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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转帖] 《神都洛阳:闻香榭》-脂粉店诡异故事(第二部开始连载)--作者:海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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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0 08:18:06 | 显示全部楼层
  见那伙计走远,婉娘起身,从怀里摸出一片金黄色的东西来,巴掌大小,呈透明状,莹润如玉。沫儿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婉娘微笑不语,递给文清:“去把它贴在牌匾中间。”
  文清看着笨笨的,手脚竟然麻利的很,连梯子、凳子也不用,对准“上店街麻花”的“街”字,将那金黄色的物什直抛了过去。那东西一碰到牌匾,便隐入不见,牌匾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婉娘又从袖里拿出一个白玉小瓶递给沫儿,道:“把这个拿好。现在是辰时末,等到了午时,看我示意,想办法将瓶子里的东西涂在他的太阳穴上。”
  沫儿打开瓶塞,用力一嗅道:“是什么好东西?”哪知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几乎把他给熏死,慌忙又盖上了。
  婉娘笑道:“你再胡乱试东西,我可不管你了,后果自负。”
  过了良久,在门口张望的文清叫道:“来了!”果见王掌柜穿着一件崭新的长袍,一溜小跑儿过来了。在门口抹了把汗,才满脸笑着进来。

  沫儿心虚,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
  王掌柜自思一向谨慎,从未缺斤短两,做奸耍滑,何处得罪了这位夫人了?——今日侄子成亲,午时要拜堂,可千万不能误了时辰了——见婉娘冰冷着脸儿坐在椅子上,便拱手笑道:“请问夫人,这么着急叫小的,所为何事?”
  婉娘并不看他,拿起茶碗玩弄良久,方才道:“把所有的麻花包了送到我府上。”
  王掌柜长出了一口气,眉笑颜开地指挥伙计:“快,赶紧。碎的放一边。”足足有十几大包,两人忙了良久,方才整理好。伙计拿了文清给的名帖送货去了。
  眼看时辰不早,王掌柜脸现焦急之色,躬身道:“已经包好了…夫人还要些什么?”
  婉娘慢悠悠道:“你这个店不要开了,我要了。”文清把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放在台面上。”
  王掌柜一张圆脸霎时变得苍白,但笑意却一点儿不减,小心翼翼道:“夫人,这个……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指着这个养家呢。”
  婉娘看看店外,随意地说道:“午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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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0 08:18:15 | 显示全部楼层
  沫儿犹如没听到一般,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那些黑云正在窗外盘绕。婉娘回身道:“沫儿,你说我们把这个麻花店连伙计掌柜一起买下来可好?”
  沫儿一惊,笑道:“那敢情好!我就可以天天吃麻花啦!”
  王掌柜的脸霎时由白转红,额头上的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呀,现在就有蚊子啦?”沫儿走笑嘻嘻地上前,伸手在王掌柜左鬓角处一抹,惊呼道:“好大一只蚊子!你瞧!”伸手给王掌柜看,果然手心一个斑点状的血迹,好似一只吸足了血的蚊子被打死了。
  王掌柜只顾频频点头。沫儿绕到王掌柜右侧,嘻嘻笑道:“王掌柜,我家夫人想吃你做的麻花而已,你出这么多汗干什么?你怕我们买不起吗?要不我拜你做师傅,等我学两年,就把这店还给你,怎样?”
  王掌柜垂手立着,陪笑道:“小爷说笑了。我这店本小利薄,鄙人手艺又不精,哪值得夫人如此费周折呢。”王掌柜这才第一次仔细看沫儿,好似认识一般,心下疑惑,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沫儿踮起脚尖,比划着:“两年我就长这么高啦。”一不小心,向左一歪,右手正好按在王掌柜的太阳穴上。
  婉娘皱眉道:“沫儿,不得无理。掌柜的,你开个价吧。”
  沫儿做个鬼脸儿,规规矩矩站在婉娘后面,眼睛却溜溜看着店外。
  王掌柜苦笑了几声,道:“夫人,实在是难为小的了。”
  婉娘却不理他,兀自闭目养神
  差不多过了一刻工夫,婉娘睁开眼道:“考虑的怎么样了?”
