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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转帖] 《纸人割头颅》(重写版)--我要去米国(<卅街档案馆>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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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9 01:37:19 | 显示全部楼层
  房门是反锁着的,杜少谦见根本使不上劲儿,索性退后两步纵身起脚,房门被踹开的瞬间,我听到幽暗里传来了他的一声叫喊:“都别动!”与此同时,他从后腰里顺出来一把手枪,利落地推上保险,举着手电筒巅着碎步走入房间。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响,手电筒的光束缓缓移动着,我的心脏早就迸到了嗓子眼儿,直到光束扫过床铺,杜少谦才停了下来。而这时,我确信自己涌动在喉咙间的那颗心脏已然崩裂而出,它的杳无影踪让我一下子跌翻在地!再也没有比眼前的这番景象更让我感到恐惧不已的了,以至于我如今回忆起来,依然感到如坐针毡——吴先生就歪倒在床铺之上,遍布周遭的血迹呈现出影影绰绰的黧黑色,浓重的腥气不禁让我和李桐连连作呕;而更加让我们毛骨悚然的是,吴先生的尸体上居然……居然没有头颅!——没有头颅!!
  老崔早就吓得摊成了一坨稀汤汤的泥巴,我只好战战兢兢地搀扶着他。由于手电筒光芒黯淡,在杜少谦的授意下,闻讯赶来的谢掌柜和皮五以及李桐得以走进房间。他们轻手轻脚地搜遍了房屋每个角落,然而,这些人最终也没有发现吴先生的头颅。
  ——头颅究竟哪里去了?!
  这样的状况令原本稳重的杜少谦面露沉郁之色,他像是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一般蹙起了眉头,俯身盯着吴先生的尸首久久不语。站在谢掌柜身后的李桐见到杜少谦并无一言,于是带着哭腔说:“杜科长,咱们怎么办……咱们可怎么办?你倒是……倒是说句话嘛!”
  杜少谦缓缓捏起吴先生的手腕观瞧着,接着又捻了捻散落的血迹,这才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根本不可能的。房门是被反锁上的,屋内也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咱们听到吴先生的叫喊赶过来前后不到两分钟的工夫儿,杀人者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拿走人头,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皮五咂吧着嘴:“窗户!一定是从窗户逃走的!”说着皮五去推花窗,待将花窗的插销打开,他突然“呀”的一声,“这不对哇!这……这窗户怎么是插着的?”
  杜少谦缓缓舒展开聚合的眉头:““的确是插着的。我刚刚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你说的那种可能。而且,若是杀人者从窗户逃走,不会半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下。”
  我体味着杜少谦的三言两语,禁不住暗自琢磨起来:房门反锁,花窗上着插销,也就是说,吴先生在一间封闭的屋子里被杀害。而且,我们听到叫声赶来短短不到两分钟,头颅居然在此期间里不翼而飞!这简直……我的心头一颤,忽然想起此前吴先生下颌那块诡异的印记,难道,难道真的是谢掌柜所说的传尸鬼疰作怪?—— 否则,仅凭常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在如此情况下杀人逃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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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9 01:37:31 | 显示全部楼层
  谢掌柜似乎跟我想到了一起。此时,他高大的身躯仿佛触动了电门,身上的桦皮蓑衣抖动得“哗哗”直响。那由他嘴里迸裂的声音字字尖厉:“是传尸鬼疰!一定是传尸鬼疰!赤脚郎中说过,传尸鬼疰有三十三种死法,又可以变做九十九种!那枚印记可以作证!吴先生……吴先生是被它割掉了脑袋!又一种死法!又一种死法!又一种……”
  谢掌柜的连连惊叫犹如一道道遒劲的风,霎时让整间充满血腥的房间充满了冰凉。我甚至听到这些冰凉沁入毛孔时发出的吱吱声,这令我的脚底不可遏制地腾升了一串寒噤。
  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两扇花窗“扑棱棱”抖动了片刻,紧接着,“嘭——”的一响硬生生敞开了!
