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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转帖] 蔡骏作品《人间》下卷大结局《拯救者》全集连载在线阅读[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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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8 18:14:4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忏悔吧!”

    不过是我的故作镇定,却根本镇不住眼前的汉服美男,他放射出温柔的目光“仁兄,你一定饿了吧,我给你准备好了早餐,请回房间享用吧。”

    “放我出去!”

    “抱歉,恕难从命。”他从高背王座上站起,衣袂飘飘地靠近我,“大哥,你就不肯跟小弟我多相处几如,叙一叙兄弟情深吗?”

    “住嘴!”

    当我情绪开始激动之时,身边忽然多了一个男子——阿帕奇。

    没有了熟悉的监狱制服,只有一身黑色衬衫,平静的脸上镶嵌着鹰似的眼睛。

    果然,我又闻到那股死尸般的气味。

    如果不是死神般的阿帕奇出现,我想我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要越狱逃亡。

    如果没有阿帕奇的华容道放水,我想我也没有可能会逃出死亡山谷。

    不需要语言解释了,任何反抗都是徒劳,我只能乖乖顺从,跟着印第安人离开这里。

    我成了慕容云的囚徒。

    美少年挥手告别:“祝好胃口。”

    踏上旋转楼梯,我侧身看着老朋友阿帕奇,他那张郊狼般的脸上,却突然露出一阵微笑。

    他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我强人着恐惧说出这句话,仿佛他仍然是看守我的狱警。

    “朋友,上一次我没有杀你,并不代表这一次也不会杀你。”

    听完他微笑的警告,我沉默着回到温暖的走廊,当他把我押进房间时,我却突然回头道:“为什么?为什么上次要把我放走?你完全可以打死我的,而不让任何人知道。”

    “因为,慕容早就说过——你必须要活着。”

    原来,我的生死早已在慕容云的掌握之中。

    “阿帕奇,你究竟是什么人?”

    “对不起,真正的阿帕奇早就死了,也许在你逃出监狱的荒野上,见到过一具警察的试题,那才是真正的印第安狱警阿帕奇,我不过是杀死并冒充了他而已。”

    说罢,他客气地退到门外,将头留在门缝里说:“不过,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名字——你可惜继续叫我阿帕奇,亲爱的朋友。”

    随即,房门被紧紧关上,却没有上锁。难道整座小岛都是我的监房?

    大海依然是大海,囚徒依然是囚徒。

    站在紧闭的窗后,眺望铅灰色的无边大洋,盼望一个黑点能穿破晨雾——来营救我的黑鹰直升机……

    这里没有掘墓人为我打开牢门。

    坐在“看得见风景的房间”,痴痴眺望大西洋数小时,直到远端露出一丝晚霞,告诉我黄昏一暮。

    就算蹲监狱,也有放风的时候吧。趁着黑夜还没降临,我悄悄走出房间,这次换了个方向,试试走廊另一头。

    却是大门虚掩,推开是个宽敞客厅,装饰朴素了许多,无论墙壁还是家具,不再是繁复的雕刻花纹,而是日常生活的简洁,更像破落贵族的乡村庄园。

    然而,玻璃柜中却摆着一样东西。

    兰陵王!

    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尊骑马武士的雕像,明光铠威严肃穆,宛若刀枪不入的战神——却戴着魔鬼般的面具,狰狞着举起武器,对准不请自入的我。这尊一千多年前的雕像,在纽约的古董拍卖会上,慕容云以350万美元的天价拍下,方便我们两人相遇相识。

    它才是真正的兰陵王,货真价实来自那个年代。或许制作它的工匠大师,曾经目睹过兰陵王的真面目?恐怕也只有这尊雕像,才能戳穿我的秘密,揭开冒充兰陵王后代的假面具。

    为什么它会在这里?难道这栋奇怪的别墅,这座孤岛的小岛,就是慕容云的家?

    不敢面对兰陵王的双眼,似乎它随时会动起来,策马将我踩到在地。

    慌乱地向前走去,推开另一到房门,却是段往下的楼梯。依然寂静无声,真的没人管我吗?只往下走了一层,便是一扇半开半闭的大门。

    推开门,狂烈海风扑面而来,乱发瞬间遮挡双眼,头顶浓云密布,渐渐转向黑暗。

    就这么越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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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8 18:15:02 | 显示全部楼层
抑或又是欲擒故纵的陷阱?

    自作多情地想:救援队员已经到了,慕容云的手下也都完蛋了,我得跑出去求救。

    脚下果然是片悬崖,仿佛被刀削到笔直,插入数十米下的大海。耳边充盈海浪与岩石的轰鸣,往小岛的另一端冲去,地势变得低平,一路崎岖的石头,躲藏其间很难被发现。岛上看不到淡水,偶尔有些灌木青苔,全靠雨水存活。大概所有生活用水,定期从大陆空运而来。

    一口起跑了几百米,却未见半个人影,包括“神勇无敌”的救援队员——直到小岛另一端,那片简易停机坪——直升机也不见了。

    不可能,至少已过去二十多个小时,后方留守的史陶芬伯格,肯定通知了董事会和FBI.天空集团董事长,还有直升飞机上十来个人,全体失踪,生死不明,难道见死不救?

