裙,双手紧紧地挽着女人的右臂,像生怕她摔倒了一样。

    女人的全身都在颤抖着,脸颊上的鸡皮疙瘩隔着老远都看得清楚。她一路冲到了这里,却在解剖室的门口怆然停住了,站了许久,就是不挪动步子,无意识地摇着头。而她身边的小姑娘则早已满脸泪水,抽泣着。

    “家属,来认尸。”一名民警一边挥手让身后的女民警上前扶住女人,一边走到我们身边,低声和我们说道。

    我点了点头,示意大家把解剖室中央的解剖台让开,给家属留出靠近尸体的通道。

    女人依旧不挪步子,嘴里喃喃道:“不,不可能,不是的。”

    “辛女士,您看一眼吧。”女民警向前迈了一步。

    女人被身侧的民警和小姑娘架着,慢慢向解剖台靠近。

    尸体还没有解冻,一根冰棍似的僵硬地躺在解剖台上,皮肤上还都覆盖着薄薄的冰霜。

    “不,不是的。”女人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您看仔细了。”我站到解剖台边,用毛巾擦拭着尸体面部皮肤附着的冰霜,说道。此时我心里庆幸,幸亏之前把尸体的头颅和躯干仔细地缝合到了一起,好歹也算没有让尸首分离的惨状给家属造成更大的心理伤害吧。

    当我手里的毛巾离开了尸体的面部,附着的冰霜就全部擦拭干净了,一张稚嫩的少年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女人突然一个踉跄,当场翻起了白眼。

    “哎,注意,你没事吧?”女民警使劲把女人架住。

    “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在做噩梦,对,是噩梦。”女人并没有晕厥过去,但她瘦弱的身体此刻仿佛有千斤重般直立不起来,整个匍匐在身边的两人身上,口中还喃喃不止。

    她身边的小姑娘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终于忍不住哭喊起来:“天啊,这真的是南南,是南南……南南你怎么了啊?你醒醒啊!你妈妈来看你了,你快醒醒啊!”

    小姑娘的哭喊声,在整个解剖室里回荡着。我们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但是每次看到这种撕心裂肺的痛,也总是会牵动着我们同情的神经。

    民警对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身份基本确定了。我点点头,挥手说:“外面有休息室,等她们情绪平复一点,再坐车。照顾好她们吧。”

    一行人缓慢地离开了解剖室,留下女人神经质似的低语和小姑娘的哭声。
    我们心里很不是滋味,良久都没有人开口说话。二土坡的少年男尸身份确认了,对案子来说是个很大的进展。但目睹一个母亲的肝肠寸断,我们依然很难立刻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大宝才抬起头来,问我道:“对了,你刚才没说完,这种电击情况,会是什么?”

    “在距离地面三十多厘米的地方架设电线,而且是裸露的电线,一般都是猎人干的。”我也整理了一会儿情绪,回答道。

    “猎人?”大宝没反应过来,“赏金猎人啊?”

    “啥赏金猎人。”我说,“有一些山里的住户,会在山坡上用架设电网的方式,来获取猎物。真猎物,就是野生动物。”

    “这也行?”大宝瞪大了眼睛。

    “当然是法律不允许的。”我说,“可是,就是有人这样干啊。”

    “你的意思是,这是个意外事件?”林涛插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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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8 10:34:07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我不知道。”我说,“我只知道,一般架设这个高度的电线,都是干这个的。这种方式用来杀人,实在是太不保险了。一来凶手不可能知道被害人会选择什么样的路线,二来这种方式很有可能误伤其他人。对付一个反抗能力并不强的中学生,不可能选用这么不保险的杀人方式。”

    “是啊,从犯罪心理的角度来看,只要是预谋犯罪,凶手一定会选择最稳妥的杀人方式。”林涛说,“这种手段显然是最不保险的,不合常理。”

    “如果是意外……那究竟是谁把尸体扔河里的?”大宝问。

    “如果电网是你拉的,为了电几只野兽,没想到却电死了一个人,你怎么办?”我问。

    “报警啊。”大宝说。

    “报警?你这可是涉嫌了‘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而且造成了人员死亡啊!”我说。

    “哦,是啊。”大宝翻了翻眼睛,说,“怕担责,弃尸灭迹是最有可能选择的手段。”

    “看来,最大的可能,这不是命案了。”韩亮说。

    “不是故意杀人案。”我说,“却是命案!‘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也是重罪。即便是有过失的情节,但毕竟导致了人员死亡,怎么不是命案了?”