  暗夜里细雨带着煞煞的寒气,阴湿的风在窗外的榆树间闪转腾挪。就在一道异常贼亮的闪电划过之际,那地上的血洼忽然“哗哗”晃动起来,借着幽暗的光芒,我猛然间看到一个巴掌长的纸人颤巍巍由血洼里钻了出来!这纸人剪画成人形,眼耳口鼻舌一应俱全,它前后不住地移动,粘连的血迹还在上头缓缓地流淌着……那一刻,我岂止魂飞魄散!然而,就在我准备拔起双腿逃离之时,这要命的纸人居然“吱嘎——吱嘎——”嘶叫了两声,继而弹地而起,它身上的血滴迸泻开来,直溅得我满脸都是。我发觉这血滴异常炎热,它们好像在沸腾,在烧。我的脸颊疼痛无比。
  就在这瞬间的工夫儿,那恐怖是纸人居然乘风越出了花窗!!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这短促的时间里,以至于纸人被暗夜吞噬之后,杜少谦才三步并作两步奔向花窗,他把头伸出窗外,一手举着手电筒……突然,好似发现了什么!然后我听到他冲着楼下惊呼了一声:“给我别动!再动我开枪啦!”
  杜少谦的尖叫震落了我脸颊上的疼痛,我被蒙昧的意识瞬间破冰,一个念头随即闪入脑袋:难道吴先生的头颅是被这人形纸片割掉的?——肯定是!否则,这张纸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从血洼里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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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9 01:37:4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几乎是踉踉跄跄跌向窗口的。手电筒射出的光束落在一颗老榆树的根部,在那里……獠牙!——没错!我揉搓了两把眼睛,确信自己看到的真的是一张生着两支獠牙的狰狞兽面!!
  那东西形态飘忽,下身呈现出一片瘆瘆的灰白。它正在缓缓移入榆林深处,行进时偶尔慢悠悠扭身回望,看样子并未被杜少谦的喊叫吓住。
  手电筒的光束在它的身上逐渐发散,杜少谦见状转身扯了我一把:“邱明,跟着我下去追它!”然后,他薅着老崔的衣领道,“这里你给我看好喽,任何人都不准破坏现场!”他望了两眼蜷缩在地的不能自已的李桐,接着箭一般窜出房间。
  我歪里歪趄地跟在杜少谦身后奔跑,心下早就乱得一塌糊涂。那楼梯经雨水的浇淋异常滑腻,骨碌骨碌缠着我的双腿,脚未着地,身子已经先飞了下去。我爬起来,但见那陈婆孤伶伶立在我面前,她说话的声音一如从前那般平静:“夜深了。路难走。早去早回。”
  我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她,尥开膀子继续追赶着杜少谦。那东西还在榆林里飘荡,只是我们与我们二人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让我们无法看清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这院落里的榆树实在太过枝繁叶茂,几个回合下来,我便有些气喘吁吁了。
  雨仍未歇。杜少谦轻声对我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东西好像在跟我捉迷藏。你看看,咱们转来转去又回到了原地。”他了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枪交给我,声音压得更低,“包抄。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开枪。”说话间他已然隐入了林中。
  我诚惶诚恐地握着手枪,下意识地朝着杜少谦反方向走去。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拿枪,而且又是在这样危急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在遭遇险阻时会不会真的开枪,起码那个时候我不敢打包票。在此后的许多年里,在我的命运转入另一条轨道里,在那些你们从未获知过的秘密岁月里,枪这个东西已然成了我的必须品,然而,我还是无法忘记这次持枪时的颤抖和惊慌。事后我问过杜少谦,为什么会选择让我跟着他去追逐那东西,而且不顾自身安危把枪交给了我,杜少谦的回答充满着玄机: “信任这个东西有时候就像赌博,真的是需要勇气和运气的。如果我赢了,那么你的命运就此改变;如果我输了,改变的,将是你我的命运。”
  我对杜少谦这句话深信不疑,我确信:自从他把枪交到我手中的那一刻起,那个叫邱明的卡车司机已经成为了过去。不久之后,在我们离开魁岭赶往‘巽室’的途中,我一字一句地向杜少谦重复了上面这句话。那时候,魁岭的天空仍旧阴沉,急风骤雨,一如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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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9 01:37: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獠牙剃刀
  那东西行速实在太过奇诡,它移动时的步伐充满弹性,轻轻跃起便足已荡出了三五米开外。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很难想象世间还有这么一种让人惊讶的玩意儿。而当它发觉我和杜少谦以包抄之势追赶它时,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突如其来:这玩意儿居然纵身跃出了丈二高的“狗咬牙”砖墙!!