  王掌柜的鼻头都红亮起来了:“实不相瞒,这小店是小的心血,实在是不能卖掉。夫人若爱吃,小的每日遣伙计送到府上就是了。”显然下定决心,坚决不肯出售。
  午时一刻已经过去了。沫儿在后面皱皱鼻子,四处乱嗅:“什么味道这么臭?”
  婉娘皱起眉头,愠怒道:“这是什么味道?亏你还是做食物呢!”
  文清也使劲吸了吸,却一脸茫然:“哪有臭味?我怎么没闻到?”
  王掌柜只管垂首称是。
  沫儿捏着鼻子顿足道:“快走吧,快走吧,臭死了!夫人要这么个臭麻花店做什么?”
  婉娘拂袖道:“文清,付了麻花钱,走罢。”扭身出门,文清丢了一锭银子,跑出店门。
  王掌柜还没明白过来,婉娘一行已经走了,留下他和伙计二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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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0 08:18:31 | 显示全部楼层
  (九)
  路上行人甚多,马车走得并不快。沫儿心里很是轻松。幸亏王掌柜没认出他,否则还会不会生气?三月三那天,王掌柜和大毛两人发现上当的样子一定很好玩——沫儿不禁有些小得意。
  文清赶着车,看沫儿嘴角似有笑意,便问道:“刚才哪有臭味了?我怎么没闻到!我们不是要买麻花店吗?”
  沫儿白他一眼。
  婉娘在车中轻笑道:“好沫儿!比文清机灵多了——其实只抹一侧的太阳穴就行啦。”
  沫儿叫道:“那你不早说?害我还要想尽办法去抹右侧?”
  婉娘笑道:“还说呢,这么贵重的腐云香,都被你浪费了!”
  沫儿正要辩解,却看见张麻子站在前面街口,手里拎着一根烧火棍,指着远方骂骂咧咧,料是又有乞丐或与人发生了口角。
  沫儿拍手唱起来:“好小子,长得瞎,憨斑鸠脸儿麻子花;大龅牙,当粪叉,又矮又丑赛倭瓜…”歌儿没还没唱完,街口牌坊上的“贤德”牌匾突然脱落,直直地砸了下来,“咣当”一声巨响,整条街都震得抖了一抖;惊叫声、呻吟声、哭喊声都响了起来。
  骂街的张麻子正好被砸在下面,飞起的碎石伤了几个过路的行人,还有一小块碎石飞到一家店的油锅里,溅起的热油烫得旁边的伙计嗷嗷直叫。
  附近几个身强力壮的街坊招呼着把石块搬开,张麻子脑浆子流了一地,四肢抽搐着,眼见活不了了。
  沫儿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血水顺着地面的青石缝隙蜿蜒而行,心中一片混乱。文清抓住他的手臂说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见,耳朵旁嗡嗡直响,最后汇集成一句话:张麻子死了。

  (十)
  如何回到了闻香榭,沫儿已经不记得了,只觉得自己就像簸箕里的沙石,一会儿被扬上去,一会儿又被抛下来。有时周围一片冰冷,就象他以前赤脚走在冰上;有时觉得周围又变成了火海,烤的他浑身火辣辣地疼。
  方怡师太抱着他,在他的小脸上亲亲。他咯咯地笑,伸手去摸师太的光头。
  他指着那个经常不怀好意地盯着方怡师太的杨大,稚声稚气地说:“你就要死啦。大石头砸死你。”杨大下山时果然被石头砸死了。村民说,梅庵里有个妖孽…
  到处都是火,沫儿被呛得咳了起来。方怡师太把湿衣服捂在他嘴巴上。
  方怡师太带着沫儿住在一个山脚下,没人打骂他们。方怡师太教他认字,沫儿很高兴。
  到处都是黑色的云,将方怡师太缠的越来越紧。沫儿扑上去赶,可怎么赶也赶不走。那种味道也越来越浓…沫儿放声大哭。
  小木屋被点着了,沫儿趴在旁边的山石后,抖得象风中的树叶。
  沫儿饿极了,去捡河里的冰块吃,吃得牙齿打颤,浑身冰冷。
  张麻子顶着满头满脸的血,指着他喝问:“为什么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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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0 08:18:45 | 显示全部楼层
  三魂香
  (一)
  在火里冰里旋回了几日后,沫儿终于睁开了眼睛。