    可能性A:救援队员早已上岛,但遭到第一队相同的命运,全被岛上坏蛋们杀死了,直升飞机也被俘虏或摧残。

    可能性B:我亲手提拔的助理史陶芬伯格,与财务总监“小萨科奇”是一丘之貉,同样是Matrix派来的无间道,他不会派人来救援我,还会董事长和FBI撤慌,说我去了什么神秘地方度假。

    可能性C:董事会貌似都听我的话,其实早已众叛亲离,值此生死存亡之秋,他们集体抛弃了我,不派一兵一卒前来久远,让我在岛上听天由命。而这些留在纽约总部的家伙,就可以趁机瓜分集团财产,来个群魔乱舞的分脏大会。

    可能性D:鉴于我不是美国国籍,又坚持将天空集团的资金,投向以中国为首的亚洲地区,使美国政府或白宫对我狠之入骨,尤其害怕我控制美国经济,乃至全球石油资源。所以,联邦调查局非但不派人救援,还以非法持有武器为借口,阻拦天空集团救援队伍,妄图将我害死在岛上,如此便可除去心腹大患,让天空集团成为纯正的美国公司。

    可能性E:Matrix,黑客帝国的幻想成真, 整个世界都已被他们控制,什么天空集团,什么FBI,全成了计算机杀人网络的囊中之物——至于我,则是人类最后的幸存者。

    A,B,C,D,E……也许还有F,G,H,I,J……最终答案在二十六个字母之外。

    一切的错,全在于我!

    根本就不该上到,更不该迷信武力,尤其不该以对付所多玛独裁者的经验,来对付黑暗中神秘莫测的Matrix.骄傲的山姆大叔不能用武力解决一切问题,凭什么我就可以做到?你可以使用武力,别人也可以使用武力,暴力面前,没有赢家。

    这一回,我成了彻底的输家。

    重重踢了一脚石子,顺着岩石滚下海岸,到处是奇形怪状的石头,在还浪中咆哮嘶喊。

    怎么才能获得自由?跳进寒冷的大西洋,游回北美大陆?

    肖申克的奇迹,不会重复第二次。

    我来到海边的岩石附近,看到昏暗天光笼罩着一个人雕像。

    雕像却说出了中国话:“今天过得还好吗?”

    “谁?”

    “你的兄弟。”

    “兄弟?”

    原来真只一个人,现出模糊的脸,披肩黑色长发,被海水沾湿的宽袍大袖。

    我的“结拜兄弟”——慕容云。

    在危险的岩石上,他坐得可真安稳,就像底下生了根,纹丝不动,犹如老僧入定,手中握着一根钓鱼竿,伸向岩石中的海浪……

    黄昏海钓?

    再看看四周,没发现阿帕奇,也没有其他人影,只有他独自一人面对大海。

    这样恶劣的环境,天都快要黑了,能钓得上鱼吗?

    没等我问出口,他仿佛直接摄录我脑中所想,轻声道出:“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心底猛然一慌,海天之间,只剩下我与他两人,只剩下清脆有力的中文。

    他也是读心术者吗?

    不,昏暗的天色下,穿着飘逸汉服的他,没有回头看我,绝不是从我的眼中发现。

    但我是。

    我小心靠近他,坐在他身边的岩石上,触了手中没有钓竿,与他保持同样姿势,看着苍茫的傍晚,任由海浪打湿鞋子与裤管。

    “你想和我说什么?”

    慕容云没有转头看我,对着空气说话。

    “你是谁?”

    “我早就回到过了。”

    “那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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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8 18:15:19 | 显示全部楼层
“是真的。”

    他的态度让我愤怒,但我极力克制情绪,低沉地回答:“我不相信。”

    “不觉得这样的对白很无聊吗?如果是美国的编剧,一定会全部删掉的。”

    “你以为在拍电影吗?”

    “他手中的钓鱼竿微微一抖:”人间就是一出永远演不完的电影,你与我,都是其中的演员。“

    “导演是谁呢?”

    “每个人的命运。”

    天色黑到看不清人的表情,我只能注意他细微的姿态变化:“那么世界的命运呢?”

    “同样的答案,每个人的命运,共同构成世界的命运。”

    再这么讨论这种问题,便会永远绕在他的世界里出不来,我必须改变话题:“把秋波还给我。”

    “对不起,她还不是你的。”

    “但她也不是你的!”

    黑夜呼啸的海风中,我听到他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又是秋波的哥哥与爷爷?”

    “你一定知道!蓝衣社!兰陵王!丢失的面具!”

    等待数十秒间,我的双肩被风吹得摇晃,浑身毛细血管收缩,彻骨的寒意,自头到贯穿全身。似乎眼前这神秘的美少年,随时会高高跳起,挥出匕首,刺穿我的咽喉。

    忽然,慕容云纵身站起,钓竿也从海浪中收起,激起一片水花。微弱的夜色中,只看到白色的长袍身影,衣袂似鬼魂般飘扬,钓竿顺势往后放在肩膀上。如古时独行的剑客,背着修长剑鞘,走在黑夜斩杀妖魅。海水包围的奇异岩石之上,美少年的挺拔身姿,在随风鼓起的汉服中屹立。这景象绝不属于这一世纪,宛若黑白片的剪影,如针刺入眼中,永不磨灭。

    “兰——陵——王——”

    岩石上的他背着钓竿,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三个字。

    “你说什么?”

    “高能仁兄,你果然猜到了我的真实身份。”

    “兰陵王?”

    寒冷的海风将我的头发彻底吹乱,脸上增添不少咸咸的水珠。

    想起全镁人口数据库的记录,眼前这个人的英文名字叫John Murong,出生于公元543年,中国南北朝时代的古都“YE”——邺。

    “不错,慕容云是我在这个时代的化名。我的大名叫高肃,又名高孝灌,字长恭。我的祖父名讳高欢,我的父亲名讳高澄。皇上封我为兰陵王,是威震天下的常胜将军,大齐不灭的守护神!后世很少提及我的大名高肃,而常用我的字为高长恭。”

    虽然,身处大西洋孤岛黑夜,但说出这几句话的瞬间,仿佛回到一千多年前,北中国的白骨荒野,数万穿着铁甲的重骑兵阵前,一位戴着狰狞面具战神……

    “你的面具呢?”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几乎坐倒在岩石上,艰难仰望他饿身影。

    “仁兄,我的判断没错。”他竟带着几分欣喜,甚至一种得意,“你果然与我心灵相通,只用一句话就说到我痛处!”

    是啊,没有魔鬼面具的兰陵王,还是那位历史上叱咤风云的兰陵王吗?