    “那怎么去查呢?”林涛问。

    “你电话通知一下陈诗羽和程子砚。”我说,“这个案子想破,还是得从第一现场入手。”

    “第一现场不好找啊。”大宝说,“上一起案子,是有‘坠桥’的分析,所以找到了第一现场。现在这个,上游都是山区,哪里都能拉电网啊!出了事,电网肯定也撤了,去哪里找?”

    “所以,得让程子砚跟着。”我说,“现在死者的身份清楚了,查找死者的行为轨迹就比较容易了,沿着他的轨迹找,在发现尸体的地方向龙番河上游的范围内,总能找到他有可能去的地方。”

    “对了,别忘了,还有鞋底的樱花瓣!”韩亮补充道。

    “是的,找有樱花的山区。”我说,“第一现场一定距离民宅不会太远,因为电网是要从民宅里取电的。总不能为了架设电网,买个几公里长的电线。所以我觉得,第一现场距离民宅最多也就百十米。还有,这个民宅应该远离人员密集的村落,否则在经常有人经过的地方,他也不敢随便拉电网。有了这么多线索,我觉得找到第一现场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依你所说,找到了第一现场,那也就破案了。”林涛拿出手机,说,“因为这就是凶手所住的民宅啊。”

    “嗯,我们得先了解一下死者和他家人的情况,做到心中有数。”我说道。

    “我再量量这个电流斑。”大宝一边说,一边对死者小腿部位的电流斑的位置再次进行了测量。

    “老方那边,组织病理学只会使用一小部分皮肤组织检材吧。”我问道。

    “嗯,我去看了,就一个指甲盖大小。”大宝说。

    “那太好了,还有很多电流斑的皮肤可以进行进一步检验。”

    “还要检验什么?已经确定是电流斑了啊。”大宝一脸迷惑。

    我笑了笑,转头看着大宝说:“不要把思维限定在自己的专业里!假如我们找到了那一处民宅,那我们怎么去认定这个民宅的主人就是犯罪嫌疑人?”

    “啊?”大宝显然没想到这个问题,一时愣住了。

    “换句话说,假如我们能找到电击器和电线,又如何认定就是这个电击器和电线惹的祸呢?”

    “电线上,找死者的DNA?”

    “电击作用会产生热,即便在电线上留下烧灼的微小皮肤组织,也难保这些细胞没有因为热作用而毁坏啊。”我说,“万一就是做不出DNA了,咋办?”

    “所以……你要在我们提取的皮肤组织上,找电线上的东西!”大宝恍然大悟地说,“微量物证!”

    “对。”我说,“既然电击作用会产热,所以在电流斑皮肤上,一定可以找得到金属元素,如果皮肤上的金属元素和电线的成分相同,就可以做认定了。因为烧灼后金属元素会和皮肤融合的,所以即便经历了浸泡,也不可能消失。”

    “我这就给老方打电话,让他把剩下的皮肤检材送去理化检验科。”大宝跳着脱下了解剖服。

    “我们呢?”林涛问。

    “我们去专案组,一会儿侦查部门针对死者和其家属的背景调查,就会汇总过来了。”我说,“既然明确了是刑事案件,我们就要把案子当成故意杀人案件来办。”

    大宝打完电话后,我们把冻硬的尸体重新推回了冰柜,然后驱车赶往龙番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估计支队的大会议室里,此时正在开专案会研究下一步工作呢。

    果然,一进会议室大门,就看见市局的董剑局长此时正在会议桌边正襟危坐,见我们进来,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说:“你们坐,有一组人,配合总队重案科沿河岸寻找去了。”

    陈诗羽就是总队重案科负责这个案子的人,她此时已经开始调查了。

    “怎么样,现在有什么线索吗?”我刚坐下身来,就急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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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8 10:34:4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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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们的主办侦查员,先把死者和其家庭情况给你们介绍一下吧。”董局长指了指身边的一个侦查员。