  婉娘站在床头,灿然一笑:“你醒啦。”仿佛他不是病了好多天,而是睡了一觉。
  文清端来了一碗粥,喂他一口口喝了。
  可是沫儿不说话,安静得像个影子。
  他总是发呆,一动不动地盯着一个地方。文清逗他,想哪怕他发火也行,可沫儿就是不动,无声无息的坐着。
  
  文清愁眉苦脸,求助婉娘。
  婉娘看看沫儿,淡淡地说:“心中的包袱,要自己想明白了才能放下。”
  
  这日,沫儿还躲在房间里发呆,婉娘笑着走进来,手里拿着个包裹,口里说道:“瞧瞧,我给你做了新衣服啦!试试看,喜不喜欢。”
  沫儿接过,随手放在床头。
  婉娘抿嘴笑道:“不打开看看?”说着打开了包裹。
  摆在最上面的是沫儿自己的衣服。棉麻短衫,绒布长裤。袖口破的地方已经缝补好了,下襟破洞的位置还用同色的丝线绣了一条精致的小鱼儿。
  沫儿一把将衣服抱着怀里,将小脸埋在棉布里。
  方怡师太道:“好孩子,不要哭呀。”沫儿抽抽搭搭说:“我没哭,是眼睛不听话。”
  今天的眼睛更不听话。声音从抽泣变成呜咽,又变成了嚎啕。婉娘静静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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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1 11:42:10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沫儿终于平静下来了。婉娘眨着眼睛,道:“好了?”
  沫儿抬起头道:“是不是我害死了张麻子?”
  婉娘看着他的眼睛:“不是。生死各有天命。你只是比别人看得清楚罢了,并不具有决定别人生死的能力。”
  “如果那天我们不救王掌柜,是不是张麻子就不会死?”沫儿问。
  “不知道,也许。”婉娘道,“但我问你,假如重新回到那天,你还会去救王掌柜吗?”
  沫儿低头想了一下,很坚决地道:“当然。”
  婉娘笑道:“这就是了——如果重新来过,你还是一样要去救王掌柜;张麻子的死法与你所感应到王掌柜的死法相同,但并不能依此断定,是因为我们救了王掌柜,才导致了张麻子的死。死,是他的命数,与你救不救王掌柜没关系。”
  沫儿垂下头:“他们说我是妖孽。”
  婉娘微笑道:“乌鸦因为能看到死亡,便被人痛恨,认为不吉;你说一个人死了,是怨乌鸦叫了,还是自己福薄命浅?世人宁愿活在蒙蔽的世界里,这才是原因。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做我们能做的,结果如何,由天来定。别想了——你不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新衣服?”
  盛情难却,沫儿打开包裹:一件月白色华文锦做的翻领窄袖锦边胡服,一件藕荷色圆领袍衫,两双乌皮六和靴,以及一些细棉布做的内衣。
  有生以来,沫儿还是第一次摸到如此精致细腻的衣服,抚之良久,沫儿方低声道:“谢了。”
  婉娘笑道:“原来沫儿也不总是张牙舞爪的——不用谢,你以后就是我闻香榭的人了,签了这个吧。”说罢,从背后拿出纸笔,放在沫儿面前。
  沫儿定睛一看,竟是十年的卖身契。
  沫儿又惊又怒,把衣服连同包裹朝着婉娘丢了过去,骂道:“我当你是好人呢,没想到你居心叵测,真是面如桃花、心如蛇蝎、恶毒无比、卑鄙贪婪、丧心病狂、无恶不作、笑里藏刀、虚情假义、虚头巴脑……”竟是将所有能够想到的恶毒词语全部用了乱骂一通,犹觉得不解气。
  看沫儿气鼓鼓的样子,婉娘笑的花枝乱颤:“哎呦呦,我告诉你我是好人了吗?我最爱看沫儿骂人了,还有什么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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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1 11:42:24 | 显示全部楼层
  看沫儿气鼓鼓的样子,婉娘笑的花枝乱颤:“哎呦呦,我告诉你我是好人了吗?我最爱看沫儿骂人了,还有什么词?”