  说句实在话,虽然起初我被那东西狰狞的模样吓得心惊肉跳,但是在随后追赶它的期间,我发现它下身的惨白并不是皮毛一类,倒更像是一件宽大的袍子。这让我不禁怀疑起它是不是谁为掩人耳目假扮的?然而当它翻过了砖墙,这个念头即可被我否决掉了——试问常人怎么可能轻松自如地越过丈二高的砖墙?当然,除非这个人天生异秉,身怀轻功之术。可那时我们毕竟身处现实,容不得半点不着边际的妄断。
  我和杜少谦撞开黑漆大门后,那东西已经直奔镇口行去。这回它没有再次驻足观望,而是一股脑儿地匆匆飞奔。杜少谦体形削瘦,脚力远胜于我,他接过此前交给我的枪,片刻之后就把我甩在了身后。我看到他下了缓坡俯身停留了一会儿,接着又继续沿路飙行,他的身影就这般渐渐在我的眼前变得影影绰绰起来,最后彻底被暗夜吞掉了。
  待我气喘吁吁地赶上他,竟然发觉我们已然来到河岸就近那片黑漆漆的密林之中。耳听着滔滔洪流排山倒海的咆哮,杜少谦却轻声轻气对我说:“那东西就躲在前头的松树后面。你在这里站着别动,我去去就回。倘若我有什么不测,你和老崔务必想方设法确保李桐安全离开魁岭。答应我。”
  杜少谦根本不容我多加分辨,瞬间便蹑手蹑脚逶迤着进了树林。我盯着松树后那东西半露的躯体,一颗心脏早就迸在了嗓子眼,怕是再加大些呼吸力度,它就会从喉咙里崩裂而出。
  杜少谦单手持枪,另一只手紧托腕上,他每前进两步就会找树木以作掩体,看起来非常老练。那东西自始至终都没有逃走,只有身下那类似袍子的东西还在随风飘忽不定。杜少谦越发靠近它了,差不多有十米左右的时候,他突然挺身快步冲了过去,接着,我模模糊糊看到他立住身子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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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9 08:00:2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忙叫道:“杜科长!杜科长!什么情况?”
  杜少谦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邱明,你赶快过来,顺手捡根木棍。快些。”
  我赶紧按照他的吩咐胡乱抄起一根树杈儿,吭哧吭哧跑到了他身边,定睛观瞧以后,我变得有些瞠目结舌:只见松树之上悬挂着一副类似面具的玩意儿,却正是那兽面獠牙;一同的,还有一件垂下的宽大袍子。除此之外,竟然并无它物!
  ——这又是怎么回事?刚刚那张从血洼里爬出来飞舞的恐怖纸人就已经够让人毛骨悚然了,而现在这被苦苦我们追逐一路的东西却只是副臭皮囊?满腔的疑问让我恍惚不已,难道……难道我们真的见了鬼,撞了邪不成?
  这时杜少谦接过我手中的树杈,他小心翼翼地挑起了那张面具,银光闪动间,有一柄剃刀赫然出现在树木上。我本想伸手去取,杜少谦却一把薅住了我的胳膊:“慢着!”
  我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接过手电筒照耀着剃刀。杜少谦单手托着下巴,盯着那柄剃刀若有所思,蹭着碎步来回踱着。然后,我看到他顺着刀柄指引的方向突然扭过头去,一声低沉的叫喊随即脱口而出:“不对!”
  说着杜少谦夺过手电筒冲向河岸,我连忙跟了去过。手电筒扫过的河流汹涌澎湃,较之此前的水势有增无减,但河面上那座木桥……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愕然张大了嘴巴,回身望了望扎在松树上的那柄剃刀,问杜少谦:“这么说这东西引我们到这里,就是想告诉我们这座木桥……”
  杜少谦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这个人非常狡猾。”
  “你是说那东西是个人?”我满口诧异,“这怎么可能!常人怎么可以那么轻快地越过丈二高的砖墙?杜科长,我可是睁着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咱自己的眼睛总不会糊弄咱吧?”
  “邱明,有时候有些事眼见并不一定真的为实。”杜少谦解释道,“就像我根本不相信是那张飞走的纸人割掉了吴先生的头颅,尽管,我目前还并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不过,我总觉得这魁岭处处透着一股子不对劲,好像……好像哪里出了什么问题。至于这个狡猾的家伙是如何越过砖墙,我倒是明白了两分。你还记得下缓坡时我停了一会儿么,其实我是在查看他留下的踪迹。”
  我好奇起来:“这么说杜科长发现了些不寻常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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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9 08:00:41 | 显示全部楼层
  杜少谦“嗯”了一声,缓缓说道:“地面由于雨水的缘故比较泥泞,在上面我看到一些奇怪的印痕,我比量了比量,发现这些印痕以四点之势呈方形——我不知道你见没见过年迈老人使用的那种四角拐杖,这种拐杖就像人的第三条腿,夯实平稳,而这个人留下的印痕正是如此。所以,我断定他在借力。那么,什么力量会让常人在瞬间跃出三五米开外?必然是弹簧这类东西。也就是说,这个人利用了一种与四角拐杖和弹簧相关的器物来装神弄鬼,然后成功地完成金蝉脱壳。”
  我疑问道:“可是,他如此大费周章地行事,难道仅仅是为了这些?这不是有点那个啥嘛!”