    据主办侦查员介绍,死者名叫凌南,今年15周岁,是龙番市第二十一中学九年级三班的学生。也就是说,还有大约三个月的时间,他就应该要参加中考了。

    我们在解剖室里遇见的瘦弱女人,是凌南的母亲,辛万凤,今年42岁。她的父亲辛强是二十世纪末龙番市的著名企业家。辛强白手起家,从一个文具店开始,慢慢开始经营连锁店。大约十五年前,辛氏集团就走上了发家之路,先后涉及教育、餐饮、娱乐、旅游等领域,一度风生水起。但是辛万凤和那些富家女不同,她是经历过苦日子的。她没正经上过什么学,初中毕业后,就去一所技校混了个文凭,然后进入父亲当时的公司工作。因为学历不高,辛万凤一直在一些可有可无的岗位上轮换。后来辛强撮合了辛万凤和自己的“得意门生”凌三全结婚,并生下了凌南。凌三全一直在辛氏高层工作,在辛氏集团组建并走上正轨后,可谓收入不菲。因为有了充裕的物质条件,大约在凌南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为了凌南的学习,辛万凤就辞去了工作,专职在家照顾凌南。

    三年前,辛万凤的父亲去世,凌三全接任集团的董事长,而集团的主要业务是餐饮、娱乐、旅游和教育。可惜,凌三全似乎没有兴旺家族企业的运气,在他接手企业后,疫情来了。去年国家出台了“双减”政策,辛氏集团旗下的多家课外辅导补课机构紧急转型,但入不敷出。据说,辛氏集团的总资产,从凌三全接手的时候到现在,萎缩了90%。

    “‘双减’政策是什么来着?”林涛好奇地问道。

    “是国家在去年7月份出台的一项政策,希望有效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过重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大宝说,“对这些义务教育阶段的学生来说,校内不会有太多的作业,校外不允许学科类培训机构予以补课,国家保证孩子们周末、节假日的休息。”

    “你这么早就开始关注教育领域了?”林涛挤着眼睛说道。

    “也就是说,以前周末、节假日,孩子们都会被送去补课,很多都是一节课接着一节课,比平时上课的时候还累。”我补充说,“现在不准周末、节假日补课了,那这些教育机构就没法补课了,于是业务量大减。”

    “是啊,据说查得非常严格。”主办侦查员说,“绝对是动真格的了。”

    “这是好事啊!孩子们太累了!哪有什么童年?”林涛说,“之前周末和节假日都要补课?那可比我们小时候累多了。”

    “没办法,人口众多,竞争激烈。”大宝耸耸肩膀,示意主办侦查员接着说。

    不知道是因为想要重新振兴公司,还是因为“败家”而导致夫妻关系破裂,凌三全在两年前,就已经不在家里住了,平时住在公司里,偶尔回家。凌南的饮食起居和课业辅导,几乎都是由辛万凤以及家里的保姆桑荷负责。桑荷就是那个跟在辛万凤旁边的小姑娘,今年23岁,从辛万凤老家乡下出来打工的。据查,这两年凌三全并没有绯闻之类不良事件的迹象。辛万凤和凌三全也没有闹过离婚,除了不住在一起,周围人看起来,是很正常的夫妻关系。而且经过一大圈外围调查,确定凌三全和辛万凤都没有什么突出的社会矛盾关系。

    这些调查的结果,也符合凌南的死亡是一起意外死亡事件,而不是故意杀人案的性质。
    但根据保姆桑荷的描述,他们家这个年过得非常不好。

    一来是因为凌三全的公司在持续萎缩,二来是因为凌南的九年级上学期期末考试考得不好。所以辛万凤整个寒假都格外关注凌南,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唉声叹气。究其原因,保姆桑荷认为是凌南这次期末考试的总成绩被划分为“A-”类别,让辛万凤焦虑不已、夜不能寐。她认为凌南现在成绩下滑,如果在最后一个学期不使劲,可能就考不上重点高中了。