    “所以,你才会不惜数百万美元代价,拍下我的叔叔高思国收藏的兰陵王雕像?”

    “那尊雕像不过是个小孩玩具,数百万美元也不配说是什么代价。”

    “明白了!你最终想要得到的,是历史上真正的兰陵王面具!也是蓝衣社那伙人,还有兰陵王高氏家族,数代以来从未改变的目标!”

    “不,你只说对了一半。”美少年的身形变得更加高大,真似无坚不摧的武将,发出骇人的仰天长啸,“那副面具原本就属于我!而我回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只想找回许多年前被人偷去的东西!”

    彻底晕了!难道他从头到尾说的一切,全是真的?真的来自古代,真的是那个一千四百多年前的美男子?

    所以,我的读心术才对他不起作用,因为他并没有对我说谎。

    沉默了半分钟,我战战兢兢地问道——“你真是兰陵王高长恭?”

    幸好,我只是冒牌货的高能,否则我现在该叫他什么?

    老祖宗?

    还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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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8 18:15:34 | 显示全部楼层
“惭愧!”他低头苦笑,长发迎风飘舞,像飒爽英姿的女子,“兰陵王丢失了他的面具!从此他不再是盖世英雄,而只是懦弱的美少年,被人们从心底看不起,被注视邪恶的目光,被贴上有价格的标签。”

    后面几句言语之中,隐隐带着一丝凄凉,正好贴合黑夜孤岛的忧郁气氛。

    “只有得到那副传说中许多代人以生命争夺的面具,你才称得上真正的兰陵王!”

    “是!”

    慕容云,抑或兰陵王,缓缓走下了岩石,几乎跌倒在乱石海岸。还是我明眼手快,一把扶住他宽袍大袖的腰间,手感却是消瘦有力。他无助地抓着我的胳膊,发出沉重的喘息,黑夜中美丽的脸庞上,划过一道晶莹的光亮。

    美少年的眼泪。

    这更让我紧张,第一次看到慕容云的哭泣,他居然还会哭?!

    以往三次见面,他都是充满了自信,从来只给别人压力,让人感受他的朝气与智慧,永远打不败的贵公子。

    我就像抱着自己的弟弟,当他在学校受了委屈,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任他在我肩头哭泣。反正我从没有亲兄弟,就当纽约中央公元的结拜有效,无论是否我的死敌,我们在老天爷看来仍是异性兄弟。

    “谢谢你,兄弟!”

    他迅速恢复镇定,转身向别墅方向走去,背后扛着长长的钓竿。

    不知所措地站在海边岩石上,难道就这样弃我而去?将我这个囚犯,放养在荒凉的黑夜?或在海风中自生自灭?

    犹豫了几秒钟,我飞快地跟上去:“喂,等等我!”

    他停了下来,直到我追近身边,黑夜里看不清他的脸,只是没有泪花反光。

    海风继续吹。

    两个男人,继续在海边走。

    沉默无语一分钟,还是我们的美少年先说:“原本我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个与我相似的人了。”

    “难道不是吗?兰陵王只有一个,没人能重复他的人生。”

    “不,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与我的内心相似的人。”

    “内心相似?”

    当我悄然品味这句话时,他却放声笑道——“现在,我终于找到这个人,他就在我的眼前。”

    “我?”

    这份惊讶不亚于发现自己正在与兰陵王高长恭说话。“随即,我尴尬地谦虚道:”你——你太会夸奖人了吧!即使我非常嫉妒你,但是不得不承认,你比我漂亮太多了!而我的这张脸,又是如此普通;我以往的经历,又那么平凡渺小,怎可与你相提并论?你来自传奇雄伟的南北朝,我却出生在拥挤喧器的20世纪末都市;你就像草原上的白马,而我不过是丑陋的骆驼。“”你好虚伪!“这番话我自己都感到羞愧的话,却引来美少年纵声大笑,”大哥,我知道你绝非池中之物,而是御天之龙。你是一个欲望强烈,并且充满野心之人,一年的监狱生活,早已令你重获自信,怎会对我低头甘拜下风?“

    “你说的内心相似——指的就是这个?”

    “只是一部分。”黑夜里他越走越快,肩头的钓竿如16世纪的火枪,被风鼓起的宽大汉服,像17世纪欧战的斗篷。

    “还有什么内心相似?”

    “坚强,勇敢,正义心,永不认输!”慕容云说出了四种真男人应有的品质。

    “谢谢!”我终于不谦虚了一回,但立即反问,“不过,正义心——你有吗?如果有的话,威吓要用阴谋搞垮天空集团?为何勾结财务总监搞无间道?为何用毒气杀害上岛的队员?”

    “最后一条——如果我不这么做,你和你的手下就会这样对待我!我早已说过,你那些走狗是什么货色!不是我把他们杀了,就是他们把我杀了,我只是正义自卫,顺便消灭这些凶恶的人渣,难道这不是正义心吗?”

    他的严厉不再像美少年,更似铁面无情的法官。已戴上兰陵王的魔鬼面具。

    走到高高的悬崖,海风最疯狂的地方,尽量保持身体平衡,随时会被吹入万丈深渊。

    原来,今夜才是“复活夜”。

    死去一千四百年的兰陵王复活之夜。

    巨大的别墅如野兽蹲在孤岛之顶迎接我们。

    美少年打开一道不起眼的门,原来他并非从大门进出,回头喊道:“亲爱的,不跟我进来吗?”

    难道要我自动回到囚笼?犹豫了几秒钟,又一阵寒风吹过头顶,让我下意识地冲进门里,乖乖做了慕容云的囚徒。

    经过一道往上的楼梯,便是陈列兰陵王雕像的客厅。他却扔下钓竿,呆坐到沙发上,闭起双眼,面色苍白,大半截汉服已被海水打湿,嘴角颤抖:“大哥,回你大房间去吧。”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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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8 18:15:48 | 显示全部楼层
该死!我怎么会如此善良,关心这个最可怕的人?