  杜少谦说:“没错。如果仅仅是为了装神弄鬼的确有点过了。换作我,我也知道这类把戏骗不了多久。既然如此,那他必定是另有目的,比如,掩饰些什么。”
  我听罢连连叹息:“可惜我们没能抓住他,否则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出点线索什么的。”
  杜少谦点头。然后折身取下面具和长袍以及那柄剃刀递给我,他说:“收好这些。”
  我并不在意地叨咕了一嘴:“人都跑掉了,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杜少谦边快步走出树林边说:“对于某桩案件而言,没有任何东西是毫无用处的。远的不说,就说说这幅面具和长袍。刚刚我仔细看看了它们,用来缝制的麻线之间距离相等,既规矩又漂亮,简直分毫都不差;再加上那个让人费解的弹簧器物,这就足以说明制作它们的人心思缜密。假如这个人就是刚刚逃掉的那个,那么正如你刚刚提出的疑问,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小题大做仅仅是为了装神弄鬼?由此,我们是不是又可以更加肯定了此前揣测?还有那柄剃刀,为什么会是剃刀,而不是匕首或是其它常见的利器?”
  杜少谦一连串的充满自信的反问有条不紊,可想而知,这样的分析对于一个不谙世事的年轻人是何等的新奇,尽管此后我知道,这不过是作为一个刑侦人员最基本的秉赋。我发觉自己的胸膛温热起来,就连满目的雨水都不再那么令人生厌。对于未知的痴迷本来就是世人的通病,何况,当时我仅仅才二十三岁而已。
  而这时杜少谦似乎显得意犹未尽,他继续说道:“再给你讲件事情。十几年前,我还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桩特别奇特的三人连环凶案。说是奇特,是因为杀人者作案的手法极其老练,现场留下的线索简直微乎其微,只有一些细碎的趾甲残屑。后来我根据这仅有的线索顺序脱掉了三名死者的袜子,结果发现三人都无一例外被修理过脚趾甲,而且,经法医鉴定,还是在死亡之后进行的。就是说凶手先杀了人,接着脱掉死者袜子为他们修理脚指甲,然后再给死者穿上袜子逃离案发现场。我就是凭借这条微不足道的线索,最终查出了凶手。你能推测到凶手杀人的理由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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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9 08:00:5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咂着嘴,脑袋里拼命搜索着凶手犯罪的各种可能性,只是这些忽闪而出的答案还未成型就被我断然否决掉了,最后不得已败下阵来,连连摇头道:“杜科长,别再为难我咧!这个凶手杀人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杜少谦似乎瞅准了这个机会,我话音刚落,他便突然转身盯着我,接着极其严肃地正言道:“邱明,我要你协助我调查纸人割头颅这桩案子。”
  杜少谦的斩钉截铁弄得我愣了片刻,我虽然心里窃喜不已,但却忍不住问他:“为什么?”