    “A-?听起来,不是挺好的吗?”林涛又好奇地问道。

    主办侦查员舔了舔嘴唇,给林涛科普了一下学校成绩档次划分,究竟能够说明什么。

    龙番市为了尽可能减少“学区房”对房价的影响,淡化“学区房”的概念,所以实施了所谓重点高中“指标到校”的录取政策。除了极少数分数很高的学生可以直接被重点高中录取之外(称之为“统招生”),重点高中其他的录取名额,会被拿出来平均划分到各个中学。大约每个中学可以有11%的学生上省重点高中。简而言之,以第二十一中为例,九年级一共有1000名学生,其中可能只有10个人的中考成绩可以够上“统招线”,而除了这10个人之外,排名靠前的110名学生,也可以上省重点高中。这样的政策,就把全市的初中生竞争,变成了各个初中的内部竞争,也就淡化了哪个中学好、哪个中学差的观念。因为初中录取是根据户籍所在地就近录取的,这就缓解了家长都把孩子往教育质量高的初中送,导致该初中附近的居民区房价水涨船高的现象发生。

    在学校内部的排名涉及孩子能不能够上重点高中,所以初中的孩子从七年级开始,就几乎是一个月考一次试,而且每次都有详细的排名。家长也会通过这个排名的先后,来判断孩子在学校的成绩档次。再以第二十一中为例,前120名,是可以上省重点高中的;前240名可以上次档——市重点高中。因为现在普通高中录取率在下降,只有55%的初中生可以上高中,而其他的只能去职业技能学校,所以前560名是可以上普通高中的,剩下的只能去上职业技能学校了。可见,排名顺序,直接决定了孩子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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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8 10:34: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中,地处龙番市郊区,这个区域环境比较复杂。学区内,有商贩集中的小区,也有富人的别墅区,还有政府部门的宿舍,甚至有一些城乡接合部的务农人员户籍也属于这个学区。这就导致了生源组成也很复杂。有些家长非常重视孩子学习,孩子成绩就会比较好;而有的孩子是留守儿童,学习成绩无人问津,如果缺乏自律就会导致成绩较差。总之,这个学校的竞争并没有市中心几所初中的竞争激烈。

    而凌南的成绩一直是在学校的80名左右,按这样的道理来算,他上省重点高中应该问题不大。

    可是在去年的暑期,国家的“双减”政策下来了。有关政策要求,学校内的排名应予以取消,只准公布成绩档次,而不准公布具体排名。其实老师是掌握孩子的排名的,但是不能公布、不能和家长说。

    第二十一中的成绩档次划分的原理是:A+是5%的学生,A是5%的学生,A-、B+、B、B-、C+、C、C-、D+均为10%,D和E均为5%。由此可见,学校中的1000名九年级学生,A+和A都在120名之内,而A-这个档次,是指101名至200名之间,只有一小部分在120名以内,也就是只有一小部分学生在能够上省重点高中的序列之内。

    凌南考了这个成绩之后,辛万凤整日整夜愁眉苦脸,因为即便是101名,凌南也是有大幅退步的。据说,他主要是语文成绩下降厉害,还没能考及格。在还有几个月就要中考的节骨眼上,成绩出现大幅退步,辛万凤的心情可想而知。所以,辛万凤从寒假开始,就对凌南加大了管束的力度。

    据桑荷描述,辛万凤经常会悄无声息地突击检查凌南在做什么,如果凌南不在认真学习,她就会苦口婆心地坐在凌南的身边给凌南倒苦水。具体倒什么苦水桑荷不知道,只知道她总是说学历有多重要,让凌南不要走她的老路、吃她的老苦什么的。凌南是个特别乖的孩子,从来不和辛万凤顶嘴,无论辛万凤怎么哭诉,凌南都点着头、认真听着。

    正月十六,也就是2月16日,凌南开学了,可没想到上课到3月上旬的时候,学校里出现了一个疫情确诊患者的密切接触者。按照教育部门的要求,全校需要暂停线下教学14天,居家隔离观察,孩子们都在家里上网课。