    “不!你不必管我!”

    说话之间,他的额头已落下豆大汗珠,整个人已散了骨架,瘫软深陷于沙发中。

    慕容云似乎已完全失去抵抗能力。

    要是我现在绑架了他,说不定就能逃出孤岛?

    瞬间,鲜血全部冲到头顶,我一把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接着就要掐住那白皙漂亮的脖子,然后就让他痛苦得无法呼吸,顺从地下令将我释放……

    可是,当我的手抓向他的脖子,却从他再度睁开的漂亮眼睛里看到——不是读心术发现的秘密,而是一种与我当年相似的眼神——绝望,却坚定有力。

    即使频临湖灭,却也保持尊严。

    这份目光让我肃然起敬,更让我心生由衷恐惧。

    他说得没错,我和他的内心相似——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我是唯一与他相似,或者说与兰陵王的内心——相似的人。

    而我心底刚刚升起的邪恶,以及毅然决然的力量,都被这双眼睛融化得无影无踪,只剩房间里温柔平静的空气,还有这张令人怜爱的面孔。

    没等我收回手来,他却淡淡地说:“你想要掐死我?是吗?”

    “不——”

    “大哥,虽然我没有你的读心术,但已经全部猜到了,请不要再掩饰。”

    读心术!

    他竟知道我的读心术秘密,这个秘密只有死去的莫妮卡知道,还有死在肖申克州立监狱里的老马科斯与掘墓人。

    现在,除了我自己以外,他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活人。

    对不起,我又多了一条杀死他的理由!

    可是,看着他纯洁无暇的眼睛,看不到一丝肮脏与秘密,无论如何都难以下手。

    慕容云又一次战胜了我。

    尽管,他毫无抵抗能力,却使我望而生畏,抑或说心生同情,这是怎样一种魔力?让我从心底同情自己的敌人,也可能是最大的仇人。

    我依然坐在他身边,摸了摸他宽大的袖子管——古人不是把袖子当做口袋吗?才会有“袖里乾坤”的成语,可惜并没有什么药瓶子。

    “不要白费工夫!我的病无药可医!”

    “什么病?”我自己观察他的表情,发紫的颤抖的嘴唇,痛苦扭曲的身体,一个可怕的名词冲出嘴巴,“癫痫?”

    “住嘴!”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这就是一种承认。

    我联想到了亚历山大大帝、尤利乌斯。恺撒、圣女贞德、那破仑。波拿巴……这些伟大任务都曾饱受癫痫折磨,想必兰陵王这样的传奇英雄,也难以逃过此劫吧?

    美少年挣扎着撕开衣服,露出雪白的胸膛,指甲划破皮肤,渗出鲜红的血丝——鲜血白肤,如同雪地绽开的红梅,幸好我不是德古拉的传人。

    “兄弟,我在你身边!坚持住!”

    哦,我怎么又叫他兄弟了?老天,难以抗拒他的眼睛,也无法忍受他的痛苦。我小心托着他的脑袋,任由一千年前的乌黑长发,如同丝绸般披散在我怀中,冷冷的,痒痒的,摄人心魄。

    焦虑地扫视房间,发现柜子上有个水壶,端过来确定新鲜干净。便将凉水倒在杯子里,缓缓送到慕容云唇边。他已疼得牙关紧闭,我用力压住他的两腮顶开嘴巴,才将这杯水艰难地灌下。差不多一杯全下去,他剧烈咳嗽几下,嘴角流出一些水来,沾湿了我的双手和衣服。

    几分钟后,他痛苦似乎减轻许多,也可能早已习惯了这种阵痛,使他可以坚强地挨过去,而不使用任何药物——可能他害怕使用药物,会英雄头脑清醒,甚至会降低智商,所以宁可忍受天大的痛苦——他果真是个坚强的男人,而非表面美少年般柔弱,所以他才会说很像我,像我在监狱里的坚强,像我在绝境中的顽固。

    终于,兰陵王长长吁出一口气,似乎从激烈的战场上归来。汗水早把衣服湿透,加上原来被海水弄湿的衣杉=衫,晚上海岛寒意逼人,我怕他这样会着凉,便帮他脱下汉服,露出洁白无暇的修长的身躯,年纪不大胸肌却很好,全身找不到一块赘肉,像日本动漫的美少年人物。

    “你的房间在哪?”我从沙发上扶起慕容云,像扶起一只剥了壳的大蚌,“我送你回去休息。”

    他眼神迷离地看了看上头,伸手推开墙上一盏壁灯,原来还有道暗门,里面是旋转楼梯,就像个迷宫。

    将他扶上楼梯,天花板低矮了许多,还能看到屋脊的样子,大概是别号素的阁楼。他指了指一扇房门,推开是个干净的房间,布置得一尘不染,亮着白色灯光,墙边挂着数十套汉服,还有一些中国古典字画,窗户正对着悬崖下的大海。

    唯独他的“床”很特别,是块长长的卧榻,铺着竹席与竹枕头,更像南北朝时代的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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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8 18:16:04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心地将慕容云放在榻上,给他赤裸的上半身,盖上一条厚厚的毛毯,以免夜里着凉生病。

    他完全平躺下来,眼睛闭着轻声道:“谢谢!我的好兄弟,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面对他真挚的感激,我被彻底打败并迷惑了,虽然心底仍有问号——把我囚禁于孤岛是保护我?夺走我身边的秋波是要保护我?将我的天空集团消灭也是保护我?

    然而,看到他如小白兔可怜的样子,便不忍再吵到这美少年了。

    “晚安!”