  沫儿七窍生烟,闭了嘴,把那些衣服帽子靴子腰带从地上捡起来,咚咚咚跑出去,一股脑儿丢到楼下。文清正在楼下打扫,两只靴子一前一后打在他的头上。
  婉娘在后面笑道:“现在那可是你的东西啦,你爱丢哪儿就丢哪儿,撕了也可,不过做衣服的钱可要从你下月的工钱里扣。”
  沫儿气得要晕过去,对婉娘怒目而视。
  文清抱着沫儿丢下去的衣服兴奋地冲上来,叫道:“沫儿,你肯说话啦?”
  沫儿怒道:“要你管?!不怀好意!闻香榭就没一个好人!”
  文清莫名其妙地看看婉娘,讪讪地笑了。婉娘边笑边说:“一个月三百文,具体做什么听我和黄三的安排;这些天看病花了二两一钱,零头抹去,从下月开始扣,一月还一百文,二十个月还清;两套衣服一共二百五十八文,扣下月工钱两佰文,余下五十八文,文清答应帮你付了。”
  沫儿瞠目结舌地望着婉娘:“长得挺超凡脱俗的,原来…呸!市侩泥腿子!比我还会算计呢!”
  婉娘笑眯眯的,“这话我最爱听——我可就当你是夸我了!”
  沫儿气急败坏,把地板跺得山响。
  婉娘又回头道:“文清,从今天开始,沫儿每天就吃麻花了!去聚福园买只烧鸡来,再去谪仙楼打一斤杜康酒,我们吃。”又笑眯眯对沫儿道:“你瞧,麻花钱我都没和你算呢。”
  说罢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唉,终于不用吃麻花啦。”一扭一摆地下楼了。
  沫儿瞪着她,觉得无可奈何。流浪这两年来,打架吃过亏,但打嘴仗、骂架,他还从没输过呢!没想到赢不过一个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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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1 11:43:00 | 显示全部楼层
  发完脾气,卖身契还得签。想当初,是他自己跑来要和婉娘做买卖的,如今人家答应的事儿已经做了,又在闻香榭连吃带住病了好些时日,不签又怎么办?