    发现尸体的前一天,是解除隔离后。没想到,学校第一天恢复线下教学,就出事了。
    事情要从上周三开始讲。

    据桑荷说,当天,辛万凤按照家长群的要求,去新华书店给凌南买学习资料,她从书店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突击检查凌南的房间,发现凌南并没有在听课,而是在画画。凌南平时非常喜欢画画,而且在绘画方面非常有天赋,就连桑荷都认为凌南的画作一点也不像是小孩子画的,画什么还就真的像什么。但是可能辛万凤认为画画会影响学习,所以一直非常反对凌南画画,每次发现都会很生气。

    这一次也不例外,辛万凤很生气,又在凌南的房间坐了很长时间。桑荷躲在自己的保姆房里不敢出来,但是隔着墙大概听见辛万凤又是在哭哭啼啼地诉苦,说自己学历低,过得不好。桑荷当时还纳闷儿呢,她也学历低,比辛万凤条件差太多了,也没觉得自己过得不好啊。后来,桑荷在对凌南房间进行打扫的时候,才知道这次与以往不同,因为凌南的画作被揉烂、撕碎后扔在垃圾桶里,这是以前没有过的。而且,第二天一早,凌南就把他的校服拿来给桑荷洗。校服的胸口上,有一大块墨迹,只有可能是辛万凤动手,打翻了墨水才会弄脏校服。可是墨迹是清洗不掉的,桑荷费了半天力气,也没洗干净。而过几天学校就要开课了,开学是必须穿校服的,临时买也来不及,当时还把桑荷急得够呛。后来凌南主动说,洗不掉也没关系,没人会关注他的校服。

    据桑荷的描述,这就是凌南的性格。他是一个很乖巧、很听话的孩子,成熟而宽容,心理上没有任何问题,根本不可能因为和母亲争吵而去做一些过激的事情,更不会因此离家出走或者自杀。

    果然,接下来的两天,凌南并无任何异常表现。辛万凤看起来也都很正常,两人之间虽然话不多,但也没有再因为此事吵起来。桑荷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毕竟母子情深,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出现什么关系上的裂隙。

    可是凌南第一天恢复上课,辛万凤就忙活了起来。她在凌南的房间里进行了全方位的搜查,并且在凌南小床的床垫下面,发现了凌南自己收藏起来的十几幅画作。辛万凤当时气得脸都变色了,眉头皱得老深,她什么话都没说,就把画作拿到了自己的房间。可能她是想等凌南晚上放学回来,再好好教育一番吧。

    凌南平时中午休息时间很少,所以都是桑荷把饭送到学校门口(外人是不允许随意进入学校的),凌南午饭后在学校简单休息,就要开始下午的课业。案发当天中午,桑荷和平常一样,去学校送饭给凌南。在送饭的过程中,桑荷出于好心,把辛万凤“查获”画作的事情告诉了凌南,希望他有个心理准备。当时,凌南就表现出了十分担忧和焦急的神情。但是这个懂事的孩子,也没有立即冲回家和母亲理论,而是拿着饭默默回到了教室。

    当天晚上,凌南没有按时回家,辛万凤就着急了,到学校去寻找。奇怪就奇怪在,辛万凤居然找不到凌南的班主任。找到他们教务主任,居然被告知,他们班暂时没有班主任。初三没有班主任?那个邱老师呢?这让辛万凤感觉非常愤怒。后来校长亲自出面了解情况,经过一番波折,才得知,凌南在当天下午应该参加学校的语文“进门考”。而他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因为种种原因辞职了,所以学校临时安排了一个年轻但对他们班一无所知的语文老师代课。凌南在考试前对代课老师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检查。老师见他确实脸色发白,于是准了假。可没想到,这是凌南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得知凌南提前自主离校后,辛万凤去保安室看了监控,凌南确实是在下午1:50独自离开了学校,从而失踪。其实这个时候,她应该立即报警。但是,她不仅没有报警,而且没有去找校长,而是组织了自己的亲戚朋友和一些父亲公司的老员工沿途寻找,一直未果。直到三天后,侦查员经过学校的排查,发现了凌南的失踪情节,这才认定了龙番河里找到的尸体,就是凌南。

    而到这个时候,凌南他们班刚刚上任的班主任,还不知道凌南失踪。因为这个班主任接手班级才三天时间,人还没有认全,也没有学生告诉她有人失踪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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