    轻声告别受伤的兰陵王,离开他的房间回到楼下,从走廊找回自己的屋子,依然是我离开的样子,只是桌上多了一份晚餐。

    感谢岛山奈感未曾谋面的厨师,我大吃一顿填饱肚子,乖乖躺在班房里,听着窗外大海咆哮,渐渐沉入复杂的梦乡。

    我梦见了曾经梦见过的兰陵王。

    他已摘下面具。

    梦醒十分。

    晨曦透过厚厚的窗帘,轻柔抚摸我的眼球。海浪撞击悬崖的前奏,开始孤岛第三天的交响曲,指挥家正寻找他的面具,观众们的耳朵逐渐苏醒,而我不过是舞台上的祭品。

    我会找到那副面具的。

    兰陵王面具。

    也许,这才是那位一千多年前的“贤弟”,机关算尽与我为敌的唯一原因。

    无论作为蓝衣社的古英雄,还是兰陵王传人的高能,都将重新获得这副面具,作为沿袭数代不惜任何代价用不放弃的终极目标。

    充满悖论的却是,如果昨晚癫痫发作的美少年慕容云,真是高能的祖先兰陵王高长恭,那么我背负着整个天空集团重任,却成为复活的兰陵王头号敌人,岂不是背叛了兰陵王家族?背叛了对莫妮卡的承诺吗?

    我摸着自己的脸——高能的脸。

    又摸着自己的心口——古英雄的心。

    我——这个男人的存在,本身就是悖论中的悖论。

    忽然,房门被轻轻推开,我紧张地往窗边一闪,看到有人端着餐盘走进来。

    是个六十多岁秃头的老华人,却穿着黑色的服务生制服,满脸专注地将餐盘放在桌上,没有顾及我的存在,把我当成了隐身人?

    果真是丰盛的中式早餐,还有杯新鲜的豆浆——肯定是这两天空运而来的。

    我抓着送餐的老人说:“你市中国人!请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人茫然地看着我,摇摇头说出一长串广东话,很遗憾一个字都听不懂。

    就算是美国的土生华人,不会说国语,英语总会吧?

    我用英语重复了一遍,没想到老人依然听不懂,读心术也只能读到他的粤语思维,看来他确实不懂英文。就在我到处找笔想要写字时,老人却悄然离去。

    独自一人,吃着中式早餐,心想慕容云真是心思缜密之人——从唐人街雇用了一个只会说广东话的华人,尽量杜绝我和其他人交流,又可以每天用中餐照顾我这位“仁兄”。

    还是这位美少年的“贤弟”,抑或高能的兰陵王祖先,无论他怎样威胁我,以及我的天空集团,昨晚癫痫发作却很让我担心——该死!我是不是很贱?“贱”得连自己都难以置信,居然关心敌人的死活痛痒?想要探望亲人似的去看他!

    我确信自己并非大慈大悲以怨报德以微笑面对豺狼之圣贤。

    那么我又是什么?

    心里的两个我,高能与古英雄,再次分裂对立,几乎要把自己撕扯为两半……

    忽然,幽灵梅菲斯特沉闷地说:“去吧!去看看那个人吧!”

    一阵莫名的悲凉,难道我还要感谢这位卑鄙的幽灵,阻止了我的精神分裂?

    我已被幽灵控制,自动走出囚禁的房间,经过走廊来到客厅,陈列兰陵王雕像之地。仔细观察房间每个角落,终于找到昨晚的机关,墙上那盏不起眼的壁灯,推了一下便打开暗门。

    他每天就是从此出入的吧?小心地踏上楼梯,来到别墅顶层阁楼。屏住呼吸观察左右,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也没有阿帕奇护卫左右,难道典狱长如此相信囚犯的品德,完全不设防地住在我这个“危险分子”楼上吗?

    出于对古代人的礼貌,我小心地敲了敲门,里面应声响起:“大哥请进!”

    “大哥”就是我?他怎知道敲门的是我?除非有穿墙之眼?

    原来,我的读心术不过是小Case.小心地推门进入,屋里却非昨晚的病人,而是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长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绾成发髻披在脑后,面目清秀,双目精神,毫无倦怠之相,反而浑身充满活力,就要背躬跨马逐猎去了。他盘腿端坐于席篾之上,换了一套崭新汉服,紫色龙纹镶金长袍,外罩一层薄纱,颇有南北朝王者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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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8 18:16:19 | 显示全部楼层
凡夫俗子见了真龙天资,不免膝盖发软要匍匐在地——该死!为何经历那么多大风大浪,都改不掉小职员的奴性?我是堂堂天空集团全球董事长兼CEO,是受天命来此吊民罚罪匡扶正义的大英雄,即便兰陵王复生又何足惧哉?

    何况,没有面具的兰陵王,还是真正的兰陵王吗?

    重新挺直膝盖与后背,冷峻地注视美少年,关他叫慕容云还是高长恭?

    “大哥,我知道你会来探望我!”他微笑着张开红唇,露出雪白的牙齿,“我们兄弟情深意重,心有灵犀,你怎会弃我于不顾?”

    “我——”

    这话说得我很是尴尬,明明是不共戴天之仇敌,怎被他说得像分桃断袖之谊?究竟谁是卫灵公?谁又是弥子瑕?

    “哈哈,大哥,我知道你羞于承认,不过你的行动已经证明,我们毕竟是指天起誓的结拜兄弟。”他端坐在席篾上侃侃而谈,毫无昨晚的狼狈样,“相当年桃园结义的刘关张,比也因误会而翻脸闹过矛盾?最终仍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一场。”

    “咳!我只是——你昨晚发病真的很严重,我担心你会死在这里,说不定你的手下就会杀了我。就算为了自己的姓名,我也当然要来看你了。”

    我真为发现自己说谎的天才而羞愧。

    “好理由。”

    慕容云面色阴沉下来,轻轻为我鼓掌,这表情更让我害怕。古时代杀人总以击掌为号,帷幕之后埋藏的刀斧手一拥而出,霎时将我砍作肉泥。

    我也不敢说话了,紧张地环顾左右,想要嗅出那股“杀气”。

    沉默地对峙半分钟,漂亮的贵公司却大笑起来:“兄台何尝如此胆小?小弟还会害你性命不成?我若要去谁的性命,易如反掌,何须这般大费周章,在冰火岛上款待于你?”