  杜少谦说:“现在河面的木桥已经损毁,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魁岭通往外界的唯一出路,所以咱们根本不能在短时间内离开此地,我找不到别人帮我。还有一点更重要,昨晚你我还有老崔睡在同一个房间,你们二人杀害吴先生的嫌疑可以排除,除此之外我不能去相信与之相关的任何人,甚至包括李桐。因此,目前只有你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人选。”
  “可是,可是还有老崔呀!”我紧撵着杜少谦的脚步。“老崔……”
  “就这么定了。”杜少谦干净利落地摆手道:“回到跃进旅馆后不要声张,一切听我指令。”
  我见杜少谦如此决绝,根本不容我再行辩驳,于是横下心来脱口问道:“既然是这样,杜科长能不能先告诉我,那个三人连环案凶手杀人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杜少谦突然展露了少有的微笑:“你自己去思索答案岂不是更有趣?我相信你可以的,或许……随着我们调查的深入,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豁然开朗。好啦,现在让我们罗列一下与案件相关的人员,除去跃进旅馆的谢掌柜,伙计皮五以及杂工陈婆,再就是李桐和刚刚逃走那个人。我看这样,为了今后查案方便,以后我们就称这个人为‘獠牙剃刀’,而且我总有一种感觉,就是那柄剃刀实在太过莫名其妙。”
  “岂知是剃刀莫名其妙!”我接茬道:“我觉得这期间发生的所有事都不对劲儿,先是吴先生脖子上长出的那块诡异的印记,然后又是谢掌柜口中的传尸鬼疰,接着还有苇塘里那个拼命乱吼的大哼哼,最要命的是那个从血洼里爬出的纸人……好像,好像都跟吴先生被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是,我又说不上到底有什么关系。”
  杜少谦说:“看来你已经替我整理好了思路。那么,按照这条线我们就可以设定如下问题:第一,吴先生下颚那块印记是怎么来的,它是否真的是染上了传尸鬼疰?第二,苇塘里的大哼哼究竟是什么东西?第三,凶手是如何于短时间内在封闭的房间里杀掉吴先生然后拿走头颅,他是怎么做到的?他为什么要杀害吴先生,而不是别人?第四,凶手为何要用纸人来掩饰这件事儿,从而让我们相信是纸人割掉了吴先生的头颅?那个纸人又是凭借什么力量从血洼里爬出来飞出窗外?第五,獠牙剃刀的身份,他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杜少谦的叙述字字铿锵,透着十足的冷静,似乎这五点疑问在他胸中斟酌已久。于是我问道:“这么说杜科长心里已经有了底?”
  杜少谦说:“邱明,你先别急。我之所以能捋出这五点疑问并不是想当然,而是我在查看吴先生的尸首后已经确定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是至关重要的,举个例子,就如同把你的眼睛蒙住,递给你一只桔子,你首先要确定它是否真的是桔子,然后你才可以剥开它放心地品尝。”
  我思量着杜少谦话中的隐义,脑海中又浮现出当时他冲入吴先生房间的影像,我说:“杜科长曾经查看过吴先生的手掌,还捻了捻地上的血迹,难道你指的是这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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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9 08:01:05 | 显示全部楼层
  杜少谦说:“不错。看来你在观察方面的特质要比我想象的好很多。要知道但凡我们接触某桩案件,有三样东西是无法越过的,它们就是天、地、人。‘天’的意思是死者被害的时间;而‘地’则指的是凶手作案的第一地点;至于‘人’,就是死者本身。”
  我听着有些糊涂,忙问道:“杜科长,你到底要说什么?”
  杜少谦说:“我是想让你明白,所有的调查都绕不开这三样。只有完全确认它们没有问题,接下来的进行才有意义,否则,我们再用心也都是白费力气。”
  我连连点头:“就是说杜科长已经确认了它们?”
  杜少谦说:“是。咱们听到喊叫冲进房间,发现有人被杀害——咱们之所以认为死者就是吴先生,是因为他此前确实住在咱们的隔壁,这是常识,顺理成章,甚至连想一下都显得多余。然而,一旦咱们以调查者的身份参与进去,那么首先就要摒弃所有看似顺理成章的事情!
  因此,在这个时候,死者是不是吴先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咱们要去证明死者就是吴先生。只有这样,我之前所说的‘人’这一条才能确认。”
  我打趣道:“这话听起来实在有些弯弯绕。那杜科长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证明的?”
  杜少谦说:“死者被割掉了头颅,尽管他的穿着和吴先生一模一样,但是衣服鞋袜都是外物,它们是可以替换的,而身体却无法替换。手掌是一个人与外界接触最频繁的地方,这时候检查它们就可以快速判断出死者的身份。比如,根据手掌上的茧皮和硬结很容易确定死者是否从事体力劳动;再比如,死者左手食指上指骨里如果有被针刺伤的痕迹,那么很可能他是个裁缝,这样在他的右手大拇指上会看到由于使用剪刀而留下的茧皮;另外,倘若死者全部的手指较常人略黄,那么他应该是照相师傅或者外科大夫,因为他们要用到两种东西,显影剂和碘酒;还有,中指和食指指尖发黄的死者常常是个烟鬼……”
  我追问道:“那么吴先生——不!是死者,死者的手掌都告诉了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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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9 08:01:17 | 显示全部楼层
  杜少谦说:“死者的手掌修长而丰厚,虽有茧皮但不坚硬;右手中指关节变形,凸出一个如豆粒般大小的肉疙瘩。前者说明他近些年的生活较之从前得到了改善,要知道战争时期即使一个文职干部也要时刻与枪为伴,解放以后就少的多了。后者则正好证明了他从事的职业的特点,因为只有长期用笔的人指关节才会如此。而这些,都跟吴先生的情况比较吻合。”
  我点头道:“那剩下两点你是通过地面的血迹确认的?”