  (三)
  静养了几日,沫儿身体渐好。上午就帮着黄三做一些轻活儿,下午婉娘就教他和文清读书识字,顺便讲一些胭脂水粉的制作技巧。只是每日从早到晚顿顿不离麻花,吃得沫儿一看到就想呕。
  这日傍晚,闲来无事,文清便带着沫儿在闻香榭细细地走了一遭。沫儿来的那日天色已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麻花店,回来又病得七荤八素,竟是连闻香榭大致景色都不了解。
  闻香榭主要经营胭脂水粉,主楼就是现在沫儿住的这栋三层木楼,一楼是正堂和待出售的货物,楼梯下面是文清的卧室,旁边有一个大鱼缸,里面养了四条一尺来长的锦鲤;二楼东侧是婉娘的卧室,沫儿住西侧,中间几间是储存室,存放着一些名贵的香料;三楼却落了锁,文清说是仓库。小楼的左侧是厨房、蒸房和淘房,四间连在一起,中间有门相通,黄三就住最靠边的一间,后面是几畦菜地,种着各种菜蔬。
  出了小楼后门豁然开朗,原来后面是个花园。其中一个池塘,足有三亩大小,一大半水面都被翠绿圆润的荷叶覆盖了;湖面有一座九曲桥,连着湖中的一个叫做“听雨台”的四角小亭;湖边四周种了杨柳,蜻蜓纷飞,蛐蛐儿鸣笛,蛤蟆儿鼓噪,还有两只黄莺儿站在枝头上唱歌呢。沫儿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爬上去捉它下来。
  再往前走,却是一片花丛,中间一条小径,右侧是一座假山,左侧是一丛丛的牡丹芍药,可惜此时牡丹花期已过,只听文清介绍这是“二乔”,那是“白玉”,这是“狮子头”,那是“红绣球”,以及“姚黄”、“魏紫”等。
  沫儿看一朵花儿也没有,就失去了兴趣,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走了几步却看到假山旁伸来的枯枝上挂着一串串紫红色的浆果,依稀记得似乎在山野中吃过,味道酸酸甜甜的还不错,便伸手摘了一颗放进嘴巴里,果真挺甜的。
  文清正要带沫儿去看“枯枝牡丹”,一转脸看见沫儿已把一棵小果子丢进嘴巴里,正砸吧味儿呢。大声喝道:“不能吃!”

  沫儿只道文清小气,并不理他,又摘了一颗,文清伸手“叭”地把果子打落在地。
  沫儿耸起眉毛,指着文清正要痛骂,却突然觉得舌头不听使唤了,发出的音竟然全是“啊啊呀呀”。文清脸涨得通红,拉着沫儿就跑。
  一会儿功夫,沫儿的整张脸已经麻木了,不仅说不出话,连眼皮都睁不开了,文清连推带抱才把他拉到中堂的椅子上坐下。
  听文清尖声高叫婉娘,不见回答,又咚咚上楼。沫儿坐在椅子上,虽然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心里却清醒得明镜儿似的。此时喉咙也开始发紧,竟连个“啊呀”也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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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1 11:43:28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沫儿这几日正同婉娘怄气,不同她讲话。这时却巴不得婉娘赶紧出现。
  楼梯上传来文清沉重的脚步声和婉娘悉悉索索的裙摆声,伴随着文清急促的呼吸声和婉娘的轻笑声。
  一股幽香扑面而来,沫儿知是婉娘来了。
  只听文清问:“怎么样?”
  婉娘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吃吃笑道:“好一个贪吃的家伙!”
  回头对文清说道:“不要紧,幸亏只吃了一个,不然就麻烦了。你去拿些冷水帮他敷一敷。”
  文清诚惶诚恐,深感失职,慌忙去打了水来,一遍遍给沫儿敷脸。
  
  婉娘等人去吃晚饭,沫儿还独自斜靠在椅子上敷脸。
  几乎一个时辰过去,沫儿的眼睛才能勉强睁开。眼见着晚饭也吃不得了,便示意文清拿了铜镜来照,却见整个小脸肿得犹如发面的盆儿一样,铮明透亮,连鼻子都陷进去了;嘴巴舌头还是麻麻木木无一点知觉;眼睛就更不用说了,完全就是一张大饼上划了两条缝,简直比大龅牙、麻子脸的张麻子还要丑上十分。沫儿差一点将铜镜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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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1 11:44:15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正郁闷纠结,只见黄三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婉娘也春风满面地出现在了楼梯上,一边下楼一边笑道:“卢夫人,好久不见,一向可好?——文清,斟茶来。”
  文清扶了沫儿的手臂站起来,沫儿一甩手自行走开。文清斟茶不提。
  卢夫人看起来可不太好,黛眉紧皱,脸色苍白。她身着白色锦缎襦裙,同色披帛,却在外面罩了一件黑色连帽大氅。
  婉娘让了座,问道:“卢夫人所为何事?”