    真讨厌他半文半白的说话方式,也亏得他为了与我交流好,还勤学苦练了现代汉语——这荒唐的念头让我忍俊不禁,竟当着他的面扑哧笑了出来。

    慕容云也会心地开颜一笑,不知从哪多出一把折扇(这可不是南北朝的道具,更像从源氏物语里扒来的),拍打着自己的后脑勺:“虽然,我没有读心术,但也知道你在笑我什么!不过,没关系,只要大哥你开心,那也就是小弟我开心。”

    谁知道他理解的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得应承他两句:“你真聪明,不愧是我最大的敌人。”

    “大哥,你真是风趣的紧呢!”这句话再次引起他仰天大笑,“我们是兄弟,不是敌人!不如趁着天气尚佳,出去吹吹海风踏青散步吧。”

    踏青?

    冰火孤岛没,无青可踏。

    一路尽是崎岖岩石,脚底亦是坚硬石子。海风相较昨夜温柔许多,潮湿着铺面而来,皮肤有种浸泡在水中的感觉。

    从悬崖绝顶之上的别墅出发,经过一条乱石中的小径,放眼海天皆是灰蒙蒙一片,看不见救援半点踪影。再看紫衣华服的慕容云,攀爬跳跃无比精神,如结伴出游的小学生般开心。他矫健地游荡了一个多钟头,却未曾弄脏过袍子下摆,依然保持王族姿态。

    我却步履蹒跚,脸上愁云惨雾,暗暗失望叹息。相比他这位一千四百多岁的古人 ,我已显得未老先衰,就要葬身于这座孤岛之上了吗?

    美少年忽然回头道:“仁兄,你怎么不跟上来?看这里多好玩!”

    “这是你家的后花园,却是我的监狱放风场。”

    “哈哈,我知道你威吓愁眉苦脸。”他站在一块高高的岩石上,风鼓起宽大的紫色袖口,如一幕打在天空投影,“你已困惑了三天,为何还没有人来救你出去?”

    “能告诉我原因吗?”

    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

    “大哥,你仔细看这岛上景物,再回响三天前刚上岛的情景,难道不曾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

    放眼四周并未看到什么,难道这岛上无数冤魂聚集,只是我肉眼凡胎看不到?

    “请你注意这里的气候,是不是要比三天前更冷?”

    “是,海上气候转变也很正常。”

    风,忽然吹散他的发髻,瞬间长发瓢散散于脸上,遮挡那双美丽的眼睛,却没有影响他高声说话:“如今是人间的六月天,威吓寒风瑟瑟秋意逼人?”

    “因为这里是冰火岛?”

    就算卧室张翠山,可哪来的的殷素素相伴呢?

    “没错!这里是冰火岛,接近寒冷的加拿大海岸。再过几个月,就会见到流动的冰山,当年泰坦尼克号便是这片冰海沉没!”

    “我们已靠近大西洋最北端?”紧张地低头回忆片刻,“不对!我们是从罗得岛周出发的,并未向北方飞行多远,应该还是靠近美国海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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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8 18:16:36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哥,你说的依然没错。”

    “晕!”仰望岩石上长发翩翩的兰陵王,就像平凡士兵仰望英武的将军,“难道这座神奇的冰火岛,一夜之间漂移到了北方冰海?”

    “岛——当然不会漂移。”

    岛不会漂移,那么我怎么会到了北方?

    难道……因为……难道……因为……这是两个岛?!

    “你猜中了!”

    该死!他怎知道我猜中了什么?

    没等我把这句话说出来,慕容云就紧跟着一句:“因为我们兄弟心灵相通。”

    “真的是两个岛?”

    “聪明果然是我的结义兄弟,三天前你登上的那座岛,并非我们现在的冰火岛!而这两座岛的面积、地形、外观等都很相像,唯一不同的就是位置——冰火岛在那座岛的东北方向——千海里之外!”

    这个距离真让我绝望,就像从盛夏来到深秋,却还固执地以为要穿短袖衬衫。

    “那么悬崖上的房子呢?里面外面都一个样子,连华丽秘室的家具都是相同的。”

    “因为,冰火岛上的这栋房子,是仿造了那座岛上的房子,彻底的全比例仿造,包括内部的装饰与家具。”

    “哈——哈——”我仰天苦笑几声,“贤弟,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居然还造了两座一样的岛,如果只是为了躲过救援队,把我运送到世界上随便什么角落都行,何必让我感觉还在那座岛上呢?”

    大概联邦调查局与天空集团,还在新英格兰外海拼命地搜索,并把那座小岛找了个底朝天——除了尸体以外什么都不会发现。

    或许,集团董事会的大老们,认为我早已被杀死了,只是尸体化作灰尘,或扔进大海喂了鲸鱼。此时此刻,他们恐怕正在纽约曼哈顿,天空中心大厦88层会议室里,为我的遗产分赃而吵得不可开交吧?

    慕容云打断了我残酷的想象:“因为我要你有这种感觉,一种棋盘着久远却永远等待的感觉——就像你在监狱里等待自由。”

    这算什么逻辑?我愤怒地挥了挥拳头:“我从肖申克州立监狱逃出来的故事,全体美国人都已经知道了,你不该这样再度羞辱我——如果还当我是大哥的话。”

    最后一句话,我自己都感到可笑,如果他真的把我当大哥,何必劫走我心仪的女子,还要处处置天空集团于死地?

    “对不起,仁兄,因为我不想让你感觉是个囚犯。”

    “很好!”我怔怔地抛出一句话,“你总算承认了,现在我是你囚犯!而不是结拜兄弟。”

    “不,你本来就不是我的囚犯,我又何必让你有这种错误感觉呢?”

    “住嘴!”