  杜少谦加快了脚步:“房间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所有的物品都井井有条,可以肯定吴先生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突然割掉了头颅,只有这样他身体倾倒的方向才会和血迹流淌的方向一致。而且,我触摸地上的鲜血时,发现它们依旧温热,这些都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过,咱们还是应该再行查看尸体以确认他的死亡时间,因为急死和猝死的人尸斑往往特别明显。如果这一点也毫无差错,那么咱们就完全可以肯定:吴先生确实是在那短短的两分钟内被杀的。但是吴先生被杀后大量流血,这会导致尸斑的消失,希望在咱们赶回去之前它还在。”
  我不禁问道:“尸斑?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样的?”
  杜少谦说:“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不同,尸斑也是千变万化,粉红,暗红,浅蓝和紫色的都有,很像殴打造成的痕迹。只是假如死者是中毒而死的,那么尸斑多为灰褐色。”
  我脱口问道:“所以当务之急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查看吴先生的尸斑?”
  杜少谦回答:“这只是其一。除此之外,我还要去问李桐些事情,这些事情恐怕现在只有他知晓。”
  我有些疑问:“可是,杜科长,沿路你们三人不都是形影不离吗?”
  杜少谦沉吟了片刻,才说道:“说起来是有些奇怪的,其实,我也在思量这个问题。三天以前,我突然接到上级领导的命令,说是要护送一位重要人物外出公干。我之所以觉得有些奇怪,是因为此前这类事情都是有其他科室的同志来负责,而我们科主要是负责侦缉刑事类案件。因此,当时我就跟上级领导提出了异议,但是没想到他根本没有理会我。我私下里问这位重要人物究竟是什么来头,结果上级领导警告我不要问东问西,言说只要保护好他的人身安全即可,甚至我连吴先生的名字都不知道。”
  “什么?”我更加奇怪,“这么说吴先生前来辽东的目的你也不知道?”
  杜少谦摇头:“沿路吴先生几乎很少跟我们说话。只是偶尔告知一下开车的李桐行进的方向,像是他心里早已盘算好了要抵达的地方。我们赶路很快,每晚休息也就是三四个小时而已。就在出事的这天晚上,他像是特别着急似的,居然根本没有跟我们提休息的事。”
  我翻动着头脑里的记忆碎片:“杜科长,你还记得咱们开车赶往魁岭的时候么?吴先生坐在我旁边,我有一个小发现:他时不时地撸起袖口看手表,正如你所说的,他的确是一副非常着急的样子。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他下颌生出了那块印记……难道,此前你和李桐都没有发现吗?”
  “没有,确实没有发现。”杜少谦断然道,“听你这么一说,也就是吉普车翻掉之后,直到咱们一起乘坐卡车越过小文字沟后,这个印记才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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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9 08:01:3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突然想起了老崔提及的小文字沟里上吊的女人,而谢掌柜又说传尸鬼疰是由于沾染了极重的尸毒,于是我猜测道:“会不会真的跟那自杀而死的女人有关?”
  杜少谦撇嘴冷笑:“这不是理由。但是,吴先生很赶时间这条线索确实值得注意,我们不要忽略。另外,你记住,对陈婆这个人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我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我连忙追问:“你凭什么肯定?”
  杜少谦说:“说起来有点高深,其实很好理解。在物理学里,有一个非常特别的名词叫‘位移’。它说的是在各种情形下各种人和事物之间,当挪动某一个人的位置的时候,其他的相关的人和事物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你认真想想看,跟吴先生接触的这些人在发现他的尸体之后,实际上都表现出了本该有的变化,而单单只有陈婆依旧跟从前一样,这样的情况无非有两种解释:一是她确实跟这件事情没关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二是……”
  杜少谦说到这里,我恍然想起追逐獠牙剃刀时撞见陈婆的瞬间。她确实显得有些太过平静,就像往湖水里抛入一枚石子,湖面居然并无没有泛出涟漪。难道,陈婆其人真的跟吴先生被害有什么关联不成?
  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镬破雨夜稀沥沥漫入了耳际:“我等你们好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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