  卢夫人看看沫儿。婉娘道:“但说无妨,这是我新招的小厮。”
  卢夫人这才轻启朱唇,说道:“我有一事相求,若闻香榭帮我完成心愿,自当重谢。”
  婉娘笑道:“我闻香榭只是卖些胭脂水粉罢了,何德何能,赶应夫人一个求字?请先将事由说来听听。”
  这卢夫人的相公叫做卢占元,字逸轩,原是长安人氏,现在帝都任吏部侍郎,平生谨小慎微,从不敢有一丝差池。三个多月前,有一人晚间登门拜会,原本打算不见的,那人却道是卢家故交,自称叫做卢护,在门房处苦苦哀求,卢夫人见其可怜,就叫仆人领了进来。哪知卢占元一见那人,竟欣喜异常,当晚就宿在书房,与他高谈阔论,相谈甚欢。
  卢夫人只道老家来客相公自然高兴,便叫奴仆每日里好生招待。这卢护学识渊博,为人谦和有礼,上至管家下至厨妇皆一视同仁,且出手大方,常买了礼物送与众人,对卢夫人也是一口一个“嫂嫂”,尊重有加,所以不日便得到卢府上下交口称赞。转眼过去月余,卢护竟不提离开一事,每天与卢大人同进同出,同宿同眠,形影不离,倒象是他们情深,卢夫人多余了。
  婉娘问道:“夫人,容婉娘以小人之心猜测之,这卢护是否少年英俊?”
  卢夫人红了脸,低声说道:“这个绝无可能。那卢护长得…”看了看沫儿道,“卢护面貌黝黑,鼻扁口阔,五短身材,只怕比你这小厮还丑陋许多。”

  沫儿在一旁几乎气结。
  婉娘道:“也许我们觉得丑,卢大人却……”
  卢夫人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我同溢轩夫妻多年,恩爱有加,他一向对断袖之癖深恶痛绝,绝不可能是因为这个。”
  婉娘道:“那夫人有未发现不妥之处?”
  卢夫人道:“我正要说道这个。一个月过去,溢轩竟如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夜饮酒狂欢,击鼓而歌,和卢护夜宿书房,无论我做何事,从不对我多看一眼。”
  说着眼现泪光,婉娘递了一条锦帕来。
  卢夫人接过锦帕拭了拭泪,继续讲道:“我本不是泼辣女子,只好独自流泪,只望溢轩自己醒悟过来。有一天,卢护照样早上同他一同出门,晚上溢轩却自己回来了。我也懒得问卢护那厮去了哪里。溢轩和我共进晚餐,竟也丝毫不提卢护这人,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一样,而且说话做事也变回到同以前一样,谨慎体贴,温柔有加。晚上也不再宿眠书房。连续三天,都是如此。到了第四天,卢护回来了。就在见到他的一瞬间,溢轩又开始兴奋,抱着卢护又叫又跳。”
  婉娘问:“夫人有无偷偷检查过书房?”
  卢夫人叹道:“自那卢护一来,溢轩就下令,除了自幼跟随的老仆张库端茶送水外,其他人一律不得接近。我也曾问过张库,书房是否有异,张库说两人饮酒聊天,并无异样。”
  婉娘道:“是不是夫人多心了?”
  卢夫人道:“我也只道自己是多心了。哪知前晚却给我发现了一件怪事。”
  婉娘问:“什么怪事?”
  卢夫人道:“前天晚上,我独守空房,心里烦闷,已子时了还难以入睡,就披衣到园子中逛逛,不知不觉到了书房附近。我见书房灯火通明,老仆张库在门口的石凳上打盹,便悄悄走上前去。这时节天气适宜,书房的窗子都开着。我就隔着窗儿向里瞧去。一靠近窗儿,立刻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我和家中仆妇都从不曾用过的。定睛一看,只见逸轩正和一个红衣女子说笑,逸轩一口一个娘子地叫,我心中疑惑超过了愤怒,当下便不做声,想看看这是哪家女子。等她侧过脸来,我却吓了一跳。”
  “那张脸黝黑扁平,丑陋无比,竟是卢护,身材却极为苗条,与白日所见大为不同。我惊讶不已,仍躲在窗边偷看。喝了几口酒后,逸轩手持长鼓而歌,卢护趁逸轩不注意,从袖中拿出一个香粉盒子来,用指甲挑了香粉在自己身前身后弹了几弹,我又闻到了更浓郁的香味。”
  “此时我心灰意冷,以为逸轩寻花问柳,什么世交故友不过是障人耳目罢了。正准备走开,却见红衣女子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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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1 11:44:56 | 显示全部楼层
  文清和沫儿都听得入了神。
  卢夫人幽幽道:“我准备回房间,临走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书房的情形,正好那红衣女子回过头来,我看了个清清楚楚:那竟是我自己!”