    想到我如此被他玩弄与鼓掌之中,却无力反抗,还要乖乖地向他称兄道弟,这种羞辱就像烙印刺入脸颊。

    他从岩石上爬下来,神情凝重地点点头,不想再刺激我敏感的神经,与脆弱的自尊心。

    就像双腿着了魔,尽管对他又恨又怕,却仍跟着他向前走去,直到海边一小块平地——除了简易直升飞机场外,悬崖绝壁高高耸立,别墅无顶如古堡塔尖,不知囚禁着哪个灵魂。

    他静静看着大海,沉默了数十分钟。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回到别墅一样做囚徒,不如在此呼吸自由空气。

    我们并肩站着,像两尊连在一起的远古石像——看海,听海,嗅海,尝海风的滋味,感觉大海的情绪,被鼻息的忧伤绝望感染,好似染上无可救药的瘟疫。

    正午十分,慕容云抚起披散的长发,终于微笑着说到:“大哥,午餐时间到了。”

    “午餐?”

    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已把手指放进嘴里,吹出一个响亮的呼哨,几乎响遍整座小岛。

    找人动手杀我的信号吗?

    恐惧地后退两步,等待印第安人阿帕奇出现,或从某个岩石缝隙,射出一颗致命的子弹?

    慕容云缓缓转过头来,拨开挡在眼前的乱发,露出一双温柔如玉目光,微笑着说:“别害怕!大哥,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我羞愧地避开了脸,为什么他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可以知道我所想的一切?而我却看不出他严厉的秘密?难道在他身上读心术就失效了?反而向他泄露我的秘密?

    多么可怕的兰陵王——假如他拥有那副面具。

    岩石上出现三个人影,为首正是给我送早餐的华人老头,还有两个穿着制服的黑人侍者。他们抬起餐盒及折叠桌椅,在还浪打不到的地方,手脚利索地将桌椅支起,铺上一层白色台布,放上精致的英国餐具。上席的是一桌法国大餐,有刚做好的牛排,散发着香味的局蜗牛,最上等的波尔多鹅肝酱……还有一瓶1982年的法国红酒。海滩环境简陋,没有按照法国菜的顺序,差不多统统端上台子。反正我对西餐从不讲究,这已是囚徒能享受到最好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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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8 18:16:52 | 显示全部楼层
“请坐吧!”

    美少年幽雅地坐在对面,摆好餐巾拿起刀叉,似乎精于此道,与南北朝王者装扮格格不入——兰陵王叱咤风云的年代,法国人的祖先还过着半野生活呢。

    我再也不跟他客气,也顾不上法国大餐的规矩,坐下来切开我的牛排,回到如毛饮血的古欧洲,隔着大西洋与冰火岛相望。等到我风卷残云一鼓作气,差不多吃光面前的事物,慕容云却还品位着红酒,神情高傲地看着我,就像路易十三打量加斯科尼来的达达尼昂。

    “谢谢。”

    现在没必要再跟他嘴硬了,如果他还能给我这样的待遇。

    “款待不周,请多包涵。”他小心地用餐巾擦着嘴角,其实本来就没什么污渍,故意要显得贵族气吧,“其实我一直吃不惯西餐,但总该给大哥换换口味。”

    “因为你已经吃了一前四百多年的中餐?”

    “说得不错。”

    他要么就是超级厚脸皮,要么就是真正的王者圣贤。

    我转头打量周围,三个侍者都已消失,荒凉海滩上又剩下我们两个,中间是一瓶血色荡漾的红酒。

    慕容云缓缓地喝完最后一滴,像德古拉满意地吸干少女的血,露出无比惬意的眼神,双目半睁半闭道:“仁兄,好好享受我们的时光,也许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不多了。”

    “我们的时光?”

    说得真是吓人——意思是很快要对我下手?将是我上路之前最后的午餐?

    “好吗,贤弟,愚兄我会好好珍惜,享受这个午后,并将永远怀念冰火岛上我们的时光。”

    不知为何竟跟着他的语境说话。仰望苍茫海天,乌云闪开一道缝隙,射出万丈北国阳光。

    “真高兴你这么说!”他露出会心的微笑,身体后仰,双手托着后脑勺,“冰海深处的小岛上,一年中难得碰到几个这样的好天气!”

    我也闭上眼睛,酒足饭饱,坐在海滩椅子上,享受片刻阳光,什么都不要考虑,世界仿佛消失,好像不再是囚禁之岛,而是夏威夷的度假海滩。

    若有佳人相伴左右,便是一个完美假期。

    不过,慕容云却是比佳人更漂亮的美少年。

    既无香妃,岂厌和绅。

    人生就该这样完美吧?那我还要追求什么?还要再为什么而战?即将幸福沉睡之时,太阳穴再度猛烈阵痛,强迫我挣扎着清醒过来。

    太阳依旧,孤岛依旧,对面的美少年依旧,而我已经醒了。

    轮到我提问了,振作精神,打量他的双眼,直截了当:“Matrix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们的兰陵王很是不快,锁起俊俏双眉摇头道:“大哥,你真是焚琴煮鹅大杀风景了!”

    “对不起,贤弟破坏了你享受海滩阳光的好心情。”不能再想他示弱,我必须强势出击,“但我必须提出这个疑问,我要知道自己为何来到这座小岛上。”

    他停顿半分钟,才微微挪动嘴角:“如果我回答《黑客帝国》,你一定很不满意吧?”

    我不能进入他的语言陷阱:“不需要再展示我掌握的情报了吧?Matrix是一家来历不明的投资公司,数十次狙击天空集团,比如一个多月前,所多玛石油项目,几乎把我彻底毁灭。”

    “Matrix?你说的这些我可听不懂!”

    跟我装傻?我克制着胸中愤怒:“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我只想知道原因——为何处处与天空集团为敌?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对我还是工公司?还是对你的后代家族?你不是自称兰陵王高长恭吗?天空集团不就是兰陵王家族的产业吗?”

    “仁兄,你太小看我了,小弟自由吞吐天地宏图伟志,岂在小小的天空集团?”