  最后一句话声音尖利,令人毛骨悚然。
  婉娘道:“夫人莫激动。怎么会是您呢?”
  卢夫人道:“我刚才明明看到红衣女子是卢护,等她弹了些香粉出来,再看时她的脸却变的和我一模一样了。你想当时是如何诡异的一副情形:我站在窗外,看见自己身着红衣在房内与夫君调笑。”
  卢夫人不住绞手,滴泪道:“也算是我性格沉稳,虽然惊惧,但忍着没有发出响动。夜渐渐深了,我不敢久留,就回了房间。想起当时的情形,我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我看花了眼,还是出现了幻觉?”
  婉娘追问道:“那第二天呢,卢大人见到夫人作何解释?”
  卢夫人道:“我一夜未眠,想这事毕竟要亲自问过溢轩才能分辨。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装作摘花,在书房门口候着。见溢轩和卢护一起从书房出来,并无第三人;卢护仍是五短身材,穿墨绿袍衫。”
  婉娘沉吟道:“会不会是卢夫人太累,或过于忧思,将梦中的情形当成了现实?”
  卢夫人叹道:“这个我也想到了。那卢护见到我,同以前一样有礼有节;早餐时我借机和溢轩独处,说昨晚似乎看到一个红衣女子,溢轩却道是我眼花,表情和神态看不出任何异样。我便想,难不成自己是做了个梦?”
  “一时心神恍惚。早上我送溢轩和卢护出门,不经意踩到路边的青苔,脚下一滑,竟然扑倒在卢护身上,却闻到了前晚的香粉味道。”
  卢夫人脸上现出深深的忧色:“那种味道,我绝不会记错。只是现在卢护身上要淡很多,不贴近几乎闻不到。”
  婉娘道:“卢夫人是不是想委托婉娘分辨是何种香粉?”
  卢夫人道:“我是闻香榭的老主顾了,知道婉娘你的本事。故黑夜独自前来,想委托你走一趟,一是分辨香粉,二是帮我看看是何种缘故。”
  婉娘笑道:“夫人过奖了。制售分辨各种胭脂水粉,对婉娘来说不再话下,查找缘故可非婉娘之长。“
  沫儿在婉娘身后站立,心中暗想:“哼,你个财迷,无非是想借机多加些价码罢了。”
  卢夫人垂泪道:“万望婉娘应承。这事关系到夫君的性命,若保夫君无忧,我愿以全部家当以表感谢。”
  说着,送怀里拿出一柄玉如意来:“这个权且作为定金。不管成与不成,这个玉如意就是婉娘的了。”那玉如意长一尺有余,晶莹剔透,通身紫色,在烛光下发出幽幽的光芒,甚是少见。
  婉娘笑靥如花:“既然如此,婉娘就不推脱了,姑且一试。卢夫人请回吧,再晚只怕要犯夜了,先不要惊动了卢护。婉娘明日便给您回话。”
  卢夫人依然裹了大氅,拜谢出门。
  婉娘把玩了会儿玉如意,看到沫儿站在身后肿胀着脸儿,一脸鄙夷之色,嘻嘻一笑道:“正好,今晚沫儿的脸可以和卢护比一比啦。”
  沫儿脸上的细缝里透出两点恶狠狠的亮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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