    吞吐天地?好大的口气!天空集团自然也在他吞吐的“天地”之内,我又依次自取其辱。

    “好,第二个问题——Matrix似有无尽财富,足以令华尔街翻云覆雨,也能使产油国胆战心惊,为何从来都无人知晓?”

    “你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慕容云稳稳坐于餐桌前,“你的敌人并不是我,也不是任何人,而是一个世界。”

    “什么?”

    我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一个自资本主义诞生数百年来,操纵这个世界的世界。”

    这样的描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部以Matrix命名之电影。

    “不要以为我故弄玄虚。”美少年往前挪了挪,身体前倾靠近我的眼睛,“亲爱的大哥,我对你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真心诚意,也是善意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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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8 18:17:10 | 显示全部楼层
“对不起,慕容贤弟,在赢得我的信任之前,请先放弃你这种令我讨厌的说话方式!草中这个世界的世界,究竟是什么?”

    一分钟过去……

    他始终保持同一姿势,笑而不答,微微眨眼,睫毛翻动,明媚柔和,一如这片难得洒上阳光的海滩。

    而我的脑中却闪过许多——共济会?圣殿骑士?骷髅会?峋山隐修会?罗马教皇?圣血与圣杯……对不起,本书不是《达 芬奇密码》式的知识悬疑。

    难不成还是蓝衣社?

    可惜,这个BT的蓝衣社的历史太短,还不到一百年,也仅仅停留在中国,实在没有资格称得上“操纵这个世界的世界”。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几乎要坠入哲学的迷宫前,我的“贤弟”却突然说话:“啊!好一片阳光海滩,你想要游泳吗?”

    游泳?

    再度怀疑自己是否要去找五官科医生看耳朵了。

    我们的兰陵王却离开餐桌,脱下紫色王者汉服,露出一身白得发亮的漂亮肌肉,看得我心惊肉跳,真恨不得在海滩上做只螃蟹钻下去。

    他长长的黑发拖在身后,如拂尘般几乎触及腰间,脱得差不多赤条条的,就像美国先生的健美表演。大概南北朝时代的北方男子,都有蛮族的豪迈洒脱之气,不羞于在他人面前袒露身体,更不受儒教羞耻礼仪束缚,何况卧室他的结拜大哥,兄弟之间有何避之?

    慕容云的双脚已靠近海水,回头笑着说:“大哥,海水非常舒服,你不下来一起游泳吗?”

    “我?”

    虽然是六月,但这是北大西洋的冰火岛,离此不远就有冰山出没,海水温度非常之低,一年四季都不能游泳,他怎么就如此大胆?不怕在寒冷的水中抽筋溺死吗?

    没等我回答,他已走进海水,灰色海浪卷过粉嫩大腿,转瞬将半个身体吞没,直到整个人消失在大西洋中。

    苍茫海天之间,什么生物都看不到,只有一片灰色泡沫,伴着太阳很冷的反光。

    我惊讶地走近海滩,却不敢让海浪打上脚踝。茫然注视海面几分钟,依然不见慕容云踪影。莫非他已化为人鱼,潜入泰坦尼克深海残骸,寻找那颗海洋之心?

    忽然,心脏猛烈挣扎一下,好似刹那失去了什么?竟像去年秋天,当我在纽约惊悉莫妮卡的噩耗!

    百战百胜,永生不死,一千四百多岁的兰陵王高长恭,便如斯葬身于大西洋底了?

    冰火岛才是兰陵王的坟墓?

    真荒谬?我为什么为他担心?如果这小子淹死在此,岂非恶有恶报遭了天谴,天空集团因此不战而胜了吗?我该为此手舞足蹈鼓盆而歌才是嘛!

    可是,随着时间一微秒一微妙流逝,我却越来越揪心,好像我的身体与灵魂,也跟着一同沉入海底,化作缠绕着女人长发般海藻的枯骨。

    “慕容!”

    嘴巴已先于大脑作出反应,扯动嗓子对大海狂吼。但我的声音刚飘出去,便被海浪轻轻松松淹没了。

    几秒钟后,数十米外的海面上浮起一个人影,接着是半截白花花的身体,黑色长发有力地甩动两下,溅起遗篇灿烂浪花。

    他在海底听到我的呼唤了?

    没错,我们的兰陵王回头看我,身形矫健波折浪,双腿噔得水花四溅,还伸起一只手挥舞致意。

    原来他一直在潜水,冰冷的海水憋那么久,真是了不得的水性啊!

    他在对我喊话,但太远听不清,难道喊我也下水同泳?

    想起自己也曾擅长游泳,少年时救起过跳湖过的秋波,已成为永远不会被身体遗忘的技能。

    他又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像条瘦长的海豚,眼见双腿摆起浪花,便完全没入海面之下。

    太阳消失了。

    阴冷的风从北冰洋袭来,会不会是有名的寒流?我不禁后退半步,穿着单薄的衣衫,在风中抱着肩膀颤抖,直接进入了冬天。

    几分钟后,慕容云的黑发再度漂浮在遥远的海面上,飞鱼似的跃出修长漂亮的身体。

    浪里白条——他炫耀似的露出白白的胳膊与健壮的后背,让我羞愧地看着海滩上自己的影子,慢慢地涨起海浪吞噬。

    但我必须在这里看着他,客串海滩救生员的职责。一旦他遇到什么危险,我必须奋不顾身跳下海去救他——救这个我最大最危险的敌人的性命。

    也是兰陵王的性命?

    又过去数十分钟,没有阳光的海面越来越冷,他却仍旧保持旺盛体力,不时做出漂亮的转身动作,绝非凡人可以做到。

    我真傻,一千四百多岁的“人”,自然不是凡人。

    终于,他缓缓游回海边,从灰色泡沫的海水中,直起挺拔雪白的身体,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简直像海底挖出的珍珠,发着刺目的闪光令我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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